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平日难得如此咄咄逼人，若非玄心正宗自和谈以来接连行事有失，他也不愿这般与燕赤霞说话。他深知，燕赤霞做朋友是再合适不过的一个人选，可做为玄心正宗的宗主，偏生少了份杀伐决断，依眼下情形观来，再这么下去，人魔两界的和谈对于两界而言或许并非明智之举。
燕赤霞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六道这话才好，其实关于十九年后的将来，他亦是有些拿不准。现在已然无法下手，试想两个由自己亲手抚养长大的不曾作恶过的孩子，又如何能真的做到？只是现在瞧着十九年光阴尚远，便也有意无意的将这事埋了起来，将全部希望寄托于成亲这点可能上。可当六道明明白白的将这点挑明时，就是他也无法回一句，能或者不能。
这场约谈同时，一场对妖魔的围剿与搜索也就此拉开序幕，徐州府及相邻州县便是此次任务的目标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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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漫长的分离（4）
远在魔宫的七夜尚不知金光已去了徐州，他正在阴月的帮助下使着吃奶的劲儿给金光写信，他仍拿不稳笔，需得阴月握着他的手一笔一画的教他，有些不会写的字儿也得阴月告诉他怎么写。这会儿的七夜还没那个隐私意识，写在纸上的皆是他自己所思所想，多是自己今儿吃了什么好吃的，又认了哪些字，睡觉有没有踢被子如此等等的琐事。
他的世界现在相对简单，阴月皇朝的政务少说也得过个十来年才能由他接手，他现在的日子里还没有那些个你死我活的要命的争端出现，阴月也不会让这些事过早的出现在七夜的生活中。一个还没有到出阁读书的刚过周岁的孩子，阴月更愿意他能过那么几年符合他年纪的生活生活，就像现在这样无忧无虑。
“这几个字写的好。”阴月笑着点了点已写好的信。
信说是七夜口述阴月代笔也不为过，便她还是点了几个字出来鼓励了番。像这样一岁的孩子能知道要习字的并不多见，笔都拿不稳，但胜在有这份心。阴月陡的想到，七夜去了玄心正宗大半年，好像别说一封信了，也就是托使者带几句口讯。她神色复杂的看了眼捧着自个儿的信被表扬后兀自傻乐的儿子，心中不由哀叹，这胳膊肘向外拐的也太明显了。阴月已完全忘记，是她自己将孩子扔给了金光，一扔就是大半年。
所以说，这个婆什么的关系自古就是难题，无论你是人不是人，总之就是特别难。
六道回来的早，他将从燕赤霞处得晓的信息悉数告知于阴月，他匆匆而来匆匆而去，还来不及看一眼七夜写好的要寄给金光的信。人间闹出这样的祸事，魔界也不能真就等闲视之不为所动，该查的还是要查，先将内部有可能的隐患排除，这样就是将来与燕赤霞再谈起来也能心中有数。这事儿最后交给了无间修罗与镜无缘，当然是以镜无缘为主，无间修罗做为协查。
金光既去了徐州，七夜这信此时便不方便送出去，这会儿说是在徐州，等信送到了，谁知道金光是否还在。阴月索性拿了方匣子，专门给七夜放置最近想给寄的金光书信，等人回了总坛再想法子送到金光手上，也唯有这样才是真正的万无一失，虽然七夜的信中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这样一来，七夜每日里又多了件事，那就是惦记着金光何时回，在外是否会有危险，吃饭能不能像自己这样吃好，只到有天瞧着那天上的月亮缺了半，沮丧的与阴月道：“又瘦了。”阴月听着他这前不着后不搭的话，心里半晌没意会过来七夜到底说的是何意思。
待阴月明白过来时，越加的理解六道前两日与自己说的那句“儿大不中留，看开些吧。”，也正是因此，阴月更坚定了要将七夜培养成攻德无量的那个攻的决心，至少日后总还能安慰下自己，七夜不是倒插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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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45-46
45-被改变的人生（4）
徐州府的地界里便有玄心正宗的分坛，此回白虎一行遇袭虽非在徐州境内，但还在徐州分坛的管辖范围内。是以，白虎遇袭的消息传到徐州分坛时，分坛上下皆是既惊且急又疑。
惊的是，居然还有妖类能令身为玄心四将的白虎身受重创，而且随行弟子也十去六、七；急的是，这事儿发生于自己的辖区范围内，而他们居然事先毫无防范亦未察觉到妖气，若真要从上追究下来，少不得要定个失职失察；疑的却是，既有这样大的一群妖魔现身，又距离徐州如此之近，打徐州至密林不过数十里，这批妖魔竟似来无影去无踪，邻近的村落小镇也不曾为妖魔所扰。
事情到这份上，总坛那边势必要派人下来，而分坛这边也不曾坐以待毙，就在金光朱雀来之前，他们已调派人手对密林一带展开搜查。大凡有些修为的妖魔皆可化做人形，平日里也会刻意压抑妖息魔气混迹城镇中将自己隐藏于人群内，因此真要查行踪，不单要查密林，还需查临近的村镇州府的人口出入情况。
幸而玄心正宗与朝廷素有往来，各分坛掌事与各州府官员也多有私交，提及此事后，各层官员也都尽量予以方便，这才少了许多麻烦。为免人心惶惶更为免有人借机生事，城里城外的查探均是暗中进行，就是各门下弟子也俱做了乔装。可金光朱雀到来，分坛仍是未查出蛛丝马迹，那群妖魔仿佛凭空于徐州附近消失了般。
初步探查的结果由分坛掌事直接报予了金光等人，总坛既然来了人，这位分坛掌事只觉自己肩上的担子较之起初要轻了些许。打从他们接了总坛将要来人的消息，便定于在出事的密林附近相迎，双方碰了头待事情呈报完，他又问及白虎的伤势，金光低垂着眼帘并未回答他，朱雀的神色亦随之黯淡下去。就在他们自玄心正宗出发后，还未过得两日功夫，便在路上收到了消息，白虎已然故去。
白虎的伤势虽是重创但他到底还是拼着道基撑回了玄心正宗，司马三娘亲自为他诊的脉，白虎身上有许多为妖魔利爪抓伤的痕迹，其右手臂的伤势最为严重，伤筋动骨但也不是就医不好。除皮肉上的伤势，肺腑却还是好的，只是有道妖息隐约盘踞于他的体内，三娘几回想为他将这道妖息引出却始终不得其法。
金光与朱雀是第二日清早上的路，那时白虎的神智尚还清醒，能站能走，言谈间思维清晰语言流利，司马三娘再次为他诊脉时，那点妖息已如石沉大海般没了踪迹。当时他们几个心虽存疑，可当着白虎的面还是尽量向着好的方向说，经过一夜救治，以司马三娘的医术总还不至于半点疗效也无。
金光与朱雀的行程不得耽搁，在向白虎告别后，他们便领着两部所点弟子启程向着徐州一路赶来，这趟没有宁家母子同行，脚程亦快了许多。可就在出了长安不满两日，即将到达事发地所处的密林时，噩耗却突然传来。
白虎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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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被改变的人生（5）
这几日未落雨水，密林中的事发地仍还保留着那日白虎等人激战后的些许痕迹，四下里犹可见斑斑血渍，那些死去的弟子的尸体有的已由白虎嘱托分坛择地下葬入殓，有的则将尸首运送回总坛由其家人领回。其中很多尸体都已残缺不全，伤口处明显有被噬咬的痕迹，甚至连拼接都无法完成。
白虎当日身边带着宁氏母子，本已受创，弟子亦死伤众多，这才不得不发了信号给邻近分坛。他的当务之急在于赶紧将宁氏母子送回总坛，故而实难于路上再做耽搁，待徐州分坛的人手到了后，做了简单交代，他便带着宁氏母子及剩余的尚能行动的总坛弟子继续赶往长安。
拿到分坛调查结果的呈报时，金光朱雀皆是沉默以对，先是将手中的呈报卷宗细细翻阅，每处都未漏过。可以说分坛的这次调查已是十分详尽，以事发地密林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各府县村镇都有做调查。其中尚有几名弟子因路途较远未得归来，但也提早将自己的调查所得以传心术做了禀报。
然而这个结果并无法完全做准，正如白虎回玄心正宗后所说的，就算进入了密林后在那群妖魔主动现身前，他都不曾察觉到妖魔的存在。那么，分坛做的调查其中到底是真的没有，还是如白虎一般是根本不曾觉察到？那批袭击白虎等人的妖魔此时又下落于何方？他们到底是受了谁的指使？
何况，为避免造成邻近百姓人心浮动惶恐不安，分坛的行动在一定程度上也有受限，许多事只能暗中进行，探查起来自是有许多不便之处，少不得又要大费周章。附近百姓所言不曾见过可疑之人，这条又是真是假亦是未定，而那些出入城门的记录亦要做番筛选。
可摆在他们眼前的最难的是，他们谁都感觉不到妖气，这点与白虎当时一般无二。察觉不到妖气，自是难以分辨到底谁是人谁是妖。密林中在经过了这数日后，金光他们来到时，林中残余的妖气已散，而那些妖魔的尸体残肢，据白虎所讲，自死亡或离开身躯的那刻便已彻底化做了飞灰。
在白虎的描述里，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这也是迄今为止他们所见妖魔里唯一出现的特例。袭击白虎的那批妖魔，其中大多数就像是杀不死般，除非直接击碎对方的头部，否则他们根本不会死亡，就算被斩去了手脚亦可自觉再生，每次其受伤部位再生后的强度都将胜于受伤之前。
除此，白虎还留给了他们一个猜想，这是他在那场苦战中产生的最不符合实际最大胆的一个猜想。相同的招式在一击得手后，当他再使用时，这批妖魔中的任何一只都好像同时获得了经验，从最初的避不开到堪堪避开，再到最后的完全避开，哪怕是之前不曾与他对战的妖魔都可以做到，而这也是使燕赤霞不得不将金光与朱雀同时派出的原因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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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47-48
47-不知所踪的妖魔（1）
金光此次的搜索和分坛的结果几乎一致，也就是说，他们并没有得到任何新的线索，那批妖魔突然出现然后完全消失，整个密林里都找不到他们有可能留下的其他痕迹，症结仍然是在他们无法感知到对方的妖气上。对于玄心正宗而言这是个十分不利的局面，意味着，哪怕与对方擦肩而过，都很难识破对方的伪装。
在这样的情形下，金光难得的陷入了无能为力束手无策的境地，玄心正宗到底不是朝廷，根本无权去挨家挨户的查问，就算有这个权利，眼下也不能这样鲁莽行事。可到这一步，眼睁睁的看着白虎就这么凭白死了，又如何能甘心？再则，失去了踪迹的妖魔们到底去了哪里，他们在人间一天对于百姓而言便是隐患，唯有趁早连根拔起才能得太平长安。
远在总坛的燕赤霞在接到金光和朱雀的传书后也陷入了苦思，他原以为对方总还是妖魔，是妖魔便要进食，一但对方需要进食，那么总会暴露其位置。然而，自白虎事发至今，各分坛呈交的卷宗里并没有涉及到妖魔伤人相关的事件。如果对方是冲着宁采臣这个七世怨侣而来，那么现在的长安或许将会成为对方的目标，是以就在金光和朱雀离开不久，他便做下了相应布置。
可就在他将里外都安排好后，长安繁华如初百姓安乐，偶有宵小但那都在官府职责以内，而妖魔，仍然未见踪影。
六道在将魔界内部做了清查后，同时将这个不知是好是坏的消息告知了燕赤霞，那批妖魔很可能与魔界无关，当然并不完全排除那些隐于深山大泽里几乎从不露面的妖魔。但就魔界目前来看，各郡报上来的消息与地龙探子的回报完全相符，而近来魔界密道的守卫也不曾见过有妖魔擅自出入。对于燕赤霞而言，这是颗定心丸，但也将整件事引向了更深不可测的方向。
既然查无可查，那么金光朱雀留在徐州也没任何意义，就在燕赤霞将将要下令让金光他们折返时，司马三娘却给他带来了另一个消息，那批随白虎回到宗内的弟子里，就在今天就在半个时辰前，死了一个，其症状与白虎无差。
起先回到宗门内时，三娘因白虎的缘故特意着重查看他们这几人的脉息，回来的人里多少都挂了彩，伤势轻些的这几日里已恢复了大半，体内也未见如白虎身体里的那股妖息。而那几个伤势稍重些个的，身体里如同白虎般，隐约藏了股妖息在内，为避免如白虎的悲剧再起，三娘这几日半点不敢松懈，连红叶都没空管，整个人都泡在了医所。
这回死的却是那个眼见得即将痊愈的白虎部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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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不知所踪的妖魔（2）
金光眼前的局面仿佛僵持在了那里，动弹不得，总坛有弟子再度死亡的消息传来后，他与朱雀除去伤情与惋惜之外，还有沉闷与憋屈。他们来了徐州一趟，几日下来全无所获，浑似白走一遭。可那群妖魔，既非来自于魔界，那又能遁走至何处？上天入地都不成魔界也去不了，那便只能留在人间，而人间，他们又能去哪里？
朱雀虽是女子性情却是四将中最为急躁的一个，白虎故去后，她心头就已燃着把火，本指望到了徐州后能查出个所以然来为白虎及那些死去的弟子报仇，不曾料得这趟竟是全无收获。待现在听得总坛又有弟子因伤死去，始作俑者还是那群妖魔，她那脾气越发的按捺不住，只是一对上金光始终沉静的面容，她又发不起火。
说起来，这也源自于多年相交的经验，金光打小就寡言少见喜怒，那时的朱雀他们几个年岁也不大，私底下也会议论金光是个面瘫的孩子，对着这样面瘫的金光真是哭笑都无用。当朱雀听说燕赤霞从魔界将六道夫妇的儿子带了回来，并且还交给了金光代为照料时，她不由的生出恻隐之心为这孩子点了很多支蜡烛，好好的怎么就这么倒霉呐。可后来，她又见金光居然将孩子照料的挺好，他们仨还啧啧称奇以为金光转了性或是开了窍。
如今看来，哪里是转了性开了窍，分明是区别对待，双重标准！
“我不回去。”朱雀在这事上犯起了倔，燕赤霞下了明令让他们火速回总坛以防生变，但事发地这头半点线索都没找到，总坛那边因此死去的人却越来越多，联想到白虎，她更不愿就此抽身而退。她抬起一双明亮的眸子直视金光道：“你带他们先走，我还想再查查看，不可能就这样凭空消失了，一点儿踪迹都没有。”
金光默然的看着她，不发一言。
“继续查下去，或许，不，一定，一定会有结果。”朱雀看着金光，眼中似有恳求之意。
就在朱雀说话之际，金光却想到了另一件事，如果说因为某种目前未可知的原因使得他们无法察知对方的妖气，那么妖魔之间呢？妖魔之间是否可以察觉到对方的存在？哪怕只是在同一个城镇或是村落里能察觉出来也好。赶在对方下一步行动之前，或者说是，赶在对方再次伤人之前找到他们一网成擒。
如果……
当金光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时，他猛的一摇头，立刻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这样做太危险，无论是对于谁而言，这个注下的太大，但凡有个万一之前的种种努力将成竹篮打水。然而，除此以外，他竟找不到其他的方法，或者说，此时此刻的他亦是到了别无选择的地步，他不得不承认如果想查下去，单靠玄心正宗很可能只会继续维持这个僵持的局面。
察觉不到对方的妖气就无法在第一时间辨识出对方是人是妖，总不能见一个人就贴张符纸，如果这么蛮干，徐州府及其周边城县都将陷入恐慌之中。于这恐慌里，可以预见的便是层出不穷的节外生枝，朝廷是否会容许这种情形的出现，又是两说。
-----待续-----
第25章 49-50
49-不知所踪的妖魔（3）
“什么？！”六道以为自己听错了，站在他身边的镜无缘也好不到哪儿去，俱是颇受惊吓的表情。
“让七夜去人间。”阴月重复道，她的神色不似在说笑，相反十分认真并且坚定，“玄心正宗的消息你们也听说了，燕赤霞不行归不行，但这事儿不能一直僵着。”她看向六道，“或许这是个法子。”
六道长出口气，就在阴月找他说这些之前，他与镜无缘便已隐约的提到这个办法，只是在人选上犯了难。说到底还是因为人间就是玄心正宗的地盘，而七世怨侣是他们主动放弃了的，既然由玄心正宗接管，魔界就更不方便过问。哪怕是好意，一但稍有不慎还会适得其反，届时再要解释澄清又得费上番功夫，耗时耗力不说，还伤和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