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雨听到了，就是不给反应，躲在窗户后面气呼呼地用爪子挠着墙。
那天也巧，好久没见面的十口下午就打电话约白雨出门了。
而且十口邀请白雨出门的理由堪称诱惑：“一直在杂志上连载的故事准备出书了，我今天收到了出版社寄过来的样本，你要过来看看吗？有新增内容哦。”
这个诱惑轻松地转移了白雨的注意力：“要！我要来看！”
“嗯，那就咖啡馆见面吧？你已经很久没有去过那边了，今天可以顺便再跟段舒珩见个面，也能跟你之前一直在照顾的小猫见个面？”
因为裴森榆不让他再去咖啡馆打工的原因，白雨是有很长时间没有过去了。
但也不是真的没有一次都没有再去了。
肚子饿的时候，想吃点生肉喝点鲜血的时候，他还是会过去那里。
何况这次心里还在跟裴森榆堵气，裴森榆本人也没有在他身边，白雨几乎没什么犹豫地就答应了：“嗯，好的。”
“嗯嗯，那下午见吧。”
十口一向善于察言观色且心思缜密，看到白雨翻着书却时不时会走神，就问了：“怎么啦小白雨？你好像有点心不在焉的？”
裴森榆不在的情况下，十口就是白雨第二要好的人。
白雨撇撇嘴，跟十口抱怨：“你知道裴森榆有多过分吗？他要去好远的地方工作两三天，可是这次不肯带着我一起去。”
“为什么不肯带你一起去啊？”
“他说他会很忙，没有多余时间照看我……可是我也不需要他管着啊，我又不是换个地方就会变成废物了……”
“他可能是在担心你嘛。”十口安慰他，“而且两三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他马上就能回来了。”
白雨无言地盯着书，像是想说什么，可最后什么都没说。
恰好段舒珩抱着猫经过，看到白雨今天过来了，很开心地问他：“小白雨，你今天来了？”
“嗯，舒珩哥，好久不见了。”
段舒珩捧着的毛毯里裹着两只还没睁开眼睛的小猫，他一脸宠溺地告诉白雨：“告诉你个好消息，Amy生宝宝了。”
Amy是咖啡馆里的一只母猫，也是唯一一只肯跟段舒珩主动亲近的猫，因此平时段舒珩最宠爱的就是它。白雨看过去，两只小猫合起来都还不如段舒珩的一只手掌大，正在毯子里伸着爪子，蹭来蹭去。
十口看了一眼：“你捧着它们两个干嘛？”
“我要找个咖啡馆里采光最好的地方给它们拍照！”段舒珩一直都喜欢猫，照十口的话来说，他现在简直是比做了妈妈的Amy还要开心。
十口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他。
可白雨却莫名羡慕地看着两只小猫，一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了句：“……真好啊。”
十口没有漏听白雨的这句话，也没有错过白雨双眼里透着的羡慕，他敏感地嗅到了这是有故事的气息，就问白雨：“怎么了？你在感叹什么呀？”
“就是猫啊，能生小猫。”
十口正准备喝茶听戏，结果白雨这么一句，他才入口的咖啡差点全喷出来。
那时十口的确没有猜想到白雨心里装着的事情是什么，单纯地同他开玩笑：“怎么？你也想生小猫吗？”
白雨的眉头都耸了下去：“我不会生啊。”
十口这才察觉到了哪里有些不对，他问白雨，“不是吧？你还想自己生啊？”
白雨摇摇头。
十口暗松了一口气。
结果白雨说：“要是我能生就好了。”
“…………”十口表示自己受到了惊吓。
他原本坐在白雨的对面，听了白雨的话后移动到白雨的身边，问白雨：“裴森榆想要孩子了？”
白雨摇摇头：“上次去他家的时候，他妈妈提到的。”
白雨想到十口也是人类，好奇他对生孩子这件事情又是什么样的想法：“你呢？你以后会想生孩子吗？”
十口嗤笑一声：“繁衍是生物的本能，不过我的这项本能还没到觉醒的时候。”后半句十口没说出来，那就是他的这项本能一辈子都没有觉醒的可能也说不准，“不过照你这么说，是裴森榆妈妈想要裴森榆生孩子了？”
“我不知道，她只是提了一下，说得不多。”白雨道，“可是我自己啊，一想到没有能力给裴森榆生个孩子，就觉得好失落。”
十口找不到他失落的点：“你就算是人类也不能给他生出孩子来啊？失落什么？”
“如果他想要孩子，只能跟别人生啊。”白雨光是这么想到就觉得不乐意，“要是这样的设想成真了，我应该会忍不住想杀了这个孩子吧。”
“…………”
白雨可不是什么有幽默细胞并且喜欢开玩笑的小妖怪，这点十口还是能确定的。他看着白雨说话时的神态听着白雨的语气，就能知道白雨这么说是认真的。
白雨看似单纯，脾性没有人类之间相处时所持的城府心机。
但正是如此，不懂人情道理的他做起事情来也只会比人类更加冷酷无情。
白雨心系裴森榆，平日里最在乎的就是裴森榆……可在这样情深的背后又隐藏着多少的自私与强硬？谁能知道呢？
十口都开始好奇，假设最初裴森榆不要白雨不是处于对妖怪的无法接受，而是移情别恋与别人相好了——真这样发展的话，白雨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是会接受裴森榆的选择还是干脆毁灭了裴森榆呢？
“但你是妖怪啊，难道也要遵循普通生物的这一套繁衍准则吗？”即便写了这么多妖怪小说故事，十口本人对于妖怪到底是如何进行繁衍却依旧未有过亲眼所见的经历。
“反正我不是被妖怪生下来的就对了。”白雨闷闷道，“所以我从来都没有过要自己生什么的想法。”
“这么说起来，我之前好像有在繁星小姐家的古籍里看到过，妖怪生子好像不是依性别而来，是依器官而来的。”
“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有点血腥……”
“你说说看？”白雨来了兴致。
“简单来说，就是借个器官……”十口手里的叉子将精致小盘里的可爱蛋糕戳烂了一半，“譬如你是猫，那你只要杀掉普通的母猫，吃下它的子宫跟卵巢，……不过繁星小姐自己也说了，这只是他们家族前人的记载，是不是真的也无法考证。”
“…………”要白雨去杀猫，这是件能实现程度不大的事情。
白雨要是恢复最初的妖怪形态，也是只猫，他做不到无缘无故动手去杀害自己的同类。
尤其是他听了十口的话正呆愣愣地坐着，就有一只猫过来扒拉着白雨裤脚，喵喵叫了一声。
白雨想说还是算了吧。
可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到十口问他：“……虽然只是一件不知成功率的事情，但是要试试看吗？”
白雨看到十口的眼里透着平日所没有的光芒，言语之间全然是兴奋与跃跃欲试。
“我还没有看过妖怪是怎么生孩子的，尤其是人类跟妖怪，还是同性之间的……”十口咬着叉子，“要是让我亲眼看过，我一定能写出更加精彩的故事。”
“…………”
十口一手托住了下巴，笑嘻嘻地看着白雨：“你要是对猫下不了手，我来帮你，猫我来杀，你负责吃就好了。”
白雨咽咽口水：“……我应该做不到……”
要他吃母猫的器官？这似乎有些不能接受。
“那裴森榆跟别人生孩子也没关系咯？”十口专挑白雨的弱点下手，“以后裴森榆身边出现了一个跟你毫无关系的小孩，霸占着裴森榆的爱与关心与耐心，你也没关系了？”
第50章 第 50 章
那天白雨新学了一个成语，叫狼狈为奸。
由于他不可能不去在乎十口假设的情况发生——就算这样的情况仅仅只有万分之一的几率会发生，他都不能接受。他毫无察觉却实属很极端地想到，他要裴森榆是他的，只能是他的。他绝不允许再有另外的陌生人突然蹿出来，要求与他共同分享裴森榆。
所以他想答应十口，张嘴舔掉了十口递到嘴边的奶油，白雨慎重地回答十口：“好，我答应你。”
十口满足地笑了。
他告诉白雨，他们在做一件不能告诉别人的坏事，所以一定要偷偷进行。
“尤其是不能告诉段舒珩，你看他这么喜欢猫，要是知道我要去杀猫，他说不定会气得想来杀了我。”可十口这么偷偷说道的时候，白雨感觉他双眼里都在闪着期待的光，“也不能告诉繁星小姐，这件事上她绝对不会站我们这边，到时候她一定会想法设法阻挠我们。”
“我怎么感觉，你好像比我更开心……”十口表现出来的感情太明显了，白雨想忽略都难。
“因为你马上要去做的，是我从来都没有接触过的事情啊。”十口道，“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在想，你一定是能给我带来好处的，现在看来，还真是这样没错。”
普通人听到别人对自己这么说之后，还能继续开心下去的可能性应该不大了。
可白雨不以为然，他并不觉得十口这话说的过分了，还问：“我这么做能给你带来好处？”
“当然了！”十口立刻给予肯定，“写故事讲故事最重要的就是能够保持别人意想不到的灵感。”十口本身就偏爱荒诞离奇的故事，越是光怪陆离的，越是能够引起他的兴趣，“妖怪生子多新鲜啊，要是能亲眼目睹记录下这个过程，我以后能写的思路就开了好几条分支。”
十口说完后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把“利用”这样的想法表达的过于明显了，他搭住白雨的肩：“不过不光是对我有好处，最多还是对你自己的好处啊……你想要是成功了，就不用担心裴森榆会跟别人生孩子……人类都是自私善变的，现在说着没关系的事情，等过几年涉及到切身利益，就马上有很不好的关系了……而且对人类来说，生孩子可不是一个人的事情，你想想还有裴森榆的爸爸妈妈，现在他们可以虚伪地告诉你没有关系，那以后呢？等到有关系了？你可怎么办呢？”
十口几句话就成功把白雨唬住了。
现在白雨脑内想到的，都是一些不太美好的画面。
“所以这么做，我可以有灵感，你可以有安全，说得好听点，这叫互赢啊……”
白雨咽咽口水：“……那要是……说得不好听呢？”
“说的不好听？那我们这就叫狼狈为奸，互相利用……”十口托着下巴，“所以这件事情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谁都不行，在知道是否成功之前就连裴森榆都不能知道。”
白雨本来是不想隐瞒裴森榆的，可一方面也觉得十口说的非常有道理。他想要是裴森榆知道自己为了尝试这种连可行性都不能确定的事情就去杀害无辜的猫，一定是不会赞成的。
白雨想了想：“好，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就连裴森榆都不会说的。”
“嗯，那这件事就是我们之间小秘密了。”
“嗯。”
白雨的愿意跟肯定让十口感到欣喜：“既然都这么决定了，那我们今晚就来做吧，省的夜长梦多！”
白雨：“……啊？”
“正好趁着裴森榆不在的这两天啊，不然等他回来了，你还有机会做这样的事情吗？”
十口说的完全在理，裴森榆要是回来了，估计白雨就只顾黏着裴森榆，出来的可能性都不大了。
“今晚来我家吧，就这两天，把这件事情付诸行动吧……”
“………”
裴森榆在外几天都住着酒店。
本来的预想是他会忙到昏天暗地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但实际情况是他还挺从容，要处理的事情都能按时顺利完成，另外还留有可以让他休息的多余时间。
这时裴森榆就挺后悔的，早知道工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忙，他就带上白雨一起来了。
原来还想趁着有空闲的时间出去给白雨买一两件能够讨他喜欢的礼物，结果老天都不作美，两天都在他空下来的时候开始下雨。
湿漉漉闷沉沉的天气打消了他想出门的欲望，裴森榆一直待在酒店里休息。
他给白雨打过很多电话，给家里的座机也打过很多电话，只可惜一通都没有被接起来。裴森榆倒不是担心白雨会出事，毕竟他现在知道了白雨是妖怪，无特殊情况下是不会有意外的。
他就是无奈，白雨不想理他了。
酒店房间里有很多小说杂志，其中摆放的一本是十口早年出版的怪志小说。
裴森榆以前有大概翻阅过十口的故事，但他并不适应十口的行文风格，没什么兴趣就没怎么看。
但如今对待妖怪对待十口的看法心态都不一样了，他自然就想再看看十口的文章里到底是有哪些不可思议的地方，能让白雨这么沉迷。
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翻几页书，就听到开着的电视节目里播报了一则新闻：“引人关注的连环掏脏杀人案件一直牵动着广大市民们的心，好在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昨天这桩案件正式宣布告破。”
这是一桩几乎所有人都听说过关注过的案件，裴森榆自然也知道。听到这则新闻，裴森榆放下了书看向电视，新闻主持人旁边的屏幕界面上正显示着一组组照片。
“这一场性质极度恶劣的杀人事件是团队作案，目前警方已将所有凶手缉拿归案，但相关真相还在进一步调查中，本台也将会持续跟进报导。”
裴森榆看到没被打马赛克的凶手照片一一从旁边放映而过。与之前的报导相符，这几个人都染着白色的头发，身高和体型也差不多大致相同。
裴森榆对这样的事件难得好奇，特意上网搜索了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网络上的说法五花八门，什么都有。但其中比较靠谱且广为流传的一条是昨天这个犯罪团体在进行活动时动静过大，短时间内对同一地区的几名未成年少女下了手，引起了巨大的骚动。加上案发地点是个比较老的小区，里面的居民相对团结给力。一户人家出事，整个小区的人都警戒十分，自发把小区的几头门都堵了起来。报完警后，十几个胆大人壮的男人又组了队小区里巡逻，这才抓住了几个带着凶器的犯罪团伙。
里面还有几户痛失女儿的人家跪坐在地上大哭的场景，伤感程度的确令人唏嘘不已。
而裴森榆在听到这个新闻时心底竟然默默地松了一口气。虽然他从来都没有怀疑过白雨，但听到凶手不是妖怪而是人类的时候，他心里松开了某一块本来一直攥起来的地方——还好，还好这件事情不是妖怪做的。
原本定为四天三夜的出差在工作提前结束的情况下缩成了三天两夜。
这次在外几天，裴森榆就给白雨打过几天电话。同样的，在外几天，白雨就有几天没有接过他的电话。裴森榆出门的时候就知道白雨在赌气，但他没有想到这次这口气白雨会赌得这么久，竟然连个电话都不接。
白雨先前是不太会用手机，所以不常用手机。后来裴森榆手把手耐心地教会了白雨手机的各项功能再加如何使用，白雨也慢慢记得了出门或其他自己不在他身边的时候，要把手机带在身边——所以裴森榆能确定，白雨不接他电话，单纯是因为白雨不想接电话。
第二天结束工作，裴森榆陪几个有合作关系的客户吃完饭后，已是晚上。
本来裴森榆是可以睡一夜再回去的，但一回想起来家里还有一只正跟自己赌气的小猫，裴森榆还是决定当晚就回去了。
因为住的酒店离火车站近，裴森榆就准备坐高铁回去，他的运气也不错，订到了最晚的高铁票。
两座城市距离不远，高铁也就两个小时不到，裴森榆下高铁时才晚上十点多。
裴森榆打算打辆出租车回家，便往打车的出口走。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他还以为是白雨终于想明白肯打电话给他了，但看到来电显示是谁后意外的有些失落——是他的助理。
这次裴森榆是带了几个员工一起出差的，但提前回来的只有裴森榆一个人。
助理打电话给他也不是突然发生了什么状况外的事情，只是单纯担心有没有安全到家。
挂了与助理的电话，裴森榆坐上了出租车。
虽然知道白雨接自己电话的可能现在依旧不大，但他就是想给白雨打个电话，希望这次能被白雨接起来，然后他就可以告诉白雨自己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