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豫听着隔间里传来的一迭连声的“对不起”，心就像被揉皱了一团。
对于被欺骗这件事，要说黎豫心里毫无芥蒂是不可能的，但是此刻听着隔间里那个人的哭诉，黎豫还是心软了。
他有什么错呢？不过也是想保全自己吧？
21.第21章 只看着我
“顾承铭？”
“嗯？”
“你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要堵我吗？是你的朋友不喜欢我吗？”
顾承铭愣了一下，黎豫正垂着脑袋踢着脚底下的石子，长长的眼睫毛忽闪忽闪的。
“我的朋友没有不喜欢你，伤害你的人不是我的朋友。所以说是我的错，我没有处理好这件事，竟然殃及到了你。”顾承铭拉了黎豫的手握住，两个人牵着手并肩走着。
黎豫沉默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我听同学说了一些事，欺负我的人昨天被打了，那些是真的吗？”
顾承铭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黎豫，“嗯”了一声。
“是你做的吗？”
“不是。”
这顾承铭倒没有撒谎，那些还真不是他做的。昨天他一心念着黎豫的伤了，对这些事还没来得及下手，就被廖建柏抢了先。
要说廖建柏也真是能下狠手，计划暴露了他就立刻改变计策，先下手为强狠狠羞辱了那三个小混混，并且还拍成了视频拿来讨好他。
不过也算便宜他们了，要是他下手，那些人可就不是挨一顿打那么简单的了。
黎豫听到顾承铭的否认后松了口气，但还是忍不住说道，“他们那么羞辱我，其实我真的很生气的，可是再怎么生气，脖子套着绳子被狗拖着走什么的也是过分了……不该侮辱人……”
“……我知道。”顾承铭拍了怕黎豫的背，看着黎豫一脸的担心。
黎豫顿了顿，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也不是徐嘉柯做的吗？”
顾承铭有些哭笑不得，这是对他有多不放心？
“不是。”
“为什么大家都说是你做的呢？那你岂不是被冤枉了？”
“我不在意的。”要说冤枉倒也谈不上，以前的时候，他也没少做那些荒唐事。
“你这样不解释，不好。他们都说你是个很可怕的人，脾气不好，打架也很厉害，打伤了人还不赔礼道歉，谁都不敢惹你。”
顾承铭看着黎豫掰着指头一条一条地说着，心头一凛，不知想了什么然后说，“如果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呢？”
黎豫眨巴了下眼睛，没说话。
顾承铭叹了口气，抱了黎豫在怀里，低声道，“只是我也有叛逆的时候，你也知道，我的父母没时间管我，我就总是想做些出格的事想引起他们的注意，可是后来我觉得那样真傻。真的，特别傻。父母关系是不能选择的，可是我们可以选择的还有很多。比如朋友，爱人，想要在他身边的人，想要共度一辈子的人，这些我们都可以选择。”
黎豫在顾承铭的怀里闷闷地“嗯”了声。
“所以我啊，选择了你。你要一直在我身边看着我啊，这样我才不会变回以前那个让人觉得可怕的人。”
“我看着你，你就不会变吗？真的吗？”
“真的。”
因为黎豫的脖子和腰部受了伤，接下来的日子黎豫每天都要乖乖地让顾承铭给他抹药。
日子过得很羞耻。
转眼，到了期末。
放学路上，穿着校服的同学们都在兴奋地谈论着放了假要去哪里玩的事，顾承铭想了想，低头对黎豫说，“等考完试了，我们也出去玩吧？”
“哎？”
“平时上课，还没带你在这里好好看看，好不容易有时间了，一起去吧？”
黎豫想到那时赵小杰说的话，索性也没想着早些回去，于是答应道“好”。
等到期末考试完，出去玩的事也就提上了日程。顾承铭的意思是想两个人随意点，就去b市名胜古迹的地方看看，黎豫对于这些完全没有异议。
于是放假的第二天，顾承铭就和黎豫打了出租车，去逛了b市的故宫。
金碧辉煌的故宫建筑恢弘大气，黎豫第一次亲眼见到电视中的场景，心里升腾起了说不清是自豪还是骄傲的澎湃情绪。
景区的人很多，顾承铭拉了黎豫的手，嘱咐道，“小心走散了，别松开。”
黎豫心不在焉地点头，耳朵却是跟着旁边领团的导游走了。
顾承铭有些好笑，当初不想报团的原因想着也是两个人自由些。现在看来，依照黎豫的性格，肯定是不想放过这么一个身临其境学习的好机会的。
顾承铭跟着黎豫，两个人蹭了一路的导游，黎豫才恋恋不舍地停了下来，转过头对顾承铭不好意思的笑笑，“他讲的很有意思，有好多老师没有提到过的……”
“这么喜欢？不如我们也请个导游？”顾承铭提议道。
“我们两个人也可以吗？”黎豫惊讶，他刚刚明明看到那一个导游带了一群人呢！
“只要你喜欢。”
顾承铭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就有一个导游找了过来，带领着他们两个人逛故宫。
黎豫一路上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发出感叹的声音。顾承铭看着黎豫像只小尾巴一样追着导游跑，只得握紧了黎豫的手，心里却无奈道，这算哪门子出来游玩，简直是换了一个地方进行现场教学。
故宫还没逛完，黎豫的体力就已经有些跟不上了。
顾承铭看着明显已经蔫下来的黎豫说，“累不累？要不要先出去，改天再来？”
黎豫看了看剩下的路程，还有一半没逛完，只好跺了跺有些酸胀的脚，不情不愿地答应道。
出了故宫，顾承铭带着黎豫去了事先定好的餐厅。
吃完饭歇了歇脚后，顾承铭拉着黎豫去看了新上映的电影，又逛了逛b市繁华的夜市后才回了家。
接下来的几天，顾承铭和黎豫两个人闲闲散散地把b市差不多逛了个遍。
眼看着距离过年越来越近了，黎豫却一点没提要回赵宝国家的事。
顾承铭心里想着黎豫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却是不动声色地问道，“黎豫，三十那天要去爷爷那里吃年夜饭，一起去吧？”
“唔，我去吗？可是……”黎豫犹豫了一下，却没有说出下文。
顾承铭直接上手揉了黎豫的头发，恳切道，“留下来陪我过年吧！没有你我会不习惯的。”
黎豫看着顾承铭的眼睛，心里却有点挣扎，在别人家过年怎么说也是太不合适宜了些。之前他没提，是因为赵小杰说的那番话让他心里对舅舅家仅剩的那一点点情意也打碎了。
往年过年时是怎样的呢？
一家子的喜乐洋洋没有他，新衣服新耽美文库没有他，一桌子的年夜饭没有他……
其实这些他都可以不在意，可他却没有办法不在意，赵小杰说的舅舅让他辍学的事。
这到底算什么亲人呢？连最后妈妈留给他的上学钱也要占为己有却还不能够知足的人！
“我还是不去了，还要回舅舅家。”
过年就应该是团团圆圆的，顾承铭和他父母的关系本就已经疏远了，过年还要加上自己这么一个外人总归是别扭的吧。黎豫想了想，还是这么说道。
顾承铭的失望是显而易见的，却并没有阻止黎豫回家的打算。
黎豫本来要坐火车回家，可是顾承铭执意要让司机开车送，而且他也要跟着。
对于顾承铭的好意黎豫推拒了两次也就不再坚持了。
可是没想到的是，等到顾承铭和黎豫一路颠簸地回了q镇，看着赵宝国家里空无一人后才从邻居那里知道，赵宝国带着一家人出去旅游去了，说是赵宝国抽奖抽中了澳门七日游，就在那里过年不回来了。
邻居说的时候是一脸羡慕的语气，可是黎豫听着却没了表情。
顾承铭看着面无表情的黎豫还是有点心疼，搂了黎豫在怀里安慰他，“我们回家吧。”
黎豫默默点了头。
顾承铭忍不住亲了黎豫的头顶，眼神里却满是冰冷地看着此时空无一人的赵家。
他本无意让黎豫伤心，可是黎豫已经知道了真相，那么最后的一点留恋也就让他来斩断吧。
顾承铭的口袋里，手机屏幕刚好亮起。
“赵国宝一家已经坐上了飞往澳门的飞机，到那里自然会有人好好招待他们的。”
发信人，徐嘉柯。
22.第22章 过年
又一路从c市颠簸回了b市，到家已经是深夜了。
黎豫回来的时候一直情绪低落，顾承铭让他睡会儿，他也睁着眼睛说不困。
直到夜色.降了下来，漫长路途的疲惫和内心复杂的情绪一齐袭来，黎豫才睡了过去。
司机轻轻地打开了车门，顾承铭亲了亲黎豫睡着了还皱着的眉头，抱着他回了房间。
正月三十的那天，顾承铭拉着穿的厚厚的黎豫去了爷爷的家里。
到了家里跟爷爷问过好后，顾承铭就开始一件件地帮黎豫脱外套。
黎豫感觉自己就像个粽子一样被顾承铭摘了帽子围巾又摘了手套，最后脱了外套后才总算是脱壳完毕。
顾德胜看着顾承铭帮着黎豫脱衣服的行为心里有些吃惊。
他这孙子从小就不服天不服地的，别说让他伺候别人了，就算是让他对别人好声好气地说句话还要看他乐不乐意了，这怎么今天给别人当起孙子来了？
顾德胜把目光移向了刚刚顾承铭介绍过的人身上，这小孩就是顾承铭从c市带回来的黎豫吧？他可记着学籍上可是写的他12岁了，可是这么看来，就像个十来岁的孩子似的，长得又瘦又小。
黎豫看到了顾承铭的爷爷打量的目光，略微腼腆地笑了笑，开口道，“爷爷过年好。”
“嗯，黎豫是吧？过年好。”顾德胜笑眯眯地应了一声，就算他心里对顾承铭的行为看不过眼，倒也不至于去为难一个小孩子。
顾承铭把黎豫的衣服交给了佣人挂好以后，才笑着走了过来，搂了黎豫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说道，“黎豫，别紧张，我爷爷人很好的。”
黎豫的一张小脸红了红，却辩解道，“我没紧张，我是热的。”
顾承铭揉了揉黎豫的头发，温柔道，“不穿厚点等下感冒了就难受了，走了，去沙发上坐会。”
顾德胜坐在太师椅上看着顾承铭挨着黎豫坐在了沙发上调着电视的频道，颇有些孙子被人抢走了的凄凉。
“看动画片吗？”顾承铭指着电视画面问黎豫。
黎豫摇摇头，扭头看着顾德胜说，“爷爷想看什么？”
“爷爷不看，你们看你们看啊。”顾德胜瞪了一眼顾承铭，心里怨念道，看看黎豫都记得他这个老头子！再看看他亲孙子！
顾承铭哪会不知道自己爷爷心里的那点小心思，可是面上不动声色地继续调着频道，说道，“那，看戏吗？”
黎豫眼睛亮了亮，点点头说，“好啊！”
顾承铭调了戏曲频道，看看表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于是又拿了点心给黎豫。
黎豫摆摆手，没有要吃的意思，而是坐正了身子颇有兴致地看起了电视里的戏目。
顾德胜看着顾承铭最后调的频道，又看了看盯着电视目不转睛的黎豫，心里嘿嘿一乐。他还以为黎豫这个年纪的孩子，哪个不喜欢看动画片那东西，没成想这个小家伙倒是和他趣味相投！
顾德胜和黎豫听完了一段戏，顾德胜问黎豫道，“你倒是不爱看动画片，怎是喜欢听戏？”
黎豫笑得腼腆，解释道，“我是耳濡目染，我爸爸在的时候就一直很爱听戏，尤其爱豫剧，所以才给我取了名字豫。”
“哈哈，好好！我这孙子就不爱听戏。”顾德胜说着瞥了一眼顾承铭。
“哎？”黎豫诧异，顾承铭不喜欢听戏吗？那他还每每在闲暇时陪着自己一起看戏曲频道。
顾承铭咳嗽了一声，对着黎豫看过来的目光解释道，“我这不是受了爷爷和你的熏陶吗？熏陶着熏陶着就喜欢了。”
顾德胜冷哼了一声，熏陶？
从顾承铭小的时候起到现在，他都还没把他这孙子熏陶出来呢？
所幸黎豫倒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再过多纠缠，而是和顾承铭的爷爷两个人一边听戏一边对着电视里的剧目讨论着。顾承铭看着一老一少两个人这下子是空前和谐了起来，心情不由得高昂了起来。
到了晚上，顾承铭的母亲方莉蓁和父亲顾骥业才姗姗来迟。
“爸，承铭！”
“爸！”
顾德胜看着穿着一身西装的儿子和打扮精致的儿媳，本来就不悦的脸色更差道，“都什么时候了才来？菜都凉了。”
“爸，骥业他生意忙，您也不是不知道。”方莉蓁笑着对顾德胜解释道，然后一边吩咐了佣人把饭菜撤了拿去热热。
“莉蓁你坐下，让他自己说，忙到连吃个饭的时间都没有？”顾德胜不买账，他看着顾骥业那个面无表情的样子就来气，大过年的，这是给谁脸色看？
“不是，爸。最近有个项目要谈，刚下飞机就赶过来了，确实有点晚了。”顾骥业微微低了头，恭敬地说道。
“这还差不多，坐下吧！”顾德胜点点头，对顾骥业的态度总算满意了些，“你呀，也别总顾着生意，那钱是赚不完的，你们有空也多多陪陪承铭。”
“是，爸。”顾骥业应了父亲的话，入座的时候才发现这餐桌上多出来了一个人。
顾骥业怔了一下，还没待他问出口，方莉蓁就已经问道，“儿子啊，这是？”
“爸、妈，这是黎豫，我的室友。”顾承铭嘴里喊着爸妈，语气上却没带一点感情。
黎豫看着顾承铭爸爸妈妈的眼光落到了自己身上，站起身来相当有礼貌地打了招呼，“叔叔阿姨好。”
“你好。”方莉蓁亲切地给黎豫也打了招呼，这才转头问着顾承铭道，“承铭，你在外面住得好不好？怎么招呼也不打一声就一个人搬了出去呢？”
“挺好的，离学校近。”顾承铭三言两语就回答了母亲的话。
他的母亲，看起来好像是一副关心他的样子，可是他自从搬出去到现在，还是第一次主动问起这件事，是真的在乎他到底在不在那个家吗？
“在外面住得不好了就搬回来住。”方莉蓁笑得美丽，可是看在顾承铭眼里却无一丝波动。
方莉蓁对顾承铭的态度也不甚在意，反而转向了黎豫的方向问道，“你叫黎豫是吗？现在和承铭住在一起？”
“嗯。”黎豫点点头，看着面前顾承铭的母亲，精致的五官，和顾承铭有三四分相似，只不过看起来更加柔美。
“你多大了？看起来还小哦。”
“十二岁了。”
“是还小。既然和我们家承铭住在一起，那就也请你多多关照我们家承铭了。”方莉蓁的声音温柔，对着黎豫说这番话的样子和蔼又平易近人。
“嗯，我会的。”
黎豫回答着，心里却感叹着顾承铭的妈妈好漂亮好温柔，可是这么温柔的妈妈，顾承铭为什么说妈妈不关心他呢？
等几人寒暄过这一段时间，热好了的饭菜又重新端上了桌。
一桌子丰盛的年夜饭，本应该是热热闹闹的场景，可是桌上的几个人却吃得沉闷，只有顾德胜时不时地问几句话。
顾承铭看着黎豫埋头乖乖吃着饭，对于稍远点的菜都不动手去夹。于是专门给黎豫夹了几筷子菜，说道，“多吃点，不要挑食。”
黎豫点头后，顾承铭又夹了块鱼肉，细细挑了鱼刺后才把小碟子递给黎豫说，“吃这个。”
黎豫自然地接过顾承铭手里的小碟子，一点也没感觉到顾承铭的这个动作已经让满桌子的人诧异了。
顾骥业看着顾承铭一脸再正常不过的表情，又重新把审视的目光移到了黎豫身上。
顾承铭看着父亲看向黎豫的目光，心里却忍不住冷笑了下。
顾骥业以为他现在还会像上一世那样傻傻地把他当做父亲崇拜吗？在经历过上一世那样的事情后，再见到这个父亲，顾承铭心里竟然只觉得可笑。
反正他喜欢黎豫的事也是瞒不住的，他也不介意现在就把这件事告诉他的父亲。
他的父亲不就希望他越堕落越好吗？
不过不好意思了，他注定要让他的父亲失望了。
这一辈子他不仅要拿走自己该得的全部，也会好好保护好黎豫。
吃过了年夜饭，顾骥业和方莉蓁又匆匆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