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这一句，原本盘腿坐于床中的云雷一口血喷出，径自软到下去。
众人一片惊慌。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出关
杨澔反应最快，一个箭步上前托住了云雷，急问：“究竟怎么回事？”
云雷靠在杨澔肩上，喘了几口气慢慢自己坐直，眼睛睁开眸中一片狠厉之色，直瞧的杨澔一愣。
还没等杨澔再问什么，云雷眸中厉色渐渐散去，抬头对上了宗静海的眼神，给出一个信息，“西北方向三百里。具体何处，凤烨现在应该能确定了。”
“你怎样？”
这句话是三哥当哥哥的和一个弟弟异口同声问出来的。
云雷摇头，“无事，一时压不住气血而已。”他抬手胡乱抹去唇边的血迹，看向林凤烨，“你再试试追踪一下栾师弟的气息。”
“师兄破了那人的屏障？”林凤烨反应很快，立刻猜到云雷做了什么。
宗静海很是担心云雷的状况，但显然栾清平的情况更加危急。在云雷再三保证自己无事之后才领着几个师弟出去，交代了杨澔好好看着云雷。
有了云雷给的信息，陈尧和林凤烨即刻动身，很是顺利地找回了栾清平和褚延秋。两人被找到时情况并不是很好，栾清平意识还算是清醒，褚延秋却已经昏迷不醒了。
陈尧费了老大力气破开屏障救出两人，却是始终不见围困之人。
栾清平到底是没能在中秋当日赶回隐雾山，待几人回山，师弟们都已经又去各忙各的了。
褚延秋灵力几乎被吸干，人还是昏着被带回来的。栾清平修养了几日待能下床便要去找云雷表达谢意，毕竟若不是这位师兄，自己或许就不能活着回来了。
栾清平待在山上的时间不多，与云雷也就见过几面而已，对这小师哥印象挺不错，斯斯文文乖乖巧巧一小孩。一直也是知道这位师兄的一些传闻却没见他出过手，经此一事倒是认识到了这位师兄的实力。
只是这乖巧的印象在栾清平在后山见到云雷时一下子破灭了。
落云院里转了一圈不见二师兄，路过的师弟告诉栾清平见着二师兄几人往后山去了。栾清平想着横竖无事，溜溜达达去了后山。
后山太大，也不知那小师哥去了何处，栾清平很是觉得自己无聊，还不如等着二师兄回去再去找他。
这样想着，转了脚跟就想回去。
一阵“轰隆隆”的霹雳声响远远响起，震得整个山头好像都有些颤抖。
栾清平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是谁上山捣乱来了，奔着那声响就去了。
没等到近前，就见那处云脚低压，电蛇乱窜，劈到地上青石粉碎纷飞，气势惊人。
云脚下，蓝衫少年闭目而立，无数电蛇包围住他周身将他护了个严实，随着他状似不经意的抬手挥袖，威力十足的电蛇道道劈出。
栾清平眼睛随着那电蛇的走向瞪圆，那不是……那不是……
林凤烨据石盘膝，肃着小脸抱元归一，身前一溜排开八支孔雀翎。纷乱电光击至凤烨头顶三尺一一湮灭掉化作飞光。林凤烨身后杨澔执刀而立，看他神情，在那电光之下支持明显是比林凤烨要吃力，头上已经见了汗，点点滴滴顺着鬓角往下淌着。
许是感觉到杨澔的勉励支持，林凤烨猛地睁眼，双手快速变化法决，口中几句法咒低低吟出，杨澔一掌抵上凤烨天灵将灵力借过去。林凤烨身前孔雀翎根根炸起，突地幻出七彩霞光，劈头盖脸朝云雷射去。
云雷也不闪避，眼睛也不见睁，挥手结印于胸前，随着指间残影重重，无形结界成形，将那霞光震散，随后射来的孔雀翎也都被震飞道不知何处。
凤目一睁，栾清平恍惚见到那小师哥嘴角扯了个笑，笑得像只龇牙的小老虎一点都不见平日的荏弱样。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那小师哥指法一变，雷火狂涌而出，山呼海啸朝林凤烨和杨澔裹去。
“小心！”
栾清平惊了一下，一声惊叫忍不住冲口而出。
这二位是怎么惹到这位二师兄了？瞧这拼命的架势可不好平息。
云雷转头看来，顺手掐诀收了异象。林凤烨和杨澔同时也收了手。
杨澔抹了把汗，暗中松了口气，顺势拉起了林凤烨。
三人同时看过来，栾清平顿觉压力很大。
“你们在干嘛？”栾清平直觉自己搅了什么，这一问便带了点尴尬。
杨澔见是栾清平，往前迎了两步笑了开来，“栾师兄怎么到这里来了。这正跟师兄们讨教着呢。二师兄真是厉害，不是栾师兄这一声，我们真还不一定接得住。”
所以这踏平整个山头般的气势是师兄弟间正常的讨教交流吗？什么时候他们师门的日常喂招变得如此危险了？栾清平持续懵。
“你们还真是好兴致。”懵了半天的栾清平只能干笑。“倒是我扰了你们了。”
杨澔倒是很好奇栾清平为何会来这里，便问了出来。
栾清平看向云雷，道：“我此次能回来，全仗师兄援手，本想与师兄道谢的，听师弟们说师兄来了后山，便想着过来瞧瞧。”
云雷不太熟悉这位师弟便不想插话，但是人家如此一说也不好不答茬，笑了一下道：“应该的，师兄弟之间不必如此客气。”
这一笑柔和了眉眼，丝毫不见之前凌厉气势，栾清平一时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也正像云雷所言师兄弟之间没那么多的客气，栾清平本身也是灵透人，与云雷几句话下来便消除了两人之间那层无形的屏障。
果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正一门的师兄弟们不管形面上如何，倒是与自己兄弟之间难得的一颗真心。
云雷向来对别人的情绪敏感，感觉得出谁是真心谁是假意。虽之前与这栾师弟没说过几句话，此刻一旦接触下来，对这位总是温柔微笑的师弟倒是一派好印象。
三青水秀之中，师兄弟几人聊得开心，直至日头正中。
栾清平自己一个人溜达到后山，回去却是与几个师兄弟结伴而行，一路谈笑。
“师兄。”
大门之前，守门弟子朝几人招呼了一声。
待得几人回应，又道：“二师兄，大师兄交代，您回来之后立刻去师父房中，师父出关了。”
师父出关了？！
云雷一下子顿在当地，心中往下沉了一下。
眼看着那小师哥脸上一下子没了笑容，杨澔有些担心，“怎么了？”
“没事没事。”
云雷说的有些慌乱，连林凤烨都诧异地瞅了过来，“二师兄？”
“你们先走，我去见师父。”
不待回话，云咧火急火燎地跑走了。
看着那个匆忙的背影，被剩下的三个人一头雾水面面相觑。
师父为什么一出关就要见二师兄？二师兄脸色为什么那么难看？
云雷现在哪有心思去旁的，一听师父出关整颗心都乱了。
这些日子来虽说跟师兄弟们混搅着玩闹着，心里的疙瘩一直也没有放下。只是这个疙瘩跟了他六年，他不刻意去想平日里也就不太注意，只这偶然间想起还是难受的很。
他嘴里不说，心里还是在日日夜夜盼着师父出关好与他解惑的，这才一听师父出关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变了脸色。
不苦真人房门前，宗静海一把拦了跑得喘气的云雷，教训：“怎么了你！跑什么？瞧你喘的。”
云雷被宗静海拦得踉跄了一下差点没绊倒，站稳了眼巴巴看着他大师兄，说话都有些气息不稳，“师父……师父……他……”
宗静海领着他往里走，边道：“我与师父说了，师父已经知道了。”
“师父。”
见着了不苦真人，云雷有些怯了，站在那里动都不敢动。
不苦真人叹了口气，叫了云雷上前，“担心吗？”
“嗯！”师父面前没什么好隐瞒的，云雷使劲点着头，一股委屈直冲心头，又不能像小时候那样直接扑到师父怀里去，越发委屈起来。
不苦真人叹气，伸手摸了摸自己徒弟的头，不管这些孩子长多么大，在他眼里都还是孩子，摸着跟哄小孩儿似的还拍了两下。
“你这情况有些蹊跷，你的妖族血统被已经被我洗练干净了，按说出生时那点子鳞片都不该再次出现了。”不苦真人看着云雷，很是心疼这孩子。
云雷不语，低着头，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宗静海在旁看着两人，拉了云雷一下，“雷雷，你好好跟师父说说这几年的情况，坐下说。”
被提醒了的不苦真人也点头，叫两个徒儿坐了，道：“你师兄跟我说的也不甚清楚，你便把这几年的变化好好跟我说说。”
云雷怔怔坐了一会儿，突然眼神一变，周身妖气溢出，面上渐渐浮现出几片银色的鳞片……
“雷雷……”宗静海正要说话被不苦真人打断——“坐着别动！”
云雷仿若未闻，周身妖气更盛，眼神流转间带上了一丝妖异，在师父师兄面前袒露出自己妖化的模样。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妖化
月上中天。
烛光笼罩下的杨澔有些焦躁。
云雷白日里去了师父处，之后一直没见人影，直到这个时候也还没有回来。
他等得心里开始焦躁起来，原地转了两圈之后决定不能再等下去了，抬腿便往外走，准备去师父处问问。
一路借着月光穿宅过院直奔目标，却在临近时慢下了脚步。
宗静海亲自守在师父的房门前，满脸尽是紧张担忧的表情。
杨澔不敢造次，放轻了脚步慢慢近前，轻声招呼了一句“师兄。”
宗静海一惊，回头见是杨澔，神情放松下来，“澔子，还没睡呢？”
“没呢，二师兄未归，担心呢。”杨澔倒是实话实说。
宗静海忍不住笑：“在师父这里还能出意外吗？有什么好担心的？”
像是专门与他作对一般，只听房中猛然传出一声惨叫——“啊——”
“二师兄的声音！”杨澔一下子就急了，抬腿就要踹门。
宗静海一把扯开他，“别捣乱！”
“可是二师兄他……”杨澔根本顾不上思考，满脑子都是那声颇为惨烈的叫声。
“有师父在呢，你怕什么？”宗静海虽然如此说着，手上却紧张地施力，拧得杨澔肉痛不已。
杨澔却仿若未觉，只一径念叨他二师兄，“可是他为什么叫啊？”
话音未落，又是一声惨叫，之后便是长时间的静寂。
“师兄，你告诉我，二师兄究竟怎么了？他跟师父在里面干什么呢？”杨澔又惊又急，却碍于宗静海的阻拦不能破门而入。
宗静海情绪也不稳定，此刻亦是焦躁异常，闻言看了杨澔一眼，总觉得这杨师弟对于云雷的关心太过。想着便叹了口气，“日后你问他，若他愿意与你说明你自会知道。”
云雷的身份在他看来不算什么，自己的师弟——尤其还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师弟，无论他是什么都不会影响两人之间的感情。但别人若问起，宗静海却是死活不能从自己口中说出的，若云雷信任他，自会与他说。
杨澔得不了一句有用的话，越发焦躁起来。他不知云雷此刻正在遭遇什么，却听得他连着两声惨叫，叫他心慌异常。哪怕知道师父在旁定是不会让云雷出什么意外，却仍是止不住得担心。
两人各怀心思守在门边，所幸之后房内再无异动。
整整一个时辰之后，才听内里传出不苦真人的声音，带了点疲惫，道是：“你们两个进来吧。”
宗静海一点也不意外师父得知杨澔的到来，闻言拉了杨澔一把，两人推门而入。
房内，不苦真人端坐椅上，看着两人进来便道：“澔子来的正好，省得叫你大师兄跑一趟，将你二师兄带回去好好休息。”
顺着师父的手指方向，杨澔看到那少年面色苍白双目紧闭仰面躺在床上一丝声息也无。
顾不上跟不苦真人打招呼，杨澔两步窜到床边，小心抱起那少年。
直到将人实实在在搂在怀里，感受到他轻微却平稳的呼吸，杨澔这才放下了一颗高悬的心脏，冲不苦真人微微弯腰，轻声道：“是。”尽力压稳的声音里还有着微微的颤抖。
不苦真人若有所思看他一眼，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心里明镜儿似的不苦真人终是轻叹一声，挥手让杨澔将云雷带走，却也始终没有问一句他为何会来。
“师父，如何？”
送了杨澔出门，宗静海回到不苦真人身边，忍不住急问。
不苦真人摇头，“不知他为何会出现这种异象，只是他的妖力似乎一直是在增强的，面貌形态虽不一定会完全变成妖类，若有一天妖力压过了灵力，那也是非常麻烦的一件事情。”
宗静海吓了一跳，“可是师父，人妖混血的孩子自出生起不就注定了形态了吗？为什么雷雷还会出现这种变化？”
不苦真人不看宗静海，眼睛不知盯到了何处，慢慢悠悠说起，似在自语，也像是在说与宗静海听，“之前我探查过他体内的力量，我曾试着封住他的灵力单单余妖力与我对抗，发现他的妖力随着压力愈大发展得愈是澎湃，若不受刺激反而没事。照这样下去，他所受刺激越多，终会让妖力完全压过灵力。至于他的外形变化，许是当年我们捡到他时看到的是他不完全的妖化状态，之后我便将他妖血炼净，谁也不知他完全妖化是什么形态。这个倒是不必担心，他也就带了那么一点妖血，今日所见大概就是他最终的形态了。我倒是担心是谁将他的妖血诱导出来的，到底是何目的？”这样说着，不苦真人的眼中闪过冷芒。他的弟子，怎么能叫人如此肆意暗算！
宗静海一愣，想到一种可能，“当年……”他顿住，想了想，终是没有说出那个名字，道：“第一个发现雷雷异变的是他，之后雷雷便被他挑唆出走。您看，雷雷这事，会不会与他有关？”
他说得相当含糊，知道师父不愿提起那个名字，一律用“他”代替。
不苦真人久久不言，凌厉目光莫名带了一丝哀伤，宗静海暗恨自己多嘴，干嘛要提起那个叛徒惹师父伤心！
“师父我……”
不苦真人摆手打断他的话，只道：“我希望不是他。”语中却含了自己也不确定的犹疑，宗静海听在耳里心头更是难受。
且不言师徒两人为着那叛徒的事各自沉默伤神，这边杨澔抱了云雷急急奔着落云院去。
杨澔心中虽急，却是一点都不敢马虎。
小心安顿好云雷之后，这才熄了灯坐于床边。
身边少年的呼吸声平稳异常，杨澔一颗心总算是落到了实处。
半夜，云雷开始做噩梦。
一开始是浅浅细细的挣扎，慢慢的动作越来越大，直至惊醒了杨澔。
杨澔反射性看向旁边的少年，就见他眉头紧锁，脸色憋得通红好像要喘不过气的样子，额上浸着一层薄汗，看上去很是难受。
云雷的动作其实并不大，杨澔看得出他在极力挣扎，却不过是稍微抬抬手蹬蹬腿。
“师兄——”杨澔着急起来，贴近了云雷耳畔轻声呼唤着，想要将他叫醒。
云雷梦中是没有担心他的杨澔的，他只看到自己被各种血肉模糊的尸块包围，他看到那些尸块在慢慢蠕动着朝他靠拢，他听到漫天的“救命”的呼唤，他看到自己的身体慢慢变成了怪物，他看到自己朝那些尸块伸出了手张开了嘴……
“不……呃……”他努力想要逃离，身体却不属于自己般的不听使唤。
云雷梦中用尽了全身力气的一喊在杨澔听来不过是喉咙里挤出的一声呻吟。杨澔越发着急，一个使力将那小师哥抱在了怀里，不敢用力摇晃，只敢轻轻拍打着他的脸，“云雷醒醒！醒醒！”
“云雷醒醒！醒醒！”
梦中的云雷很不能将自己的手剁了！他竟然抓起了那些尸块将之撕得血雨纷飞，他甚至将那些血肉送到了自己的唇边……
“不！不行！你是人不是妖！不是妖！”
内心如此呐喊，身体却依旧我行我素。
刺鼻的血腥味弥漫了他的嗅觉，反胃，恶心，想吐。
这一切却都做不来，只看到那看不出原形的肉块在自己的手中被捏成肉酱，离着自己的嘴越来越近……
“云雷醒醒！醒醒！”
一声沉喝击破漫天的惨嚎。
云雷欣喜地看到那些血腥的幻想开始退散，他看到自己变成不知名怪物的身体迅速恢复了原样，满手的血腥也都消失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