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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牧场》作者:春溪笛晓
文案:
小小少年慢慢长大,带着小小空间,打理小小牧场,每天遛狗逗猫、寻花问草,悄无声息绽放夺目光彩。
早早守候在旁的人眉头直皱。
——赶苍蝇真烦。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种田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袁宁 ┃ 配角: ┃ 其它:
作品简评:袁宁父母去世,因缘际会之下被远在北方的章家收养。在开往北方的列车上,袁宁母亲留给袁宁的玉佩划伤了他的手,凭空从袁宁眼前消失。从此之后,袁宁的世界变得不一样了,不少花草与动物们开始和他说话,他也拥有了能够分辨不幸与罪恶的能力。在UI阿木木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拥有了这一能力之前,已经因为它而碰上不少奇闻异事,也因为它而让章家找回丢失两年的儿子。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直到有一天,袁宁发现了章家长兄与自己一样深埋在心底的秘密……
本文风格平实细腻,人物鲜明饱满,作者用轻松的语言描写主角袁宁积极向上的生动形象。随着故事展开,主角与身边的人邂逅不同的人和事,逐渐成长、渐生情愫,最终收获水到渠成的爱情。文章情节有趣、剧情生动,值得一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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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送养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这情况,”叹着气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与其让他跟着我们受苦,还不如让他跟那家人走。那家来的人我远远见过了,是城里人,看着是有涵养的,跟宁宁他爸一样。据说那还只是他们的什么助理……”
袁宁睁开眼,黑溜溜的眼睛一眨一眨。说话的人是他二婶,前年他父母出事,堂哥袁波抱着他不撒手,二婶只能把他领回家。
他才六岁,什么都不会,马上要念书,和袁波一样大,捡不了袁波的旧衣服。袁波底下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弟弟,穿过的衣服以后是要留给这个弟弟的。
多了他一个,什么都不对了。
袁宁将被子拉高,盖住脑袋,捂住耳朵,不想再听外面的对话。他从小不喜欢说话,别人都当他是哑巴,只有袁波堂哥有耐心哄他开口。他想和袁波堂哥呆在一起,但他听懂二婶的话了,他马上要被二婶送走。
村里很多人都会这样,孩子太多,养不起,就送人养。镇上有专门的“中介”,帮人送孩子的。前些天二婶带他和袁波去拍了张照片,他觉得很新鲜,兴奋了半天,现在想来,二婶应该是让人拿他的照片给人相看。就像二伯去挑猪崽一样,挑中了就带走,挑不中就等下一个人来挑。
袁宁嘴皮抖了抖,眼圈有点热,他连忙合上眼,深深地吸气。不能哭,哭了会惹人烦,要乖乖的,才不会让人讨厌。袁宁费了老大的劲,终于忍住哭意,也压下了心里的害怕。
二婶实在是养不起自己,所以找养得起自己的人家把自己送过去,这是对的。袁波那么好,怎么能让袁波把什么都分一半给自己,他不能那么自私。
袁宁越想越平静,竟慢慢睡了过去。
袁家二婶进来时,便见个儿侄子整个闷在被里,只露出小小的发旋。她叹了口气,上前小心地将棉被往下扯了扯,又伸手理了理侄子细软的头发。
这小孩儿长得粉雕玉琢,一点都不像大山里的孩子。可他是个苦命的,他爸在家里排行老三,是家中幺儿,大哥二哥早早辍了学,就为了供这老三念书。
没想到书念完了,老三却没去大城市享福,而是回来村里支教,还把孩子他妈带了回来。
村里人都很感激他,但也有人在背后笑他傻。
前年老三夫妻俩去镇上取教材,路上遇到山体滑坡,两个人都被埋了。村里的孩子们都哭得厉害,但哭完了,也就那样了。
老三夫妻生前把工资都掏出来贴进村小,出事后什么都没留下。夫妻俩的丧葬费还是村里凑的,葬事很简单,火一烧,装坛,胡乱找块地埋到一块。村里的老房子是大伯的,大伯家婆娘最是刁钻,老三夫妻还没下葬就吵嚷着养不起袁宁。
袁家二婶养了袁宁两年,手头也越发吃紧。
镇上的“中介”偶然瞧见袁宁,寻机找上袁家二婶套近乎,等熟悉起来就透了底,说是可以给袁宁找户想收养孩子的好人家,一来解了她家的急,二来也让这孩子有机会好吃好喝好好上学。
“中介”巧舌如簧,几次三番地游说,终是说服了袁家二婶。袁家二伯是个赌鬼,根本指望不上,整个家都靠她操持,她若不好好把关,袁家二伯指不定会悄悄把袁宁给卖了。
袁家二婶远远见过那来收养孩子的人,不看别的,光看“中介”对那人的态度就知道对方真的很不一般。袁宁要是被选上了,日子肯定会好过的。袁家二婶说:“宁宁,婶婶想你过得好一点。你二伯是靠不住的……”
袁宁转了个身,小脸蛋儿在枕头上蹭了蹭,眉头一拧,像是在做噩梦。
袁家二伯对这事是赞成的。为了不让袁波捣乱,也不让袁家二伯贪婪地和人“谈价”,袁家二婶让袁家二伯带着袁波去南广一趟,卖家里的果子凑学费,已经去一天了。次日一早,袁家二婶给袁宁穿上过年买的新衣服,细心地替袁宁衣扣,扣到最后一颗,她的手抖了抖,竟怎么都扣不上。
袁宁见袁家二婶两眼泛红,泪花一直在眼里打转,鼻头也有点酸。他伸手把那颗扣子扣好,乖乖说:“婶婶,要出去了吗?”
袁家二婶缓声说:“先吃早饭。”她从厨房捧出碗鸡蛋羹,鸡蛋是自家母鸡下的,放了油盐和蒜苗,加水一蒸,很快就做好了,水嫩嫩、滑溜溜的,喷香诱人。
袁宁盯着鸡蛋羹一会儿,说:“婶婶也吃。”
袁家二婶点头:“好,婶婶也吃。”她转头去拿碗盛饭,不着痕迹地抬手擦了擦眼角。袁宁年纪小,话又不多,但很乖巧,会做的事他会主动帮忙做,不会做的他会在旁边乖乖看着,看会了再动手。明明袁宁什么都没说,她却知道袁宁什么都明白。
袁宁已经知道自己会被送走。
吃着家里难得的美味,两个人却都食不知味。两人一口一口地就着鸡蛋羹把早饭吃完,收拾好碗筷出门。天开始转暖了,袁宁小步跟在袁家二婶身后,眼睛不住地往周围看。也许他这一去,就回不来了,他想记着这地方,将来长大了,能自己出门了,再回来看看二婶和袁波。
村里没有车去镇上,大家一般都靠走路的。今天赶得巧,有人开着拖拉机要到镇上去,见他们好像要去镇上,吆喝道:“小波他娘,要坐车不?上车吧,顺便载你去。就是后头有两笼猪,你让宁宁避着点。”
袁家二婶有些迟疑。她想走着去,走着慢一些,她可以和袁宁多呆一会。可她还没说话,袁宁已经开口:“谢谢柴叔,婶婶腰不好,不能走太多路。”说着他拉袁家二婶上了车。
拖拉机突突突地发动,一路走走停停,载了不少熟人。见了袁家二婶,有问她去镇上做什么的,有夸袁宁可爱的,袁家二婶却一直心不在焉。
到镇上下了车,袁家二婶牵着袁宁就要走。
其他人都觉得有些古怪,聚着议论了几句。旁边有个摆摊的人听了,说道:“她是赶着去把孩子卖了,当然没心思和你们说话。我上回就见到她与那贾正经说话!”贾正经是镇上有名的“中介”。
一众哗然。
袁家二婶和袁宁还没走远,这话落到了袁家二婶耳里,让她如遭雷击、心脏剧痛。她蓦然蹲下,用力抱住袁宁,声音已带上了哽咽:“宁宁,我们回去,我们这就回去。”
察觉袁家二婶的眼泪滑落到自己颈边,袁宁垂下眼睫。若不是真觉得那家人很好,二婶怎么会顶着被人嚼舌根的风险把他送去。
他在家里是负累,能去那家人那边对谁都好。
袁宁小幅度地摇摇头,张手抱了抱袁家二婶,转过头看向那摆摊的人:“你胡说八道。”袁宁言之凿凿,“那是我爸爸的同学找来了,他托人来找我很久了,想要带我去城里念书。”
袁宁才六岁,长得又可爱,他板起小脸这么说话,倒让那摆摊的人讪讪然地闭了嘴。没有人会怀疑这么小的娃娃说谎,何况袁宁那么镇定又那么认真。
与袁家二婶相识的人本就觉得她不是会卖孩子的人,听了袁宁这话不由鄙夷地看了那摆摊的人一眼:“小波他娘怎么会是那种人!”
袁宁拉住袁家二婶的手。
袁家二婶还没有回神,等被袁宁牵着走出一段路,她才怔怔地说:“宁宁,刚才……”
袁宁说:“跟大婶婶学的。”
袁宁说得不明不白,袁家二婶却听懂了。袁宁父母出事后她大嫂经常念叨这样的话,无非是袁宁父母以前的同学都挺厉害的,应该叫他们帮帮之类的。她们都知道这些话较不得真,她大嫂也只是随口刺上几句,没想到袁宁倒是记得清楚,还煞有介事地说出那样一番话来。
想到袁宁向来乖巧又聪敏,袁家二婶的心又是一酸。这么聪明的孩子,命怎么就这么苦?她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袁宁开口安慰:“婶婶别哭。”他牵住袁家二婶的手,难得地多说了许多话,“我和小波哥哥以后都会有出息的。等我们长大了,二伯要是再打你,我们都会保护你……还有小光也会。”
袁家二婶僵立原地。
“小光”是她的小儿子,才三岁,前天被送到他姥爷家去了。
她丈夫好赌,赌输了脾气不好就会打人,眼下孩子还小,丈夫还知道避着点,要是孩子都大了,也不知会不会连孩子一块打。她小儿子那么小,大儿子也才六岁,性子又野得很,从来不曾注意到她曾被打伤。
听着袁宁软声安慰,袁家二婶心脏疼得发麻。
这孩子又敏感又聪明,又是这绵软体贴的性子,去了别人家一定会被人喜欢的吧?
一定会的。
袁家二婶心中那一丝犹豫彻底散去。
袁家二婶抹掉眼泪,牵着袁宁往目的地走。
很快地,约定的地方到了。是接近渡口的一家小饭馆,连块招牌都没有,平时没什么客人,只有苍蝇在门口打转。
袁宁抬头望去,只见已经有两个人坐在店里,一个看着是本地人,带着顶破旧的瓜皮帽,脸上满是讨好的笑。另一个穿着西装蹬着皮鞋,外套和裤子都熨得整齐无比,瞧不见一丝皱纹。这人脸上戴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背后藏着双锐利逼人的眼睛。
袁宁先是一瑟,接着垂下了眼睫,长长的睫毛掩去了眼底的不安和迷茫,怯生生地站在袁家二婶身边。
第2章 浪费粮食不应该
眼镜男打量着袁宁。
刚才他与贾正经过来的路上,恰好听见袁宁反驳那摆摊人的话。瞧着眼前乖巧胆怯的袁宁,眼镜男心中有些警惕。
能让他亲自跑一趟的,自然只有他上面那位。
那位有两儿一女,还有一个养子,自然不缺孩子,只是前年那位的小儿子走丢了,那位的夫人一直很伤心。前不久有人意外得了张照片,瞧见了这玉雪可爱的袁宁,发现他与那位走丢的小儿子有几分相像,竟巴巴地将照片送了过去。
那位的夫人一见,便觉得这是自己孩子,着人一查才发现不是。知晓了这孩子的身世,那位的夫人可怜这孩子命苦,想要收养这孩子。于是他亲自跑一趟,让人去说动袁家人。
刚才袁宁镇定的反击让眼镜男觉得这孩子不简单。
那样的家庭,最不缺的就是这种“不简单”的孩子。
不能就这样把这孩子带回去,否则日后那位家宅不宁,少不得要把账算到他头上。
眼镜男说:“坐吧。”
眼镜男语气十分平和,袁宁听着却莫名有些不舒服。
这个人不喜欢他。
袁宁坐在袁家二婶旁边,低着头不吭声。他看着自己圆圆的指头,只恨自己年纪太小,没办法养自己,得花别人钱,得仰仗别人照顾。若是他年纪再大一些,就可以去镇上当帮工了,不必二婶出钱养着,更不必去别人家里当别人儿子。
眼镜男说:“按照约定,我们会给你们两万块。”他推了推眼镜,“你给我一个账号,我会直接把钱打到账号上。有问题吗?”
这年头两万块是很大一笔钱,在镇上都能买一套小房子了。
这钱前两天已经谈好。袁家二婶看了低着头的袁宁一眼,才说:“没问题。”
袁宁依然只给眼镜男一个发顶。他伸手摸了摸口袋。村里的人一般是不会办银行卡的,前两天二婶偷偷塞给了他一张卡,还说密码是他生日,让他帮忙保管好别告诉任何人。
他以为是二婶想存些私房钱,一直认认真真地收着,每天藏在口袋里怕被人发现了。听到眼镜男与二婶的对话,他已明白口袋里的卡是什么,也明白眼镜男是故意当着他的面谈“价钱”、让他觉得二婶是在卖掉他。
袁宁拳头握起,小肩膀也微微发抖。
太过分了。
二婶本来就很难过了。
袁宁抓住袁家二婶的手。
他决定他也不喜欢这个人。
袁家二婶勉强挤出话来:“今天就要走吗?我还没有帮宁宁收拾……”
眼镜男说:“不用收拾。”他敲敲桌沿,“去到那边什么都会有人为他准备的。你收了钱,以后他就跟你们没关系了。”
眼看眼镜男想立刻带袁宁走,袁家二婶急了:“前面说好的,至少前两年你们要给我们寄他的照片,让我知道他过得好——”
眼镜男心中冷笑。都收了钱,还装什么样子?不过这是事先约定好的,他自然不会反悔:“当然,说好的事我们肯定会做到。”
袁家二婶有些恍惚:“好。”
眼镜男出去打了个电话,回来时对袁家二婶说:“钱已经打进账号里,你可以去查一下。如果没问题我就把人带走了。”说着他顺手给了贾正经五百块当“中介费”。
贾正经两眼发亮。
袁家二婶迟疑地说:“你们是去市里坐火车吗?”
眼镜男点头。
一南一北的,开车不方便,坐飞机手续更麻烦,只能选火车。
袁家二婶说:“那我也去,我去市里查。”镇子很小,什么事都能传个遍,她要是领着袁宁去查卡里的钱,用不了多久全镇的人都会知道——到时袁宁二伯和大伯肯定会找她要钱。
眼镜男再次推了推眼镜。还懂得财不露白的道理,倒是有些见识。看来这孩子是像他这婶婶。眼镜男说:“那就一起。”
袁家二婶松了口气。
贾正经不用担心,他做这门生意,最要紧的就是嘴严,送到谁家,收了多少钱,贾正经绝不会透露。毕竟他还要继续吃这口饭,要是露给别人了,以后就没人找他了。
收了钱,贾正经不再跟着他们。袁家二婶跟着到了市区,带袁宁去办卡的银行查余额。眼镜男只当她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没有跟着进去,候在外头等他们出来。
听银行柜员说卡里有两万,袁家二婶心中一痛,知道这桩“交易”已经算是完成了。
见眼镜男没看过来,袁家二婶把袁宁拉到一边,蹲下身叮嘱袁宁:“卡你收好,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婶婶知道你是最聪明的,从来不会乱花钱,以后要是——要是有什么事,你就拿来应急。”
袁宁听着袁家二婶殷殷嘱托,捏紧了袁家二婶塞回自己口袋里的银行卡。
他脑袋里乱糟糟的,想把卡留给二婶,却又知道二婶绝对不会用里面的钱,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他毕竟只有六岁。
袁宁最终还是默默把卡收了起来。
他跟在袁家二婶身后走出银行。
眼镜男已有些不耐烦,见袁宁出来了,语气带着几分讥讽:“查完了?”
袁家二婶点头。她牵起袁宁的手,把那小小的手掌放到眼镜男手里,示意袁宁主动牵上去。
她看得出来,袁宁心里对眼镜男有了抵触。人往往就是这么矛盾,她早做好了最坏的准备,让袁宁拿着钱备用,但又希望袁宁能被新家庭接受。
袁宁乖乖抓住眼镜男的手。
袁宁的掌心一片濡湿,让眼镜男皱起眉。他看腻了袁家二婶的“装模作样”,也就没甩开袁宁握上来的手:“那我们去火车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