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点45分，他给季霜打了个电话：“没忘了今晚吧？”
窗外忽然响起一声惊雷，乔瑾瑜愣了一下，看出去，发现天不知道什么时候阴成这样了。刚才雷声盖过了季霜的声音，他只好问：“你说什么？”
这次由于信号不好，又没有听清。乔瑾瑜拿着手机往另一个屋子走：“喂？”
“瑾瑜，我等会给你打过去。”那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季霜周围很嘈杂，好像有很多人，还有人似乎在叫他，乔瑾瑜怔了片刻：“好。”
他在沙发上静坐了一会儿，一旁的手机振了一下，是条不相干的推送。他拿过来打发时间的随便看了两眼，想起了什么，打开微博进到了季霜的首页。第一条居然是一小时13分钟前发的，七张图片，配了一小段文字：“谢谢你们的惊喜，今天很开心。晚上再见[蛋糕][蛋糕]”
图片看起来是在生活广场的商品楼里，布置打扮都像是有盛大的活动。季霜被一群人包围在中间微笑看着镜头，头上歪歪戴了个生日帽，跟前摆了一只精致的大蛋糕，上面写着季霜happy birthday。
季霜没告诉他今天有活动。
下面的祝福评论令乔瑾瑜清醒了一刻，季霜是谁啊，这样的他怎么会缺人过生日呢，显然粉丝给了他惊喜，看这个意思晚上还要和活动方那边一起？
怎么会自作多情的以为可以单独借用他生日的夜晚呢，或许那天在车里季霜确实忘记了日期，才随口应下，刚才电话里他一定是想说清楚吧，自己的反应还真的糟糕呢。
乔瑾瑜苦笑了一下，给季霜编辑短信准备发过去：不用回电话了，你好好过生日吧。
看了看觉得不太好，感觉像自己生气了一样，于是又补了一句：今天就先算啦，改天再补回来吧。
可是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好，万一对方从一开始就并不想来这个两个人的饭局呢，这次借着活动推拒掉了，他还要另找时间，是不是过于打扰。乔瑾瑜对着短信愣了好长时间的神，把后面补的那句删了，一咬牙发过去了。
反正即使读出他生气的语气，对方也不会在意吧。
这么想完乔瑾瑜自己都怔了，这种赌气的行为就好像是真的很在意一样，其实，其实不是生气，只是失落吧。
他又飞快的补了一条：生日快乐哦。
发完短信，整个人就像泄了气一样躺进沙发里，越回想自己之前的邀请行为，越觉得好不识趣，季霜情商还真不是一般高，即便心里想拒绝也不会说的那么明白，让人感不到不舒服，只怪自己太蠢了，反应的太慢，让季霜尴尬了吧。
算了，或许这顿饭本来就没有必要的。
乔瑾瑜默默起身，从厨房里翻出保鲜盒，一点都不心疼自己的杰作似的，哗的把饭菜像倒垃圾似的倒进去。因为冰箱的空间有限，他干脆把两三个菜混在一起，这些，估计够自己吃两三天了。
收拾完碗筷，他看着桌上的红酒笑了一下，取出一只高脚杯，把酒打开自斟了一点，紫红的液体在玻璃杯中轻轻晃动，投射出品酒人失神的双眼。酒味在舌尖弥漫开，停留了一阵慢慢下喉。
是好酒。他想，只是抱歉只有我一个人品鉴你了。
他猛地把杯子里剩下的酒全灌进胃里，像饭席上推杯换盏时干啤酒一样野蛮，自己把自己呛到，咳了好一阵，然后又低低笑起来。
他甚至设身处地的替这瓶红酒想了一下：暴殄天物，谁稀罕你。
窗外的雨骤然倾洒下来，瓢泼淋漓，乔瑾瑜就着酣畅的雨又豪饮了几杯，却依然清醒的让人烦躁。他站起身准备去卧房里躺一会儿，起来的那一下突然感觉头有点晕，有点疼，亦步亦趋的走到沙发旁陷了进去。
放置在桌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有人打电话进来。
他怔怔坐了好一会儿，才有些烦躁地走过去，发现是“冰块”打来的，下意识就想挂掉。奇怪，短信对方没收到吗，还是想把事情做的圆一些，特意再打电话过来说一说。
这么愣着，电话已经又无人接听自动挂断了，乔瑾瑜讶然发现未接电话有好几个，全来自于同一个人。
这一点都不像季霜的作风，他从不会把自己摆在一个如此被动的位置，说话如此，做事如此，打电话更如此。
难道有什么重要的事？要不要回过去……乔瑾瑜纠结了一下，电话却又打进来了，这次他立即滑动接上了：“季霜？外面雨声太大我没听见，你打……”
“我快到了。”季霜的语气竟有些迫切，“临时有点意外耽误，过来晚了，你……生气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乔瑾瑜:对呀好气哦，解释什么的我不听我不听
季霜：不气不气，亲亲抱抱举高高

第29章 Chapter 29

“你快到哪？”乔瑾瑜被他的第一句话震到，甚至没反应过来后面那句不该从他口中出来的话。
“你家啊。不是说今晚在你家过么？”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有歧义……乔瑾瑜忍下乱跑的思绪，说：“你的意思是，现在？你要过来？可是我看到你微博不是今晚有聚会了吗……”
“微博？”季霜的声音远了些，似乎开了扬声器在手机上操作起来。
乔瑾瑜说出这句话已经后悔了，这么说就好像自己真的生气了一样，他本来是想解释成“其实正好，我就是随便邀请一下，都忘了今天是你生日，反正也没怎么准备”，可是听到对方真的赶回来，心居然快速跳了一会儿。
一定是醉酒的反应，红酒的后劲来了。
“微博不是我发的，助理以为我晚上没安排，那边我已经推了。”季霜重新接上了电话，“瑾瑜，你声音怎么了，病了？”
不是我发的，是安排，是意外。我已经推了。我快到了。
乔瑾瑜脑子里反反复复播放着季霜的话语，他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甚至还拿下手机确认了一下。
季霜为了和他的约定，拂了那么多人的面子推掉了别人帮他办的生日宴？天啊，他是怎么想的，别人又要怎么想，这……
乔瑾瑜已经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心情了，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的，自己都分辨不清，直到季霜在电话里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嗯？哦，没，没生病，只是嗓子有点不舒服……”乔瑾瑜这才发现自己的鼻音真有点重，头也晕晕的，不会真的是感冒发烧了吧？下午去买菜时确实有点不舒服，外面天冷衣服也穿少了，不过惦记着晚上的事一直都没在意。
“你……你真的要来？我什么都没准备……”
那边瞬间沉默了。乔瑾瑜一下子意识到这样说不妥，明明是自己邀请对方来的，赶紧补充道：“呃我是说，你，你来吧，我现在叫个外卖还来得及。”
“没关系。”季霜说，“不用准备。你人在就行。”
“嗯？什么？”
“没什么。我就到。”
“哦，好好。”
收进厨房水池的碗筷都泡着水还没洗，已经没有空盘子了。乔瑾瑜挂掉电话原地反应了一会儿，转身去冰箱里把才收起来的饭菜放微波炉里热了一下，就干脆摆着保鲜盒上桌了。
于是季霜进门以后，看见的就是一桌热腾腾的“外卖”和一瓶明显被喝过的红酒，以及桌旁那个面色明显不正常的人。
乔瑾瑜大概也是觉得酒不太妥，赶紧收了起来。这个气氛下，蛋糕似乎也无法顺理成章的摆上来。
乔瑾瑜抓了抓头发，有点儿不好意思：“凑活一下……我没想到你……”
季霜的眉头皱的有点紧，定定看着乔瑾瑜。乔瑾瑜以为对方受到这种“款待”有点生气，琢磨着要不要把真相说出来，季霜已经走了过来。
总不能是太气了要动手揍他吧……乔瑾瑜下意识退了一步，却见季霜一把拉住他，将手贴到了他的额上。
季霜的手冰冰凉凉的，好舒服，乔瑾瑜不由自己贴过去了一些。好想把整张脸都贴上去啊……这么想着，那只手已经从额上滑下来，覆在了他的脸颊上。乔瑾瑜舒服的嗯了一声。
“好烫，你发烧了。”季霜拿开了手，乔瑾瑜下意识一把拽住。
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以后，乔瑾瑜飞速的收回手，心里暗骂自己真是醉晕了，嘴上说道：“没有，没发烧，怎么会发烧，就是太热了，你来前我自己喝了点酒。”
季霜总算明白那瓶半空的红酒是怎么回事，这下眉头皱的更深了：“那叫一点？你到底怎么回事，仅凭一条微博就认定我不会来了吗？都答应你了，你到底对我有没有基本信任，还不接电话，你啊，一天到晚都在胡思乱想什么？能不能……”
已经不知道季霜在耳边说的什么了，眼前的人影忽近忽远，忽虚忽实，他好想往前一步，靠近那个看起来很舒服的怀抱里，像君陶和林少楼一样，获得对方近乎宠爱的关心。可是，又好怕会扑空，好怕从进门开始，就是自己醉酒的错觉。
“季霜……”乔瑾瑜喃喃了一声。
天啊，自己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用这种脆弱得近乎撒娇的方式叫对方名字，会误会的，会……暴露的。
他赶紧摇摇头，退后一步，躲开对方伸过来的手臂。
“我，我好像真的是发烧了，想睡觉。”他决定一鼓作气说完，“今天对不起，你，你自己在这里吃点吧，我先去卧室了。对不起……”
自己一定是最最差劲的主人了，哪有这样帮别人过生日，这样请别人吃饭的？大概是脑子烧坏了，从见到季霜本人起，他就不正常了，组织了那么久的想说的话到头来都变成另一些说不出口的东西，要是错觉的话，快点消失好不好……
过了今天，季霜一定会讨厌我的。乔瑾瑜有些自暴自弃的想，算了，就让我做一只鸵鸟吧。
乔瑾瑜刚离开两步，身子就不受控制的一晃，而季霜也已再度靠近，扶住了他。
“先别睡，我带你去医院。”季霜干脆地把他抱起来，就往门口走，“或者你睡吧，到了喊你。”
乔瑾瑜剧烈挣扎起来：“别别，让我下来，不用去医院，小病而已啊……”
季霜脚步顿了一下，走到沙发跟前把人放下了。乔瑾瑜松了口气，就势躺倒在沙发里，扶住额头道：“没事，药都不用吃，睡一觉就好了。”
当然不可能睡一觉就好，他自己也意识到这次烧得有点严重，身体比以往发烧都要难受很多，估计得有个39度了，也不知是酒精还是病毒驱使，他觉得自己已经神志不清了。
季霜没理会他的自言自语，到餐桌边挑了两个清淡一些的菜，盖起盖子装进塑料袋，准备一并带走，以备乔瑾瑜去医院以后饿了垫肚子。他走到窗边往外看了眼，雨势小了很多，但还在下。
季霜从衣帽间挑出一件外套给乔瑾瑜穿上，又把自己的脱下来罩在乔瑾瑜头上，然后把人背了起来。
乔瑾瑜已经不知道他是谁他在哪儿了，这次也没怎么反抗，任凭季霜背着自己下楼，然后被塞进车里，一路开到了医院。
还是以前去过的那家医院，那群相熟的医护人员。
乔瑾瑜反抗了几次未果，被季霜像个家长一样夹着他胳膊伸给医生，让打了吊瓶。体温已经上升到39度8了，乔瑾瑜整个人呆呆的坐在病床上，眨一下眼睛都觉得烫，有种要失明了的错觉，头也好重，五感好像都逐渐丧失，耳朵更是要听不清，不知道身边有没有人在说话。
医生离开以后，病房里就剩下两个相对无言。季霜把人小心翼翼的放平，问他饿不饿，不回答。
季霜看着床上这人呆滞的双眼，有些无奈又有些怜惜，轻轻为他拨开额前的头发，指腹流连在他烧的通红的脸颊蹭了蹭。
即便几乎失去了感官，乔瑾瑜也产生了一种“好温柔”的体验，他想转头看一眼季霜，可是疲累和沉重令他无法动弹，他突兀的笑了一下，说：“怎么总是你把我送进医院……”
他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在如此安静的病房，也需要季霜俯下身凑近他耳边。乔瑾瑜这下心满意足的看到刚才转头才能看见的人了，嘴又轻轻咧了咧，忽然幼稚地朝他脸上吹了口气。
季霜愣了一下，抬头，发现病床上这人智商似乎已经退回到5岁了。他竟然一下子觉得心情不错，伸手握住了乔瑾瑜没有挂针的那只手，然后垂头，在他额前印下一个吻。
他起身的时候，乔瑾瑜下意识使出了力气反握住了他的手，说：“别走。”
季霜柔声道：“我只是去拿杯水，乖，等我回来。”
乔瑾瑜想了想，松开了手。
季霜回来以后，发现乔瑾瑜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他静静在床边看了会儿，拾起旁边的“外卖”打开看了两眼，露出了一个有点古怪的神情。
半夜里乔瑾瑜醒来了一回，就着楼道里微弱的光，看清了旁边陪护床上的人。他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还在医院里，手上的针已经被拔掉了，被子也盖的严严实实。有生以来第一次因为发烧这种小病进医院，让他觉得季霜未免有些大惊小怪，可同时又有一种被用心关怀了的愉悦感。
如果此时有一面镜子，他大概能在月光中隐约看见自己嘴角挂着多甜的笑，他稍微侧了下身，面对着陪护床上的人，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早上睁开眼睛时，乔瑾瑜却发现对面的床空了，一点睡过的痕迹都没有。白色被褥整整齐齐叠放着，和来时一样新。
大概是昨晚睡的太好，发烧已经一点都感觉不到了，平日里他自己发烧是从来不打针甚至连药都不吃的，所以昨天虽然烧的严重却是很快就好了。
但是却开心不起来。
自己是怎么了呢。总是把事情搞砸，又奢求别人不要因此失望。酒醒后他清楚的明白，他很留恋，无论是那个人的温度还是笑容，仿佛冷漠只是展现给外人看的一种面具，而他一度摸到了季霜真实的那一面，可又很像只是自作多情，到头来发现自己还是在一堵围墙之外。以为获得过对方与众不同的关怀，却发现那只是一种玩乐，漫不经意，毫不挂心。
记得第一次见到季霜，他只觉得那个人高傲不可攀，对人从来冷着一张脸，嘴也有点毒，反正没好话。更是猜不透那人深藏着的情绪。后来才明白，季霜对认定的朋友其实是很关心的，就像桃李街发怒，也是因为那车上的人害柳白和司机差点出事。
可是季霜到底有没有把他当朋友呢。答案总是似是而非，他弄不明白。
说不定季霜对他最大的“服从”，也都是看在柳白面子上吧，照顾他，关心他，却在他隐隐想要越线的时候不着痕迹的退去一步。
如果不是因为工作上那么多交集，季霜一定不会这样关照他的吧。
明明想好了，要离那根线远一点，再远一点，远到让彼此放心的程度，远到让季霜不用出于任何原因主动进一步的程度。
如果前天是这样坚定的想着的，那么昨天就已经开始矛盾了，到了今天，竟然变成了，舍不得。
想再贪恋一些，再贪恋一些。
可是……现实好像不允许了呢。乔瑾瑜望着对面那张空去的床，自嘲地笑笑。
他翻身下床，往病房门口走去，刚迈出两步，那门却开了，熟悉的人影提着一杯牛奶和一袋小笼包进来，看见他，笑道：“醒了？我买了早餐。”
说完，季霜走过来放下了早餐，把乔瑾瑜拉到跟前探了探他的额头。
“好像退了？”季霜说，想了想，手突扣着他的到后脑勺，拨开刘海，把自己的额头贴了过去。
乔瑾瑜瞬间屏住了呼吸。
“嗯，是退了。”季霜很快离开，并替他理了理头发，牵着他的手坐下，“吃早饭吧。”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

第30章 Chapter 30

清醒过后，只有更深的沉沦。
世事总是弄人，想要逃避，想要远离的时候，总是一刻不停的看见他，哪里都能遇见他，生活中也好，工作上也好。如今下定决心任它沉沦，想要接近了，但是算算日子，季霜就要出国了，到时候就连休息日吃个饭的机会都没有了。
乔瑾瑜觉得自己把事情弄的有点糟，像是没缘由的闹了脾气叫人哄，没让人吃成饭还让人把自己送来医院，此时像是泄气的鹌鹑，垂下头讷讷道：“对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