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太清楚……应该还在北都附近。之前我们兵分两路,我和芳哥保护皇上,慕容白去找四大家族的人合力绞杀司马渊。后来他们又飞鸽传书给我们,说是被晋磊通缉,尚需在北都逗留一段时间,信中也未提及司马渊死活。”
方兰生松开手,怔然道:“他们没杀成司马渊,我知道。不过……司马渊也活不久了。”说这最后半句话时,方兰生几乎将牙咬碎。
贺小梅被他眼中的戾气惊得一愣,“兰生,我给你把脉时,发现……你的内力……为什么只剩了一点?”
方兰生面色微变,垂眼搅拌着碗里的粥,淡淡道:“被人废了。”他又抬起头,看着贺小梅怔愣的脸偏头笑了笑,“剩的这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贺小梅忽然就觉得面前这个方兰生陌生得很,可心中更多的是对他的心疼——方兰生原本那样一个心思单纯的人,如今却会露出心事重重的眼神。
他有心想说点什么来调节气氛,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只好从桌上一堆奇珍异宝里拿起一个铁椎,在手里掂了掂,笑着道:“你这些陪葬品还真是丰富啊,居然还有个铁椎,某人怎么想的呀。”
方兰生抬眼撇了眼,“那应该不是晋磊放的,估计是白豆知道他要把棺材弄成那个样子,偷偷扔进来给我的。”
可惜那棺木实在太坚固,这铁椎也没帮上多大忙。
“什么意思?”贺小梅一步站到他面前,眉目肃然地盯着他,“白豆也知道你是诈死?”
方兰生喝光了碗底的粥,一抹嘴道:“被他看见我服下锦囊的药了,但他愿意帮我……不用担心,他如果要告密,就不会等到晋磊把我送回琴川了。何况,”他耸了耸肩,“身为晋磊的手下,他们应该没人希望我继续留在那里耽误他们办‘正事’吧。”
贺小梅想想,倒也真是这么回事,目光一转看见桌上还有把金柄匕首,挑起来看了看,“看来这也是白豆丢给你的了。”
方兰生闻言转头一看,瞳孔遽然收缩——那把匕首,是他在宫道上刺进晋磊腰间那把。
白豆怎么可能把这匕首放进来,必是晋磊……
方兰生觉得呼吸都紧张起来,微微蜷了蜷身子才止住胸口撕扯一样的疼痛。他满是厌恶地道:“小梅,你帮我把这些扔了吧。”
贺小梅顿时眼若铜铃,一脸难以置信地问:“你确定?这些、这些……”他回身抓了一把珍珠和佛珠在左手,又抓了几块玉石在右手,望着方兰生的脸都像要哭出来了,“你就是再在宫里见过世面,你也不能糟蹋好东西啊!”
方兰生看着他急赤白脸的样子,忽然想起自己这是在一个爱财如命的人面前说扔钱的话,不免笑了笑,摆手道:“算了算了,给你吧——不,二百两,卖给你。”
贺小梅听了就是喜滋滋的笑开,连连点着头,抱着桌上一堆珍宝就忘了撒手,两只眼睛都要笑成元宝样了。这里面随便拿两件就不止二百两了,别说二百两,就是两千两他也愿意买!
贺小梅一边哼着歌一边收拾那堆东西,方兰生好笑地看着,目光落在匕首上时微微一黯,眼前晃过晋磊那张满是惊疑、痛苦的脸。他闭了闭眼,还是没忍住,道:“那个……你把那个匕首也给我留下吧。”
贺小梅闻言捡起刚被他扔下的匕首,抛给方兰生,还笑着打趣道:“那个刀柄外面都是金的呢……你都说给我了还收回去,我该说你是大方呢还是抠门呢。”
方兰生笑笑,没搭话,低头将那匕首抽出。刀刃上干干净净,已经没了晋磊的血。方兰生看着刀身上映出来的自己的眼眸,在心里默默笑了一下——他告诉自己,这就是一刀两断了。
夜里,贺小梅安排好了方兰生的住处后就回了自己的住所。因着王元芳说过今明两日会回来看方兰生,贺小梅不知他何时回来,怕他夜里骑马受了凉,便去寻了些炭来将炭炉点燃了。
约莫子时,王元芳果然骑着马回来了,一下马就急着奔进屋去,进屋感到一阵暖意,便将外袍脱下挂好,在炭炉前烤了烤手,又自去洗漱一番,做完了这些却还是没听贺小梅叫他一声。觉得自己莫名其妙被忽视了,王元芳不免有些恼怒,转头看向半坐在床上的贺小梅,见他连个眼神都没施舍给自己,便压着脾气假咳了两声。
贺小梅还是没理他。
王元芳恼了,又握拳抵在唇边狠狠咳了一声。贺小梅这才被惊醒似的,转头看他,“你回来了,赶紧去烤烤火啊,我没找几块炭,烧不了多久。”
王元芳咬牙道:“你今天怎么没出来接我。”
“啊?”贺小梅随口应道:“我忙呢。”
王元芳见他目光始终不离床帏里侧,手里还在被窝上捣鼓着什么,顿时气得头顶冒烟,大踏步往床边走,“我倒看看你忙什么。”
他正走到床边,贺小梅就捧着一颗夜明珠献宝似的移到他眼前,笑嘻嘻道:“你看,这种货色跟以前你们尚书府的比,怎么样?”
王元芳自动忽略他脸上堪称灿烂的笑意,转眼看向床帏里侧那一堆闪着各种光芒的东西,浑身的怒气都在一瞬间被点燃了,指着那堆东西道:“这不是棺里的吗?这不是兰生的吗?你、你就为了这么堆东西不管我?!”
贺小梅见他不赏脸,又宝贝似地把夜明珠放回一个小匣子里,嘴里还笑着道:“芳哥,话不要说这么难听嘛。我哪里不管你了?你看,这些东西换成银子,我们后半辈子都能衣食无忧了。”
王元芳胸膛剧烈起伏,反反复复地深呼吸,还是没忍住,“你不是跟我保证以后不贪财的么?!这堆东西,你——你还把它们铺床上,你是想踢了我抱着它们睡觉是不是!我当时就不该同意你把这堆东西带走……”
贺小梅见他真要动怒了,忙拍了拍自己与珠宝之间的狭小缝隙,用真诚的眼神望着他,“不是不是!你来啊,你也睡得下的!”
王元芳气道:“你抱着你的银子睡去吧!”话毕转身就走。
贺小梅真没想到他能气成这样,连鞋都顾不得穿就踩下地去追他,一把将他抱住了,柔声哄道:“芳哥你别走啊,大冬天的,银子多冰啊,还是你暖和。”说着还在他后背蹭了蹭,乖顺得像只猫。
王元芳心中对这番话很是受用,面上却只是冷冷哼了一声,但脚下还是仍由贺小梅抱着他退回了床上。
两个人一滚就躺倒在床上,王元芳一抬头又看见那堆东西,皱眉道:“兰生醒了?你拿人家东西做什么,还是棺里带出来的,也不嫌晦气。”
贺小梅窝在他怀里,“醒了,中午没过多久就醒了。晦气什么呀,兰生还活得好好的呢。人活着,那就不能叫棺,就只是个睡过觉的地方而已。再说这是兰生自愿给我的。”
王元芳都被弄得没脾气了,奈何总觉得眼角一堆珠光闪啊闪的,又想起贺小梅为了一堆死物都能忽略自己,禁不住推了推贺小梅,道:“赶紧把你那堆东西收柜子里去。这床上,有它们没我,有我没它们。”
贺小梅听话地收好了,又倒回床上亲了王元芳一口,笑眯眯地道:“我就要你,别的都可以不要。”
王元芳很是开怀地搂住他,手上也开始不规矩。
贺小梅推了他一下,抬头望着他,还是笑眯眯道:“但是你得给我二百两银子。”
王元芳动作一顿,气得话都说不出了,好半天才硬邦邦地问:“你拿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那堆东西是兰生卖给我的,”贺小梅朝他摊开一只手,眼里亮晶晶的,“二百两。”
王元芳冷着脸咬了咬他的手指,两手熟练地剥开他的衣裳,喘着粗气道:“一百两一个时辰。”
贺小梅还没来得及讨价还价就被身上压着的人用嘴堵住了嘴。
再之后,贺小梅被弄得浑身发软,只会哼哧哼哧地喘气、□□,更是记不得要讨价还价这回事了。
事后,王元芳抱着贺小梅,迷迷糊糊要睡着之际,听见怀里的人低声道:“芳哥?”
“嗯?”王元芳正处在欲要睡着而又未睡着的边缘,模模糊糊地应了声。
贺小梅收紧胳膊用力抱了他一下,喃喃道:“幸好你没变。”
“嗯……”王元芳昏昏欲睡,却忽然反应过来,察觉到贺小梅好像是说了什么跟自己有关的话,不免精神了一些,睁眼道:“什么意思?”
贺小梅在他胸前蹭蹭,“我在想,兰生很可怜,可是晋磊也很可怜。晋磊一生都活在仇恨里,连自己都不放过……太可悲了。那个时候,尚书大人也……可你没有变成他那样——幸好你一点都没有变。”
王元芳倒是认真想了一番,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我爹……也算罪有应得。但若让我经历晋磊当初那般境遇,我亦不知我会如何。”他顿了顿,搂紧贺小梅,“其实最重要的是,我已心有惦念,舍不得让仇恨主导我的一生。”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贺小梅反复回味这句话,忽然笑了,窝在王元芳胸前安稳睡去。
另一边的厢房内,窗边一灯如豆,方兰生借着残灯摩挲着手里的青玉司南佩——这是晋磊那枚玉佩。
此时已近寅时,他却不敢睡觉。
只要一闭眼,就总听到有个声音在叫他。那样悲切绝望的声音,不断在他耳边回响,一声一声地唤他“小兰”。
有时这声音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地说许多过去的事,有时就只是叫他的名字,然后哀求他应一声。
他想起除夕夜里,那个人抱他抱得那样紧,唤他名字的声音那样沉,却嘱咐他不要回应。
那个人,是因为知道自己不得不失去了,才用尽全力逼迫自己放手。
可他犹嫌那人决心不够,要设此死局逃离。
方兰生仔细端详着手里的玉佩,学着在棺中那样用力握紧它。然而他握到指节泛白,玉佩依然没有任何变化。
他定心凝神,闭目,心中想着曾在书上见过的所有咒语,甚至连大慈大悲咒都念过一遍。最后不知是在何时,那玉身骤亮,泛着青光的符文一一浮现在他眼前。
他粗略扫过一眼,脑中忽然闪过晋磊与他于床上相缠的画面,呼吸便是一滞,眼前光芒瞬间熄灭。
方兰生怔怔看了会儿黯淡无光的玉佩,转身逼着自己睡觉去了。
第二天,是王元芳在外敲门才将方兰生叫醒。
方兰生犹自昏沉于梦中,听见敲门声后眼皮猛地一跳,乍然从床上坐起,目光却在看到屋中还不算熟悉的陈设时呆滞了一瞬。
“兰生?起了没?”王元芳的声音在外温和响起。
方兰生回神般转了转眼珠子,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穿好衣服起身拉开门,笑着道:“大清早就来敲门,连个懒觉都不让人睡了啊?”
王元芳见他还是一样的嬉皮笑脸,似乎跟贺小梅预想的样子不太一样,便有些愣住,顿了下才道:“你可是越来越没良心了,我好不容易得了一会儿空闲就过来探望探望你,你倒嫌我来早了。”
方兰生忙摆手道:“不嫌不嫌。不过,小梅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他在睡觉……”
“哦——”方兰生打断他,故意拉长了尾音,点着头一脸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只惯着自己心肝儿宝贝睡懒觉啊……”
王元芳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将手里提着的早点递给他,粗声道:“给你的,收拾收拾该起了。晚些时候该过来用午膳了。”
方兰生眨巴着眼睛问:“我还要过去?我就在这儿吃不行吗?”
“小梅近来在学做菜,说叫你一起过来尝尝。”
“啊……”方兰生笑眯了眼,赞叹道:“真好啊,你们。”
王元芳知他大概是想起了在北都的糟心事,便硬生生地转移了话题,又问了些身体状况之类的,最后方兰生打着哈欠催他走,他才告辞。
王元芳离开后,方兰生脸上的笑就渐渐淡了,人仍站在门口,一手把住门框,一手贴在心口按住藏于衣襟内的青玉司南配,目光是浓得化不开的怅惘,也不知是看向何处。
午时,三人聚在一起,贺小梅倒真是做了一大桌子菜,说是要庆祝方兰生“重获新生”。
三人举杯相邀,脸上都或真或假带着喜庆的笑意。
方兰生问起李马,王元芳便与他讲了些前线之事,道战事正在关键时候,李马忙得分身乏术。
贺小梅便笑着对方兰生道:“这顿饭啊,不仅是为你接风,也是给芳哥饯行呢。”
方兰生一愣,“又要走去哪儿啊?不去秦河吗?”
王元芳停箸深深看他,接口道:“北都。”
方兰生看了看贺小梅,又看向王元芳,也不问去干什么,只问:“小梅不跟你一起去?”
贺小梅应道:“跑来跑去多累啊,又不是什么好差事,我在这边陪你呗。”
方兰生沉了脸,“别糊弄我,我不信你放心他一个人去。我不需要人陪着,我说过让你们放心。我都能骗过晋磊逃出来,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何况,北都,我也要去。”
贺小梅蹙眉不解道:“你说什么?你才从那虎坑狼窝里出来,还要回去?”
方兰生认真地看着两人,“我要去找慕容白。有些事情,我要向他确认。”
这顿饭吃到后来都有些沉默。
贺小梅和王元芳实在担心方兰生,言语间又劝了他几句,方兰生却执意要去。
贺小梅是怎么都想不通什么事情那样重要,重要到方兰生要冒着被发现的危险接近北都;而王元芳则是已经开始设想万一方兰生暴露在晋磊的眼线下,他们该怎么办。
到第二日一早真上了路时,贺小梅虽已给方兰生里里外外乔装打扮了一番,心里还是忍不住地担忧。
方兰生一直也没问王元芳是去干什么的,可他在姑疆待的这两天,多少也能感觉到吕承志这边紧张但不慌乱的气氛。他心中明白,晋磊那边怕是快支撑不住了。
其实晋磊自己师出无名,手下势力又不算极为牢固——他所凝结起来的势力,大多都是靠利益维持。利益这种东西,变数最是大。
王元芳此行,必然是去瓦解晋磊在北都的中心势力,意在让晋磊孤立无援,逼他束手就擒。
这场堪称荒谬的争斗,也许很快就要分出一个胜负。
北都境外的苏县里一所破败的木屋内,慕容青皱眉立在门口,浑身肃杀,脚边是才被踢烂的破木门。而房中一美艳女子卧于木质小榻上,素手支颐,眼波盈盈,檀口轻启道:?4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肮哟橙肱艺馄莆葑幼魃酰俊?br /> 慕容青冷淡扫她一眼,随即转开目光环视一圈,未见司马渊身影,不禁有些失望——他一路追踪着司马渊打探到了苏县,司马渊却陡然没了踪迹。正当他又急又怒之时,这日却忽有一玄衣人引他来此。
慕容青未见那人长相,但单看那一身玄色大氅和轻功的路数便知是谁。只是他一路追到此地,却不见司马渊身影。
慕容青慢悠悠将目光放至屋中女子身上。
女子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半露在外的莹润肩头,低眉浅笑着拢了拢衣衫,从榻上起来,步步婀娜地走到慕容青面前,伸手要脱他的外袍,温柔道:“公子额上有汗,必是行得累了,不如脱了衣衫在此歇歇脚。”
慕容青既不言语也不躲开,任由女子将他外袍褪下。那女子脱下他外袍还不够,又伸手来解他腰带。
慕容青含笑看着,眼中利芒微微闪过,伸出两指在女子鬓边抚了抚,言语温存道:“我竟不知,哪家小姐身形这般高大,嗯?”
女子微侧过头避开他的手,抿唇笑道:“公子取笑奴家。”
慕容青讥讽地笑了声,眸中渐渐沉了下来,不依不饶地伸手要去摸女子的脸。
那女子解他腰带只解了一半,见他又要来触自己的脸,笑着拍开他的手,“别找了。不是易容。”说话声音却与方才截然不同,俨然一个阴沉的男声,且是慕容青极为熟悉的声音——司马渊。
“果然是你。”
司马渊因为方兰生的死不得不远离晋磊避祸,离开皇宫前便将李芙妆的皮剥了下来给自己换上,如今正是皮囊新鲜美艳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