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无聊且好奇的感觉终是涌上他有那么点儿困的脑袋，令他抱着反正不亏的心态鬼使神差地打开了论坛，还进入了搜索用户发言的界面。
——叫啥来着？邢熠盯着屏幕，回想了一下那个自己曾思考过是哪几个字的id，也渐渐地有些想起来了。
嗯……冰、雨、飘、飘。
——应该……是这四个字吧。
在那微弱的光线里，邢熠一边输入字符，一边想。
第67章 真相
邢熠绝没想到，这个被李一世称为“池炀从前的id”的冰雨飘飘，会有着眼前这样的发言记录。
比如白神今天那把魔腾真是虐菜教科书我都他妈看硬了,比如这把都他妈能甩锅给打野啊也不看看下路在玩他妈的逼？还比如，亚军又怎么了，差了吗？有些人就知道酸？回来照样继续吊打你们喜欢的队,酸你妈逼酸。
真是完全符合邢熠的黑粉们黑他的那首经久不息的打油诗——白神尽力了,输了不怪他,野区1v5,输出全靠他,再看他队友，纯属废物渣，干啥啥不行，退役死妈吧,解说太偏心，白神错了吗，等等等等。
总之，这个冰雨飘飘虽然说话不多不活跃,但整个人的画风都gay到不行，几乎每次发帖的宗旨都是，白神好强，白神好帅，以及，白神好强好帅。
——这他妈怎么看都得是方钟炎的小号吧，邢熠越来越觉得莫名其妙，心想李一世从哪儿翻出来的不知名脑残粉的id想套路自己，可随着拇指下滑，他却很快发现冰雨飘飘最初的论坛发言里有两三条发帖纪录竟然并非关于独白，而是关于另外一个人。
——红尘。
这让邢熠一下皱起了眉，几乎讶异到微张开了嘴唇——这个人居然知道自己就是红尘？
或者说，竟然有白/粉知道自己曾经的那点过往？
所以，不管对方到底是不是池炀，邢熠都万分疑惑，不由自主地点了进去。
那三条帖子里，最初那条是冰雨飘飘在无人问津地乱吹——rank高分段有个叫红尘的，相信不少兄弟眼熟吧，简直强到恐怖，他没到最高分只是因为平时经常跟队友喷起来而已，不过那基本都是队友菜，真心的，这货绝逼天选之人，他要是有机会受点正规训练去打职业赛，什么冠军都不会落到别人手上。
不过那个时候论坛没现在人多，连第一届lpl都还只在筹备当中，关乎英雄联盟的讨论也全集中在四处征战的三两老牌强队身上，几乎所有人都为姜含烁预定了第一届lpl冠军和大陆第一选手的名号，所以就算冰雨飘飘一顿天花乱坠地吹，还贴了好长一串红尘的rank单人数据，也根本没几个人理他，估计还把他当神经病了。
第二条，则是有个人问冰雨飘飘，你说的这人是主玩上单的？哪里人你知道吗；冰雨飘飘就回答，是玩上单比较多，但是其他位置也非常强，有操作和大局观那都不是事儿。我不知道他哪里人，不过知道他现在在一个叫什么hj战队的，好像不太正规。
之后那个人就没再继续回冰雨飘飘了，但屏幕外的邢熠却握着手机，几乎彻底愣在了那儿。
屏幕上的光刺着他的眼睛，让他一下子完全不困了——冰雨飘飘这个id他可能不认识，但那向冰雨飘飘打听红尘的id，邢熠倒是明明白白地知道，是赤狼经理的非实名id。
所以一瞬间邢熠的脑子就差点爆炸——他的视线开始有点晃，而冰雨飘飘关于红尘的第三条发言，便让他真的难以思考了。
那是一条回帖，而主贴部分邢熠就实在记得太清楚——毕竟，那是当年薛浩言气不过他离开才发的。
当初邢熠不是没看过这帖子，但他却只是匆匆扫了一眼就关了——那时他不敢细想，也不知道自己是想逃避那个业余战队，还是逃避薛浩言对他们多年兄弟感情的控诉。
不过，这个帖子在倒是几乎零热度，薛浩言在此后不久也销声匿迹，不知为何从没在邢熠出道后跑来找过他什么麻烦——所以，冰雨飘飘那句为了红尘大神而怒喷楼主的回复，自然也就淹没在了越发海量的帖子里。
黑暗中那方屏幕自顾自地闪着微光，仿佛又让邢熠看到了年少时与薛浩言在黑网吧双排激战的那个红尘，也看到了初露锋芒时跟叶青城同吃一碗泡面加训的那个monologue。
——他不得不去连接起当年所有的往事，而这个冰雨飘飘，则似乎成了一切蝴蝶效应的开端，让他从此脱离了年少天真的美梦，也让他成为了年入百万的明星选手、成为了那个全lpl最强的聚光点，最强的独白大神。
然而李一世现在居然告诉他，这个人，他妈的——是和自己互相讨厌了好久的池炀？
所以邢熠一下就退出页面，直接把手机锁了。
那一刻他心中几乎只剩下了一个念头——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这他妈要是真的，他明天就直播大年初一日狗。
他开始本能地安慰自己，一切都肯定是李一世在暗戳戳地搞事，不过没等他稳住莫名有点慌的心，萧存的一声迷糊的轻哼就出现在窗外灯光的微弱投射中，打断了他的思绪：“快睡了……老公。”
邢熠被喊得一抖，马上回过神来，不由得想起个把小时前，自己刚被萧存摁在床上一边后/入一边在耳边天真地厮磨低语“老公你怎么在被我艹？”的画面，于是赶紧老实缩到萧存怀里，哄他：“你先睡了啊，乖……你、你别喊我老公了。”
“不是你骑到我腰上来非要我喊的……？”萧存的声音昏昏沉沉，手也顺势轻轻摁住他后脑勺，回答：“还说不喊就不让我进……”
“……艹，我他妈那不是逗你玩儿吗，不让你进你不知道强上啊，”邢熠越想越感觉自己很冤，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体验一把被萧存冷着脸强艹一顿的别致快感，不过此刻他还是先拍拍萧存：“快睡吧，我还有点事儿没想明白，待会再到你梦里，又让你给我生个孩子，哈哈哈——”
萧存听了委屈地把他搂得更紧，开始嘟哝起来“你不要得意，第一次你要跟我分手的时候我就……我就梦到过你给我生孩子了！那时候心里特别恨你，所以梦到你一直喊疼一直哭，最后实在痛得不行了，还求我说，老公我错了我好难受我不要了，什么的——”，邢熠难得听他这么多废话，于是暗笑着一边回答“好好好，你赢了”，一边还是若有所思地蹭了蹭他肩膀，终于犹犹豫豫地开口道：“话说……池炀……就那个傻逼adc，有没有什么……就是——崇拜的选手啊？”
而在出声之前，邢熠就已经提前给自己准备了好多个答案——虽然，他的语气听起来还是有点莫名的心慌：“他肯定是崇拜别的adc吧？是不是kasa？毕竟kasa也是lpl老前辈了整天为老不尊到处卖萌迷弟一堆……或者！或者是国外的？刚拿冠军的朴晟杰……哦我知道了绝对是北美赛区那个没事就女装直播的o！池炀这种20个g的□□的直男肯定喜欢那样的——”
“……你确定喜欢那样的还会是直男吗。”可是萧存却打断了他的絮叨，疑惑地说：“为什么adc就一定得崇拜adc？他崇拜的明明是打野啊——”
“……我艹。”邢熠心里咯噔一下，不知为何想阻止他说下去，却又本能地一秒问出了声：“谁？”
下一秒，萧存就特别理所当然地，说出了那个他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你啊。”
如履薄冰，天旋地转，以及……心态爆炸。
一瞬间，邢熠就彻底把这几种滋味全尝遍了。
——毕竟，他可以不相信脸上就写着“我在搞事”的李一世，却不得不相信从来直来直去说实话不骗人的萧存。而就在听到答案那一秒，之前无意中看到的粉丝们yy的那些段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炸开在了他脑海里——
比如[池炀通红着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说：“我才没有喜欢你呢！”，邢熠则抽着烟静看着眼前倔强的人儿，很快就走过去，轻轻捏起了他的下巴，说：“都陪我睡了还不喜欢我，宝贝儿？”]
也比如[“垃圾打野，呜——”池炀的声音渐渐弱下去，几乎是忘了自己刚被强/奸，还用尽了全部的勇气，红着眼睛问邢熠：“你到底喜欢我……还是喜欢季超然？”，不过lpl的王者却依然是那副对谁也无所谓的表情，只吐口烟，冷冷一笑道：“喜欢？呵，我只能告诉你，艹他比艹你舒服多了——你3p吗？不3p的话可以提裤子走了。”]
——那些个把他俩扭曲成霸道人渣打野和傲娇柔弱得比妹子还妹子的adc的故事，本来是被他当笑话看，并在气过之后心里乐观地暗爽“反正是你被我艹、被我渣”，然而现在他却只想赶紧摇醒自己的粉丝——那家伙根本就只有傲没有娇，快都他妈别再搞事了！
——何况，自己哪来的本事强/奸池炀，从早前刚进俱乐部的那次交手来看，武力值深藏不露的池炀不强/奸他就算不错了。
一切好像都乱了套，他赶紧强行拉回这歪到九霄云外的想象，开始逃避问题。
“我他妈的不信，”他一口否决着，想下床去洗脸清醒一把，不过就在掀开被子之前，他却兀地发现了问题的重点——“……等会儿，萧存，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又为什么现在才跟我说？？”
“啊？”但萧存却一愣，有理有据地回答：“……因为你没问啊？？”
“我——”邢熠差点气急攻心，忍不住一把就把他推开了：“你、你放屁，池炀——池炀怎么可能？！”
接着，就像急于否定一样，邢熠开始飞速罗列起池炀的种种罪状，比如rank跟自己对喷，比如一开始的不理自己，比如之前在揭幕战跟自己吵架——这些所有一切，萧存应该都是看在眼里的。
可是萧存听完了，却说：“没吧……是真的。吵架又不影响他确实是你粉丝。他好像在你还是红尘的时候就崇拜你了，还在论坛帮你说过话——就之前狗越要认你做师父那次，我在训练室听到的，叫什么冰雨飘飘。”
——他的陈述句一如既往平淡，却让邢熠瞬间炸开了满脑子的问号和省略号，半天也接不上一句话，最后只吐出了几个音节：“你他妈……怎么、不早告诉我……”
当然，萧存依然给了他那个答案。
——因为你没问。
邢熠回过神来差点就要打人，不过萧存却稳稳接住了他的手腕，说：“我不是告诉你了他是个好人吗。”
“……”邢熠挣脱了一下，回答：“那我跟他都吵得搬隔壁睡了，你总得告诉我这件事，让我好去问问他到底什么情况吧？……虽然，那个……我他妈一点不想跟他和好啊。”
“……”萧存沉默，似乎反应了过来，开始有些自责：“对不起……”
不过邢熠看他那副模样，一瞬间也心软下来舍不得他道歉，觉得自己确实无理取闹了，于是想赶紧安慰安慰他，可在那之前，他却又听到他继续说：“我只是觉得、隔壁寝室挺好的……至少季超然和世哥懂给我俩腾出点儿单独相处的时间，让我……可以……嗯……”
萧存的脸在微弱的光线里大概是不好意思地红了，可那一刻，邢熠却不得不打算去接受所有事实，还绝望得闭上了眼睛。
瞎了，自己绝壁是瞎了。
——因为，自己居然既没看出来池炀是自己粉丝这种大概所有队友都知道的事，也没看出来，萧存根本他妈的不是什么纯情小可爱。
第68章 对质
这个年过得虽然不像邢熠想象中的那样发生什么“500万, 够不够你离开我儿子”“500万？去电竞圈打听一下独白是谁, 我出五千万包养你儿子怎么样”之类的狗血对话，但却比邢熠想象中的要不痛快得多。
除了那2.2米的大床以外，哪里都不如待在基地玩游戏舒服, 所以到了初三一大早，他就毫不客气地整个人翻身压到萧存身上，企图把对方压醒赶紧收拾东西走人, 不过萧存动了一下后却从他的裤管直摸到屁股，接着便迷迷糊糊地起身顺势让他坐到自己腿根上, 顺便也抓住他的手腕就往自己裤裆处伸，还平静地说：“晨/勃了。”
邢熠一下被那双半睁不睁的眼睛看得心虚，果然感觉自己正被什么硬硬的东西顶着, 不过正当他想脸红，萧存却呵欠着把他抱起来，直接就扛他往浴室走，还说，快点洗漱完去机场了。
……他妈的。所以那一刻邢熠就只好把喉咙眼那句“灰烬大神怎么一大早就想艹我啊”给咽回去, 改为一边在萧存肩膀上蹭着脸, 一边认命地萎了——毕竟他已经可以熟练地发现, 这冰块其实并没有在撩拨他，只是在陈述事实并严谨地给出证据而已。
两天前, 在得知冰雨飘飘似乎就是池炀后，邢熠重新翻出过对方那条“我都没想存你电话号码”的新春短信鬼使神差地回复了一句“继续编”打算静观其变，不过对方居然一个字没理他, 弄得他只好又去问了一下季超然什么情况，但季超然却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不过粉转黑了吧，可能是因为你们在rank里喷过。
他的语气看来也不太确信，所以邢熠只能先记下来，一路盘算着回了战队基地再找池炀当面对质。
这一次送他俩去机场的是萧振海，所以邢熠暂且低头玩手机不说话，不过在取完票陪他们等待的时间里，萧振海倒是趁着萧存抱着背包瞌睡的时候主动开口，还递给他两盒黄鹤楼1916要他收着：“哎，女婿，你这样对自己岳父不痛快，万一以后我反对你跟存存的事怎么办？你又没办法把他搞出人命来威胁我。”
邢熠心里疑惑了一秒这个爹是不是对他和萧存之间的上下关系产生了什么误会，手却还是受不了诱惑，本能地接过烟，只得忌惮地应付道：“……我没有，叔叔，这几天很开心。”
可萧振海却只是看穿一切地笑笑，什么也没说。
到距离登机时间不远了，萧振海才突然似是感慨地开口：我跟你爸只能算是萍水相逢，不过既然现在你跟我儿子成了队友，那只能证明有些缘分，真是天定的。他的事我也是才知道，不过却没什么好讶异的，反正总结起来就是一念之差，人之常情。
邢熠耳熟且厌恶这八个字，但也勉强念在对方是萧存父亲的份上敷衍地点了点头，可是萧振海却又继续说：不过你放心啊，白杉那可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女侠，邢千阳敢丢下骨肉去见她，她一定不见，用最狠的方式惩罚他。就算哪天你不恨你爸了，她也不会再给他任何机会了。
邢熠愣了一下正想掩饰说自己没有恨父亲，但萧振海却又换上那副与年龄不符的吊儿郎当的笑容，猛拍了几下他的肩膀说“哎大过年的你看我又多嘴了”，然后便适时地叫醒了萧存，让他们赶紧去安检了。
临走前萧振海拉着他俩拍了几张照说要回去发朋友圈，还念念不舍地在邢熠低声耳语了一句“小熠别再对叔叔黑脸了，明年回来我给你们筹备婚事啊”后，才潇洒地转身扬长而去了。
纵使邢熠面对这个中年男人时心情总是很复杂，但此刻也仍被这句话搞得面红耳赤，而半分钟后，他也在手机上收到了一条新的微信邀请——是萧振海。
对此邢熠只能一边估摸着对方是通过手机号码找来的，一边无奈地加上好友，只不过草草浏览后，他便发现对方最新一条的相册就是发了刚才的合照，并配文字：今天送儿子回去工作了，左边这个，和我年轻的时候长得真是一模一样；）
“……我艹。”邢熠这才明白萧振海找萧存合照的真正目的，却也只能在萧存疑惑的催促下，踏上了停机坪的回廊。
飞机在这座南方城市的上空划过一道晴朗的弧线，千里之外的那座国际大都市也在一个多小时后，重新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俱乐部规定的归队集训时间是大年初四，所以他俩自然没指望在基地见到自己的三个队友，不过出乎他俩意料的是，池炀的身影居然已经出现在了训练室里——而且据安保小哥的意思，这货昨天下午就已经回来了。
“挺稀奇，是有加班费，还是欧越能赏你个嫩模玩玩儿？”
纵然此刻的邢熠光是看到池炀的脸都觉得有点尴尬到不行，但他还是在收拾完东西独自走入训练室的那一刻，忍不住嘴贱嘲讽了。
——哪怕在踏进这道门前，他心里其实是想来寻找真相，大概，还是想来讲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