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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离》南南落乔木
文案:
大理寺少卿的杀手每天都在寻死觅活。
内容标签: 江湖恩怨
搜索关键字:主角:将离,萧青晗 ┃ 配角:阿九 ┃ 其它:
第1章 第一章
牢房里总是那个样子,阴暗潮湿,铺着的稻草不知道是哪一年留下来的。霉迹斑斑,一股腐烂死朽的味道。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用看,也知道是老鼠之类,要么就是臭虫蟑螂,半点不稀奇。墙上黄泥扒了一层,用手扶一会儿,就簌簌地掉下来一些。也是奇怪,这般潮闷,那黄泥还能掉下来。
快到牢房顶,是一个不足尺长的狭窄窗口。露进来一缝光明,白花花的,看久了就晃得眼睛疼。那么一小块光,高高在上地嵌在黑乎乎的墙上,也瞧不出外头是晴天还是阴天。
墙角靠坐的人仰着头看着那窗口,一动不动。脸边的碎发挡了半边脸,眼角若刀锋,嘴唇没有什么颜色,只是干裂,干得露出血红的几道口子,触目惊心。
狱卒来回转悠几圈,到底没忍住,敲了敲牢房的栅栏。这犯人这样坐着有大半日了,莫不是死了罢。
死人他见得多了,死法也见得多。万一这人早死了,没及时收拾了尸体,烂在里头了,最后还得自己遭罪,那味儿能叫他将隔夜饭呕出来。
敲了几声,那犯人没动静。
狱卒又扯了栅栏门上的铁锁,砸了砸,口里吆喝了一声:“嘿!”
墙角的石像有了反应,头稍稍地扭过来,看了他一眼。眉眼从碎发中显出一些轮廓,是极为齐整精细的一张脸,像是比着画纸长出来的,一丝不苟。他眼里黑漆漆的,白得过分的脸上显出些枯黄,这样看他一眼,又慢慢将头转回去。
狱卒忽然想起,是几天没给他吃饭了,连水也一滴没给过。本也没有苛待犯人的惯例,但这一个却是大理寺少卿吩咐的,要常年不见光背阴的牢房,什么吃食也不许给。
再过一两天,怕就是一具尸体了。面皮长得怎么好,死了枯骨一把,还是要发烂发臭。狱卒隔着栅栏瞧着那犯人,喉咙里有些干痒,身上也忽然冒出些燥热。他摸上那栅栏门的铁锁,眼睛只看着那犯人半仰的脸,下颔笔描似的一线,戳进他眼里,拔不出来。
这样的事多得是,扔在牢里的犯人,死活都不算一回事,叫狱卒们泄一泄火,也都当惯例一般。
况且这一个,明摆着是离死不远了。死前怎么样,那大理寺少卿也不会多在意,不然怎会这样有意“关照”。
狱卒这念头上来,烧了邪火,片刻消不下去,手上已拿着铁锁,另一手从腰间摸了钥匙。刚把钥匙扎进锁眼,就闻得了脚步声。他转头,瞧见了负手而来的大理寺少卿萧青晗。
狱卒邪火消了个干干净净,手中钥匙“叮”地一声落了地,他低下头捡钥匙,心如擂鼓。
“开门,”萧青晗只说了两个字,没有发怒,想来是不知道他的意图。
狱卒一把捡起钥匙开了门,锁链哗啦啦一阵响,靠在墙角的犯人听见响动,又转过头来,这次停留的时间长了些。
“下去吧,”萧青晗嘴角动了动,像是一个笑意,还未等他看清便消失不见。
狱卒低头,又赶忙要离了去。
“慢着,”他刚把钥匙揣到腰带里,又听得萧青晗在身后出声。
他又转身,瞧见萧青晗眼神落在他左手上,一条鞭子。他是随手拿的,牢房里有哭喊的犯人惹得烦,就甩几鞭子过去,挨些皮肉之苦就老实了。
狱卒会得这意,又低头双手奉了上去。心里反而替那犯人担忧起来,几日滴水未沾,怕是禁不住打。要是用力用得狠,这一顿鞭子下去,命也就没了。
萧青晗接过鞭子,推开牢房门进去了。
临走时,他没忍住又瞄了一眼。隔着道道栅栏,萧青晗捏着那犯人的下巴,生生地将他从地上拽起来,声音又寒又凉:“可知错了?”
没听见犯人说什么,狱卒放慢了步子,一脚迈出去便听到鞭子那特有的声音,是扬起来落在人身上,才会发出的声音。
萧青晗走的时候,狱卒刚打完一个盹儿,迷糊着抬头看见萧青晗冰凌一般的眼神,脑子一激灵,扶着污腻的桌面,站直了身体。
“给他些水,”萧青晗背着手,扫过来一眼,“要是他死了,你们就给他陪葬罢。”
狱卒猛地点头应声,眼瞧着萧青晗去了。又不知道这犯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明明扔在这地方了,虐待也瞧着是故意为之,可萧青晗又不叫他死了,说是不重要,又有些重要。狱卒端了一碗水,想了想,拿了几块干饼子过去。
饿了数日,又挨一顿鞭子,只喝几口水,怕是捱不住的。
牢房门开着,那犯人坐在地上,一手抓了斑驳的黄泥墙,头深深地低下去,背上突兀地支着两片肩胛骨。脏乱的上衣落在腰间,裸着的后背上纵横交错的血痕,淋漓地渗着血,散落的长发就那么落在上头,糊着血,黏在背上。
他身体在颤抖着,抖得衣裳也微微地动,抓在泥墙上的手骨节森白,青筋暴起。
狱卒递过去豁了一个口子的水碗,又瞧着那犯人脸边的头发动了动,垂下去,露出小半张脸来,仍是惨白,额头冷汗如珠落。喘息声又深又重,听了让人觉得他下一口气就要上不来,背过气去。
他胳膊抖着,又抓了那水碗的边,往唇边凑,未碰着嘴唇,已洒了一大半。最终几口灌进了嘴里,豁口的碗边点点猩红。灌了水下去,再递过去那几块干硬的饼子,他没看一眼,只低头咳得撕心裂肺,胳膊绕过来,抓着落在臂弯的衣裳往上提,拽了数次,才扯上肩头。伤痕被衣裳遮盖了,不一会儿又从上头渗出大片的血迹。
没到天黑,那犯人便眼睛紧闭着昏厥了过去,伏在枯霉的稻草上,身体间歇地痉挛,想是疼得狠了,倒又叫狱卒知道他还没死。
狱卒刚点着牢房前头的烛火,又见得几人来了,为首一个他是见过的,是萧青晗身边的侍卫。与他要了钥匙,再扔回桌上时,也一并将那犯人带走了。
狱卒瞧着那犯人气息奄奄的模样,只觉着当大官的都喜怒无常,下午是瞧着要将人留在这里吃苦头,此时便又接走了。也许是萧青晗回去想了想,怕他真的死在这里。
第2章 第二章
不透风的密室,与牢房比大不到哪处去,倒是没有那些腐朽发霉的烂稻草味儿。昏昏沉沉的,却又清楚不过才过了一日。他靠着墙,起初凉冰冰的,还觉着好一些。靠的时间久了,就没了感觉。衣裳应当是粘在后背上了,绷得胀疼。
一个食盒放在地上,那人仍垂着头,一动不动。萧青晗搭过他肩膀,揽一把。头歪在一旁,长发拂过脸,是晕着。墨黑的发,透白的脸,萧青晗看一会儿,拿起一旁桌上留下的大半杯茶,照着后背倾了下去。
一声极压抑痛楚的哼,醒了,他死命攥着缠在手腕上的铁链,身体又抖得厉害,却没发出一声喘息。
萧青晗伸手拧过他的下巴,薄薄的嘴唇上渗了血,鲜艳得紧。又捏了脸颊叫他松开牙。从牢房回来灌了药,脸上没了那不正常的潮红,又显了冷意。眼里也是冷,黑漆漆的,什么都不能叫他眼神变一变。
跟那把杀人的物件一样,铁石心肠,冷漠无情,养不熟,暖不热。怪不得叫了一把刀的名字。
将离,将离。怕是时时刻刻都想着转身离去罢。
牙齿咬不住嘴唇了,就开始喘息,一声一声地落进萧青晗的心底。甩手摔了手中的茶碗,清脆的一声响,在这地方倒是清楚,萧青晗冷静了些。手抚着他颈下的衣领,一把扯了下去。
粘在后背的衣裳撕扯着皮肉,干净利落地揭开,褪到了腰间。
从墙壁上垂下的铁链挣得笔直,手腕上冒出筋来,他仰着头,眼睛也失了神。脖子拗成一道弧,细韧的筋条条从脖颈上露出来,锁骨修长的两根。
真是嫌自己受的罪不够多。
萧青晗凑到他耳边,低笑了声:“敢晕过去,试试。”
眼前一阵黑一阵白,整个后背不知是不是被刀子割开了,痛得耳朵里嗡嗡地鸣叫。萧青晗说了什么,听不清,也分不出神。握在手里的铁链是救命稻草,不能松开,不能松开。将离攥得手麻木一片,没了知觉。
好一会儿,胳膊手心倒是刺痛起来,又分担了些后背的注意力。这一处也疼时,那一处的疼就不那么明显了。他仰着头,只看着天花板,冷汗从额头落到眉毛上,又流进眼里,刺得眼睛生疼。这样疼着,竟觉着平息了些,身体似乎适应了,也不太难忍了。
铁链勒进手腕里,将离浑然不觉。再喘一口气,稍稍低了头,抓着的铁链晃了晃,铁链在手腕上移了位,露出殷红的斑驳痕迹,又磨破了皮,冒出血珠。
头抵着墙壁,又听着自己喘气声慢慢平息下来。想来当是半死不活的样子,死气沉沉得很,却没力气动一动。又一滴冷汗落进眼里,酸疼,闭着眼睛也无用,那点酸劲儿循着缝往里钻,激得漫了几滴泪出来,把那酸冷的汗冲了出去,脸上温凉的一片。
萧青晗看见了,莫不会以为自己是痛得哭了。
明明受不了,还在笑,满是嘲讽。萧青晗一手抓了他脑后的头发,使了力,黑发落下去,露了整张脸出来,痛成那样,那张脸仍净得一尘不染。
“还不肯认错?”看他不得不仰起脸,眉心微微蹙着,眼里闪过什么,定然不是他。
萧青晗没想着他能说话的,却又意外地见他张了张口,声音沙哑得很,听在心里又是一动:“……他还小。”
萧青晗瞧着那张煞白的脸,又掐住他的下巴,笑了:“你告诉我你在同情他。你如他那个年纪时,手上多少人命了?”
天生冷血的东西,怎会有同情。要么这些年是如何走过来的,是如何活下来的。斩草留根,是把自己的命往外送,最愚蠢的杀手都不会犯这样的错。
不是同情,还能是什么?
他没再说话,额头又落冷汗。眼睛闭上了,漆黑的眼睫湿漉漉的,睫毛微微地颤,像蝴蝶的翼,薄唇上残留着血印。萧青晗顿了顿,抬手又拂了那唇上的血迹。那一双眼睛受惊似的,忽然睁开了,还是不见情绪。
畏惧是没有的,一个杀手,行在刀尖上,连丢命都不怕,其他还怕什么。其他别的什么,也别指望能瞧见,没有心肺。若有一日,那眼里有了什么,也只能是……
萧青晗眸色渐冷,身上的血痕又映入了眼中,被他泼了水,还将粘着血肉的衣服撕了下来。瞧了半晌,还是一巴掌打了过去。他脸偏过去,嘴边又渗了血,淡淡的红印浮上来,一点不妨碍那脸上的冷。
再拿了药瓶进来时,他仍就着方才那个姿势,倚着墙壁不动,背上血痕狰狞。萧青晗拉了墙壁上的铁链,将他双手吊高,一双胳膊吊在头顶,他仍是不动。萧青晗将他背后的长发拨到身前,牵连了伤口,又闻得了紊乱的气息声,额头细密的冷汗不曾停过。
触上他后背仅有的完好皮肤,手指底下的肌肉颤了颤。可是在害怕?萧青晗看那人,仍侧着脸,拨过去的长发挡着,瞧不清。
“再不上药,化了脓烂了,”将离又有了反应,长发动了动,偏过脸来看他,像是凝神,片刻又移开。
灰白的粉末撒在伤口上,手底下的身子又开始痉挛。胳膊吊得高,只能低下头去,深深地低头,肩胛骨清楚地突出来,伤口上的血迅速地将药粉化进去,什么都瞧不出来,但至少血不再沁了。
又是疼,千万根针扎进血肉里一样,真想一头撞在墙上。但也知道,是药,疼过这一阵,伤口慢慢会好。
若要萧青晗这样轻易地罢休,怕是不可能的罢。至少这时候,他拿了药,即便是等得伤口好了再来一遍,也不愿去想了。
萧青晗将药粉撒在伤口上,竟觉着此时诡异的宁静,又诡异的和谐。晃了晃神,药瓶口挨到了伤口上。将离终于忍不住似的,一声低低的呻/吟。
萧青晗呼吸滞了滞,幸好他还没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
第3章 第三章
如何形容?无休无止的疼痛,吸一口气是疼,呼一口气还是疼。攥铁链的法子也不好使了,有时会怀疑,是否手骨都断了,动一动手指,什么感觉都没有。
萧青晗给他上罢药,清净了好几日。密室里安静,昏黄的灯影儿也不出声地晃。后背的伤口开始好,就细细密密地疼,不如药粉渗进去时的刻薄,也不如鞭子落下时的淋漓。缱绻呢喃在血肉里,夜半倏然把人唤醒,不知几更。
将离把后背靠在墙壁上,厚凉的感觉贴着脊背,喧嚣的痒疼就好一些。不大能分出过了几日,若不是萧青晗间隔分毫不差地到来。萧青晗端着一只碗,拿了勺子,将饭食喂到将离嘴边。就好像他是个不能自理的孩童。
凑在唇边的勺子温热,热气沿着脸颊漫上去,又湿又暖,不到散尽便又变凉,脸颊下边却还是透热的。喉咙里又干又涩,张一张口沙疼,咽不下东西,便闭了眼睛不去理会那唇边的勺子。将离能想象出萧青晗的反应,八成会将那碗热粥泼到他脸上,甚至泼到他后背上。
可是太假了,太假了。萧青晗,你这般又是作何。
等待似的过了一会儿,唇边的触觉仍在,将离就忍不住去看他。
萧青晗是生得那样眉目含情的模样,不说话也不发怒时,便极容易叫人误以为,他是在温柔地看着你。他此时确是温柔而固执的,将那勺热粥抵在将离的唇边,没有半分恼怒。
将离便又闭上眼睛,却张了口,任瓷勺斜进口里,滑下早已凉了的粥。
贪心不足,明知是一星半点儿的施舍,也禁不住诱惑,要饮鸩止渴。略一想,不用太深,便可知接下来会是如何。一边清明一边沉溺,刻心噬骨,早已没救了。
喂他喝了大半碗粥,萧青晗又伸手给他擦去唇边沾着的米汤痕迹。确实是迷惑人的,那样轻柔,像一片羽毛拂过。
“我熬的,味道还可以罢,”萧青晗迎着那双深冷的眼睛,面上神情自若。
是极想问一句的,大理寺少卿,会为了什么人熬一碗粥。将离看着萧青晗,不语。莫说轻易不会,若是会,也不会是一个杀手。见不得光,可有可无的杀手。呵,萧青晗,你何必这样委屈自己,不过是为了诱他说出那孩子的下落。大理寺逼供的手段多得是,你怎么犯了蠢,纡尊降贵,选了这样一种。
萧青晗挽了袖子将瓷碗搁回食盒里。七八日了罢,眼前人的态度没有一丝变化。萧青晗不曾这样有耐心过,看着那人先是沉默地闭着眼睛,又张了口,听话地将他喂进口里的粥咽下去。萧青晗突而觉着久违,若往后如此,会是何等光景。
数日前的怒意还在心底,萧青晗不大想去触碰。只偷得几日闲一般,每日里提了饭食送过来,又喂他或多或少地吃下去。起初将离会看着他不开口也不言语,有时会把脸扭过去。萧青晗便拿了勺子等着,到后头把勺子送到他唇边时,将离也不再抗拒什么。
问了一声,也未得着什么回应。
哪曾这样过,说出去怕是要笑掉大牙。萧青晗也会照顾别人,也会忍耐别人的脸色。
萧青晗自觉有些好笑,瞧着墙上垂下来的锁链,又觉顺理成章。他自己没法动手吃,也只能喂他。
只是忽略不了他一点反应也无的样子。自问已做到这般,是不屑一顾,还是心肠麻木。萧青晗侧头看将离,忽又想问,刀尖舔血这么多年,可曾有人如我这般为你煮一碗热粥,又送到嘴边喂你喝下去。
没说出口。从不曾出言辱过他。若如此问了,他怕是会觉着是怜悯,是同情。那样骄傲的性子,说不得。
将红木漆盒盖上,伸手抚上他肩头时,手下的身子稍稍退了退。没退多远,将离靠着墙,缚着手腕的铁链伶仃响了几声。
“看一看伤势,”萧青晗复又捏住了他衣领的边,忍不住笑。撩开他后背的头发,又将衣裳轻缓地拉下去。
那样的力道,想必是执笔描画丹青时,于□□中漾开杨柳的一抹和风。衣裳每落下去一分,心就魔障一分,背上碰到微凉的空气,心里自嘲。果真是要虚意到底,上了药,还要看一看他的伤。可这不高明的法子,自己心甘情愿地入了套。萧青晗知道,怕会很轻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