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裴森榆是能够尝试着去接受了，但亲眼所见这样的场景，还是觉得不敢相信再加震撼。
裴森榆按着自己心脏，深呼吸了几口——冷静冷静，他一定要冷静，这是第二次看了，还是自己主动要求看的，不能再像第一次那么失色。
“……坐下来吧，我们，先坐下来……”然而吐字都已经要停顿的现实还是出卖了他的真心想法。
白雨盯着裴森榆，先在餐桌上坐了下来：“你要吃早餐吗？”
裴森榆坐在白雨的对面，看到白雨把咖啡推到他手边之后，就拿起来喝了一口，复杂的心情让他喝不出咖啡是什么味道，但喝点东西压压惊，这个道理是不会错的。
而一个搁浅了两个多月的话题，也终于能被他们拿出来面对面地讲清楚了。
裴森榆一口气喝光了咖啡，还打了个嗝，眼神随便散着，问白雨：“你……真的是妖怪？”
白雨倒是一直注视着裴森榆的眼睛，似乎是希望能从他的眼神里找到一些能让自己安定下来的力量：“……嗯，从物种类型上来说，算是吧……”
大概是跟十口在一起久了，白雨也学会一点幽默说话的技巧，他这么说，的确让裴森榆想笑，缓和了些气氛。
“来我身边是为了什么？”
白雨皱皱眉：“……不是我来你身边，我们最初遇上的时候，是你先靠近我的。”
被白雨这么一提醒，裴森榆才回想起来最初主动接近对方的还真是自己。
“咳咳，那你一直待在我身边，是为了什么？”
“我刚到人类生活的地方来，没有落脚的地方，你说你愿意养我，所以我就留下来了。”
“……那你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身份？其实你一直都有机会可以告诉我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你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妖怪啊。”白雨说得诚实，“其实我有问过你‘假设我是妖怪的话怎么办’，但是你不相信啊……我一直都在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是有妖怪的，可你一直都觉得小说是骗人的，我只是太沉迷小说了而已……”
“……”
往日不管说什么都是裴森榆在理，但这次，白雨的话怎么找都找不到一点可以让裴森榆用来反驳的漏洞——但对相信现代科学的裴森榆来说，“假设有妖怪”这最多只能当做玩笑来听听啊，他怎么会真的去相信白雨口中这样的“假设”呢？
裴森榆一陷入沉默，白雨就开始紧张：“可我不会伤害你的啊，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伤害你的。”
这点无法否认，要知道他们曾经天天睡在一起，要是白雨真的想对他做些什么，简直是易如反掌。
“我知道在人类看来妖怪是很可怕的存在，但并不是这样的……妖怪不会飞，也没有什么能蛊惑人心的妖术。我们最初都是动物，只不过妖怪后来有了人的形态跟思想而已……妖怪的食物不是人类啊，不是所有妖怪都一定要吃人的，人肉太老了，还不如牛肉猪肉好吃。”
“…………”
前一秒裴森榆还在思考是不是自己对白雨妄下定论了，但听到后半句，免不了心惊一下，原来妖怪还是会吃人的。
“……你有想过，要吃了我吗？”
白雨毫不犹豫地摇头，眼泪都开始闪泪光，看上去可怜极了：“……我没有，你对我最好了，我怎么会想着吃了你呢……”当然心里还是补了一句，虽然对你弟弟倒是有过这样的设想。
裴森榆最受不了白雨落泪，白雨每每哭起来的样子都能让人心疼到不得了。
“不准哭啊，眼泪不准掉下来。”
白雨努力地再将眼泪憋回去——难道他发现这次自己是在卖可怜了？应该不会吧？
“唉。”裴森榆深沉地叹了口气，终于正视了白雨，“一开始让你走，的确是因为我接受不了你是……但你走了，我发现自己也过得不轻松。”
白雨眨眨眼，感觉自己找回了几缕希望。
“可我做了二十多年的人，在这二十多年以来也一直不相信这世界有妖怪……妖怪突然出现了，还就是我身边的你，说实话，我真得很难接受。”
白雨小声地道：“……妖怪一直都有的啊……”
“不管有没有，既然事实就是这样，那就只能是这样了。”裴森榆站了起来。
白雨看着他像是要走了，也立刻跟着站了起来，匆匆过去拉住裴森榆的手：“你这还是不要我了的意思吗？”
之前是这么想的，但现在心里的想法到底如何裴森榆自己也很模糊。
人类很贪心，既不想就这么放任一个危险的物品从自己身边白白流失，却也不希望有个危险的物品长期潜伏在自己身边。最好这个危险的小东西永远都能够属于自己，但必须是忠心耿耿，永远不会伤害背叛自己。
可这样的话裴森榆说不出口，他有什么资格去这么要求白雨呢？而且就算他说出口了，白雨肯答应又能如何？白雨拿什么来跟他保证永远恪守不会出现差错呢？
喜欢跟信任是可以各自独立开来的。
也许裴森榆可以很坦诚地说自己还对白雨有感情，还喜欢白雨。可要他说他相信白雨？完全相信白雨不会伤害自己呢？他不敢，即便是养宠物都会有被反咬一口的时候，更何况是从来都没有接触听说过的妖怪呢？
这不能全怪裴森榆，人类生性多疑，实然无奈。
“如果我真不要你了，你打算怎么办？”
白雨没想到裴森榆会抛出这么一个问题来，瞬间委屈。可他不习惯撒谎，眉毛都透着失望了，还是老实回答道：“其实我现在在外面也生活得挺好的……有地方住，有地方睡，也开始工作，拿过薪水……你真不要我了我也能活下去……可是，可是……”白雨知道自己的眼泪会对裴森榆起到不错的效果，所以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也努力挤着眼泪出来。但眼泪可以是假的，说的话以及说出这些话时难过到无以复加的心情却是真的。一滴假眼泪率先滑出眼眶，之后所有的真眼泪都滚滚而落，白雨越说越难过，越想越伤心，眼泪就越来越多。他一把抱住裴森榆，紧搂着不肯放：“……你不可以不要我啊，你明明说过不会不要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两天的更新一不小心就变成蝴蝶飞走了，今天我用捕虫网抓回来了。
附赠
十口：白雨啊！！你昨晚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你造吗！！你都不想打个电话跟我报下平安吗！！
ps福利今晚会删，错过就等下次吧（虽然我也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
第35章 第 35 章
当一个人想拒绝什么的时候，任何事情都能被拿出来当做拒绝的理由；可当一个人不想拒绝的时候，就算有再多的问题都愿意面对，然后尝试着去解决。
白雨委屈巴巴地求着自己，再一哭，裴森榆还是心软了，整心整陷的瘫软。
“好了好了，我没说不要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裴森榆知道自己没救了。他已经知道了白雨的身份不是人类、知道了接近白雨会有危险，也已经能够坦诚承认他并不是完全相信白雨对待自己会忠心不二。可他还是再度接受了白雨，愿意让白雨留在自己的身边——这是出于他内心最真实的欲望，而不是深思熟虑后的理智。
欲望打败了理智，裴森榆知道自己完了。
完的还有些无所谓。
白雨抽噎着，听到裴森榆这么说，抬头看着他：“……那我，以后，还可以留在你身边吗……”
白雨的白皙皮肤映得微红眼眶尤其明显，泪眼未干，泪痕犹在，而原本让裴森榆觉得害怕的猫耳朵此时与白雨的脸蛋相结合，竟是说不出的和谐，还有点可爱。裴森榆感觉心跳不正常了一拍，瞥过眼去：“难道我会骗你吗？”
白雨变脸的速度极快，下一秒就笑了出来。
这让裴森榆想起了裴炎炎小时候，好像也是这样，虽然情绪总是起起伏伏上上下下，但通常来得快去得也快，好哄得很。
于是裴森榆又开始自我安慰——白雨这么单纯，应该是不会伤害自己的吧？
感受到白雨在怀里蹭啊蹭的，而自己又只披了一件睡袍，裴森榆难免就去联想了一些不合时宜的东西，他就推开了白雨：“好了，我要换衣服去上班了，剩下的晚点再说吧。”
白雨低头：“早上我找衣服，都没有找到我的衣服，一件都没有了……”
“……”裴森榆心想，对啊，因为我都拿出去丢掉了啊，但他好面子，不会这么说出来的，“下次再带你去买……”
白雨也肯定能猜想到自己的衣服是被裴森榆扔了。
他说出来并不是想要裴森榆道歉或给个什么说法，他只是觉得委屈，所以想说说，仅此而已。
但听到了裴森榆说要带他去买衣服的承诺，他更是开心：“嗯！好呀！”
裴森榆上楼了，其实这栋两个月没住人没打扫的房子他都嫌弃，更不用说摆在这里两个月没晒过太阳的衣服了。可昨天身上穿着的衣服都已经脏了，他没得选择。
他在换衣服，身后的白雨就说：“那我也回去换衣服吧，不然这样都没有办法出门。”
裴森榆听到白雨说“回去”两字，想到昨晚跟白雨在酒吧玩亲嘴的那个人，也就问了：“你这段时间都住在哪儿？”
白雨现在是有问必答：“住在十口老师那儿啊！”
裴森榆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十口”这个人是白雨很喜欢的那位小说家，只觉得不可思议：“你住在他那儿？昨晚陪着你在酒吧的人也是他？”
可裴森榆的声音一拔高，白雨就开始反省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嗯，对啊，十口老师说酒吧是能让人开心的地方，所以带我去了……”
裴森榆就差脱口而出“以后都不要再去酒吧”这样的话了，更想问“你们昨晚为什么亲来亲去”，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没说。毕竟最初要白雨走的人是他，现在也就只好故作大方：“哦，这样啊，说起来我们也见过面，昨晚我倒是没认出来。”
白雨还想着裴森榆跟十口是怎么见过的，就想起来最初他能认识十口还是靠裴森榆托的关系，更是想起了那个浑身散发着可怕气息的周先生。
白雨记忆力是好，但跟自己无关的事情就不大会记。他之前看这个周先生不爽过，可再没遇到，也就逐渐淡忘了。眼下想起周先生，白雨就想起桑繁星曾经说过的——只有残暴类的妖怪才会毫不客气地散发着自己身上的妖怪气味，丝毫不加遮掩。
而周先生跟十口是认识的，并且关系不错的样子。那十口知道周先生是妖怪吗？要是不知道的话，那十口岂不是一直都处于危险之中？
“……对了，最初介绍十口老师给我们认识的那个人，姓周的……”在裴森榆面前，姑且还称他算个人吧，“你们后来还有联系吗？”
“你是说周言吗？”裴森榆还记得，当时他就是拜托的周言，“不常联系啊，怎么了？”
白雨看裴森榆那样就知道裴森榆肯定不知道周先生的真实身份也是个妖怪，他怕自己说出真相后会吓到裴森榆。虽然也担心周言会对裴森榆下手，但听到裴森榆说了他们不常联系，白雨就想先不对裴森榆说了：“没什么，只是想起来当时你说多亏了他。”
另一方面，白雨觉得自己要赶紧把这件事情告诉十口他们。对他来说，周先生就是个危险源，还是一个跟他们距离非常接近的危险源，最好是能叫郑魁杀了这个周先生，省得让他以后得时时提防着。
裴森榆换好衣服，想问白雨要不要跟他一起出去。毕竟白雨现在穿成这样并不方便独自出门，自己开车载他，不管他是要去哪里，也总该方便些。
可他刚张开嘴，一个音节都还没来得及发出来，就听到白雨说：“那我也走了，我昨晚回来了，都没有跟十口老师说一声，他大概会担心的。”
裴森榆语噎，问不出口“需不需要我送你”。因为白雨说完之后，自顾自地把身上的那件衣服给脱了下来——而裴森榆也来不及诧异白雨好端端地为什么脱衣服，就看到白雨的身子向地倾去，活生生地从一个人变成了一只白猫。
这只白猫裴森榆认识，就是在这里突然出现两次又突然消失了的猫。
虽然他现在知道这只猫就是白雨了，也知道白雨是妖怪了，可亲眼看着白雨从人形变成了一只猫……这种视觉体验带来的感受对于裴森榆而言依旧非常惊悚。
不过白雨并不知道裴森榆的想法。
白雨只是觉得既然都告诉裴森榆自己的真实身份了，裴森榆也明确表示不会抛弃他了，那他以后也没必要再把自己的身份藏着掖着。
他变成了猫后，几步跳到了窗口上，还对着裴森榆“喵”了一声——猫的形态下，他能听到人类的话，但自己无法再说人话。
裴森榆：“……”
深呼吸一口气，让气息回归平缓，裴森榆只觉得自己减寿十年。
白雨从窗口跳出去了。
其实变成猫也不是白雨心里最佳的选择，可他总不能穿得不伦不类地就出门，相互衡量了一下，他还是选择变成一只猫。反正他跑步的速度快，到十口那边也花不了多少时间，而且到了十口那边之后，他就有衣服可以穿了。
只是白雨没有想到，等他跳进自己一直在睡的客房时，竟然发现十口在里面。
十口视觉听觉敏锐，白雨一进来，他就发现了。因为白雨曾经在十口的强烈要求下变成猫过好几次，所以十口一眼就认出了白雨，冲冲过去一把抱起白雨，眼神哀怨，语气埋怨：“你昨晚去哪里了？！啊？！不知道我会担心你吗？！”
“喵喵喵喵！”白雨着急地想要解释，都忘记了现在的自己是讲不出人话的。
十口把他往柔软的床垫上一扔：“给我变回去，然后好好跟我解释一下昨晚是怎么回事！”
白雨立刻就化出了人形，在床上坐起来，对十口说道：“昨天晚上我在那里遇上了……”
可他话只说一半，就被十口打断。十口看着白雨身上大小不一的吻痕伤痕，张大了嘴：“你昨天晚上是跟谁走了？！弄成这样？！”
白雨连忙扯过被子遮住自己的身体。虽然他是不介意被看看裸体什么的，但十口这样的语气跟眼神，让他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事情，下意识地想要找点东西保护自己：“……昨天晚上，我们在酒吧，我遇上之前不要我的那个人了……”
“……”十口还张着嘴，可想说的话却像是一下全被堵住了，“……你在他家门前等了那么久他都不肯见你，昨晚却在酒吧遇上了？”
“嗯……”白雨点点头，想起过来之前跟裴森榆的对话他就忍不住嘴角上扬，“现在我们已经和好了！他说以后都不会这么丢下我了！”
“……”十口依旧张着嘴。这下纯粹是因为太惊讶了。有些话他不敢明说，因为说出来就是阴谋论。但看着白雨这一身的痕迹，心里还是忍不住想——之前一直不肯接受白雨，上了一晚床又肯接受了？这是真的接受白雨了，还是只想找个可爱听话的床伴？
好在白雨没有忘记自己这次过来的目的是什么，及时地将自己最想告诉十口的事情说了出来：“但是我现在有另外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一定要告诉你！”
“……什么事？”
“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是通过谁的关系吗？”
“周言啊。”那是十口的朋友兼时不时的工作伙伴，十口自然熟悉，“他怎么了吗？”
“他是妖怪。”
“……”
“我一直都忘记了这件事情，但是今天早上突然想起来了。”白雨说得认真，“他就是繁星小姐口中的第二类坏妖怪。因为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没有隐藏自己的妖气……他的妖气真得很可怕，我觉得他吃人，肯定吃过人……”
十口不敢置信：“……等等，周言是妖怪？你确定？”
“我确定。”白雨坚定地说道，“他给我的压迫感非常强，还讽刺过我。他知道我是妖怪，我听得出来看得出来……只是因为后来跟他再没有接触，我也就忘了。”
十口还是一副不相信的模样：“……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白雨急了：“你相信我，我没有撒谎。我知道你跟他认识，所以才会一想到就马上过来告诉你，我怕哪天他会伤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