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愣头青。
程昼抬手呼噜了下夏达的大脑袋,像夏达这么直肠子一根筋的脑子活着也挺好的,可惜……程昼眼眸一暗,回想起刚刚跟山神夏吾的对话。
不长却步步陷阱。
还没从回想里挣脱出来,一旁的夏达大呼小叫吓了程昼一跳,“少爷,少爷,小主子的马车来啦!”
程昼顺着夏达的目光看过去,山郊的小道上果然来了一辆马车,看距离,再有一盏茶的功夫就要到了。
夏达很紧张的扯了扯程昼的袖子,“少爷,还埋伏吗?呃,兄弟们刚刚莫名其妙的晕过去了,没顾得上照顾装备,江南霹雳堂的火油被浇湿了一大半,这,这不好烧起来了啊。”
“那还埋伏什么,把人都叫起来,去庙里面躲躲,这雨下的真邪乎,这么大得有十年未见了吧。”程昼一边说着,一边带头往山顶上唯一一件破庙里走过去,“那火油,湿了的就算了,干的搬进来让人多点几个火堆,再把那庙里收拾收拾,干净点,别一进去让我跟个蜘蛛脸对脸。”
不用跟小主子对着干,夏达开心的点着头转身就走,刚走两步又被逮着衣服拽回来,对上自家少爷一张纠结脸,“一个个挨着过去嘱咐嘱咐,不该说的一个字都别说。记住,是一个个都给我嘱咐过去,漏掉一个我扣你一年工钱。”
最后几个字都称得上咬牙切齿了,也弄的夏达咬牙切齿指天画地的发誓绝对给您办好咯,您瞧好吧!
遇上这么一个糟心的少爷能有什么办法呢,夏达觉得自己命苦,想起小时候娘长念的几句佛经,默默的帮程昼念上几句,希望能减少点少爷的孽果,哎,我可真是个忠心耿耿的好侍卫!这么一想,夏达又高高兴兴勤勤恳恳干活去了。
程昼找了一圈没找到干净衣服,就着雨水抹了一把脸,拖着满身泥巴的衣服站庙门口,跟周围忙碌的精兵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没多久马车就到了,程昼迎上去,车夫先跳下去给侯爷行了礼,然后才是放脚凳,撑伞请师迩下来,殷勤细心比他周到多了。
程昼突然觉得自己有了古怪,竟然跟一个车夫比服侍周到。
到山顶下了马车,师迩急切的寻找了一圈,后腰星芒印毫无反应,失望的跪倒在地上。
程昼看过去,大雨淋湿了华贵的衣服,瘦小的身子在雨中不停的颤抖着,精致的脸上水迹蜿蜒而过,不知道有没有混杂着眼泪,显的脸色更白,嘴唇更红润,这过分的美丽。
程昼看着师迩,看的目不转睛,直到眼睛微微发涩,才转过头来,却看见一边的夏达绷着大气不敢出,憋的脸通红?
夏达小心翼翼发问,气都不敢用大了:“少爷,您这是肾虚了?不不不,不要紧,我夏达一定给您找到最厉害的大夫。”
这话听的程昼想一巴掌上去抽死夏达,这才发现在他看向师迩的时候,也无意识的模仿了师迩的动作,左手捂在后腰上,脸上露出悲伤的神色。
程昼:“……”
程昼狠狠瞪了夏达一眼,又转过头来看向师迩,用几乎耳语的声量说,“你觉得他来当你少爷的未来夫人怎么样?”
夏达嘴角一抽,迟疑了一下才用同样小声的音量回答,“如果我没记错,您刚刚还想杀了未来夫人?”
程昼伸手抽了夏达一下,“揣摩主子心思这事你还有的学呢。”语毕朝师迩走了过去,温柔地将师迩从泥湿的地方扶起来。
夏达不知道抱着一种什么心态看着师迩一站起来就狠狠的程昼的手甩开了,他揣摩自家少爷应该是不高兴的,但是他心底有种莫名的幸灾乐祸感,可这种事情怎么能承认呢,“一定是我揣摩错了,少爷的心思那么变化莫测岂是我能揣摩的了的?”
第14章 回京
这边程昼也不言语,跟着师迩进到了山顶唯一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一个破旧的庙宇。
破庙挺大,供奉的正是山神,石雕泥彩的山神豹眼圆睁,怒气勃发,显得粗直憨正,谁能从这石头像上看出来真神是个心思缜密,挖坑挖的毫不留情的人物呢。
马车一停程昼整副心神就被师迩勾走了,现在师迩全身都湿透了,头发贴合着脸颊滴着水下来,他略一回头吩咐道,“车上有干净衣服拿两套出来。”
“程昼。”
这里只有一个人敢这么叫他。
“我想立刻回去喝上一杯热茶好好睡一觉。”
“我以为您会先问我为什么在这儿。”程昼失笑,反正衣服脏了,也不挑了,席地坐在火堆边。
师迩剔透的眼珠在程昼身上转了一圈,又一言不发地转开了眼睛。
程昼嘴角扯出一个极单薄的弧度,如料想般,师迩对他的事情毫无兴趣,拿出了那颗殷红的珠子,“您认识这个吗?您的故人托我带给您,让您务必随身携带。”
师迩接过来,就着火光,珠子里的红光彷佛在流动,仿若活物。
程昼看着师迩偏着头凝视珠子的动作,认真而纯粹,有一种格外俘获人心的美丽。
“那位故人还给了我一个有着怪异花纹的尺寸见方的薄片,说把血沿着花纹涂一遍我们的同命契就解除了,是这样吗?我涂了会有什么后果?”
师迩闻言转头看过来,黑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困惑,想了一会儿突然出现了懊恼的神色,皱着小脸凑过去,抓着程昼的领口左右上下来回闻,像一只拱来拱去的小猫,长长的头发有一溜儿不小心滑进领子里,刺刺的毛痒。
被田敷抓着闻程昼只觉得尴尬,完全不能忍受地只想退开,换成师迩也尴尬的很,程昼腰板僵直,呼吸都不自觉停顿了,同时反思上山前刚刚洗过澡,雨里冲了一天应该不会有异味,的吧?
“脱衣服。”师迩皱着眉,看着程昼完全不动作,生气的又重复了一遍,“脱衣服。”
程昼用压迫的眼神左右环绕一圈,夏达领悟到精髓,发挥了狗腿子的本职,连拉带拽,把庙里清了场,一水儿兵中的精英都溜边儿蹲屋檐下,黑袍一溜排开,可怜兮兮的,跟落水的乌鸦似的,却都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猥琐,互相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
“裤子不用脱。”
师迩的手指还带了点没缓过来的冰凉水汽,在程昼□□强健的后背上来回勾勒,手指划过的地方透出丝丝缕缕的金光。
程昼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背上,细柔的手指力道很轻,像他十岁那年做的鹅毛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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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师迩一只手压在肩膀上,“别动,很快就好。”
“那薄片是怎么回事?”
“能强行解契的法器,你涂的话,十年之内气运会跌到谷底。好了,味道已经封住了。 ”
师迩退了回去,程昼把衣服穿好耳朵在跳动的火光中有了一点通透的红,一时之间有很多话想说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师迩思量再三,迟疑的开口,“因为同命契,你身上有我的气味,在了解妖的人面前亮的像夜里的火堆,我一时没顾虑周全,你遇上的那位,大概是看你好玩儿,顺手逗上一逗? ”
不,那确定是山神,认识你,认识道衡。程昼抿紧嘴唇,绷出一条平直的线条,却最终没说出来,“您涂的话呢?”
师迩眼眸低垂,跳动的火光映照在纯黑的瞳孔里,波光粼粼,“气运暴跌一百五十七年 。”
程昼原先还道师迩同他一样倒霉上十年——十年对妖来说还真是打个哈欠的功夫——就算山神土地是师迩的养父养母人之常情的偏袒些也还是会觉得心气难平的,此时却真真哑口无言,半晌才道,“这么精确?”
师迩反倒笑了,“你当是街上一文钱两张的黄表纸?同命契同命契,命同与共,解契就要付出年龄的一半时光,有什么问题吗? ”
程昼不说话了,沉默的围坐在火堆边,第一次感觉到身上契咒的沉重,彼此都背负另外一人一半生命的重量,同命契,同命契,哈,果然丝毫不辜负它的名字。
师迩见程昼不说话了,又重新就着火光端详珠子,仔仔细细看了十几篇,还是看不出什么特别来,随即一甩手,扔到了程昼身上,程昼接住不解的望回去。
“拿出去扔了。”师迩此时的表情高高在上的像一个真真正正被宠出来的骄骄子,“什么不认识的人送来的莫名其妙的东西,我才不要。”
没等程昼说些什么,或者说,外面精兵们几乎同时大喊出声的时候程昼就没有心力来说些什么了。
他带来的这些精兵几乎可以算是他的亲卫了,百战黄沙,都是剽悍的铁血汉子,一个人在他们面前支离破碎皮开肉绽都不会眨眼。
出大事了。
程昼起身的速度非常快,几乎听到的同时已经冲出了庙门,眼前黑漆漆的一片,无星无月,黑暗像是最深重的绝望,浓墨重彩的不透一点光亮。
二十几个汉子挤在屋檐下,只有夏达拽了拽程昼的袖子,说了一个字,“听。”
瓢泼的大雨沥沥,砸在地上啪啪作响,狂风过林稍,树枝抽的空气都发出凄厉的嘶鸣,呜呜的叫着人寒气上涌。
这其中,有一股不可忽视的,巨大的声响,那是奔腾的大河从高崖上坠下时才会发出的声响。裹挟着千钧之力,不可阻挡。
是山洪,山洪又来了!
此时,程昼被越来越大的雨水浇的几乎睁不开眼睛,浓墨染就的天空让闪电劈下来时有了更强大的影响力,一瞬间天地纤毫毕现。
从山顶俯视山洪冲下的力道,即使站在山顶片瓦遮头依然能感受到那种摧枯拉朽的绝望,洪水山呼海啸奔涌而来。裹着着泥沙大树无数生命顺流而下。没有谁可以阻挡。
没有谁有力量可以扭转这局势,最强大的武者不行,万民俯首的皇帝不行,哪怕是被推崇至极,让千千万万个百姓虔诚祈福也不行。
这是无可避免的,必死的,命局。
即使站在山顶片瓦遮头依然能感受到那种摧枯拉朽的绝望,洪水山呼海啸奔涌而来。裹着着泥沙大树无数生命顺流而下。
每个人都在庙门口,站的像个雕像。
感受这一片天地之威。
无可抵挡,只能承受。
等到第二天,天光大亮,雨已经停了,山洪平缓了很多,泥沙堆积,树木倒伏,近卫们拾了点柴火,很潮湿,但好在霹雳堂的火油保住了自己良好的口碑,火很快就烧了起来,暖橘色的火光像希望一样灼热。
灾后一片狼藉,看的二十多个亲卫心酸不定,一丝声息都没有发出,安静的空气中只有柴火燃烧的哔啵哔啵声。
程昼抱着睡眼昏昏的师迩站在山顶最大的一块平整青石上,向下俯望。
寒凉的空气在师迩长长翘翘的睫毛上结了一层水雾,师迩不舒服的蹭了蹭,随后睁开了眼,面前的一切尽收眼底。
“不舒服吗?”程昼一定不知道自己的语气柔和的像三月林华豆蔻簪花。
师迩还是一如既往的懒散着,大而水润的眼睛只睁到一半就停止了,暴殄了那悠魂夺魄的绝艳。“是啊。地面太坚硬了,潮乎乎的很不舒服。”
程昼没有附和,苦笑了一声,“太后的寿诞就在五日之后,如果今天不能下山,绝对不能按时赶到,缺席的后果不是我现在想面对的。”
“所以呢?”师迩平静的盯着了程昼纯黑的眼。
“虽然山洪流速平缓了很多,但道路多处被阻断 ,暗流也无从分辨,我没有能力带领近卫们安全下山。”程昼说的极为坦诚,同时也极为恳切,“我知道您有这个能力,您能帮助我吗?”
师迩此时倒是被挑起了兴趣,颇为惊异的道,“这是在请求?程侯爷不是一贯无所不能吗?”
程昼笑的颇好看,“之前是我误会您了,给我们之间制造了很多困扰,所以,您能原谅我之前的冲撞,重新看待我吗?”
一瞬间,天地皆静。
远远的,夏达仿佛看见,
优雅又强大的猎豹,顺从的把颈圈叼给认定的主人,露出柔软的腹部表示全心的交付生命的信赖。
师迩接过了项圈,剥离了一半灵魂。
“走了。”一个包袱砸过来,夏达接住,转头再看过去,自家少爷已经抱着小主子走在了队伍的最前端,小主子低声的说了些什么,自家少爷侧着耳朵很认真的在听着。
“往前遇到断掉的桦树左拐 。”程昼大声的指挥着,在天黑的时候,整只队伍完好无损的回到了距离青郊山最近的镇上。
“侯爷神了嘿,说转弯就转弯,前面明明有路,转了就是荆棘丛,小丛不乐意,非磨磨蹭蹭的墨迹到最后一个,谁能想得到,前脚刚进荆棘丛,后脚那山就滑坡了!”
“太惊险了,在边上看傻我了都。”
“就是,就是!土就滑到荆棘丛边上,跟划好了线似的,一寸不多一寸不少,我的老天爷啊,侯爷绝对是神仙托生的。”
“小丛,小丛,快去给侯爷敬一个酒,这可是救命之恩啊。”
大家伙起哄起的毫不手软,那个叫小丛的圆脸小伙子被架的双脚离地,双手抓着五斤的酒坛子,被众人簇拥着笑闹着缓慢移动了过来。“不!不要这样!放我下来!你们这一群混蛋!”
程昼脸侧坚硬的弧度在明亮的灯火下有了一点柔软,纵容的看着那一群笑的快乐的亲卫们。
对此,师迩只是转头,疏离地对程昼说了一句话,“不要忘记你说的话。”
第15章 密友
程昼如愿赶在了寿诞前一天回到了京城,还有时间回侯府好好洗个澡,睡个觉好好恢复了下精神。
第二天就是太后千秋寿诞,昨晚回来的太晚了,也太累了,没空关注街上的变化,今儿一出门才发现到处都装灯结彩,路面上挤满了喜气洋洋的人群。
“怎么回事?”程昼是跟随五皇子的车架随行的。
五皇子有点没精神,“王妃第一次以命妇的身份觐见太后,紧张的不行,三更嬷嬷就开始叫起,催着梳头净面,换大礼服。我也陪着三更醒,桃红,再取块冰来。”
桃红手脚麻利的把冰送进来,五皇子狠心一咬牙全摁在了脸上,被冰的寒气激的龇牙咧嘴,精神气好了很多。
不愧是皇家人,就是心狠手辣。这都深秋了还有冰,果然财大气粗。念头太多程昼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深吸了口气,“赐宴后上第三道菜的时候替我遮掩着点,我要提前溜走。”
“放心,今年可是我掌管礼部,你位子就排在我下首,你爹在另一头,还不够分量过来,烦不到你。”五皇子了然的点头,同时不着痕迹的给自己邀了个功。
程昼很感谢五皇子这份心,然而,“这并不是我提前离宴的原因。”
看着五皇子看过来疑惑的目光,程昼突然觉得有点难以启齿,“我找了,那个命同与共的人,我母亲跟我的约定我完成了。”
五皇子的眼睛睁的越来越大,面上也带出了真心诚意的笑容,“恭喜恭喜。”
程昼梗了一梗,“他叫师迩,是个花妖。”
师迩?那不就是那个被带回来的阎罗君?!
“恭……”五皇子顿了顿,镇定的说完了要说的话,“喜。”
“有什么要问的吗?”程昼等了等,没等到五皇子第二句话,只得自己先开口给五皇子一个好奇心的台阶。
五皇子表面极其镇定,维持住了泰山崩于眼前而色不变的皇子气度,程昼怀疑这是太过震惊从而表情僵掉了。
没人看见的地方五皇子手指在长长的玄金礼服下紧紧攥着,青筋暴起,嗓子并不怎么听使唤,最终只面无表情的问了两个字,“妲己?”
这是担心师迩是不是像妲己那样祸乱人间的妖精。
程昼了然,坚定的面对着五皇子点头,力图打消五皇子的一切对师迩不利的顾虑,“不是,师迩已有功德金光,之前从未杀人,今后也定然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