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年完本[古耽]—— by:竹下寺中一老翁
竹下寺中一老翁  发于:2017年06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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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诩不动声色——时至今日,肃王已有与邓党、朝廷鼎立之势,是时候开始立威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王妃对肃州面上情况还是摸得很熟的

第70章

肃王亲自整肃吏治、清点府库,一时间肃州官场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轩辕晦所展露的雷霆手段,终于让大小官员开始意识到,肃王再不是那个在城门口装哭装晕装吐血的无赖少年,也不再是那个得过且过、惧内庸碌的荒唐王爷。
他亦和他的先祖一样,血里澎湃的是野心,眼中闪烁的是野望。
这日,轩辕晦前去军营练兵,赵诩则带着亲随独往肃州北郊的大法幢寺,泡了壶茶,静静等着。
约莫到了午时,才有一辆青纱小车从小路进寺,下来一戴着帷帽的男子,周围伺候的也不敢多问,只往上通秉,直到白苏亲自将人引进禅房。
那人拿下帷帽,纵是见多了大世面的白苏也禁不住怔了怔,不提胡汉混血的王爷,他本以为自家公子已是举世难得的美男子,想不到此人颜如舜华、霞明玉映,容姿更在赵诩之上。
那人进来后也不开口,只定定地凝视赵诩,从头到脚,仿佛想从他身上勘破什么不解之谜来。
赵诩亦并未起身,依旧懒懒地靠着凭几,任凭他打量。
“肃王妃。”那人最终开口了,声音如清泉击石,极其悦耳。
赵诩冷笑,“他不在。”
“哦……”那人若有所思,又道,“颍川赵十九。”
赵诩点头应了,“驸马都尉。”
那人摇头,笑道:“他亦未来。”
赵诩这才起身,拱手道:“长宁兄,久违了!”
此人竟是孝恵长公主的驸马,当前邓党最赤手可热的红人崔静笏!
“扬光兄!”二人谦让着坐定,崔静笏恭维道:“自当年长安一别,转眼已有五载,十九郎雅量高致,风流依旧,让人好生羡慕。”
赵诩也谦逊道:“唉,哪里的话,我早已嫁作他人妇,什么风流雅量,早就是往日云烟。倒是长宁兄,年纪轻轻便行走中枢,又是皇家快婿,这才是叱咤风云,让人艳羡。”
“汲汲营营,身陷虎狼之地,哪里比得上扬光兄高卧东山,潇洒放达?”
赵诩亲自为他添茶,“这茶怕是有些陈了,这泉水也不过寻常山泉,比不得京中香茗,还请长宁兄不弃。”
崔静笏饮了口,“好茶。”
二人均不再说话,直到赵诩开口,“我听闻邓党将你参与清剿叛军,你绕道来此,难道就无人发觉么?”
“赵十九你消息灵通,我也自有我的办法,”崔静笏放下茶盏,正色道,“我从未有半点与你一较高下之心,做了这劳什子驸马,就算不毁我今生,怕也要毁我身后名声。”
这便是和邓党撇开干系了,赵诩眯着眼睛道:“是么?”
他神情淡淡也在崔静笏意料之中,便摇头道:“我听闻你向河东六姓均发了帖子,除去柳氏,就独独漏了我崔氏……涉及门庭,我自然心中焦急,又想到要解开你我之间的关节,除去我亲自谒见,并无他法,便不请自来了。”
他如此诚恳,赵诩放下一半心防,“既然你坦诚相见,那我也便不兜圈子了。你在邓党三四年,就算你口口声声说你身在曹营心在汉,对轩辕氏一片赤诚,可是王爷会信,肃州众臣会信,天下悠悠众生会信?”
崔静笏苦笑,“这也是我心中所顾虑,可是赵十九,说句实话,你的境况怕也不比我好上多少吧?我是因为做了邓氏的驸马,前路晦暗,可你呢?看起来你是做了皇家的媳妇,与轩辕晦好的蜜里调油,肝胆相照,可帝心难测,就怕你到了最后,夹在宗族与皇族之间,好些不过是勉力维持,进退维谷,坏了……”
他并未再说下去,赵诩合了合眼——他与轩辕晦之间,尽管曾约法三章要互相信任,不可有任何隐瞒,可时日一久,先帝崩逝后,白日社尽在轩辕晦之手,众人对赵诩只是淡淡,不愿以机密告知,轩辕晦也曾为难过此事,可白日社态度坚决,也只能作罢;而河东士族,包括赵诩父亲看来,肃王不过是个可居奇货,赵诩嫁给他也只是权益之举,他日定然拨乱反正,离开后宅,代表士族成为重臣权臣。
白日社是纯然的保皇党,若是能有机会削弱士族,定然不会手软,甚至若是能一举趁乱让士族彻底衰亡,从此皇权至高无上,他们恐怕会立时要了赵诩的性命。
至于士族门阀,皇帝是姓邓还是姓轩辕对他们来说都是一样,谁能让士族长盛不衰,依旧钟鸣鼎食,不食人间烟火,谁在士族眼中便是真龙天子,轩辕晦做不到,自然有人能做到。
“肃王对我士族,到底如何看?”崔静笏看了看日头。
赵诩知他焦急,也便长话短说,“说出来,恐怕你不信。来肃州五年,我与他极少谈起士族,对于日后士族的安排,他更是不曾说过只言片语。至于他的态度……”
他苦笑,“除去我之外,肃王心腹,尽出寒门。”
“可他当日挑中三人,尽出身上品士族,这又是为何?”
“这便是先帝的矛盾之处了,”赵诩叹息,“寒门更容易被收买,估计多半都是邓党的人,士族多喜欢隔岸观火,娶了个士族的,虽不至于得到士族全部的支持,士族至少不太可能倒向邓党,这是其一。其二,我士族最擅谋略,他家的好儿子日后用得着。”
崔静笏不免恍然,“难怪最终会挑你了,他怎么知道你在太学时就一肚子花花肠子,四处想着开铺子敛财搜罗情报?”
赵诩今日已不知苦笑了多少遍,“兴许是巧合罢,亦有可能……”
他看了眼崔静笏,将白日社的秘辛又藏回肚子里,“先前轩辕晼之事,我便毫不知情,我担心的是,这是个开始。”
轩辕晼所杀是孝慧长公主的奸夫,提及此人,崔静笏面上也禁不住流露出些讥诮的快意,“你那小王爷倒是挺有些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女婿和儿媳妇碰头了

第71章

“你那小王爷倒是挺有些意思。”
赵诩不知如何作答,干脆便转了话题,“你那便宜儿子出生了没?”
崔静笏笑意盈盈,“我来前倒是没听见什么消息,可按御医的说法也就是这一两日了。”
“哦?是么?是个小世子还是个小郡主?”
崔静笏侧靠着凭几,“我如何知道?不过……日后肃王总是要子嗣的罢?”
“我曾与他有过约定,”赵诩缓缓道,“和离之前,我或者他都不可亲近女色。可按当前的形势,可有些不好说了。或许有日,轩辕晦便抱来个孩子唤我母亲了。”
崔静笏冷笑,“若当真那般,你我都算是替旁人养孩子了。”
可转瞬间,他又回过神来,“可我这里得到的线报是肃王对你一往情深,虽不如你们散播出去的那般昏聩,可也称得上惧内,难道他对你并无情意?”
赵诩并未直接作答,自顾自地剥了个葡萄,“依长宁兄之见,肃王的情意,对我士族是利是弊?”
“自然是一本万利,假使你在他心中有如江山之重,”崔静笏想也未想,“于朝政,他定会对你言听计从,为我士族博取最大利益,于后宫事,就算是其他妃嫔诞下子嗣,最终也会记在你的名下。说不定,你日后还能做个摄政皇太后,至少能庇佑赵氏一族以及我河东士族数十年。”
赵诩清冷一笑,“是么?先不提我在他心里是否能有江山之重,就算如你所说罢,你当我真心看得上什么摄政皇太后?不瞒你说,兴许他登基之日,便是我归隐之时。”
崔静笏持杯的手顿了顿,抬眼看他,眼中有着毫不掩饰的惊诧,许久才缓缓道:“来前我当真未想到这点。”
想不到赵诩竟生了情愫,动了真心,想不到肃王夫夫竟非假鸳鸯,却是对真夫妻,想不到赵诩竟已生执念……
崔静笏再度看向赵诩,他本以为赵诩眼中会有迷惘痛苦,迷恋无奈,可他却只见如霜般的厉色闪过。
“情既所生,湮灭不易,”赵诩淡淡道,“如今我虽不可能全心全意为士族考虑,置肃王府的利益不顾,可让我不顾士族死活,只念着轩辕晦的大业却也是不能。我要做的,就是在士族与宗室中寻一个平衡,既让士族的百代基业能够传承下去,又不至于让皇室猜忌……”
崔静笏打断他,“外戚与宗室,世家与寒族,情爱与子嗣,古往今来,有多少人在其中游刃有余,又有多少人搞得你死我活、形同陌路?以你之心性,我所顾虑的,你多半早已想到,若是有解决之策,怕也不会一直拖到今日了。”
“也罢,不说这个,”赵诩坐直身子,“若是肃王败了,邓氏登基,我定然身殒,那么我颍川赵氏……”
“我定会照拂,但是否能够东山再起,还得看子弟本事。”崔静笏一口答应,“而若是肃王事成……”
赵诩静静道:“只要你真心相助,不管我自己遭际如何,我定会保你性命,护你崔氏上下周全。”
崔静笏深吸一口气,“好!”
二人对视一眼,崔静笏低声笑道:“你我也算是相逢一笑泯恩仇了吧?彼时在太学比试,你我样样旗鼓相当,唯有手谈我略负你一筹,如今以这天下为棋,不知胜负几何?”
赵诩眯着眼,“你心无旁骛,我惶惑不安,从心境上看,我已然输了。”
崔静笏起身,“我有公务在身,便不叨扰了。那章天问是我家清客,你想来已经知悉,他虽不是什么经天纬地的大才,可也有几分急智,你尽管驱使便是了。”
赵诩并未起身相送,自顾自烹茶品茗,“若你见了相国寺的了明禅师,可问他,地藏王菩萨曾发下宏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此刻人间犹如地狱,却为何不见佛陀?若你去西市鸳鸯楼,便去找一位有颗泪痣的红玉姑娘,点上一壶蒙顶甘露,再对她说‘罗襦宝带为君解,燕歌赵舞为君开’,之后自会有人搭理你。”
听到前面还好,听到后面那艳词时,崔静笏面上青一阵白一阵,最终哂然一笑,戴上帷帽飘然去了。
“公子,”白苏低声问,“若是王爷问起咱们今日行藏,小的该如何回话?”
“就说我去见枳棘了。”赵诩看着茶盏上的雾气升腾消散,缓缓阖上眼。
轩辕晦从倾盖堂回房时,赵诩正靠着凭几看那本慧娘传。
“怎么还是这本?当年奔赴肃州的路上,你便看了两遍,后来这几年,你又断断续续看过三遍,这话本当真如此好看?”
赵诩从话本中抬头看他一眼,禁不住愣了愣,冷声道:“谁伤的你?”
轩辕晦如玉般的额上竟被人用利器划了不短的一道,血虽已干,却仍显得狰狞可怖。
“无妨,”轩辕晦自己倒不如何在意,径自取了赵诩的茶盏,将其中茶水一饮而尽,“先前和窦立几个一同在校场比试,刀剑无眼,这次只是碰巧伤了脸面,守宁已用了大内秘药,应是不会留疤,无须担心。”
赵诩将话本往旁边一掷,“王爷!如今正是成大事的紧要关头,你是万金之躯,若是有了什么差池,这个结果我担待不起,你自己也担待不起!”
轩辕晦愣了愣,“怎么今日这么大火气,有人冒犯你了?”
赵诩深吸一口气,勉强笑道:“许是近来天干气躁,加上关心则乱,还请王爷莫怪。”
轩辕晦神色更是奇怪,“还对我这么客气……你到底怎么了?”
“无事,”赵诩按按眉心,“前日起便有些头风,午后又睡了两个时辰,怕是睡多了,现在有些晕眩。”
轩辕晦心知他所说不尽不实,却也不再多问,拉着他说些整治贪墨污吏的闲话。
赵诩陪着他说话,心却缓缓沉了下去——若是以往,轩辕晦定会以当年盟约为由,满面委屈地刨根问底。
如今二人终是彼此有了秘密,也便有了保留。
而这些不能让彼此知晓的,有日将让他们愈行愈远。
作者有话要说: 一对苦逼同窗

第72章

肃州这厢按兵不动,朝廷却已磨刀霍霍,邓翻云、邓覆雨亲率三十万兵马向着义军所驻蔡州而去。
天启朝已有两百年未在中原动过干戈,一时间河南道子民人心惶惶,纷纷抛家弃舍,四散而逃。
颍川亦在河南道,想起挂冠还乡的父亲,连同名为在乡为祖母守孝,实则被自己拖累归隐的诸位族兄弟,赵诩不由得忧心忡忡。
“我已派白日社前去打听,”轩辕晦安抚道,“何况岳父大人深谋远虑,想来早已有所安排,你大可不必担忧。”
赵诩苦笑,“虽说是这个理,然则父母身在险境,为人子女如何能放下心来?”
“听闻邓翻云已和咱们那位‘张仁宝’打起来了。”轩辕晦引开话题。
“哦?”赵诩挑眉,“这‘张仁宝’可是深得王爷真传?”
轩辕晦笑笑,“这次倒真是个顶好的机会,须知邓氏以军功起家,文治不谈,武功倒还真的不错,咱们终有日要和他们对上,此次作壁上观,却是个难得的知彼的机会。”
“那便恭祝王爷百战不殆了?”赵诩举起茶盏,微微一笑。
蔡州那边的战报时不时传来,今日是邓翻云从侧翼攻去,明日便是张仁宝在一窄小峡谷设伏,后日是邓覆雨挂了免战牌,大后日又是张仁宝派人去烧了邓氏的粮草。
轩辕晦书斋里的烛火常亮着整夜,又见了他案上那张布满记号的河南道舆图,再说蔡州战事他只是做壁上观,怕也只能骗骗无知稚子了。
赵诩所思量的却是另一件事,早在前朝,河东士族便有五姓七望之说,后来历经数次战乱,又有世祖时的两王之乱、仁宗时的士庶合流,颍川钟氏、琅琊王氏连同博陵苏氏早已土崩瓦解,又有吴中周氏无嗣除爵,到了如今,士族望姓唯有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颍川赵氏、闻喜裴氏、太原王氏、荥阳郑氏、襄阳柳氏。
上次赵诩给六姓都投了帖子,现下也纷纷有了回音。
柳俜一早投了邓党,早就身列台阁,位高权重,故而赵诩根本未给柳氏送帖子。
博陵、清河崔氏虽郡望不同,但同为崔姓,向来同气连枝,对赵诩的明示暗示纷纷表示,尽管心向往之,但无奈山高水远,崔氏子弟来投肃州怕是不易,只好先各自献上千金,待他日肃王进入中原,再入肃王帐下效力。
闻喜裴氏自世祖时与赵氏关系便是极近,便连同王氏、郑氏,一起挑选了些家中懂得些兵法谋略的子弟送来肃州,算算日子,再过半月也就该到了。
死脑筋的卢氏并未回信,可也念在士族间几百年香火情的份上不曾告发。
倒是颍川赵氏自己,赵语是正经的怀了龙嗣的贵妃,赵若凫是正经的国丈,尽管皇帝目前形势不好,可到底还坐在龙椅上,要舍了名正言顺的皇帝去投被废了王位的肃王,所需胆气,绝非常人能有,因而观望者众,来投者稀。
可无论如何,肃王阵营里,赵诩都将是士族之首,他所得的官位直接决定了世家的人心向背。
古往今来,还未有后宅妻妾取得官身,如此看,肃王夫夫和离就在眼前。
就看是谁先提出来。
肃王装聋作哑,多在军营练兵。
肃王妃闭门不出,往常日日均有的倾盖堂议事如今却只有十日一次,赵诩还并不露面,只让人送来红批纸笺,偶然有些盖好了私印的钧旨,可直接出现与重臣接触却极其罕见,更遑论自己提出和离之事了。
于是,众人便将目光投向了沈觅——他追随肃王夫夫最早,又出自白日社,在王妃面前又很说得上话,肃王一党中,无论新旧臣子,均很是服他。
沈觅是看着肃王夫夫到了今日的,对他二人的关系颇为狐疑,他最担心的是,若是二人生出了情愫,那原先的盘算怕要尽数落空……
不管如何,心怀肃州、竭智尽忠的沈大人还是决定分头试探一下,若二人不过情同手足,并未生出什么“比翼双飞、不离不弃”的心思,或是尽管情深如海,却还愿为大业放下私情,那还好说;可若是二人此情不渝,压根插不进别人,那可就难办了。
沈觅先去找了王妃,外边冰天雪地,秾李楼内却燃着银丝碳火,犹如春日。赵诩正站着临帖,远远看去,似是魏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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