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的话，我可以今晚带你去。”阿诺德说。
“诶？”欧洛被吓了一跳，“这……这是不允许的吧？”
“你已经拿到申请了，什么时候去其实都可以。”阿诺德示意他仔细看文件，“只要安检时你能拿出这个，就不会有人拦你。”
欧洛依言又看了看，半信半疑道：“这不是钻空子吗？我觉得应该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想去吗？”
阿诺德气定神闲地反问。
“……”
欧洛看来看去，最后一咬牙：“去！”
他们下班后一起吃了个饭，然后从特殊通道去了“奔狼”和“游隼”的停机坪。路上安检时欧洛果然遇到了点小麻烦，但刷过通行磁条后就被系统放行了，之后一路畅通无阻，顺利地到了地方。
“这边需要绕路，平时为了节省时间我们都直接爬梯子上，不过你没有权限走那边的通道，只能从这里直接进驾驶舱。”阿诺德为他解释了一下，然后率先弯腰走进了半人高的入口。
欧洛跟着弯腰进去，眼前一亮。
“这个系统跟网络上公布的不一样！是什么时候更新的？”他凑到监控屏幕前打量上面的各项数据，又低头去看操作台，几乎整个人贴到上面去，念念叨叨地看这看那，“哇，这个扫描系统真厉害……”
阿诺德没去制止他，毕竟这是“奔狼”的驾驶舱，是他最熟悉的地方之一，欧洛能做些什么他都心中有数。等欧洛在舱内转了一圈，他才慢悠悠地开口：“想试试操作吗？”
“可以吗？”欧洛向往地看了操作台一眼，又皱了皱眉头，“可是这个好像不符合规定吧……”
“全息扫描可以开，现在驾驶舱是被单独剥离的，没有和机体本身嵌合，所以你做的操作多数都不会有实际作用。”阿诺德过去替他打开了扫描系统，剩下的操作交给欧洛自己来，“基本操作和模拟舱差不多，只是按键排布和指令有区别，你可以试试看。”
既然已经得到阿诺德的允许，欧洛大着胆子坐到了位置上，小心地握住操纵杆，左手在按键区敲了几下，一个确认框弹了出来。
“是否转为扫描模式？该模式为备战模式，防御层将关闭。”
他点了确认键，整个停机坪立刻在监控屏幕上显示出来，各个出口的情况都一目了然，有人和火力点设置的位置分别用蓝色和红色标明，系统搭载的战术分析型人工智能还给出了危险程度分析，数值排布在各个点下方，清晰极了。
这可是模拟舱里不可能有的系统，欧洛抱着好好体验的心态一个个功能试过去，没敢动火力系统，只小心地看了看弹药舱，然后惊讶地睁大眼睛。
“好厉害……”
“新研发出来的武器和弹药，经过多次试用确认将瑕疵率控制在0.1%以下后，就会根据各机的性能和用途分别搭载。”阿诺德解释道，“网络和杂志上能够刊登出来的，在这三……两架战机上几乎都已经被淘汰了。”
他像个尽职尽责的导游，把欧洛好奇的部分全都解释了一遍，等欧洛几乎把操作系统摸了个透，他才提醒了一句：“很晚了，吃点东西我送你回去吧。”
“居然已经这么晚了！”
欧洛看了一眼时间，又回头看了阿诺德一眼：“你在后面站了一晚上，怎么不跟我说？”
“又不是什么大事。”阿诺德摇摇头，俯身下来把防御系统重新打开，然后把他和欧洛的外套拿上，“走吧，我的权限也不能在这里过夜，再不出去要等明天了。”
欧洛站起身来，走到一半又觉得不对：“我好像还没有看‘夜枭’……”
他居然在“奔狼”里耗了整整一个晚上，而阿诺德一点也没有提醒他！
23.
“你可以下周三再来。”阿诺德难得开了个玩笑。
“……”欧洛扭头看他，狐疑道，“你是不是以为我不知道那个通行证是一次性的？”
说归这么说，他还是跟着阿诺德往外走，经过“夜枭”驾驶舱的入口时犹豫了一下，眼神像黏在上面一样，走出老远都舍不得回头。
阿诺德在通道口等他，见欧洛走了两分钟都没走出十米，忍不住笑了笑。
“要不还是在这里过夜吧。”他说。
“可以吗？”欧洛犹豫着望了他一眼，“会不会不合规定？”
他显然很想继续看，阿诺德也不打算让他留下遗憾，脸上却不动声色：“既然已经钻了空子提前来参观，再逗留一个晚上也没什么。”
“……可是这样不太好。”欧洛纠结地皱了皱眉头，又回头看了“夜枭”一眼，“还是不看了，我们走吧。”
如果阿诺德因为满足他的这点要求违反规定，他以后就再也没脸求阿诺德帮忙了——说到底是他不好，可是违反规定呆在这里过夜，受处罚的一定会是阿诺德，毕竟是阿诺德把他从驾驶员入口带进来的。
他纠结的心情全写在脸上，阿诺德看得一清二楚，觉得他可爱又好玩。
“不用担心我，在停机坪呆一个晚上我以前也做过。”他把欧洛的外套递过去，自己率先往“奔狼”的驾驶舱入口走，“你去看吧，我到储物室找点吃的。”
战机驾驶舱后面的储物室都会备有紧急医疗包和足量食物衣物，这些储备会由后勤定期更换，确保食物和药物都没有过期。但即使这些可以长期储备的食物没有过期，它们的味道也不会特别好——至少肯定是比不上新鲜食材烹饪的食物的。
欧洛愣了愣，倒不急着去看“夜枭”了，跟在阿诺德身后也挤进了储物室。
“我来帮你。”
阿诺德肯为了让他把两个驾驶舱都看完留下来过夜，他之前一点也没想到。毕竟“奔狼”的驾驶舱一目了然，能休息的地方只有驾驶员的座位，肯定比不上回去睡床舒服，阿诺德根本没必要委屈自己留在这里过夜。
……是为了他啊。
他心里涌上一阵温暖的酸胀，又觉得自己感动得有点过了头，于是抢先抱起阿诺德翻出来的毯子和外套往外跑。
“我去帮你铺一下！”
阿诺德用罐头鱼和冷冻过的面包夹在一起加热了下，做成罐头鱼三明治垒在一起，加上稀释过的浓缩果汁，倒也算是一顿像模像样的迟到的宵夜。他们在通道里铺了张毯子盘腿坐下，一人一份三明治地对付完了，把残局收拾了一下，欧洛就被阿诺德赶去继续参观了。
欧洛争夺盘子无果，被赶去“夜枭”那边参观。他站的位置靠近通道边缘，可以看见下面停放战机和其他修理机器人的停机坪的情况，无意间往下看了一眼，却发现下面居然有人。
已经早就过了封锁时间，除了他和阿诺德这种故意滞留“被困”的，居然还有别人留在停机坪里？
他又往通道边缘靠近了些，贴在护栏上悄悄往下面看，想看看那神秘的逗留者是谁，那人却已经快步往出口走去，欧洛只来得及看见他笔挺的军装和暗金色的头发。
等那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通道里，他才疑惑地直起身。
“怎么了？”阿诺德在他身后不远处问。
欧洛眨了眨眼，回头看他。
“下面刚才有人。”
“……有人？”阿诺德快步走到他旁边往下看，但当然没有看到任何人影。
“我刚刚发现的时候他正往出口走，可是现在应该不能离开了……？”欧洛犹豫着说。
阿诺德却摇了摇头。
“我们不能离开，但是能离开的人还是有的。”
他没再跟欧洛解释，欧洛怕涉及机密也不敢问，于是爬进“夜枭”驾驶舱参观去了。
“夜枭”的驾驶舱大体布局和“奔狼”差不多，细节上却满是欧渝的个人喜好，树根形状的杯子啦，舱壁上贴的便签啦，要不是欧洛确定自己身处王牌战机的驾驶舱内，说不定还以为自己乱入了欧渝的房间。
他小心翼翼地不知什么时候喝的半杯水倒了，杯子放回原位，又把操控台上乱七八糟的杂物收拾了一下。后勤大概是怕欧渝找不到东西才不敢弄乱，可他给欧渝收拾了十几年房间，这么点大的台子还是敢动的。
等他收拾完，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直起腰来，准备把钥匙之类的小玩意照旧给放进抽屉里的时候，却发现抽屉里已经塞了别的东西。
欧渝什么时候有在抽屉里放东西的习惯了？欧洛有点奇怪，把那叠扎得整整齐齐的信封往里推了推，正要把用盒子装好的钥匙放进去，结果发现信封一角在抽屉拉出来后被光照到，上面赫然是安德烈的名字。
他犹豫了一下，觉得偷看欧渝的信不太好，但还是把那叠信从抽屉里拿出来，看了看信封上的署名。
一共30多封信，全是安德烈写的。很难想象像安德烈这样的人会手写这么多信，但更难想象的是……欧渝居然把这些信全部留着，还扎得整整齐齐地收在抽屉里。
要知道欧渝可是连自己的行李都能丢在运输机上两天后才发现的人，他一年里能有200天呆在“夜枭”附近，能把安德烈的信好好地收在这里，这是他们俩的合照才有的待遇。
他看了操控台上摆的合照一眼，决定先原谅一下欧渝，但是对信的内容的好奇不减反增，按原样放回抽屉里以后根本无心参观，满脑子都是欧渝是不是在跟安德烈交往。
阿诺德进来时看到的就是欧洛一脸纠结地趴在椅背上的样子：“怎么了？”
“没什么……有件事想问问你。”欧洛觉得可以从他这里得到点情报，于是姿势不变，反坐在驾驶座上问，“小渝最近是不是经常出去？”
“他最近比较忙。”阿诺德说，“你想他了？”
“不是不是。”欧洛也不知道该怎么问，索性把话敞开了说，“他最近有跟安德烈?奥古斯塔斯出去吗？”
“……”
阿诺德没有立刻回答，但欧洛看他的表情，觉得自己好像已经知道了答案。
“不会吧……”他喃喃着重新拉开抽屉，把那扎厚厚的信拿出来，“欧小渝难道真的在跟他交往？”
“他是成年人了，就算是也没什么。”阿诺德说。
“可是我总觉得那人不太靠谱。”欧洛拿脑门砸了砸椅子软软的靠背，有点怕他觉得自己无理取闹，“我也想小渝能早点找到个照顾他的人，不过这个人选好像怪怪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种不放心的感觉是从哪来的，明明是双胞胎，但他从小当惯了哥哥，一直照顾欧渝长大，好像已经成了习惯，改不掉瞎操心的毛病了。
阿诺德揉了揉他的脑袋。
“欧渝自己会衡量，他不是小孩子了。”
欧洛还不放心，拿头顶了顶他的手心，觉得自己像个老妈子：“从你的角度看，是不是觉得我操心得有点过了，会干涉到小渝的选择？”
阿诺德沉默了一下，说：“你是为他好，他知道的。”
他的手心干燥而温暖，欧洛这么呆了一会儿，抬头去看他。
“阿诺德。”
男人低头看他，蓝眼睛在监控屏幕的蓝光下显得更加明亮：“嗯？”
“我好喜欢你。”欧洛从椅背上露出眼睛看他，伸出手来握住阿诺德刚才揉自己脑袋的手，“你怎么这么好？”
他容易脸红害羞，但这次却只是看着阿诺德，眼里的笑意像星星一样。阿诺德和他四目相对，突然勾起嘴角笑了笑。
他这一笑欧洛整个人都不好了，被他笑得晕乎乎的，仰着头看他，等他俯身下来时才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阿诺德亲了亲他的眼皮，等欧洛惊讶地睁眼才笑着捏捏他红透的耳垂：“你是不是太害羞了？”
“你突然这样……无论是谁都会害羞啊。”欧洛捂着眼睛反驳他。
“我没有别的对照组，但是你害羞的频率好像太高了。”阿诺德面不改色道。
欧洛松开捂眼睛的手看他，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发现阿诺德好像很喜欢对他搞突然袭击，而且每次最后都是他吃瘪，真是好不爽。
转了转眼睛，他突然心生一计，朝阿诺德勾勾手指。
等不明所以的阿诺德靠近后，欧洛猛地伸出手臂勾住他的脖子，用的力气不大，但已经足够把他整个人拉下来。
他早就看好了距离，趁机亲了亲阿诺德的嘴唇，然后迅速后撤，拉开距离后得意地发现自己报复成功：“你脸红了！”
被欧渝的事弄出的担忧和焦躁，不知不觉间就这么化解了。欧洛心里像有小猫在挠，痒痒了一整晚，等第二天上班收到欧渝的消息时才想起自己好像没把帮忙收拾操控台的事情告诉他。
“是我啊，我昨天晚上偷溜进去参观，没忍住就帮你收拾了一下。”
“我说后勤什么时候敢动我的东西了，查了来访记录才知道是你。”欧渝回了个贼兮兮的奸笑表情，“我看到某人跟你一起在停机坪呆了整晚哦，欧洛同学，是不是要解释一下？”
他今天早上才从空间港回来，看时间估计也就刚洗过澡，这急吼吼地来八卦，可见有多好奇。
“我有什么好解释的。”欧洛意有所指道，“倒是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藏着没跟哥哥说？”
“不说算了，我去问阿诺德哈哈哈。”欧渝回道，“我下午回军部做汇报，晚上一起吃饭啊。”
他们约好了下午下班后见面的地点，欧洛去替明克送材料，却在通行证审核区意外地遇见了安德烈。
他还是在路上站着也能吸引人目光的样子，欧洛本来想默默路过，却被他主动叫住问了好：“怎么样，还习惯实习工作吗？”
“还不错，谢谢。”欧洛礼貌性地点了点头，见他在等一堆材料的审核，顺口问了句，“有什么重要活动吗？”
“不是，我个人的一点申请。”安德烈朝他笑笑，也没刻意遮挡那些材料，“有点多，赶时间的话让你先弄？”
“不用不用，我只是路过，准备去档案室送材料。”欧洛趁着这个机会找借口溜了，临走前不经意间瞄了安德烈的材料一眼，发现有份材料下面露出一角，上面有个似曾相识的图案。
他正边走边想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类似的图案，明克突然发消息来催他，欧洛连忙把这事先搁在一边，跑去送材料了。
晚上吃饭时他跟欧渝提了提白天遇见安德烈的事，欧渝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哦了一声继续夹菜：“你怎么吃这么少啊，中餐哎，很好吃。”
欧洛被他塞了个鸡腿，觉得他好像有点怪怪的。
“你是不是不想跟我谈这个？”他问欧渝。
欧渝拿筷子的手顿了顿，似乎有点犹豫，但随后还是自暴自弃似的放到了一边：“行吧，你想问什么，快说快说。”
他大有有问必答的架势，欧洛却还是有点怀疑：“你会跟我说实话吗？”
“那要看你问什么了。”欧渝说。
欧洛也知道跟他绕弯子没什么用，于是索性开门见山：“那我就问了，你跟安德烈?奥古斯塔斯是什么关系？”
“……原来你要问这个。”欧渝看了他一眼，居然意外地淡定，“我在跟他约会啊，怎么了？”
24.
“他不是追求你很久你也没答应吗？”欧洛反问道。
“突然就觉得他人还不错嘛，”欧渝的表情有点别别扭扭的，回答得却很老实，“就……虽然很烦，但是有时候还可以吧，就试试看。”
完了。
欧洛看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心里明白，欧渝大概是喜欢上安德烈了。
不过这些到底是怎么在他眼皮底下发生的？他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弟弟好像就要跟人跑了……
他垂死挣扎道：“都这么久了，怎么会突然对他有感觉的啊……”
欧渝犀利地反问他：“那你还对阿诺德一见钟情呢，怎么不许我日久生情啊。”
“这不一样啊，你不要混淆视听！”欧洛怒视他，“我可没有瞒着你我喜欢阿诺德这件事！”
“现在你不是知道了嘛。”欧渝强行岔开话题，“这个虾仁很好吃，你快尝一个。”
“好吃。”欧洛被他塞了一嘴虾仁，盯着他看了好一阵子，突然好像明白了欧渝刚才犹豫的原因。
“小渝啊，”他把蘑菇炖鸡汤往欧渝面前推了推，试探性地问，“你刚刚……是不是在害羞？”
欧渝吃虾的动作顿了一顿，镇定道：“没有啊。”
“……你就是在害羞，小时候被孤儿院的丽莎老师摸头就是这个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