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公子心里的算盘打得叭叭响,面上也就客气了很多,他文绉绉的问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孔腾。”
孔腾……陆小公子在脑中过了一遍这个名字,震惊道:“你是孔兄的兄长?那个舍命为父报仇结果中了朝廷的圈套被关了十余年的孝子?”
孝子这个大招牌当空砸下,砸的孔腾一怔,他定定神,似笑非笑道:“谈不上孝子吧。”
“怎么谈不上。”循着陆小公子留下的香气走到孔腾院中的孔傲含笑说:“你简直是天下第一大孝子,若我们同正道互换立场,你的事迹都能编进二十四孝中去。”
孔傲话落,苏锦和的房中即传出不轻不重的一声冷哼。孔腾摸摸鼻子,走到苏锦和门前,三两下拨拉开反锁的门锁,推门进去。
陆小公子看着打开又被关上的房门,好奇道:“你哥哥与苏锦和是什么关系啊,苏锦和不是正道门派的人吗,怎么呆在这里啊?”
“你想知道?”
陆小公子忙不迭的直点头。
“这是我教机密,你离我近些,我小声说于你听。”孔傲严肃道。
陆小公子听话的走近孔傲,一下被孔傲衔住了嘴。
吻毕,陆小公子鼓鼓脸,说:“两个男人做这种事情真是挺奇怪的。”
孔傲听到陆小公子的话,刚想拿话忽悠他,就听陆小公子接着说道:“不过我现在正是好奇的年纪。”说完,陆小公子贴上孔傲,问:“再来一次?”
屋内的孔腾和苏锦和的耳力都较常人要好,苏锦和听着门外的细碎声响,脸颊泛红的向孔腾骂道:“魔教。淫-荡。”
孔腾哑声望房梁,想说圣教并不是你看到的这样的,也想说,你小脸红扑扑的,还怪好看。
第38章 视死如归
顺其自然
有诗云: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
陆小公子来到殷城之后,几乎天天往远黛山上跑,在这一跑两跑之间,荷蕊置了家,招福成了亲。夏尽秋至,转眼已近重阳。
陆小公子摸着有些肿痛的唇周,冷不丁被同他一起观赏秋景的苏锦和白了一眼。瞧见苏锦和的白眼,陆小公子坏笑着说:“锦和,问你个事儿呗。你怎么称呼孔腾啊,义父?干爹?还是父亲?”
苏锦和毫不吝啬的又送给陆小公子一记白眼,起身推着摇椅远离了陆小公子。
一说起他与孔腾的关系苏锦和就来气。既来气又别扭。
小时的事情他多少是记得一些的,加上师傅告与他的,再结合着孔腾口中美化过的过往,他大约能拼凑出十年前的那段往事。
十年前,孔腾在杀去阳城的路上从人牙子手中将他买下。至于买下他的原因,应该与容景早先把他送给毒老的原因一样——炼成药人。
苏锦和隐约记得他那时已经病的快死了,是孔腾凭着跟毒老学过的几年医术,在阎王老子那里把他抢了回来。单单是救他一命也就罢了,可孔腾那时不知搭错了哪根筋,非要他叫他父亲。
苏锦和性子倔,一直拖到阳城才改的口,哪知刚一改口,孔腾就把他丢在了一家客栈中,一丢就是几天。
孔腾再回客栈时,抓过苏锦和就抱在怀里用剑气在他的后腰上刻下两字。年幼的苏锦和闷在孔腾的血衣上疼晕过去,再一醒来,少了个孔腾,添了个怕血的毛病。
客栈掌柜看苏锦和被丢在店里没人管,也不管孔腾预先付的一个月的银子,直接把苏锦和赶出了客栈。
流落街头的小苏锦和蹲在客栈门口苦等孔腾时,碰到了点苍派何长老。何长老见苏锦和可怜便把他收入门下带他回派。
天意弄人,何长老前脚刚带走苏锦和,收到命令来领苏锦和回圣教的圣教教众就来了。可惜,来晚一步。
兜兜转转十余年,终到圣教的苏锦和心下岂一个别扭恼怒了得。
陆小公子对苏锦和的身世所知并不详细,问苏锦和这称呼问题时半是逗弄半是好奇。他看苏锦和被他问的挪远了摇椅,就使坏跟着苏锦和一起挪摇椅。
苏锦和看着陆小公子的动作,气急了憋出句话来。
“大粪捞三遍都不臭了,你这个问题要捞几遍。”
话一出口,陆小公子和苏锦和都怔愣了一瞬。陆小公子这个被说的还没怎么着,苏锦和这个说人的先为自己说的话羞愧起来。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苏锦和讷讷说。
“没关系,我的二侄有时被我逗急了说的话比你还狠。”陆小公子强调道:“他还用典故引经据典的讽刺我。”
“你是鼓励我下次用上典故?”苏锦和恢复面瘫脸问道。
“我是鼓励你脸上多些表情。小小年纪整天板着张脸,跟个老学究似的。不,是跟个正道侠士似的。”
苏锦和想辩驳陆小公子说他本来就是正道侠士,可想想自己的身份,他又说不出来了。
陆小公子看出苏锦和的郁卒,说:“你都为你的身份问题纠结了两个多月了,还没纠结够?”
“你不明白。”苏锦和低声道。
“是,我不明白。不过这种事情,顺其自然就好了。”陆小公子随口安慰道。
“顺其自然?怎么做才算是顺其自然?”苏锦和坐起身子注视着陆小公子咄咄问道。
“能使之得宜变者作其兴起之心化者顺其自然之理。”陆小公子没想到苏锦和会如此认真的问他,掉了一句书袋后,编不出来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什么是顺其自然。”陆小公子坦言道:“顺其自然讲的或许是用豁达的内心去面对顺境逆境,但到底要如何面对、如何做才是所谓的顺其自然,我不知道。或许唯有到了那个‘点’,我才能知道怎么去顺其自然。”
“说了一通还是白说。”苏锦和躺回摇椅总结道。
“是啊。”陆小公子扬起薄毯,盖在他和苏锦和的身上挡住山风。“也许有一天我能明白什么是顺其自然,到那时我再告诉你。”
视死如归
九九重阳,陆大人一家登高赏菊后尽兴而归。陆小公子坐在马车中随着马车的晃动而摇摆。菊酿熏蒸,酒气上头。
陆小公子被马车晃的将睡未睡时,马车忽一个急刹,令陆小公子一头撞到了马车侧壁上。
“少爷!”招福扶住不住揉头的陆小公子,向外训斥道:“你怎么赶车的!不想干了是不是!”
“这不干小的的事啊,是前面的马车突然停住,小的才跟着停下的。”车夫撩开车帘一角,紧张的看着车内的陆小公子,“少爷您没事吧?”
“没事。”陆小公子摆摆手,掀开身上披的披风,作势要下车。
“少爷,您这要干嘛去。”
“我下去看看前面出什么事了。”陆小公子弯腰在马车中站起,摇了一摇才站稳。
“少爷我替您去看吧,外面冷,别出去着了凉。”招福劝道。
“不用,我亲自去看。”陆小公子执意道。
招福见劝不住陆小公子,只能跳下马车,搀扶着步履不稳的陆小公子朝前走。
车队最前拦着个蓬头垢面,衣着褴褛的人,那人站在车队前嘶声道:“陆从淮,陆从淮大人可在?”
陆从淮是陆大哥的名字。陆小公子一听到那人的话,酒瞬间全醒了,他跑到那人近前,身旁站的是听到声音走至那人跟前的陆大哥。
“在下便是陆从淮,请问阁下找我有何事?”
“陆从淮大人?”那人对着陆大哥直挺挺的跪下,抖着手掏出一封信,捧向陆大哥。
“你这是作何。”陆大哥没去管那信,径先去扶那人。
那人不起,只双手捧信,头则慢慢埋下,整个身体也轻微颤抖起来。
陆小公子拿过那人手中的信,明明该登即打开,他却怯了。咬紧下唇,陆小公子屏息撕开信封,取出信纸展开。
草草略过不敢细看,陆小公子仅看清了信纸上的最后两行——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笔迹狂放洒脱,是陆道邦的字。
陆小公子看完信对着跪在地上已然嚎啕大哭的那人笑了一下,随即摇着头后退几步靠到了招福身上。
陆道邦,战死。
作者有话要说: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曹植《白马篇》
第39章 亲戚余悲
非去不可
九月十七,宜祭祀、祈福,忌出行。
星月未归,天光未亮。陆小公子牵马走至府衙后门,遇见了守候多时的陆二哥。
陆二哥抱臂站在后门前,也不问陆小公子牵马要去哪里,只蹙眉道:“回去睡觉去。”
陆小公子攥紧缰绳,不辩不驳,牵马不停向前走去,想从陆二哥身边绕过去。
陆二哥夺过缰绳,牵马调头往马厩走,陆小公子立在门前,低喃道:“二哥,让我走吧。道邦走前让我替他办件事。我一定要走,也一定要去做成那件事。”
“走什么走。”陆二哥头也不回的继续牵马去马厩,并重复说道:“回去睡觉去。”
“二哥。”陆小公子轻叫道:“让我走吧。”
陆二哥握紧拳头驻足问道:“你必须走?”
“必须走。”
“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
甩开缰绳,陆二哥走回后门,在门后拿出个塞得鼓鼓囊囊包袱拽到陆小公子身上。
“二哥。”陆小公子抱着包袱,五味杂陈。
“你……好好照顾自己。”陆二哥将缰绳放回陆小公子手中,轻轻抱了下他。松开陆小公子后,陆二哥缓声道:“从之,道邦的死与你无关。”
陆小公子身子一颤,抿着嘴没说话。
陆二哥叹口气,摸摸陆小公子的头,转身帮陆小公子打开了后门。“去吧,尽早回来。”
陆小公子点点头,牵马而去。
陆二哥目送着陆小公子消失在街角,回身关上后门靠在门上出神。陆二嫂拿件外衫批在陆二哥身上,陆二哥握住陆二嫂的手,说道:“我现在若是骑马去追他,应该还来得及。”
“你要去追回小叔?”
“我……”陆二哥摇摇头,最终嗟叹一声,说:“回房罢。”
陆小公子出府衙后选了个北侧的城门策马奔去。
陆小公子骑至城门时,城门尚未打开,他便骑着马在城门前漫无目的的转圈。没转几圈,一匹黑马行到了陆小公子的马前。陆小公子猛然回神,堪堪在两马相撞前勒住了缰绳。
“你回去吧。”陆小公子拉动缰绳让马调头走到城门前。孔傲便跟着陆小公子策马到了城门前。
陆小公子扭头看旁侧的孔傲,说:“你回远黛山吧。我很快就回来,你不用管我。”他勉力对孔傲一笑,“走吧,我没事。”
孔傲不语,翻身跃到陆小公子的身后,解下陆小公子的包袱丢到黑马上。
“这个包袱里没有桃子,压不出汁水的。”陆小公子背对着孔傲说。
陆小公子似乎觉得自己说了个很好笑的笑话,说到最后他忍不住的低笑两声。笑毕,陆小公子推着孔傲环在他腰间的胳膊,“快走吧。再一会儿就该有人看到你搂着我的样子了。我身为知府大人的儿子多少算是个殷城名人,我可不想让他们发现知府的儿子是个兔爷儿。”
“从之。”孔傲埋首在陆小公子耳边低低唤道。一边轻唤一边吻上了陆小公子的侧颊。吻很轻,很密。像极了清晨中即将消散的雾气,温柔,而缱绻。
孔傲吻过陆小公子的眉梢、鼻尖,最后吻上了陆小公子喋喋不休的双唇。
陆小公子避开孔傲,缩起身子捂住了脸。“我该拦住道邦的。他说要去实现理想我就让他去了……可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运气去实现什么破理想。我该拦住他,该把他捆住锁起来,锁到他放弃理想为止!该做的事我一件没做,不该做的事倒做了个够……哈,我还替他写了封辞书……我该拦住他的。”
“那是他的选择。”
“我就不该让他有什么选择!”陆小公子剧烈喘息几口,说:“别管我了,你走吧!走吧!”
孔傲看着陆小公子猩红的眼睛,狠狠心,点上了陆小公子的睡穴。
亲戚余悲
陆小公子自知道陆道邦死后便成夜成夜的睡不着觉,被孔傲点了睡穴后,陆小公子终能安稳睡下,待他再睁眼时,已是一天后了。
陆小公子睁开眼睛直愣愣的望着床顶的帷帐,有些反应不过来。长时间的睡眠令陆小公子略微感到头昏脑涨,他闭闭眼睛后又睁开,余光瞥见了孔傲手中的那块玉佩。
陆小公子猛然坐起下床,踉跄着冲到孔傲跟前一把抢过玉佩。
“这玉佩你不能动。”陆小公子神经质的擦拭了几下玉佩,拿着玉佩陷入到了长久的沉默中。良久,陆小公子自言自语道:“其实,最不能动、不配动这块玉佩的人是我。”
孔傲拉着陆小公子坐到椅子上,倒了杯水放到陆小公子手上。陆小公子只握着水杯盯着玉佩发呆,并没喝水。孔傲无法,拿过水杯放到陆小公子嘴边,陆小公子才后知后觉般的张嘴喝水。
喂完一杯水,孔傲问道:“这是陆道邦的玉佩?”
“嗯。”陆小公子听到陆道邦的名字心中一痛,他话头一顿,才接着说道:“道邦投军前对我说,若他为国……捐躯了,便让我把这玉佩交给一个叫耸廓罗的真国人。可到现在,我连耸廓罗是谁、从哪里能找到他都不知道。”
“我陪你一起去找他。”孔傲道:“圣教在边关的人手虽不多,打听些消息还是可以的。”
陆小公子没再拒绝,他把玉佩层层包好放在怀里后,单手隔着衣服抚-摸玉佩。“这为什么不是一场梦。”
陆小公子看向孔傲,说:“我知道这些事情终究都会过去,可我不想让这些事情过去。可我更知道,我连这件事情都做不到。”
陆小公子说完略略苦笑,起身背上包袱,“走吧,去真国。我想快些找到耸廓罗。”
第40章 十五达成
十五达成
陆小公子与孔傲一路驱马向北,日夜兼程的赶了半个月,抵达了跃马山。
陆小公子踩着马镫缓缓迈腿下马,甫一落地,陆小公子直接劈开腿坐到了地上。孔傲黑着脸走到陆小公子近前蹲下,去扯陆小公子的裤子。
陆小公子拍打开孔傲的手,拿过孔傲手上的化瘀药,说:“药我自己能涂,孔兄你去找点儿野物呗,我看咱俩今天是要在这里糊弄一晚了。”陆小公子说着咬牙站起身来,褪下裤子往自己的大腿内侧涂抹化瘀药。
孔傲看着陆小公子红肿一片的大腿根,面色更黑了。
连日的奔波令孔傲都感到吃不消,更遑论是从小娇生惯养的陆小公子了。可陆小公子上路以来便好若失了痛觉累感一样,除了赶路,别的是什么也不提。
陆小公子看着孔傲的脸色,说:“下了跃马山便到了真国境内了,到时我们8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便不用赶路了。”陆小公子提上裤子叉着腿走向孔傲,“你别总是黑着脸,和我欠你多少钱似的。”
“是我欠了你不少钱。”孔傲无奈道。他拿过水囊放到陆小公子手中,嘱咐了句好好休息,便几个飞身不见了。
陆小公子看孔傲走远,便一瘸一拐的牵着两匹马走到个野草多的地方,按按马头示意它们吃草。两匹马乖顺的低头吃草,陆小公子捋捋马的鬃毛,走几步找了棵树徐徐靠着坐下,很快便疲累的睡去。
跃马山位于辉朝、真国、簇俞之间。辉朝真国两国开战后,去往真国的路就只剩下了跃马山一条。
这条路是陆小公子花重金从一个商人的口中问出的。那商人起初并不愿说出这条路,直至见到陆小公子拿出的大笔银子,他才犹豫着说了出来。说完这条路,那商人收好银子千叮万嘱道:“现在这条路极不安全,你最好还是别去。”
陆小公子问那商人这条路为何不安全时,那商人又成了个锯嘴葫芦,一字不发了。
直到陆小公子被一阵吵闹声惊醒,他才明白那商人为何说这条路不安全。这条路既是从辉朝去往真国的唯一途径,也是逃兵从真国逃回辉朝的唯一途径。
想起边境小镇中贴的密密麻麻的悬赏逃兵的告示,陆小公子觉得碰到这几个已然是惊弓之鸟的逃兵的自己,恐怕是凶多吉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