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你和皇帝有奸/情是造反还是谋逆啊?呸!
高淳沉吟了片刻:“我刚做禁军的时候,虽然有世袭职位,但也只是在延福宫做个巡检而已。”
我一愣,延福宫?那在西内,很远啊,女皇陛下很少会去。延福宫的宫城就有十六里,御廊有四百四十间,走走累死人。我只有刚入宫清点名下资产的时候才去过一次。只到昆玉殿听外诸司的几位都知统领汇报了一下,就赶紧滚回来躺着了。在延福宫巡检,放在微信朋友圈里,一天绝对超过四万步啊,这风吹日晒雨淋的。
高淳的手轻轻的抚上我的头:“你也知道,延福宫太大,没什么人去,在那里其实一辈子都很难升职。我刚去的时候雄心万丈,一年下来也磨灭得七七八八,平日不轮班,也和同僚们玩玩蹴鞠什么的。”
“第二年禁中办了蹴鞠赛,郭家宗室队里有几个很能踢的,连赢了两年。禁军统领听说我蹴鞠踢得不错,就让我去试了试。我就参加了那年的蹴鞠赛。”高淳的口气虽然淡淡,我却听出了一丝自嘲。他一身武艺惊人,谋略老道,却要靠蹴鞠才能讨好上峰,以他的骄傲,恐怕自己会很难受吧。我的眼泪慢慢收住。
“那场比赛,陛下女扮男装混在郭家宗室队里,她的确踢得不错,进了好几个球。禁军里有两个人想对她使坏,要坏了她的腿。我看不下去,顺手就救了她一回。”高淳的手顿了一顿:“赛后我免不了被那几个无德的队友围攻,我年轻气盛,受不得气,把其中一个的腿打断了。”
“啊?”我轻呼出声,能进禁军的,大多都是功勋之后,当年恐怕都是有从龙之功的。这下高淳就算是托了我爹的面子进去的,恐怕不能善了。
“那个人偏巧是蔡丞相的内侄,于是我一个残害同僚的罪是免不了的。陛下发了明旨,斥责那个人心胸歹毒,一昧残害竞争对手,自食其果。还把蔡丞相叫到福宁殿申斥了一番。我就因护驾有功被调入了福宁殿做了校尉都统。”
妈呀,得罪了蔡靖?还不如担一个残害同僚的罪呢。我不以为然。
高淳拍拍我的头:“你心里必然觉得得罪了蔡相更糟糕吧?”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我甩甩脑袋,不理他。
“我一升职,就去了蔡相府负荆请罪,将前因后果细细说了。他知道那内侄竟然是要对圣上下狠手,当即就打断了他另一条腿赶出府去,并请我留下,细心款待。”高淳顿了一顿:“蔡靖能够两朝元老,三次被参,又三次做回丞相的位子,的确有过人之处。”
我忍不住多嘴:“那个人两条腿都断了,死了吗?”
“他断了两条腿,生活必然艰难,故他一被扔出相府,我就让高飞给他送上了一百两纹银,当着他的面放在一个包裹里给他,并代我再三致歉。”
“啊?”我虽然不聪明,但也知道这个人这样就真的死定了。他一个双腿残废之人,身怀巨款,一百两现银的包裹也不小,蔡太师宅外面最多各路人马盯着,恐怕他走不出西右掖门外街巷就要遭遇好几批闻讯而来的地痞流氓。他没了官身,失了傍依,必然要护着这笔钱。如此一来,小命必然休了。
我忍不住转开眼,看着床前的屏风。
作者有话要说:
亲亲小剧场:
“高淳,没想到你如此心狠手辣!”秦卿幽幽地说。
“我就是这样的汉子!宁负天下人,不负秦卿足矣。”高淳淡淡地说。
“你这是霸道总裁上身?”
“你放心,对你,开启无限宠你模式。”
“不要,我就是喜欢你鬼畜霸道禁制强压模式!”
“昨夜你明明喜欢压我的......”
“你丫压还是不压?给个痛快!”
第7章 出人意料的战争
床前的秋水图水墨屏风上,渔翁正在悠闲地钓鱼。殿内静悄悄的,槅扇紧闭。外间一丝声音都无。
我虽然一直知道高淳心狠手辣,这却是第一次听他自己娓娓道来,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温暖的手拍拍我的头:“你心里是不是觉得我太狠毒了一些?你所料不差,那人没能走出蔡太师宅五百步开外。但阿卿你要知道,斩草要除根,此人遭我这般损他躯体失其差事,已经是不死不休的仇怨。若留他一条命,不知哪一天就会给我带来不知道的麻烦。而且他行事恶毒阴私,小人之心,所以万万留不得。我让人收敛他尸首去了义庄,这件事就算了了。”
我闷着头应了一声嗯。
“我到了福宁殿后,圣上垂青,的确有问过我是否愿意进宫。但我是高家三代单传,万万不能绝在我手上,更何况男子汉大丈夫,当立功于沙场,怎么能耽搁在宫中成天争风吃醋?所以我冒了忤逆圣上的罪过,坦言相告愿以国士报之。”高淳顿了顿:“陛下喜爱我直言无忌,并未勉强我,不顾他人议论,重用我,乃是以国士之礼相待。你却听那些风言风语,如此诽谤陛下和我的君臣情义,更冒天下之大不韪非议圣上,将自己和国公府上下的安危于何处?”
我一时语塞。怎么听都是我无理取闹?
“你是大周圣人,要放眼天下,心怀苍生。我知道你一直不愿意入宫为皇夫,但既然你已经来了,这样敷衍惫懒,除了使自己背负一个不学无术的骂名,有什么意思?那秦安再好,既然入了宫,就是花瓶一个。你为了他如此羞辱我,又是什么道理?我不说难道他就不是奴才?就不是宫君?他现在遇到这些事,自然都是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代价,南越有句俗语:食得咸鱼止得渴,一饮一啄,自有定数。倘若他安分地在坤宁殿,何人可羞辱他?何人敢羞辱他?”
我低声反驳:“你不懂,秦安有苦衷,他是为了我才——”我实在不好意思说他被女皇陛下强占的推测。
高淳声音低沉:“谁没有苦衷?难不成有苦衷就可以杀人就可以放火就可以背主?他为何隐瞒主上?这样的人,在我手里,早死了一千次了!你幼时锦衣华食五谷不分,长大后耳软心软,练字怕苦,马步怕蹲,拉弓只拉一石,练武练成跳舞,事事想拖延应付,用嬉笑怒骂来掩饰你害怕入宫一事。你那毛病我看也是心病。阿卿,你这些年来打你也打得不少,你入宫后却变本加厉,一昧逃避。我那一巴掌只希望能打醒你,你不只是秦安的主子,你是你自己,要怎么过日子,你自己说了算。”
我转过头来。他大概看见我肿着的脸,吃了一惊,轻轻碰了碰我的肿脸:“怎么竟肿成这样了!医官不是说上了玉容膏了?”
我扭扭头,我太没志气了,我每次都被他说得哑口无言,所以委屈之极:“我多嫩啊?你那手多糙啊?我这么小!你那么大!以大欺小不要脸!”
高淳眼里一丝悔意。我气得一低头,直接啊呜一口咬在他手掌上。下了死劲地咬,一直到有点铁锈味从我牙齿缝里弥漫开来。
高淳却只皱了皱眉,伸出另一只手来轻轻蹭蹭我的脸。
我呆了呆,这被他摸过的地方麻麻速速的是怎么回事?我有种不祥的预感,赶紧别过头,深呼吸几口。
“今天都是哥哥的错,阿卿见谅一个?”高淳柔声道,捏捏我的后脖颈。
我忍住直竖的寒毛,哑着嗓子赖皮:“打狗还要看主人,他们欺负秦安,还造谣说我生他的气,我不乐意。”
我翻个身侧过来:“哥哥,你要我原谅你,就得确保马球赛那天秦安能平平安安的。”看见他皱眉,我赶紧解释:“我知道了,以后我就当秦安是宫君那样对待他,不近也不远行吗?但是秦妈妈好歹是我的乳母,我真的不能坐视不管。”
高淳看着我的眼睛,片刻后问:“此话当真?你日后不再亲近他给他送那些银财物品的?”
我赶紧摇头:“不送了。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高淳吸了口气:“我过两日就要出征西夏,但我答应你让禁军统领帮你看着,宁武侯家的我也会给个示意。不伤了他性命就是。”
“啊?!你要出征?!我怎么都没听说??”我大吃一惊,一骨碌翻身起来,屁股疼得我直抽抽。
“军国大事,你又被禁足,圣上说无需给你知道。你现在知道陛下对你何等失望了吗?”高淳扶住我。
“我!?”
是的,圣人一直必须每三天去一次枢密院,参与议事。我,去过三次,认了个脸,就一直抱病再没去过。
可是,打仗太可怕了。我想起前世的二哥和我死得那么惨,禁不住就发抖:“你一定要去吗?”
高淳拍拍我的手:“这次西夏来势汹汹,短短一个月,榷场被侵犯后,永兴军路连连失守,绥州宥州都失守了。羌族和吐蕃也都蠢蠢欲动,我大周在秦州只有十万不到的守军。我这次率二十万大军去秦州,恐怕没有一年半载回不来。你千万要自己小心。”
“我——我和你一起去行吗?”我突然意识到本来应该是我这个圣人挂帅出征的啊。我入宫前七年的课不是白上的:“西夏现在不是梁太后当道吗?她一个女人都可以,我怎么不行?”
高淳失笑:“用你那一石的弓,去射鸟不成?你好好留在宫内,照顾好陛下才是。那西夏的梁太后本是我大周人士,在西夏先嫁给兄长,又改嫁族弟,野心甚大,一贯有侵我国土之意,但无论她怎么讨好党项的贵族,她始终是一个汉人,她不肯还政给李秉常,必然母子不和,西夏内局终究要乱。你放心,我这次去是必胜的。你安心等我回来,给你打上一些上好的皮子做裘衣。”
我揪着他的衣角:“那我做你的侍从好吗?我不想留在宫里,这里像疯人院一样。我真的会疯的,高哥哥,好二哥,你带我去吧。我这就上折子请圣上让我去历练沙场。我以前错了,真的我知道我错了,我要好好做一个合格的圣人,英勇善战的圣人,无坚不摧的圣人!!!”
能离开皇宫,能离开汴梁!还有可靠安全颜值逆天的保镖,我必须抓住这个机会!我弓起身子仰起脸,以靴子猫的大眼睛卖萌法盯着他眨呀眨。
高淳掰开我的手指:“好好好,你先上折子看看,圣上要是准了,你就做个转运使,跟着后期的粮草慢慢的来,我在秦州等你。”他最吃不消秦卿式卖萌,匆匆狼狈而逃。
我趴在床上拍床板。
我要放飞了!等我安顿好秦安,我就能放飞了!
忽然想起刚才的一丝不对劲。
会不会秦安这些日子遭的罪,都是高淳安排的???
他这么忆苦思甜,我就白被他打了耳光揍了屁屁?
他扯到军事战争,我就关心起他的安危?女皇一直想要我去沙场历练,他这是不是欲擒故纵?
为毛,我有一种鼻子被人牵着走的感觉???很糟很糟的赶脚。
作者有话要说:
连续二更送上。
越写越投入,怎么破?
亲亲小剧场:
高淳!我渴了。
这里有纯牛奶。喝不?
啊呀!你好污!
高淳牵着奶牛默默地走开了。
高淳!我饿了。
这里有烤肉肠,你吃不吃?
啊呀!你好污!
高淳默默地把羊肉和羊肠的烤串塞进了高飞的嘴里。
高淳,我累了。
现成的垫子,你躺一会儿?
啊呀!你好污!
高淳拿着藏族风格的地毯默默地摊在地上自己躺了上去。
高淳,我冷了。
来盖个被子吧。
啊呀,你好污!
高淳纳闷:盖被纯聊天,你想什么呢。
高淳,我疼......
反正一天被冤枉了五次污,还不如呜呜呜开车呢!
第8章 出人意料的往事
我要重阳去宣秦安来坤宁殿。秦安竟敢以圣上随时会去勤德殿为由抗旨不来。这个傻瓜是要自己把刀子递给全皇宫的人吗?
我又宣宁武侯家的梁德君来觐见。梁德君倒是二话不说,跟着重阳就来了。
刚入宫的时候,我对梁德君印象特别好。他是圣上还未登基前唯一的太女良将,和圣上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我没进宫前他是老大。我至今还记得大婚第二天他穿了一身深蓝色广袖长袍来觐见,连大礼服都不肯穿,有点倨傲,行完礼就站在一边,让我有种第三者插足的羞惭感。我瞄了他好几次,他斜着眼睛瞥了我一眼,全程带着一丝嘲讽的讥笑。仿佛已经知道了我大婚当夜就没能石更起来。圣上也并未责怪于他。
梁德君长得十分高大,斯文清秀,眉毛特别黑,眼窝有点点凹下去,嘴唇薄薄的没什么血色,据说因为宁武侯梁家和契丹混过血。他又那么傲娇范儿,而且不畏强权蔑视我。我曾经假想他和女皇陛下是真爱(这点很快就破灭了)。
我馋于他有两条笔直笔直的大长腿,曾经很想和他亲近一下,做个兄弟什么的。但屡遭拒绝后也就放弃了。御医院的小道消息说他输出的精华有问题,长期不能使圣上受孕,还霸占了圣上好几年的时间独宠他一人。现在圣上虽然新欢无数,但也一直没有受孕,我倒怀疑过大周会不会出了一个不孕不育症的女皇帝。所以关于梁德君的传言慢慢淡了,但他在宫内的权势,毋庸置疑,说话比我还管用些。
看着他飘飘然地走进来的模样,真是一种享受!什么时候我能举办一次后宫美好肉体大赛?给他们穿上相扑那种比赛用的服装,一根带子,细点再细一点。让他们在我面前走来走去就好了。
梁德君今天倒很客气,虽然下巴还是微微抬着,朝我行了大礼。
我们寒暄过后,我就请他倒坤宁殿的后花园喝茶,让谷雨取了一副玉棋来,邀请他手谈一局。他愣了一愣,也不客气,执子先行起来。
走了十几步,我已经问候完他父母他兄弟姊妹,就步入正题:“秦昭武被推入明月湖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似乎早有准备:“那日几位弟弟要去游船,也邀请了秦昭武,船上人多,为了看残荷,竞相挤到船尾,便跌下去几个人。”
“还有谁也跌下水了?”这我倒不知道,下手的人还挺狠的,估计秦安在水里也吃了不少苦头。
“诚意伯家的顾容君、门下省陈大人家的陈仪君,还有太史局黄大人家的黄贵男,他们三个也落了水,后来是禁军把他们救了上来,都吃了药,没什么大碍。”梁德君平静地叙述着。
“医官都开了些什么药?是不是驱寒的?”
“是的,臣弟也看了方子,没有问题。”传出他不育的传闻后他拜御医院的院使学了四年医,算半个医生了。
“他们可有受到惊吓?”我不动声色。
“还好,毕竟晨起大家都还会练习弓箭,素日里也会去演武场练习拳脚兵器什么的 ,身子都算康健。”
“那就好,我记得黄贵男十分善于泅水,有浪里白条的雅号?”
“是的圣人,黄大人祖屋在鄱阳湖边上,黄三从小水里长大的,十分善水性。”
“那他为何不速速救人呢?秦安幼时和本圣人一起溺过水,十分惧水,有心人恐怕不难知道吧。”
“臣弟第一次得知此事。若是圣人心存疑惑,不妨由内侍省再出面询问?”梁德君身经百战,面不改色。
我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不下了,困了,重阳节马球赛安排得如何?”
他也站起身来:“都已经妥贴了。圣人放心,必然精彩纷呈。”
“这次可别搞出人命来啊。”我呵呵。
“放心,圣人。太尉大人刚刚又对臣弟细细叮嘱过,秦昭武若身体不适,可以不参加。”
“太尉大人嘱咐过了吗?”我朝前殿走去。
“是,都嘱咐了。”他在我身后跟着。
“都明白他的意思了?”
“都很明白了。圣人请放心。”
“那他明明让你们安排扔鸡蛋,为什么你们扔的是蕃茄?”我随口一问。
“是鸡蛋啊——”身后的声音似有疑惑又忽然戛然而止。
我霍地转过身,冷冷地看着比我高出大半个头的梁德君。
他脸色煞白,紧闭双唇,眼睛里要冒出火来,还带着很明显的蔑视。
“来人!”我厉声喝道:“请梁德君去侧殿坐坐。”
暮色四合,秋天的夜里,已经开始颇有渗人的凉意。侧殿的偏房窄小,置物的多宝阁挤得满满的,空地只放了一张小小案几,梁德君跪坐其上,垂着眼眸,一声不吭。我站得笔直,让人将四盏琉璃灯对准梁德君的面孔,将他照得须发透亮。谁没看过阿Sir审案?
“我只是要知道,太尉因何缘故要你们这样做?造谣生事?辱骂宫君?甚至还要害他性命?”我语气平静。高淳,高太尉,你并不是我前世的二哥。我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