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野黑着脸反驳:“你糊弄我,我可没有说过这是定情信物!”
“那你当初可曾说过这兔子要送给心上人?”周南反问。
“有是有,但是……”陆野觉得不太多,想解释却被周南打断。
“但是你说完后就把它交给了我,还一直放在我这里故意不拿走。”周南装模作样冷笑,“难道你这不算把定情信物交给我了?”
陆野正为自己几乎已经忘记这件事情感到心虚,看到周南冷着脸更是胆子一怂不敢辩解,他嘟囔着:“我这不是忘了么……”
说着又把木兔子放在手心看了看,周南当年的手艺可说是非常粗糙的,边角皮毛的处理都没有到栩栩如生的地步,可是却将这兔子雕出了不同寻常的灵性。
这小兔子看上去胖嘟嘟圆滚滚,眼睛却总是含着笑意看着前方,小眼神率真又可爱。
其实,这领悟已经是陆野的极限了,若是他能再细心体会,就会发现,这只小兔子其实在神态上完全是按照他来刻的。
周南心里揣着这点隐秘的小心思,偷偷用眼角余光瞟着陆野专注盯着小兔的侧脸,心里如春泥初融,春雪初化,暖得一塌糊涂。
陆野不经意抬头正撞入周南专注而神情的眸子之中,就听见耳畔有如同烟花绽放般砰砰的声音,仔细一听,全世界都是自己的心砰砰跳动的躁动而羞怯的声音。
他这个念头一起,那日梦境中的对话也跟着映入脑海,惊得他像见了鬼似的匆忙低转开头不再看周南,同时往后挪了一点,力图控制两人之间的安全距离。
周南被他的动作晃得回了神,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然后跟着凑过去,认真地说:“你手上的这只其实是我的。”
陆野才不信,他怎么可能连带在身边几年的东西都不记得,他有点嫌弃地又往后挪了挪,说道:“我才不信,我的东西我还会认错吗?”
周南嘴角一勾,转身从柜子里翻出一只几乎一模一样的兔子,也学着陆野刚才那样勾着红绳在陆野眼前晃了晃,有些得意地问道:“那现在呢?还信吗?”
陆野眼珠滴溜溜跟着晃动的兔子转动,努力想看清模样又没有办法让兔子停下来好好看,生气地伸手一抢,放在手心里一比,果然是两只非常相像的兔子。
一模一样的兔子,一对兔子……陆野顿时心虚起来。
他灵光的小脑瓜迅速结合刚才的对话突然崩出来一个想法,于是他咽了咽口水,有些心惊肉跳地问道:“你刚才说……定情信物是什么意思?”
周南伸出右手,掌心朝下虚虚拢在陆野拖着一对木兔的手上,深沉地足以溺死人眼神直直对着的陆野清亮的眼眸,带着笑意反问道:“你说呢?”
“我……”陆野感觉和周南相合的那只手就像要快烧起来一样热,肌肤相触的酥麻感觉随着奔涌的血液疯狂地涌向四肢百骸,几乎要把人卷进一个无底深渊。
“我……”陆野正想开口。一直隆隆前进的马车突然停了,一阵熟悉的马铃声和哒哒的马蹄声出来。
“周公子,有人要见您!”外边的马夫有些焦急地往里喊,周南觉得不对,正想掀开车帘出去看看,就有一人不请自来从外头拨开有些厚重的车帘探进来。
那人裹了一件水蓝色银线祥云纹镶边兔毛内衬的厚斗篷,进来时整张脸都被捂在质地柔软的灰色兔毛里,显得有些滑稽。
外头的寒风从这一点点缝隙中钻进来,陆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顿时把刚才想说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没想到还能在这里遇见两位将军,真是他乡遇故知,感人甚深呐!”乔君越在进到暖融融的车厢里立刻把身上厚重的大披风卸下,他那双潋滟的丹凤眼已经被毫不留情的寒风刮得眼角泛红。
陆野发现是这个不太讨喜的人物上了车,有些烦躁,方才没说成的话让他又遗憾又庆幸,不自在至极的他扭着脸不搭话。
周南也有点遗憾刚才没能听到陆野接下来的话,就像在迷雾将尽时等月亮的人,心里有些痒痒。
但显然乔君越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的事情更让周南介意,周南蹙着眉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乔君越不以为意,看了陆野一眼,意味深长地问:“陆小将军都在这里,为什么我不可以出现在这里?”
外边的车夫见这人进去后许久没有声响,有些不放心地问:“周公子怎么了?”
周南只得提高些声音冲外边吩咐:“无碍,你接着赶车就好。”马车这才隆隆地接着晃荡这前进。
陆野说不清心里不喜欢乔君越的感觉,拿了周南的酒囊灌了一口,被西凉烈酒呛得差点一口酒喷出来,整个车厢顿时弥漫着醇香冷冽的酒味。
“噗 ,”乔君越憋不住笑出来,劝道:“陆小将军好不容易绝处逢生,可别被这一口酒呛下了黄泉啊。”
陆野小脸呛得通红,烈酒辛辣的味道一直灼到胃里,难受得不得了,又被乔君越这么一说,真是恨不得一口老酒喷向乔君越那种过于精致的脸。
周南见陆野被呛得悲愤欲绝的小模样,心情帮陆野拍背顺气,一边给陆野递温热的茶水,一边接着问乔君越,“你不是在离开西昌回凉州去了吗?怎么还在高京附近?”
乔君越漫不经心地说:“哦,不过是发现些线索,又回来看看——可要被冻坏了,讨口酒来暖暖身子。”说完伸手想拿酒囊。
周南正想把酒囊递给乔君越,陆野冷不丁就把酒囊抢走,双手抱着就按酒囊护在身前,一脸不高兴。
乔君越收回手,不自在摸了摸鼻子,有些无奈地笑道:“呵,既然陆小将军这么喜欢这酒,我就不夺人所爱了。”
周南从没见过陆野这样小肚鸡肠的样子,心里只觉得陆野真是什么时候都可爱,连耍起小脾气来也率真可爱得紧。
“咳,云谨就是称意阁背后真正的主人你查到了吗?”周南在自己灼热的目光即将惊吓到陆野之前假意转移话题,转头问乔君越。
乔君越用好奇的目光盯着周南好一会,似乎看出了什么,笑容诡异地问道:“莫非周将军来高京是为了查称意阁的事情?”
周南耿直地回答:“并不是,先前称意阁发出消息通知我小野在这里。我此行是为陆野而来。”又反问,“你再次来这里到底是为什么?”
乔君越罕见地脸红了一下,不太自在地回答:“也是被称意阁引来的……他们说想与我合作查找太子通敌的线索。”
周南没发觉乔君越微妙的表情变化,自然而然接着问道:“那你见了云谨么?”
“见了,是个人物。”乔君越总算回过神来,似笑非笑地评价道,“心思不正脸皮厚,此人不可深交。”
周南突然觉得两人讨论的也许并不是一个人,他试探道:“你说的是西昌新帝云谨么?我前不久和他交谈过,是个懂谋略好相与的人。”
乔君越的脸刷得一下黑了,他气得不行,又不好说什么,滔天怒火被憋得发蓝,支支吾吾道:“反正如果我们要和他联手,必须给自己多留一手退路!”
作者有话要说:
酬乐天频梦微之·元稹
山水万重书断绝,念君怜我梦相闻。
我今因病魂颠倒,唯梦闲人不梦君。
我有点乱,让我想想怎么才能通过宏微观经济学这门神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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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尚年少
陆野刚才小气巴巴不肯让出酒囊,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举止有些过激,正面红耳赤在一边反省自己,一边安静乖巧地听着周南两人对话,听得一头雾水。
据陆野所知,乔君越不过是个富商,根本没有理由与周南如此相熟,更别说牵扯上西昌新帝云谨了。
他心里的疑惑浮在眼底,被一直关注着他一举一动的周南迅速察觉。
周南这才想起自己没有和陆野说清楚乔君越的身份,于是他息事宁人,暂时同意了乔君越对云谨的看法,说道:“你这么说也有道理,这件事情我们日后再说……你现在先把面具摘了吧,车中都是熟人,没必要遮掩。”
陆野听见面具两字,立马支起两只小耳朵,睁大了眼看着乔君越,生怕错过什么秘密。
乔君越正心头有火不烧不行,却被周南釜底抽薪,一下就气不起来了。
他这两月奔波劳碌,收获最大的恐怕是看人脸色的本事,瞬间明白了周南此举的意味,便起了坏心眼,说道:“周将军当初可是说这张脸好看我才一直易容成这样的,现在突然要我摘下面具,可是在外边又养了什么小妖精?”
陆野一听这话,心头一跳,嘴巴一撇,又巴巴地看向周南。
周南对乔君越自己给自己强加的戏视而不见,诚恳地说:“三皇子殿下哪里来的玩笑话,自比于小妖精可真是折煞了您皇室身份啊。”
陆野听见这称呼,吃惊得合不拢嘴,像只被抢走小鱼干的小奶猫,只会呆呆看着对面两人你来我往地斗法。
乔君越就喜欢陆野这样子,也不再计较,伸手把严实合缝盖在脸上的面具揭了下来,露出那张精致苍白的脸,冲陆野一挑眉,笑道:“不知陆小将军可还记得我?”
陆野当然记得,同时他总算开悟,似乎明白了周南与乔君越两人正在合计的事情,他问道:“我这里也许有些事情可说,不知道有没有用处。”
周南自然是愿意听的,他专注地盯着陆野,静候下文。
乔君越用眼见余光瞥了瞥周南这样痴迷的眼神,眼底笑意加深,便也专注地看着陆野等候下文。
被虎视眈眈看着的陆野有些心慌慌,他抿抿嘴,说道:“这是宛川一战时的事情了。元耒攻下城来时,我们第一战优势全占,轻松赢了一局,抓了不少俘虏,其中有个将军觉得他惨败是因为被人误导以至于战术失误,临死前还大呼苏钦是汉人细作。”
“我也好奇,就重点拷问剩下的俘虏有关于苏钦的事情,发现那人似乎是东明有人特意派去帮助元耒的。”陆野表情十分严肃认真,两道细细的眉毛拧在一起,在周南看来可爱得紧。
“若这人正是这来历,那就很有可能是太子派过去的。”乔君越觉得很有必要派人好好查查苏钦的底细,以太子和元耒的计划,中间必然有人员往来,这是搜集证据最佳方向。
陆野又有点懵,这怎么又和太子扯上了关系?莫非太子才是通敌叛国贼?这是在有点不可思议。
周南说:“这件事可以交给称意阁,他们要合作,总得拿出点诚意来。”
三日后,周南一行人到达凉州楼繁城,乔君越称有事在身请辞,终于另乘一辆华丽的马车离开。
陆野长呼一口气,瘫倒在软垫上,躺得四仰八叉,如释重负地说道:“终于走了!”
周南从善如流地帮陆野托着无处安放的腿,无奈笑道:“你和他这样合不来,难不成真是因为一口酒?”
陆野被周南捧着脚跟,有些痒痒,轻轻蹬了蹬,又自由自在地翻了个身,伸了个懒腰才说:“当然不是为了酒,只是那三皇子老是笑得阴阳怪气,”还老是跟你说话,这个不能说!陆野心里悄么悄嘀咕着。
“三皇子若是诚心跟我们合作,那将是个很强的助力,说起来,他也是个可怜人。”周南念及旧事,又有点愧疚。
“可怜什么?他那马车可比我们奢华了不知多少。”陆野动个不停,这时背对周南趴着,又拿起失而复得的兔子仔细观察赏玩,思绪渐渐飘远,觉得这兔子活灵活现,用来做定情信物也不会亏待心上人。
“这是他母妃娘舅丰州刺史派来的。”周南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三皇子的母妃枉死,后来全靠着母家凉州刺史在朝廷撑着场面,才让他不至于落为平庸。后来他娘舅为了让他名正言顺接受太子太傅教导,又想法子让当今皇后收他为子,从小在一个完全漠视他的母后身边长大实属不易……小野?”
周南说到这才发现陆野已经目光呆滞,完全进入了神游状态。
陆野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居然又对定情信物这件事想入非非,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起身努力做出方才认真听话的样子,眨了眨眼,问道:“那我们为什么要参与他和太子之间的皇位争端?自古将听军令,我们只要按兵不动静候结果不就行啦?”
周南听得心里涌起一阵阵无力感,他这才想起,一直以来为了保密,他和陆将军根本将没有他的身世透露给陆野。
如果他们的计划步步实现,支撑周南的骁骑营必然也会被卷入皇位争端中,让陆野清楚状况是必须做的事情。
周南在心里纠结,要现在说吗?陆野又会怎么看待自己长久以来的隐瞒?
一定会生气的。
周南摇摇头,决定现在不告诉陆野实情,至少不能由自己开口告知。
周南勉强笑道:“其实不是这样,这朝中局势变化诡谲,静守则生变,还是要提前做好准备。”
陆野追问:“那爷爷的意思是支持支持三皇子吗?”
周南迟疑地点了点头,答道:“算是吧,等到了祈云陆将军会和你说清楚的……是到客栈了吧?”周南感觉车子正缓缓停下,估摸着该是到了今天的住处了。
果然,外边的车夫喊道:“周公子,陆公子,昭福客栈到了,外边正飞小雪,您们多穿点。”
周南从善如流地抱出厚厚的狐裘毛披风,将陆野捆成一个球后才满意得领着人下车。
外边寒风料峭,街口夹带着雪花的风呼啸着往人脸上冲来,刮得人鼻头通红,面颊刺痛。
陆野天生体弱,受不得这样刺骨的凉,登时冻得一哆嗦,只得收紧披风将脸埋在细密柔软的狐裘毛领中,整个人显得瑟缩又可怜。
周南则完全不受影响似的,只是一手护着陆野,一手稍稍牵起披风挡住冲陆野而去的寒风。
周南早就习惯了军旅苦寒,披风习惯性地从双肩处往下并往后绑带,这样的系法轻便,不会让披风影响到骑马和行军,但这样正好露出周南只穿了几件单薄衣物、宽厚紧实的胸膛,整个人一眼看去利落而健勇,仿佛随时能与人举剑厮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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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短小精悍黑瘦的店小二笑着热情地迎上来,说话还带着些许南方口音:“二位是要打尖还是住店?”
周南不动声色扫了一眼那人轻快的走路姿势,说道:“打尖,要两间上等客房,外边的马车给我们照料好。”
“好嘞,两间上房,上好马料!”这人眉开眼笑拉亮嗓子给站在柜台里的花白胡子的老头子报账,转身出门料理马车的事情去了。
柜台中站着的那位大概是这客栈的账房先生,相比那店小二来说沉默寡言,但好在动作利索,等周南两人走到里堂就已经迅速记好账,并将两块刻了房号的竹板放在了摆了几坛酒的柜台上。
随即有个看上去不过用红布条扎了两个羊角髻的小男孩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抬头用水汪汪的大眼望着周南,声音脆生响亮地说道:“两位客人请拿着竹牌跟我来!”
陆野就喜欢这样长相可爱讨喜的孩童,想着待会儿兴许能从包袱中找到个把沿路买来的小糕点赏给这孩子吃。
那孩子看上去年纪不过七岁,走路却很稳,一点不像某个皮猴儿长到十几岁还一步三跳地走路。
这孩子带着他们打开了两间看上去一模一样整洁温暖的房间,陆野看周南把东西放下,正想带着自己的行李去另一间房。
周南一把扯住陆野的披风,问道:“你上哪去?”
“去隔壁房啊。”陆野理所当然地回答。
周南有些好笑,问道:“隔壁房是留个那位一路护送我们的那位西凉禁卫的,你去了他上哪住去?还是说……你想和他住?”
陆野这才想起那位风雪兼程帮他们赶马的汉子来,放下东西讪讪说:“我这不是以为另一间是给我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