秦世遗握紧了他的剑,这句话就跟“请你舍弃你的命”一样可笑,剑就是命,没有哪个人会丢下自己的命,傻子也不会。
秦世遗道:“如果我不弃呢?”
守门人面色一冷:“那阁下请回吧。”
秦世遗道:“我要上武林盟。”
守门人厉声道:“没人能带武器进入武林盟。”
秦世遗握剑的手青筋凸起,他还是很稳地握着自己的剑,没有放手:“凭什么?”
守门人摸上自己的剑:“就凭这把剑!”
突然,他踢起地上石子,只见银光一闪,石子被一削为二,石是真石,坚硬难断,不过一个指甲盖大,从拔剑到削石,前后不过一眨眼的时间。
一般人甚至连守门人何时拔剑都看不到。幸好秦世遗不是一般人,他看得到。只要看得到,就说明他的武功不比对方弱。
“你的剑很好。”秦世遗面无表情。
守门人冷笑:“它不但好,还能杀人。”
秦世遗道:“你有自信能杀我?”
守门人肌肉已然绷紧:“没有人能带武器进入武林盟,纵使我杀不了你,也有人杀得你。”
秦世遗道:“那便让能杀我的人来。”
守门人脸色一变。这句话无异于嘲讽他还没那个资格杀对方,这是侮辱和讽刺,只要有声望和地位的人,都无法忍受。守门人为武林盟守了二十年门,从来没有人敢质疑他的剑术,秦世遗却质疑了,所以他必须要杀秦世遗,这不是为他,是为守护武林盟的尊严。
守门人厉声一喝:“好!”
喝声未止,他的剑已刺向秦世遗心口,气贯长虹。
秦世遗手握着剑,一动不动,仿佛未将这把要命的剑放在眼底。
这是藐视。
他有足够的本事藐视!
守门人暴怒,剑更急更猛,可惜他的剑也就到此为止了。
秦世遗拔剑、收剑,前后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只听“叮、叮、叮”三声脆响,守门人的剑断成三截。
秦世遗的剑是裂剑,撞上守门人的剑理应碎裂,可是,红剑依然闪烁着刺眼红光,丝毫未损。
守门人脸色跟见鬼了似的。
守门人已不年轻,他的内力再不济也比二十出头的秦世遗多,可他的剑却被秦世遗断了,这只说明一件事,他的内力实际在秦世遗之下。
守门人不明白,萧离恨更不明白。
一个人年纪还轻,体内还扎着针的情况下,怎么会有这么高的内力?究竟在秦世遗身上发生了什么?
他们还没弄明白,却有人来了。
只听天接尽头响起一声锐耳马啸,然后他们就看到了一杆□□。
枪长约一丈,通体湛蓝,枪头为龙舌,锋锐无比,夺目寒光直逼眉睫。
枪被握在一只干燥稳定的手里,手的主人骑着骏马疾驰而来,一身蓝色短打劲装,高束马尾,英姿飒爽,气势凌人,她不是男儿,却胜似男儿。你见到她的时候,绝不能称她“姑娘”、“小姐”,这是对她的侮辱,你必须称她为“少爷”。
她是谁?为什么要称之为“少爷”?
她不是别人,是武林盟唯一的传人——武林盟主的孙女苏厉男。
这是很男性化的名字,她却引以为傲,每当听到人家说她名字时,她一定会自豪地挺起胸膛,只有在这时候,人们才会意识到她是个女儿身。
她本名不叫厉男,叫招娣,自从她弟弟早夭,武林盟再无后后,她就改了名。
武林盟并非世袭制,但不代表女儿身不能继承盟主之位,因此她是被作为下一任盟主培养出来的精英,自小便被寄予厚望。
被寄予厚望的人都有被宠惯的脾气,她也有,还有不少。
她人还没到,枪已刺出,气势如虹,如神龙腾空,气吞山河,目标正是秦世遗的心脏!
秦世遗脚不动,剑已动。他的剑挡在胸口,赫然接住了那一枪。
枪法猛如金刚,实在很难想象这是女孩的力量,秦世遗也想不到,他更想不到红剑在这时候断了!
一把凡铁铸造的剑,没有开锋和剑尖,就意味着使用者杀人时,必须要使出比用一般剑更强的内力,秦世遗用了它十年,在这十年后,它接连遇上聋子、守门人这类高手,它能坚持到今日,已不容易。
剑断,手未断,秦世遗的指力不及萧离恨,但夹住即将力竭的枪头绰绰有余。
这时候,秦世遗脑海里响起一句话。
——“我要你爱上一个人,武林盟主的孙女苏厉男。”
秦世遗眸光一动,张开五指,握住了枪头,锋利的枪刃划破皮肤,血腥气霎时弥漫。秦世遗就势一使力,竟想将苏厉男从马上拽下来。
苏厉男一声轻叱,松开枪柄,一掌拍至枪尾,将枪向前一推:“撤手!”
秦世遗另一手稳抓枪柄,一甩枪,再向上一挑,正中苏厉男的小腿腹和膝弯。
苏厉男这条腿失去了知觉,她脸色一变,倔强脾气上了头,夹紧马腹,坚决不肯下马,挥掌拍向秦世遗。
秦世遗丢开□□,两人空手对弈,短短一刻,两人拆了十三招。苏厉男冷汗越流越多,无论她如何出掌,秦世遗都能拆招,偏偏秦世遗却不赢她。这是藐视和戏弄,是对她的侮辱,她可以输,却绝不能受到侮辱。
她暴喝一声,全部内力灌注右手掌心,掌力赫然如满弓而发的快箭,气势凌人,直拍向秦世遗的心脏。这一掌用尽了她毕生之力,快、狠,她有信心一定会中。
她也确实打中,但偏了心脏两寸,却正中透骨穿心针所在之处。
秦世遗脸色变了,萧离恨脸色也变了。
苏厉男不知道,他们知道,这一掌没中心脏,却可能要了秦世遗的命。
萧离恨现在只是个车夫,如果他再不出手,他可能会变成扫墓人。他是懒人,他从不扫死人墓,也不想扫,所以他插手了。
他的两指能接下秦世遗的快剑,自然也能接下苏厉男的重掌,他接住了,然后他就说话了:“我们是诚心要上武林盟。”
苏厉男的掌像被磁铁吸住,纹丝不动,她咬紧牙关,一面发力抽掌,一面大喝:“剑不弃,诚心何在?”
萧离恨道:“为何一定要弃剑?”
苏厉男大声道:“这是规矩!”
萧离恨道:“规矩可以被打破。”
苏厉男沉着脸道:“无人可破武林盟的规矩。”
“那是他们没有胆量,”萧离恨笑了,“没有胆量的人不配用剑。我不用剑,但我胆量比他们大得多。”
声音落下刹那,天地无声,却有疾风迅过,等到苏厉男看清时,弃剑石的“弃”字,赫然钉着一枚树叶,叶枯黄干瘪,这是冬天凋零的叶,也是死亡的叶。只听“咔咔”声响,石头居然从钉字处裂开了一条豁口,豁口不大,却恰好将“弃”字从头到尾裂成两瓣。
要做到这样,你不但要有穿云裂石的深厚内力,还要有极高的掌控力,多裂一分不行,少裂一寸更不行。江湖上能做到这样的人不超过五人,这五人都是经验丰富、纵横江湖数十年的老一辈高手,不巧,萧离恨却是第六人,他这第六人究竟是谁,为什么有这么大的本事?
“放肆!”苏厉男下马了,她挑起□□,向挑衅武林盟权威的萧离恨刺去,这一枪比刚才更快、更重,她用这枪伤了秦世遗,她有自信也能伤没有武器防身的萧离恨。
但萧离恨不是秦世遗,他绝不留任何情面。
他出手了,他出手的时候,通常会有死人。这次他不杀人,却造成了与死人同等的效果。
短促的一声“咔”,有东西断了。
断的不是人的脑袋,是枪。
苏厉男的□□!
“让武林盟主亲自出来见我,”萧离恨夹着断裂的枪头,笑容里一片冰冷,“我有一个人要交给他。”
苏厉男脸色跟吞了满口苍蝇一样,话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什么人!”
萧离恨道:“苏忆柳。”
作者有话要说:
欲知主角们见到武林盟主后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7章 第十七章
如果你看到一把刀走进你家,你是什么反应?
武林盟主苏成志现在看着的,是萧离恨。
他从听到消息到坐上大堂等待,已过了一刻钟。这一刻钟他在思考,当有强敌上门时,他都会思考。不是思考如何先发制敌,而是思考怎么给强敌致命一击,赢得光彩漂亮。
他这一生赢过很多人,也输过不少人,他身上有三十一道疤痕,这是他输的印记,也是他的光荣,因为这三十一人最后都死在他的剑下!他很自信,无论哪个人被江湖称为当今天下的“天下第一剑”,他都有足够的成本自信。所以在看到萧离恨前,他有自信能一剑封喉,他绝不允许任何人践踏武林盟的尊严。
看到萧离恨后,他动摇了。
萧离恨的笑容是灿烂的,却让苏成志背脊莫名一寒,如果你听过“笑里藏刀”这个词,你一定能理解他笑容的含义,这一笑背后隐藏着危险,隐藏着某些连苏成志都看不懂的仇恨。
仇恨能让人变得可怕!
如果一个人背负仇恨而来,那么他的刀一定是巅峰状态的刀,刀可以杀不了武功比他高的人,但一定见血。只要见血,天下第一剑就不是天下第一剑。
现在萧离恨就是一把仇恨的刀。他没有杀气,没有杀气的刀才可怕,因为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砍下你的脖子。
有地位、声望的人都自负和自傲,苏成志也不例外。他绝不允许自己败,他必须要赢,这是为了他的尊严和地位。
所以他没有第一时间出手,因为他没有一剑封喉的自信。
他手边放着刚沏好的茶,他没有动,一般他不动时,客人也不会动,这是礼貌和尊重。
萧离恨却动了,他和秦世遗坐在椅上,椅是价值不菲的黄花梨木,椅背雕着繁复的花纹,这大概是萧离恨这辈子坐过最高贵的椅子。他却没有一点自卑,仿佛他就该坐在这高贵的椅上,与苏成志平等对视。
他端起茶杯,优雅地小啜一口,眼睛一亮,又饮了一口,啧啧称叹茶香,沉浸在个人的品茶世界里。
秦世遗的断剑放在腿上,他握着剑,看着剑,低头不语。
苏成志额头肌肉绷紧,从来没人敢无视他,他的地位和身份绝不允许被人无视。他开口了,声若洪钟,方圆几丈只要耳朵不聋的,都听得见。
“你们说,你们要带我的女儿给我?”
萧离恨耳里像经历山崩海啸一般,痛得耳膜几乎破裂,苏成志这一声竟用上了内力。
萧离恨冷笑一声,放声道:“不错。”他音量不大,却震耳欲聋,竟破了苏成志的声浪。
苏成志脸上没有表情,瞳孔已渐渐收缩。
他今年虚岁六十,“六十”两字拆开来不可怕,合在一起就很可怕。这意味着他有近六十年的内力,有四十多年的江湖经验,他应该比萧离恨强得多。可是萧离恨却破了他的音功,这意味着萧离恨内力都不在他之下。
萧离恨究竟有多大年纪,内功又有多深厚?
这是一个迷,秦世遗没解开,苏成志当然也解不开。
苏成志冷着脸问:“人何在?”
萧离恨道:“在路上。”
苏成志问:“活人,还是死人?”
萧离恨的手一顿,他一声冷笑:“你女儿嫁给逍遥王二十年,你竟不知是活人还是死人?”
苏成志眉头没有一丝松动:“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无需过问。”
萧离恨嘴角的冷笑没有消失的迹象,他从看到苏成志开始,就在冷笑,眼里的情绪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恨”。他冷笑什么,恨什么?没人知道。
萧离恨问:“你以为我带来的是死人,还是活人?”
苏成志道:“我不必问,不必懂。”
萧离恨道:“你当然不必懂,要懂的人,是老夫人。”
苏成志太阳穴的青筋凸起:“她也不必懂。”
“谁说我不必懂?”年老却不失精神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只见一位花白了头发的老妇人在苏厉男搀扶下,走进大堂,带来一阵清新的檀香。她已不年轻,但一双眼睛却很年轻,仿佛是春天新长出来的萌芽,鲜活与充满生命力。
她是苏成志的正室贺雁兰,也即是苏忆柳的亲生母亲。
苏成志不可一世的神情在见到贺雁兰后,像坍塌的墙瓦解下来,他甚至站起来,去搀扶他的妻子到自己旁边坐下:“你怎么来了?”
一个男人如果本身家世一般,娶了个贵族妻子后才平步青云,他也会这么做。这不是宠爱,只是为了维护自己地位的尊重而已,只有不知情的外人才会以为这是宠爱。
贺雁兰是武林世家贺家的千金,苏成志一平平无奇的人能娶到她,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成亲后,苏成志才在贺家支持下,当上武林盟主,建立武林盟,有了今日的地位。两人婚后育有一女苏忆柳,可惜自那以后,贺雁兰再无所出,一心想要儿子的苏成志只能娶了妾室,妾室早产,诞下一子,难产过世,熟料这一子体弱多病,成年后与妻?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釉杏慌蛔雍蟊悴∈帕恕;凳鲁伤渥尤瓴坏剑馔馊静∩硗觯淦抟惨蚰钭有耐炊环⑿募补溃占揖椭皇O铝怂绽髂小?br /> “我不能来?”贺雁兰嗔道,“事关我女儿性命,我就是爬,也要爬来。”
能说出这句话,就说明一件事,她不知道苏忆柳的近况。老夫人自从苏忆柳被绑上花轿后,就恨苏成志的绝情,与苏成志决裂,分居,潜心礼佛,有关苏忆柳的消息也只知道零星几许。她不知道,难道武林盟主不知道?
武林盟主理应知道,但苏成志却不想知道。与男人私奔的女儿,是苏家的耻辱,她不配为苏家,她是生是死都与苏家无关。你可以说他无情,但不能说他做错了,因为他是为苏家的尊严和面子着想,他是舍小我护大我,他是伟大的。
这当然是他个人想法,却不代表他的行为能得到所有人赞同和理解,尤其是贺雁兰和贺家。苏成志坚持排斥苏忆柳,就得罪了贺家,他有了地位,他已不怕贺家,但没有贺家,他将一无所有,所以他排斥苏忆柳的代价,是更加小心翼翼地对待贺家和贺雁兰。
苏成志冷着脸怒斥苏厉男:“你祖母身体不好,带她来做什么?”
苏厉男委屈得还没说话,贺雁兰开口了:“是我要来,莫非你不准我来?”
苏成志声音放软了:“你要来,你也要注意身体。”
贺雁兰道:“不巧,我身体康健得很。这位公子,听说是你送柳儿回来,老身先在此谢过。”说完,她很规矩地站起来,要给萧离恨鞠躬。
萧离恨无情,却很有义,不该他受的礼他绝不受,贺雁兰的还没站直,他人已到贺雁兰身边,扶她坐下:“老夫人,这一礼我受不起。非但受不起,我还有愧于你。”
贺雁兰看着眼前的陌生人,笑了,人与人之间就像两块磁铁,若是有缘,就会相互吸引,她欣赏萧离恨,也喜欢他,她扶着萧离恨的手轻轻拍了拍:“好、好,好一个年轻人,囡囡,你得跟人家学学。”
苏厉男瞪了萧离恨一眼,别过脸去不说话,她在外是苏家的传人,在苏家就是没地位的女人,女人不能插嘴,这是规矩。
“我朋友在护送苏忆柳来的路上。”萧离恨扯出一个笑容,只有心灵剔透的人,才能看出他笑容里的苦涩和无奈,“路程远,得小心对待。”
贺雁兰长了七窍玲珑心,别人不懂,但心疼女儿的她一定懂。她眼里突然有了泪水:“她好么?”
萧离恨道:“她很好,她也很美。”
贺雁兰闭上了眼,不再年轻的手紧紧握住了苏厉男的手:“她好,我就好。囡囡,带我回房。等她回来,我再好好看看她。”
贺雁兰走了,有些真相藏在心里便好,不必说出来。
但有些话却不必藏。
萧离恨道:“我们来武林盟拜访,还有一事。”
苏成志沉着脸:“何事?”
萧离恨道:“帮我朋友取出体内的透骨穿心针,帮他重铸他的剑。”
苏成志面无表情:“我为何要帮?”
萧离恨道:“因为你欠他一个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