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红衣欲抬手打他,见其遍体鳞伤无从下手,只得作罢,看向叶长笺,“星河还未来得及行拜师礼,他原本便是你带来的人,投入你门下吧。”
步非凌笑嘻嘻道:“明儿是黄道吉日,诸事闲宜!”
燕无虞皱起脸,干巴巴道:“我也得喊你师父?”
叶长笺摸着他的头发,笑得天真无邪,“你也可以喊我老祖宗!”
燕无虞:……
翌日天明,风铃夜渡张灯结彩,里外换新。
沈星河、燕无虞穿着崭新的风铃夜渡修服跪在叶长笺面前。
浴红衣立在一旁,端着茶杯。
步非凌换上五彩玄衣袍,神情肃穆,上表疏文,“为道炁长存,为道脉永嗣,今有杭州人士燕无虞、天山人士沈星河,投入风铃夜渡门下,承天地明心之道,传魔、妖、鬼修之法。愿明灯常耀,照千古幽暗,破迷津业障,得证三界大道。”
“宣誓。”
“虽修惊世骇俗之法,绝不做忘恩负义之人。”
“虽剑走偏锋,亦择善而从。”
步非凌使出御火术烧了疏文,火势旺盛。
叶长笺笑道:“你看这火苗冒青烟,证明咱风铃夜渡的历代宗主都很满意这两个新徒孙。”
浴红衣咯咯直笑,“当年你拜师,烧疏文时正好吹来一阵风,大火蔓延迅速,烧毁爹最爱的一棵海棠树,爹摇头大叹,说咱历代老祖宗都在骂你是风铃夜渡的惹祸精!”
众人一哄而笑。
沈星河取过茶杯,递给叶长笺,“师父,喝茶。”后者喝了一口,道:“嗯,乖。”他取出一个红包递给沈星河。
沈星河接过红包,“砰砰”磕头,叶长笺连忙把他拉起来,哭笑不得:“磕这么重,嗑坏脑子可怎么办?”
待燕无虞行拜师大礼,他磕磕巴巴地喊道,“师……师父……,喝……喝茶!”
叶长笺忍俊不禁地接过,“嗯,乖。”随后也给他一个红包。
燕无虞白他一眼,弯腰磕头,“砰砰”两声,像是磕在众人心上。
叶长笺急忙拉他,揉了揉他的额头,“你可就一个脑子好使啦!”
轰然大笑。
拜师之后,由师父为徒弟取道名,因此叶长笺问:“师妹,风铃夜渡传到哪代弟子了?”
浴红衣道:“思字辈。”
叶长笺笑道:“我在夏天遇到燕鹿遥,那你的道名便叫思夏吧,燕思夏。”
步非凌插嘴道:“怎么不叫思春?”
燕无虞白他一眼,只听叶长笺继续道:“我在冬天捡到星河,你便叫思冬吧。沈思冬。”
沈星河恭敬道:“多谢师父。”
燕无虞问,“老步,你的道名叫啥?”
步非凌道:“思远。”他话锋一转,“辈分这个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偏偏在风铃夜渡很重要。先说好啦,我是大师兄!”
燕无虞白他一眼,“我不叫。”
步非凌道:“嘿,你这只小鱼儿,真是越大越不可爱了哈。”
叶长笺道:“都别吵啦。步非凌做老大,燕鹿遥做老二,沈星河做老三。老大平日里罩着下面的小弟,不然我削你!”
“知道啦,知道啦!”
叶长笺语重心长道:“同门师兄弟,亲如一家人,往后风雨同舟,并肩前行,我希望你们能够做到。”
“是!”
众人异口同声地应。
作者有话要说: 唐门
唐秋期:大师兄,你老婆跑了
唐玄:大师兄,你老婆跑了
唐涵宇:大师兄,你老婆跑了
唐门弟子:大师兄,你要坚强
唐小虎一脸懵逼:我老婆呢?我老婆去哪了?我老婆没有了。
他碰得一屁股坐地上,哇的一声哭出来。
叶长笺:哭什么,我去支教了!
唐小虎:我摔倒了,要你亲亲才起来
叶长笺:吧唧。
明天撒一把狗血。
第97章 三年之约
夜幕沉沉, 晚风拂面。
叶长笺坐在屋顶上,对月独酌。
燕无虞足下一点, 轻轻跃至他身侧, 盘膝坐下, “你穿的不是女式修服吗?”
叶长笺道:“曾经有一个人,喜欢我穿红衣。”
沉默半晌,燕无虞道:“白日里听外头回来的弟子说, 唐门宗主不行了, 姑苏本家似乎已在准备后事。”
“唐将离那般心如明镜的人,恐怕早就猜到你的身份了吧。”
“嗯。”
叶长笺应了一声,扬起脖颈, 将壶中酒一饮而尽。
燕无虞问:“你不去唐门看看吗?”
叶长笺道:“去做什么?拿着鞭炮去庆祝终于死了一个同我作对的人么。”
燕无虞撇撇嘴, “你行了啊,在我这还装呢。”
叶长笺道:“你知唐将离为何这般努力地想做唐门宗主吗?”
燕无虞道:“曾经想不明白他的一意孤行, 现在却有些明白了。”
唐门剑宗, 斩妖除邪,一马当先。唐将离若是不做宗主,还有谁能护得住叶长笺?
叶长笺道:“我曾经问过他是否想做尊主。”
燕无虞摇了摇头, “他一定未曾否认。他想做尊主,并不是想统领四大世家, 而是想帮你护住风铃夜渡。再过四年, 便是修真界重新推举尊主之时,以往唐门皆无心于此,如今看来, 唐师兄志在必得…………你在斗法大会上说的那番话别有深意吧。”
叶长笺道:“我不亲自出面,总有些人不相信我是真的回来。外无忧患,内里动乱。他们会将歪脑筋打到唐门头上。可现在他们忙着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哪还会有心思去管唐将离。”
四大世家的关系原本岌岌可危,现在叶长笺如此高调地宣布卷土重来,他们万万不会在此节骨眼上起内讧。
一旦有了共同的敌人,原本的仇人也会变成朋友。
燕无虞道:“你真的不去看他吗。”
他的话还未说完,眼前红影一晃,身侧已经没了人影,只剩下空酒壶,在月华下泛着银光。
应龙下降在曾照彩云归的结界口。
叶长笺原本可以打破结界硬闯进去,但他只是悄立在那。
过了不知多久,从远处划来一叶小舟。叶长笺抬眼看去,一身缟素的唐秋期立在船艄划桨。
叶长笺唤道:“唐秋期。”
唐秋期闻声寻来,见到他,微微一愣。
几乎同时,两人开口说话。
唐秋期问:“你来干什么。”
叶长笺问:“发生什么事了?”
默了半晌,唐秋期道:“你真的是叶长笺吗?”
叶长笺点了点头。
唐秋期的眉宇瞬间凌厉,眼里射出两道冷电一般的光,神色戒备地看着他,“你来唐门做什么?”
叶长笺道:“我想见唐将离。”
唐秋期冷冷地道:“你见大师兄做什么?要害他吗。”
叶长笺道:“我可能会杀了你们正道的每一个人,但是我不会杀他。”
“唐秋期,我这一生没有求过什么人。我现在恳求你,请让我进去见唐将离。”
又是一片死寂。
良久,唐秋期脱下身上的丧服递给他,“你的修服太显眼了,穿这个吧。”
“多谢。”
叶长笺踏上唐秋期的小舟,两人进入曾照彩云归。
原本艳丽温暖的景色已经不见,漫山遍野皆是一片白芒。沿途经过的唐门子弟皆是披麻戴孝,屋檐下的大红灯笼换成了白色灯笼。
叶长笺低着头,跟在唐秋期身后。
唐秋期扯住经过的一个弟子,问道:“大师兄呢?”
那弟子双目通红,哽咽道:“在宗主房里,宗主正在交代身后事。”
唐秋期带着叶长笺来到唐轩住的院落。
叶长笺躲在屏风后,唐秋期进了里屋。
一墙之隔。
屋里头只有唐轩、唐将离、唐涵宇、唐若依、唐唐、唐秋期六人。
唐轩气若游丝,断断续续道:“我……我不……成了。若依,唐唐,往后你们……辅助将离……守卫唐门。”
唐若依双眸含泪,应道:“是。”
唐轩道:“秋期,涵宇……你们两个往后亲如手足,千万不得同室操戈……”
两人哽咽道:“是!”
唐轩道:“将离……他们说……顾念晴就是叶长笺,此事为真吗……”
唐将离道:“真。”
唐轩剧烈地咳嗽起来,道:“好!我要你发誓,从此与他割袍断义,划清界限,带领正道同门讨伐他!不能让唐门蒙羞!”
“我要你亲手斩下他的头颅!”
他重重喝道,又呕出一口血来。
久久等不到唐将离回应。
唐若依怒道:“将离!你还不答应?你在做什么!”
噗通——
唐将离双膝一屈,跪在地上,他挺直着上身,眉宇冷肃,神情坚定。
唐轩再三逼问道:“你答不答应?你答不答应!”见唐将离缄默,他气得挣扎坐起,扯过瓷枕朝他兜头摔去。
唐将离不躲不闪,任青花瓷枕磕破他的额角。
“哗啦”
瓷枕掉落在地,碎成一片。
叶长笺神色淡漠地听着,心却如刀割。
唐轩气喘吁吁,厉声喝道:“逆……子,逆子啊!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杀了他,还让他……让他进了唐门!不知他存了什么阴毒心思。他……他给你下迷魂汤了吗?”
唐将离道:“不干他事。”
唐轩怒不可遏,呵斥:“事到如今,你还帮他说好话!”
唐将离道:“当年白骨岭一役,错不全在他。”
唐轩道:“好……好的很啊!你本末倒置,是非不分,你还做什么唐门子弟!”
他说着又将鞋子扔到唐将离身上。他向来斯文有礼,何曾如此动怒,做出此等幼稚举动,可见是气到极点。
唐若依的眼泪扑扑而下,她知晓这是大哥的回光返照,哭叫道:“将离,你还顶嘴?”
唐将离沉默不语。
唐轩重重地锤着床板,一字一句,森然喝道:“我要你杀了他,你答不答应,你到底答不答应!”
他神情狰狞,目眦欲裂,暴怒的吼声充斥整间卧房,震得唐秋期等人耳内哐哐36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你……你……你……”
“你”字哽在喉间,唐轩忽然神情痛苦,捂住胸口,心口一抽,气绝身亡。只见他瞪大了双眼,竟然是死不瞑目。
“大哥!”
唐若依哭叫一声,跪倒在地。
“宗主……”
呜咽声回荡在曾照彩云归上方。
整个唐门都在哭。
叶长笺低头匆匆往外走,回到已然琴瑟起。他手脚齐用地爬上唐将离的床,抱着他的被褥,闭目睡去。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到有人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发。
他睁开眼,唐将离正温柔地望着他,额角的伤口已经干涸。
叶长笺起床坐到唐将离腿上,他捧着唐将离的脸,轻轻地舔着伤口,小心翼翼地将血污舔去。
“我娘说,这样就不会痛了。”
“嗯。”
“唐将离,你爹什么时候下葬?”
唐将离道:“今晚。”
“葬在哪?”
“后山墓园。”
“需要我帮你打开鬼门关,送他去阴司吗?”
修真者的魂魄无需黑白无常引渡,却仍需经轮回台转世。
“他已经去了。”
叶长笺奇怪道:“他这么快就去投胎了?我方才未见他阴灵,你该不会忽悠我吧?”
唐将离不答他话。
叶长笺心念:“唐轩,我曾经答应过你,只要我在,一定会护住唐将离。我不会食言。” 他握住唐将离的手,一颗血粒子悄无声息地没入后者身体。
远处哀乐渐起。
叶长笺目送唐将离走出竹园。
唐将离、唐涵宇、唐秋期、唐唐四人抬着棺椁往后山墓园行去,他们身后跟着一大批披麻戴孝的唐门弟子。
唐逸、唐元等长老满面凄然,仿佛一下子老了几十岁。
漫天的白色纸钱飞扬,稀稀拉拉地落在明澈的澄湖上。
他望着黑漆漆的棺椁,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倦意突如其来,叶长笺缓缓软倒在地。过了不知多久,他被门外激烈的争执声惊醒。
唐逸厉声呵斥:“你爹尸骨未寒,你就要做出此等不忠不孝之事,任由世人戳唐门的脊梁骨吗!”
唐若依神情凄楚,“将离,你听姑姑一句劝。他若是真心待你,怎会一直欺瞒你?怎会一直欺瞒我们?那些柔情蜜意,都是他装模作样欺骗你!”
唐元道:“你是不是想把我们几个老头子都气死你才甘愿?剑宗门训,你都忘到哪里去了!”
无论他们如何责备、质问、威逼,唐将离始终不发一语。
唐唐道:“大家都冷静些,将离不会是非不分,再给他一些时间吧。”
众人拂袖离去。
唐将离推门而入,问:“今日十五,看月亮么?”
“看!”
唐将离抱着叶长笺跃上屋顶。
此时浮云散去,月升中天,清辉遍地。
叶长笺靠在他的肩膀上,问:“唐将离,你真的不是从月亮上走下来的吗?”
唐将离道:“不是。”
叶长笺道:“你说嫦娥好看吗?”
唐将离道:“不及你十分之一。”
叶长笺道:“广寒宫一定很冷吧。”
“嗯。”
“嫦娥真可怜。”
唐将离道:“吴刚陪着她。”
叶长笺道:“可是她喜欢的人是后羿。”
唐将离道:“吴刚便是后羿。”
“为什么?”
“后羿也是神之子,不得与凡人相恋,嫦娥偷吃仙丹不是为了成仙,而是想与他长相厮守。天条不容,后羿为了保护嫦娥自刎而死,转世为吴刚,一直守护着嫦娥。”
叶长笺道:“天界没人发现吗?”
唐将离道:“两人永生永世不得交流,是以嫦娥并不知晓吴刚便是后羿。”
一个苦等,一个痴恋。生生世世不得相知相认。
叶长笺心头蓦然涌上一阵凄凉。
“唐将离,如果你是神仙就好了。”
唐将离道 :“……我不想做神仙。”
唐将离若是神仙,两人便不会有交集,叶长笺亦不会如此顾虑。可是现在横隔在他们之间的是生死,是道义。他虽然不在意他人看法,可却无法阻止肉身走向损毁灭亡之路,亦无法违背本心夺取他人肉身续命。
倘若他死了,魂魄自动归入三界缝隙。
那是三界之中最为幽深凄苦之地,亦是上古魔神逃遁之地。
当年三秀惨死,他心灰意懒,心中的明灯早已熄灭,自然无法再照澈千古幽暗。
可如今已有一盏引路明灯,他却无法与他长相厮守,并肩前行。
就算他将唐将离掳回风铃夜渡,但他只能陪唐将离一时,而不是一世。
难道他离世两清,留下唐将离孑然一身,背负那生生世世的骂名?
堵得住滔滔黄河,堵不住悠悠众口。
是否喜欢一个人皆会如此小心翼翼,患得患失?
叶长笺道:“唐将离。”
“嗯。”
“你还欠我一个约定。”
唐将离不语。
叶长笺道:“唐门一诺千金,你不会反悔吧。”
唐将离问:“什么约定?”
叶长笺道:“你守住你的唐门,我守住我的风铃夜渡。三年之后的仙魔斗法大会再见。”
过了好半晌,唐将离才缓缓道:“好。”
叶长笺望着那轮圆月,轻声问道:“当年,你祖父也是这样逼迫唐涵宇的母亲吗?”
唐将离道:“嗯。”
虽然极力遮掩,可唐涵宇的父亲依然猝不及防地在唐涵宇出生时暴露妖形。
唐将离道:“大姑父说,我是妖,但涵宇身上流着唐门的血,你们可以杀我,我不反抗,请你们放过涵宇。”
“大姑母分娩之时,只有祖父、父亲、姑母、姑父在场。其余长老在云水之遥教学。家丑不可外扬,是以长老们并不知晓。涵宇满月后,祖父便下令让大姑母斩杀大姑父。随后姑母自刎殉情,祖父亦心力交瘁,撒手人寰。”
叶长笺呵呵低笑,“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唐将离拥他入怀,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别怕。”
叶长笺喃喃:“她怎么下得去手?”
他只要一想到那般场景,就觉得五脏六腑都颠倒过来,疼痛难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