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云买好东西,找到在超市外面等他的韩联。
韩联脸有点红,皱着眉说头晕。
逢云腾出手在他额头上贴了一下,完蛋,睡沙发是真的冷。
早起还耍心眼,回去的时候成了病号,逢云跑前跑后,又是量体温又是找翻药箱。韩联窝在沙发上,头疼是真,心里是真高兴。
逢云愧疚了:“你别呆沙发上,洗个澡床上睡着。”他又把热水器调高了几度。
韩联洗完澡如愿以偿地躺到床上。
“难受么,吃了药有没有好一点。”逢云忧心地问。
“唔……头疼死了。”韩联闭眼皱着眉。
逢云又找了冰袋出来,拿毛巾裹起来放到他额头上:“你好好睡,中午吃饭再叫你。”关上卧室门才去收拾买回来的东西。
里面的人精神百倍地睁开眼,半张脸都缩进被子里,左右都是逢云的气味。
生病发烧是真,不过他没那么难受,洗过澡之后已经有点出汗了,看这个样子嘛估计再有几个小时就退烧了。
哎,好得有点太快了,韩联不满意地想。
中午一点,韩联的烧基本就退了,病来如山倒,病去……也如山倒,可谓雷厉风行。
逢云熬了粥,两人默默无言地捧着碗对坐。
“你今年回家吗?”逢云问。
“不回,我都没买票。你呢?”
“我买了除夕前一晚九点的机票,十一点到A市,跟爸爸说好来机场接我。”
“嗯。”韩联喝着粥,里面加了鸡肉姜丝虫草花,比起外卖泡面来说还怪豪华的。
逢云沉默了一会儿,说:“你住这里吧。我害你弄丢钥匙,真是对不起。反正我还有两天就回去了,凑活着跟我住,等放完春假再找你室友配钥匙。”
韩联答应道:“好吧。”
他顺利成章地住下来,逢云却不能让病号睡沙发。
床彻底让给韩联,逢云在柜子里拿棉被的时候叮嘱道:“我的被子和枕头都放在这个柜子里。”
赶着下午三点前给韩联下单了几套换洗的衣服。晚上快递送来,扔洗衣机里洗好脱水,先用小太阳烘着,逢云还拿电吹风对着吹,沙发上铺了羽绒被,整个客厅亮起温暖柔和的黄色暖光。
“好些了?”逢云问。
韩联端着药碗靠在沙发边上:“好多了。”
好像什么话都不说,就这样待着也挺好的。
“你……”韩联犹豫了一下:“你现在讨厌我吗?”
“怎么会。”逢云把衣服翻一面,都是贴身穿的,全棉的质地,就是太吸水,又烘又吹了半小时还在冒水汽。
韩联望着他的侧脸:“那以前讨厌过我吗?”
逢云莞尔:“没有啦!”
怎么会讨厌你呢。
“嗯。那我运气挺好的。”才丢了钱包钥匙的人如是说。
又过了一会儿,韩联默不作声地深吸了一口气,问:“愿意试试跟我在一起吗?”
逢云啪嗒一声关了吹风,转头眼睛都不眨地盯着韩联。
韩联看到那双眼睛里有水光迅速漫出。
愿意啊。
第29章 第 29 章
那天晚上两人聊到很晚,大部分都是韩联在说逢云在听,说得最多的是没有联系的、空白的四年。逢云一直不明白的事情,也终于有了解释。
我时常在想,自己应该是天生亲缘就很单薄的人。
小的时候还不太明白,我的父母总是格外忙碌,早出晚归。和我最亲近的人是家里的保姆。我妈妈偶尔会想起我来,带着我玩一会儿,相比也是要花她极大的耐心。后来她发现我对她其实比不上保姆亲热,转头就把那个辛苦照顾我好几年的阿姨辞退了。
所以我家的保姆换得特别快。
年纪稍大一点,家里就换成只用做一日三餐的钟点阿姨。
等到我住校之后,一日三餐就变成了周末三餐。
随着年纪的增长,我也发现自己的父母和别人家不一样的地方。我想他们和我就像住在的一个屋子里的陌生人,他们两人彼此也像陌生人。
等到高三的时候,终于,他们连家庭的表象也不想再维持。
我还没有来得及知道普通的家庭是什么样子,就已经连家庭的外壳都失去了。
他们离婚之后各自搬出去。
我已经快要十七岁了,虽然还未成年,但我的父母显然没有一方想要承担着最后一年的抚养责任。
不,这样说也不对。
他们给我留了一所房子,虽然空荡荡,仍然能够遮风挡雨,我的帐户上每个月都会按时收到两笔钱。
父母亲情对我来说是一个没什么确切体会的概念,可他们给了我生活必须的物质条件,甚至在这方面,做得比许多父母要更容易一些。
我还是应该感激父母为了养我长大所支付的金钱。
大一的时候,我知道母亲要再婚了。
其实我不太在意,只是有点惊讶。我以为她是那种不会真的投入一段感情的人。
那个人是卢愫的父亲。
是谁都好吧。
后来我的父亲找到了我,告诉了我一些关于那位卢先生的事,我的父亲一直以来都是一位很实际的商人,跟我谈得最多的是卢先生生意上的缺陷和他背后巨额的债务。
这个时候我明白了,他是在担心我的母亲。
他希望我是那个叫醒母亲的人,因为某种他没有告诉我的原因,他自己本身应该已经失去了我母亲的信任。
真奇怪,他们看起来又不想以前那样互不关心互不在意的样子了。
我谨慎地向母亲提出要她重新考虑是否要再次步入婚姻的问题。
我和她约在了离我们原来的家很近的咖啡馆。
她看起来气色不错,但是对我的话非常生气。生气的矛头直指我的父亲,认为我是在替我父亲干涉她的生活。
嗯,好像还真的是这样。
我母亲一直是个理智而冷漠的人,不过她好像稍微丢失了自己的理智。她对卢先生摆出了一种让我难以置信的信任态度,以至于我甚至有点怀疑起她所表现出来的喜怒的真假。
我记得她指责我:“我作为母亲从来不干涉你个人的选择,你有什么资格来阻止我迈入理想的生活。”
这太荒谬了。
她又何止是不干涉我的选择呢,她几乎从来没有在意过我的事。
我和她针锋相对,说她从来没有尽到过母亲的责任,说她对我的一切一无所知,说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喜欢跟自己进同一个更衣室的人。
她给了我耳光,怒气冲冲地回去找婚庆公司规划宴席了。
我想我太不冷静了,从小到大的渴望与失望混在一起,全部演化成了愤怒与怨恨。
这个时候卢愫找到了我,几乎是一拍即合,我们怀着同样的目的,彼此都带上面具去见了她的爸爸。
那位卢先生,虽然据我父亲看来生意做得一塌糊涂,人品也十分堪忧,却意外地宠爱和前妻生的女儿。
这一年太糟糕了,一切都在混乱争执彼此指责中过去。我母亲最终和那位卢先生分开,转头就去了F国。我没告诉过你吗,我外公其实是F国华侨,来到中国后定居在北方。
没多久我父亲也跟过去。
真是两个奇怪的人。
而我自己面临很尴尬的处境,卢愫似乎假戏真做了。
先是他父亲生意上的事终于没能瞒住人,债主堵在公司,而他自己提前跑路了。
而后她自己并没有像我们约定的那样达成目的就了结。她开始不停地联系我,我所有的联系方式都不停收到来自她的消息。最糟糕的一次,我们俩都在各自的学校,因为她不停地给我发消息,而我拉黑了她,于是她跳进了自己学校的蓄水库。
我去了她念书的地方,见到了她匆忙赶来的母亲,给这位善解人意的阿姨看过最初卢愫和我联系时的聊天记录。
她妈妈是个善解人意的人。
又过了半年,听说卢愫妈妈一直在带她接受心理治疗。那个时候我跟你几乎是断掉了所有联系。
等到那一年同学会的时候,我其实是在餐厅门口才碰见卢愫的。她看起来和气又正常,只是笑着和我打招呼,问还能不能像那会儿一样挽着我的手。
我想我又犯了一个错误。
而她有自己的目的,虽然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探望郝德均那天,你不肯留我的电话,我想你确实很有理由讨厌我的。
韩联的病很快痊愈,逢云还来不及体会他所说的“在一起”,就匆匆丢下他独自回家了。
到家已经过了夜里十二点,逢云胡乱洗漱过睡下。床单被套都是沈妈妈新换上的,有股洗衣液带的白兰花香味。
除夕当天,虽然这个小家庭只有三个人,同样摆了满满一桌菜。这是逢云工作之后第一次回家过年,沈爸爸开了红酒,说的也无非是叫他好好工作的话。沈妈妈则细致地问了很多,上班辛不辛苦,加班多不多,那边饮食习惯合不合口味……最后问到有没有心仪的女孩子,逢云心思却飘到远在K市一个人过年的韩联那里。
他是有点舍不得把韩联一个人仍在出租屋里,韩联自己却表示无所谓,还叫逢云在家好好过年,不要担心他。逢云暂时还没有领悟感情生活里欲擒故纵的伎俩。
见儿子咬着筷子不说话,沈爸爸赶忙示意沈妈妈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么看必定是没有了,又或者逢云喜欢的姑娘不喜欢他,哦哟年轻人的自尊心!
晚上快睡下的时候,逢云关上房门给韩联打电话。
只响了一声就接起来。
其实也没什么要说的,那边传来电视里春节联欢晚会的声音,已经到难忘今宵了。
“新年快乐,韩联。”
“新年快乐,沈逢云。”
初一一早,逢云父母就带着他回乡下外婆家。和市区不同,乡下时不时都有远近人家放鞭炮的声音。外婆家小院里散落着细碎的红纸,硝烟的气味还没有散去,那是除夕夜里残留的年味。
宋鼎松早在两年前就结婚,现在一左一右地抱着两个流鼻涕的小屁孩,神采奕奕。
宋竹茹没有回来。听说已经大了肚子,吴家怕她有闪失,让小两口今年自己在外乡过。
逢云想起当初说要帮宋竹茹揍人的话,真是天真又好笑。
他自己的生活在向着圆满一点点靠近。
过完春节,逢云带着大包小包返回K市。过了这些年,他好像还是那个小乌龟沈逢云。
韩联帮他收拾好东西,说室友昨天就回来,已经配好钥匙,这就搬回去住了。
逢云有点小失望,迅速的掩盖过去。他把家里带的东西分出一部分,让韩联提走。
小屋有了另一个人的气息,好像变得跟以前不太一样。
他看着卧室里的床。
要不要换。
换吧,趁着天气好。
算了,先不忙,过几天再说。
这晚上睡得很安稳,一夜无梦。七点半新来,新年开工第一天就到了。
工作是让人忧虑的,开工利市却是让人开心的。
第一天也没有什么事情做,大家都忙着分享家里带来的食物,食物是人类进步的阶梯,学会分享食物是人类社交的一大进步。
沈逢云最为一条长命单身狗,实战经验可以说是一片空白的。对他而言这差不多等于骤然开启全新的生活模式。韩联刚好相反,显得得心应手多了,几乎是牵着逢云的鼻子走。
什么时候该来接他下班,该一起吃饭,该看个电影,或者该做点别的什么——当然目前还没有别的什么。
韩联那边房租租约到期,沈逢云问他:“搬来跟我住吗?”
韩联感觉心好像停跳了一拍。
“我春节回来就想跟你说的。”逢云理所当然地看着他:“我们应该搬来一起住才对的吧。”
应该,当然应该。
逢云有点不好意思地笑:“那天你跟我说配好钥匙要回去了,我还挺失望的。”
噢,其实这应该是个隐藏的高手,玩得好一手扮猪吃老虎。
“对了,我打算换一份工作,现在跟你工作上有接触,我觉得不太好。”逢云又说:“你记得我跟你提过的邵明白师兄吧,他和几个朋友一起辞职出来单干了,这几个月稍微有点起色了,问我愿不愿去呢!”
其实这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吧,选好方向就轰轰踩了油门一往无前。
还有要和父母坦白的问题,逢云决定先预演一下。
预演的方式是约了邵明白出来,带着韩联坐到他对面:“师兄,这是我男友。”
韩联伸出右手:“师兄好,我叫韩联,和逢云是高中同学。时常听他提起你,多谢你一直对他照顾有加。”
因为这两个人态度摆得太诚恳了,邵明白在最初大吃一惊之后很快就释然了。反正带大的师弟总归是要被人拐走的,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分别?
第30章 第 30 章
于是逢云从一开始的无所适从手足无措到游刃有余轻松自在只花了不到一个月时间。甚至有时候在他人面前要比韩联来得更坦白一些。
偶尔一起外出的时候碰见以前的同事,两个人都很自然,牵着手就牵着手,不会欲盖弥彰得一把甩开。就是那些曾经花痴过韩联的女同事们满失望的,闹着要逢云请喝饮料弥补她们的青春损失。
最初住到一起的时候,细节的磨合花了一番功夫。在一个屋檐底下,生活中最琐碎最无聊的部分展示出来,就像认识一个全新的人。比如把鞋头朝里还是朝外放,外套放衣柜的时候是叠起来还是挂起来,洗澡的时候花洒拧成大水圈还是小水圈,差异比二人想象的要多。
体谅和理解同爱慕一样都是继续向前的助推剂。
过了磨合期,逢云心里那个小圆的缺口就几乎看不到了——韩联知道他早上喝茶晚间喝牛奶除非工作特别忙否则绝不碰咖啡,雨天回家要把伞撑开晾在阳台,周末习惯稍微晚起一点,时常不吃早饭,就做好早饭等他。逢云也知道韩联用电脑要在左边放盏台灯,喜欢往水杯里加冰块而不是等着饮水机制冷,不喜欢柠檬气味的东西,所以家里的沐浴露洗发水从来不会买柠檬香型。人的习惯哪有什么道理可想,他们互相适应对方,又互相改变着对方。
世间找不到全无摩擦的情侣,分歧争执都是正常生活的应有部分。
但是,不要刻意说伤人的话,生气也要克制,一小时内道歉和好。
至于向家里人坦白的问题,韩联那边,母亲已经知道了,看样子是难以取得谅解,不过这也没那么紧要。像他?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约核档模自档。淙恍睦锊灰藕妒羌俚模挛锒加辛矫嫘浴K刑焱环⑵嫦氲模司拇虻缁案对贛城的老爹,通知他,喂,你的儿子跟个男的在一起了。后果当然是韩先生怒发冲冠在电话里大骂一通。骂归骂,再后面就没有了。这种半个陌生人一样的亲子关系,倒是逢云在一旁看着觉得不是滋味。
国庆放假两人赶着出行高峰一路回到A市。韩联把逢云送到小区门口后就回他那所一年半载都没有人气的房子。
晚饭一桌都是逢云爱吃的菜,电视里放着新闻联播,炎夏的气息尚未完全消退,客厅落地窗上的风铃叮当作响。
沈妈妈照例是对逢云日常生活问个不休,逢云喏喏应着。他手里拿着汤勺搅啊搅,看见竹荪鸡汤面上亮晶晶的的油花转圈。
“妈妈,爸爸。”逢云认真有笃定地说:“我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沈妈妈先是一喜,又觉得逢云表情不对,连声问道:“怎么,哪家孩子,有照片没有,是做什么工作的,怎么不一起回来?”
沈爸爸放下筷子,说:“什么时候的事?”
逢云抿了下嘴唇,说:“你们记不记得韩联,以前高中和我一个宿舍的。”
饭桌上有一瞬间的安静。
沈爸爸以为自己理解错了儿子的话,问:“韩联怎么了?”
沈妈妈震惊的表情还挂在脸上,她推桌起来,一个人进了卧室。
沈爸爸和逢云大眼瞪小眼地看着,终于回过味来了。
他没有多问,跟着也进了卧室。
逢云一个人对着一桌菜,在想是不是自己没有选对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