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敬瘫在沙发上,捧着一杯果汁,正顺着吸管往果汁里咕噜噜吹泡泡。
方有源怒骂:“还说老子粗鲁,王八蛋,死基佬,老子要捏爆他JJ!打爆他BB!”
江敬:“还要踹爆他DD!”
“DD是什么?”
“就是哔——”
“说的好!”
方有源一屁股坐到江敬对面,丢了根烟过去。然后两个人开始埋头抽烟,在烟雾缭绕中思考出路。
“我已经被辞退了。”方有源说道,“你打算怎么办?”
“走啊。”江敬还是一副提不起劲的模样。
“这种工资不多见了,你确定?”
“嗯。”
“好兄弟!”方有源热泪盈眶,用力砸了江敬肩膀一拳,“咱们重新找个落脚地方,再找工作!一定要找份更叼的,将来衣锦还乡,打脸那小王八蛋啪啪啪!”
“嗯,你很有想法。”江敬颔首道。他已经开始想象自己流落街头在天桥下摆摊算命的未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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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掩人耳目,提防江敬的走狗们尾随抢夺他的功劳,江敛之此行转挑安静偏僻的地儿走。
傍晚时分他迂回地抵达C市,在郊区一栋灰扑扑的租房落了脚。
目标人物就在C市,江敛之计划需在此处暂住几天。
说起这租房还真是便宜的很,虽然位于郊区,交通不方便,但好歹有六十多平方米,家具齐全,月租竟还不到五百。
租房虽寒酸,但江敛之就喜欢这样的寒酸。他这人仿佛天生贱命,明明身家过亿,就是享受不得舒坦日子。你给他金碧辉煌的宫殿住,他反而要夜不能寐了。唯有这样寒酸,简陋,窄小,沉闷的小屋子,门窗全部封闭起来,才能让他睡得安心。
很快他就知道这租房如此便宜的原因。
当他把行李箱从楼梯往屋里搬的时候,他听见拐角两个房客在说话。
“听说了吗,那边444号房租出去了!老板也就欺负外地人不知道!”
“那房怎么了吗?”
“怎么了?五年前多轰动的新闻你不知道?那里死了人!听说五年前有对男女住在444号里边,半夜的时候那女的把男的勒死了!勒死后还把人肢解了,尸体藏在墙壁里边,直到发臭长虫了才给人发现!”
“啧啧啧,果然不能轻易得罪女人啊……”
江敛之站在油漆剥落,古旧破损的楼道上,凝神听了片刻,便回屋子锁了门。
普通人听了大概要吓跑,但江敛之不能跑。他是个相师。
他虽然性格阴郁不合群,但一直忠诚地践行着师门的祖训,为相师者,除魔卫道,庇护无辜。
他一进屋就发现这屋子格局不对,尖角正对门口来客,厕所紧挨床铺,镜子藏于门后,一点植被都没,完全是个聚煞破财的布置。空气中隐约流动着一股阴森凉意。
江敛之出了趟门,买了铁铲等挖墙工具。然后回到屋子,躺在床上,把符箓跟桃木剑放在胸口,等待一天阴气最重的时刻来临。
不知不觉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江敛之在黑暗中一下睁开眼睛,握紧手中木剑。
“铛,铛,铛……”楼下座钟沉重地敲响,彰显了午夜的降临。
窗外月光婆娑,树叶沙沙。
那树影映在对面墙壁上,就像一团黑雾中伸出千百只婴儿的小手臂,盘根交错在一起;又像密密麻麻的尖锐手指,向前扑来,指向正对面的床铺;模模糊糊的又像个男人的身影印在墙上,轮廓隐现,一阵风刮来,黑影发出“桀桀桀”的狞笑。
江敛之不知怎么的,心中竟罕见地泛起一丝紧张,甚至有点畏怯!
他不是第一次降妖除魔了,却还从未有过这种不安感,甚至有落荒而逃的冲动!冥冥中他有种预感,自己就要遭遇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
难道那尸体还有些腐肉埋在墙里没除干净?还是冤魂已经化成恐怖厉鬼了?
江敛之深吸口气,从床上一跃而起,拿了铁铲就开始挖墙。他要把墙里的东西挖出来!
“嚓,嚓,嚓”铁铲敲碎墙壁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中显得格外响亮刺耳。
在灰尘漫天的黑暗中,江敛之仿佛失去知觉。他忘了时间。只是心无旁骛地铲,砸,挖。
突然,那墙壁“咔嚓”一声,裂开一条缝隙!
江敛之的心脏毫无预兆地大力跳了一下,差点跳出喉咙。
说不清楚是紧张还是期待还是其他。
他超度了多少鬼物,还不曾有如此强烈的情绪波动,看来墙里的东西道行非同一般!
他吐出一口浊气,暗暗提高警惕,举起铁铲对着那缝隙就砸下去!
“咔——嚓——”
一块灰砖应声破碎掉落,在灰蒙蒙的尘土中,墙里露出一对眼睛。那眼睛沉默的,静静地与他对视。
江敛之骇得退了一大步!
但他绝不会半途而废!他能走到今日,靠的就是坚持二字!
他举起铁铲,再次“嚓嚓嚓”地砸击墙壁。
很快灰砖整块剥落,墙里那张脸整个露出来。
一个面无表情的男人,睁着眼睛静静地盯着他!
居然还保持着活人的模样,一点腐烂都没有!
然后,那张嘴动了。
“隔壁的,你敲我屋的墙干嘛?”江敬说道。
第5章 444号租房
原来,辞职并离开酒店公寓后,成了无业游民的江敬跟方有源,刚好看到了报纸上刊登的劣质广告,房屋出租。那地儿便宜成这样,江敬一看就心动,决定不能放过。于是在江敛之入住的前一天,二人就搬进了445号房。
这天,刚好方有源有事离开,他一个人大半夜的躺在床上,就听见隔壁屋传来巨大动静。他思忖着不能是贼,这么大声响,这贼不是聋子就是傻子。若真是贼,蠢成这样也不容易。江敬觉得自己应该放他一马,由着他继续闹笑话。
江敬先还瞧着这半夜撬墙的傻贼有点眼熟,仔细一看才认出这傻贼就是他那小肚鸡肠,不陪他玩的二师弟。他本要作势转身走人,忽然听见江敛之低声含糊地对他说道:“打扰了,对不起。”居然还一本正经地给他鞠了躬。像江敛之这样保守肃穆,严于律己的年轻人,已经很少了啊。
于是江敬眯起眼笑了。他不走了。
现在,江敬大喇喇地坐在江敛之房间沙发上,给江敛之讲人生道理。
“喂,小子,我叫江敬,你叫什么?”
江敛之惊讶地看了江敬一眼:“我叫江敛之。”这人居然跟他师兄同名。不过他师兄向来文质彬彬(装的),跟眼前这玩世不恭(本性)的家伙不一样。年纪上也差了一截。
“好的。小江,哥哥跟你说,毁坏东西,单靠道歉是不行的,要拿出点诚意来。”
江敛之有些拘谨地坐在对面。他不擅长跟人打交道,面对江敬的嚣张跋扈,他有点招架不住。
他眼盯着自己的脚说道:“我赔你。”
“哈?”江敬痞里痞气地挑起一边眉毛,“陪我?还想占我便宜?你小子有点调皮哦。”他故意歪曲江敛之的话。
江敛之皱眉道:“赔偿。”
江敬从烟盒里敲出一根烟叼在嘴上:“行,咱也不欺负老实人。”然后他开出了一个可以建一座民房的数目。
江敛之意识到自己遇上个敲诈的,登时眉宇大皱,显出不悦之色。
“不行。”
“真不行?”
“不行。”
江敬笑呵呵地点头,也不纠缠。他起身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他领着五六个租客,浩浩荡荡地过来敲江敛之的门。
原来,这些租客刚才都被江敛之的挖墙声吵醒。但因为444号房不祥,他们也懒得起身,就想捏着鼻子忍了。但方才江敬却挨个去敲他们的门,跟他们说可以到444号房里讨要精神损失费。于是在江敬的带领下,大家成群结队地过来了。
江敛之开门见到这排场,脸都有点扭曲了。
“呐,现在可以好好讨论下赔偿问题了吧。”江敬懒洋洋地叼着烟说道。
江敛之做了个深呼吸,忍住动手揍人的冲动。师门祖训有言,相师之术法乃上天所赐,只能用以降妖除魔,绝不能仗势欺凌凡人。而单单使用普通的拳脚功夫,他肯定双拳难敌四手。
江敛之最终还是妥协了。他被自己的信念原则捆绑住手脚,虽心中愤愤不平,但还是被江敬率领众人狠狠宰了一顿。
就在众敲诈犯心满意足准备回屋补觉的时候,房间的吸顶灯忽然“啪”的声熄灭了,外边走廊的壁灯也一盏接着一盏熄灭,以江敛之房间为中心,整栋租楼彻底陷入一片黑暗。
“怎么回事,停电了吗?”一个租客问道。
“我看我还是回自己房间吧。”
“那我跟你一起吧。嘿,谁带手机了,劳驾开个手电筒。”
似乎想起这屋子不太干净,租客们开始不安起来,陆续走出房间。
房间镜子里忽然闪过一道白色影子!
“什么东西!”站在镜子边的胖租客回头大喝。旁边几个租客听他这一喊,心脏都吓得差点翻过来。众人慌慌张张地望了周围。黑暗与未知,总是让人害怕。
“喵~”
窗外车灯闪过,一只野猫从窗台跳落几下跑开。
“原来是一只猫,大惊小怪的!”
“还是回自己屋里去吧。”
“对对对!回屋,赶紧离开这房间!咱们几个一起走!”租客们纷纷起身。
江敛之伸手挡住众人。
“不能走。”
黑暗中,他的脸色更显惨白阴郁,一对狭长的眼睛幽幽透着精光,浑身气势摄人,与先前被敲诈时判若两人。
“凭什么不让我们走啊!”江敬冷不防在后边吼了一嗓子。他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那些租客本是被江敛之的气势震慑住,给江敬这一喊,顿时全回过神来,一人一句地附和江敬:“是啊,你自己房间有……那是你自己的事,别想拉我们下水!”
江敛之皱眉看了江敬一眼:“你们以为,自己房间就安全了吗?聚在一起,好歹还有个照应。”
众人听他这一说,都有了一丝犹豫。
江敬推开人墙走到他跟前:“我可不想继续在这里待下去,麻烦让让。”
江敛之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这房间啊,好像多了一个人。”
周围霎时一片死寂。每个人都在身旁人脸上看到毛骨悚然的表情。
所有人都意识到,多出的这个“人”,恐怕不是“人”。而且,很可能就站在自己身边……
其实江敛之刚才也发现了,房间里多了一个“人。他之所以不说出来,是不想惊动这些普通人,以免发生混乱。他没想到江敬也发现了,而且还以这么无所谓的口气说出来,打乱了他的计划。
就在几人心思各异之时,墙壁上的黑影蓦地疯狂抖动,像千万婴儿一样咯咯咯啼笑起来,声音十分渗人。
接着,趁着众人惊魂未定,那黑影凝成一股黑色雾气,射向站最近的一个中年租客的脖子中!
“什么东西!”中年租客惨叫一声,捂住自己的脖子。
所有人紧紧盯着他那脖子。就见那块皮肤下一阵阵气泡鼓动,像有密密麻麻的蛆虫在蠕动,让人恶心反胃。
“噗!”响起一声沉闷的声响。仿佛找到突破口,那蠕动的皮肤像膨胀到极致的气球爆开一道裂口。从裂口中扭动挣扎出一张血嘴,嘴巴大张,嘴上长满两排细小锯齿,流淌下脓黄津液。
“鬼啊!”
胖租客大声惨叫,推开江敬就夺门而出。其他几个租客赶紧跟上,谁也不肯再继续留在这个房间。
江敛之探头一看,外边走廊不知何时已变得腥红暗沉,那过道处的楼梯凭空消失了,两旁违背常理地冒出无数个房门。一条长长的没有尽头的走廊,幽幽延伸向前方混浊的红雾中。
江敛之反应很快,掏出一把糯米拍在中年租客脖子上,就见中年租客露出痛苦无比的抽搐表情,尖叫一声后软倒在地上。
江敛之也不去管他,只对江敬怒道:“你故意添乱!”他气到极致,说话也还是那样语气平和,语速均匀。就是声音变得更冷了,咬字更加不清晰了,几乎两个字连到一块。
江敛之是真动怒了。他虽然以除魔卫道,保护无辜者为己任,但也有脾气。这大叔从出现开始就一直给他添乱,是可忍孰不可忍!
出乎江敛之意料的是,他动怒了,江敬反倒谦虚正经了起来。江敬诚恳地说道:“抱歉!刚才在下之所以那么做,实在是因为房东之前说,她请了不少法师过来做法,但都是骗子,被骗了很多钱财。在下就想试试大师真假而已。看大师刚才那把糯米洒的,我就放心了!”
原来是这样吗?如果真是,倒也无可厚非。
江敛之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追回那几个租客。
“你在这看着他,我出去找他们。记得,别乱跑!”
江敬道:“你确定?”
“外边鬼打墙,你拿着这个防身,顺便保护他!”江敛之说完,塞给他一张符咒,头也不回地跑出去了。
江敬两指夹起符咒眯眼看了一下,笑了。行嘛,小样,画得还挺像回事的。看来这小子很努力地想当一名相师啊。
就是不知道他无缘无故千里迢迢跑C市来,究竟有什么名堂……
江敬捂嘴打了个呵欠,决定回屋蒙头睡大觉,不给焦头烂额的师弟添乱了——他就是故意在添乱。
就不知道这师弟什么时候能够破除这鬼境了。
鬼境是鬼物制造的幻境。在鬼境里什么都能发生。鬼境会给人强烈的心理暗示,让人很难挣脱出来。
显然,江敛之已经被方才的鬼嘴,红雾迷惑了。
看来他这师弟想堪大任,还得再磨炼磨炼啊。
至于这只鬼物么,其实在江敛之到来之前,他就已经跟对方打过交道了。鬼蜮伎俩,不过如此。等江敛之在走廊多跑几圈就会发现,他被这只鬼物耍了。这只鬼物根本就未曾离开那面墙壁,他被镇压在那里,哪也去不了!
江敬将符纸放在昏迷的中年租客手中,拍拍他手背说道:“大兄弟,你拿着这个防身,保护好你自己啊。”
然后他一路打着呵欠回去睡觉了。
隔天日上三竿,江敬正对着镜子刮胡子,出去一日的方有源回来了。
方有源提着一黑袋子进屋。袋子里边都是些朱砂,柳叶汁、糯米,鸡血,八卦镜等工具。
方有源抹了把额头热汗,坐到旁边沙发上:“一天集齐七龙珠也没这么累啊老大!这笔买卖不好赚!”
“辛苦了,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做饭啊。”江敬蹲下身翻了翻袋子。“柳叶跟糯米有点多,等我抓完鬼看有剩下,就给你弄个柳叶包糯米啊。”
方有源闻言立马跳起来,头也不疼腿也不软了,精神抖擞地一头扎进厨房:“别啊,煮饭这种事还是我来吧!”
江敬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哎,铜钱剑呢?”
“五帝钱太贵了,能不能弄个桃木剑顶一下啊?”
“也行。”江敬摸摸下巴思忖到:江敛之那小子肯定有。
有师弟不能浪费。不宰他一顿不算完。
作者有话要说:
回答
1、恐怖吗?不恐怖真的。
2、CP谁?江敬V江敛之。江敬攻攻攻!
第6章 信与诗
方有源很快端着两碗泡面出来,每碗各放了一份白煮蛋跟火腿。
“阿敬,我还没见过你抓鬼呢,你到底行不行啊?我听说昨晚隔壁那群家伙被耍着折腾了一整晚没睡呢!一大早顶着对熊猫眼在那神神叨叨的,好惨。”说着,方有源剥好鸡蛋放到江敬碗里。
江敬吃得哧溜响,百忙中抽空回到:“傻子才挑晚上抓鬼啊!抓个鬼难道还要跟鬼讲公平竞争?别傻了!反正咱大白天去,要是抓不到,咱就跑!”
方有源想想是这个道理:“好!听你的!咱这笔买卖一定要做成,不能让老子干白工!”
“放心吧,我跟房东议好价了,给他抓鬼,钱到交货。谁也甭想抢走本大爷的生意。”
江敬抓鬼简单粗暴,他让方有源把屋主江敛之骗出去后,便用罗盘找到煞气聚集地,直接灵水符纸鸡血一起上。挖出秽物后,还不到午饭时间,于是他又找来两个师傅把墙重新砌起来。账当然算江敛之头上。
“啪。”
江敬把装着秽物,盖上贴了镇压符咒的木匣子放在桌上,推到对面人眼皮子底下,然后侧身坐到沙发上,给自己敲出根烟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