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放出精神力，围在尹寒四周, 质问道，“你是这皇宫里的人, 还是三机阁的？”
尹寒一愣, “你知道三机阁？”
“自然知道。”
尹寒面色一冷，劈手抓向顾远的手腕，顾远回身避让，精神力随即发出，在尹寒手背上, 划出一道细长血痕。
尹寒蓦地停住动作，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背，呵呵冷笑，“倒是忘了，你很是擅长暗器啊？只不知，你用的到底是何种暗器？”
“与你何干。”
炎晟武见顾远和这黑衣人你来我去，问道，“顾远，你认识他？”
尹寒收了手，替顾远回答了问题，“呵，忘了说了。本官，受圣上之命，前来教导你们。你们是叫我尹教头也好，尹寒也好，或者，尹指挥使，尹大人。”
“你，你，你！你是殿前都指挥使大人，麒麟卫的老大，尹寒？”炎晟武惊呆，连忙拉着其余三人要给尹寒行礼。
等四人行了下官礼节，尹寒才背着手道，“你们四人，跟我出来。”
临出御书房门槛前，尹寒倏然回手，抓向顾远手腕。
顾远早就对其暗暗防备，连忙侧身一躲，让尹寒再次扑了一空。
尹寒也不恼，反而笑了出来，道，“我现在以上官之命，令你抬起右手来！”
顾远紧皱眉头，很是不解尹寒的用意。
炎晟武用肩膀撞撞顾远的胳膊，小声劝道，“顾远，有兄弟们看着，不碍事。”
顾远点头，上前一步，抬起右手。一只冰凉的手随后扣上他的手腕。顿时，一股陌生浑厚又阴冷的气息从手腕上某一点儿流入经脉，在顾远还未来得及抵抗时，这气息已经悄然退去。
“果然。”尹寒垂眸，“你学的是三机阁的功法。只可惜，你只学了一点儿皮毛，且若是如此练下去，怕是你此生功力都再难有寸进。”尹寒嘴上如此说辞，心里则惊骇异常。他那日匆匆一瞥，确定顾远练有功法，怕是个底子不错的人，却没想到，哪里是不错，简直是天生的练武奇才，奇经八脉，无所不通。恐怕，只有那人，才能与之比上一比。
尹寒大步向前，冷下面孔，隐藏心内的感怀。
顾远似懂非懂，跟随在尹寒身后向外走。
炎晟武三两步追平顾远，问道，“你们刚才说的都是什么意思？功法？功力？三机阁？顾远，你是不是偷偷练武术秘籍了？”
顾远侧头，“我只练了你那天拿出来的，那本小册子上的功法。”
“什么？你的意思是？”炎晟武惊喜的瞪大眼，“那竟然真是一本武术秘籍！哎呀，都是我有眼不识泰山！顾远，你怎么不早点儿告诉我？”
顾远解释，“我以为，这功法必须结合……算了，一会儿听尹大人说吧，说不定他会教我们学习武术。”
“太好了！”炎晟武一高兴，飞快跑了出去，把顾远等三人甩在身后。
张晓辰和丁长宏这才意识到情况，相视一笑，跟了上去。
四人想到了开头，却没想到过程……
夜色将晚，灿烂的晚霞将红墙金瓦的皇宫染上一层绯红，四人拖着沉重的脚步，一瘸一拐的外宫外而去。
炎晟武有气无力的问道，“蹲了半天的马步，跑了半天的马场，我这胳膊腿都不是我自个儿的了。对了，顾远，你今晚住哪？你这样，还能回城外吗？明个儿卯时就必须到，恐怕那个时候，城门都不一定能开。”
“是啊。”丁长宏道，“不如去我那凑合一晚上。院子虽小，可五脏俱全。”
张晓辰也说，“我那也可以的……”
炎晟武打断张晓辰的话，“你那太远，去我那，晚上还能多睡会儿。要不，你们三个都来我家好了。”
张晓辰和丁长宏笑了笑，就推辞了。炎晟武家是武安伯府，深宅大院的，他们也怕规矩。
顾远想起炎晟武说的那两所宅子，心想不如顺路过去，精神力扫扫，因此就答应了炎晟武，去他家借宿。
出了皇宫西门，再走上一炷香，从皇城西门出来，就到了炎晟武府上所在的崇明大街。
“近吧？”炎晟武骄傲道，“今儿早上是为了跟你们三个一起进宫，我才绕道去了南门。我要是直接从西门走，最多两炷香！”
两人说说笑笑间，一匹高头大马从他们身后超越。马上的人紧了紧马缰，勒停马匹，回头道，“是晟武？我听说你这是当了从五品的御前带刀侍卫，你这一下子，可是直接追平了我啊。”
炎晟武嘻嘻笑道，“哪里比得上叶大哥你，你是领兵的大将军，我就一光杆的。”
马上的人，正是叶玉庭。而叶家在京城的府门，正在这武将云集的崇明大街上。
叶玉庭眼眸一转，看向站在炎晟武身边，气势凛然，身板挺直，将佝背耷肩的炎晟武直接趁成了小老鼠的顾远。他心里略微有些赞赏，问道，“这位是？”
炎晟武一把将顾远拽到身前，“哦，叶大哥，这是我室友。哦不不不，现在是同僚了，叫顾远，他可厉害着呢！”
“是吗？”叶玉庭点点头，想到心中急事，不愿耽搁，道：“我就先走一步了，你们是慢慢走回去？”
炎晟武连连点头，“叶大哥你快回去吧，嫂子估计都等急了。”
叶玉庭爽朗一笑，策马而去。他一路飞驰到叶府大门，抬脚跨越门槛时，突然皱起眉头，喃喃道，“顾远，顾远，这名字，怎么如此耳熟呢？”
而此时，顾远正跟在炎晟武身后，往那两所往外发卖的宅子附近走去。
最前面靠着崇文大街的，是归德将军府。
炎晟武敲开了院门，守门子的老头许是认识他，将两人放了进去，自己插着手又回了门房里去了。
炎晟武带着顾远，顺道在门房上拿了盏灯笼，绕着归德将军府走了一圈。
因原主早已告老还乡，府上空无一人。各处房门也没有上锁，能看到家具齐全，保养得宜。
这个宅子，是正经的三进，前院宴客与书房，中间是正院，第三进带着一个小花园子，三进之后，还有一排供下人居住的抱厦。
顾远点头，却并不是十分满意。若是只他和书儿，这宅子远远够了。可是，他家里还有父母奶奶和兄弟妹妹，这宅子，还是小了点儿。
“怎么？不满意？那咱们去看看荣安侯府！”
“这天色晚了，你又这么累，不如先回去休息吧。”
“哎，不远！荣安侯府就在咱回去的路上。他左边挨着刚才咱们碰到的那个人，就是我叶大哥的府邸，右边正挨着我家呢！”
顾远这才想起从刚才就压在心底的疑问，“一直听你喊‘叶’大哥，他是？”
炎晟武赞叹道，“你不知道，叶大哥他年纪轻轻，就凭着自己能力当上了京卫南部指挥使，他手下，管着整个南部卫所的兵将！当年开武举的时候，叶大哥文韬武略，都是第一，那可是当仁不让的武状元！”
确实很有能力。顾远在心里略略一赞，“我想问，他这个叶，可是叶子的叶，他，和肃州牧，叶大人是什么关系？”
“哦，肃州牧叶大人，那就是我叶大哥的爹啦！”
“真是如此？”
“对啊，当年叶大哥弃文从武，那可是……”
顾远早已将耳边的话略过，脑子里想到都是，这“叶大哥”竟然真是书儿的大哥。也就是说，当初就是他让自己狼狈逃离。不不！这事情按说是他有所不对。今日匆匆一瞥，这书儿的大哥，看着可不是个好相处的。会不会……
千种思虑涌上心头，顾远晃晃沉重的脑袋，将忧愁甩掉，叹了口气。一路顺着五丈宽的大街，两人直接绕过武安伯府，来到了原荣安侯府的宅邸。
夜色已经浓郁，两人各拎着一盏灯笼，在荣安侯府黑漆漆的院子里穿梭。
没了人的深宅大院，有骨子阴森。
炎晟武缩缩脖子，一边儿走一边儿介绍，“他们家我原先来过，正院五进和刚才那三进差不多，一个院子挨着一个院子的。不过他们家除了正院，这西边挨着叶府的，就是那南北直通的大花园子，特别大，假山、湖泊、亭子、四季鲜花，应有尽有。这正院东边，挨着我家的，是一个个跨院。别看是跨院，他们家很是会折腾，这一个院子一个样，一个比一个新颖别致……”
两人走了一圈，炎晟武除了黑漆漆，只看到脚下的路。顾远却是将这处宅子扫了一遍。不但扫了一遍，还悄悄向着西边，叶府内探了一些。只可惜他如今精神力仍在三级卡着，精神力外放范围不大，不然，他怕是要把叶府里里外外扫描一遍。
“你说这个宅子多少银两啊？”
“五十万。你要是真想要，我给你通通门路，说不定能便宜五六万呢。”
“好，这宅子我要了。不过，能不能等几日再来买。”
炎晟武点头，“放心，我一回家就遣小厮去打招呼，这宅子就不往外卖了。”
“多谢你了。”
“谢什么！哎，咱们快点儿回去，你再给我讲讲，那什么气沉丹田到底是什么鬼……”
第41章 秘辛事
叶玉庭把顾远这个熟悉的名字扔出脑海, 大步往明安院里走去。
林氏见他过来, 起身迎了上来，亲手伺候着叶玉庭换掉一身官服。
叶玉庭让了让, 自己快速解开衣扣, 一边急道, “你在账上给我支三千, 不，五千两银子, 我有急用。”
林氏讶异问道, “什么事情要用这么多银两？如今账上, 现银也就只剩下八千多两了。”
叶玉庭脱掉官服，接过林氏递来的常服，“还是选秀的事情。名单要出来了，我今晚就去打点一下, 书儿无论如何都不能在册！”
林氏慌了一瞬，急问, “这选秀年前就开始造册，不是已经打点过了吗？”
叶玉庭摇头，“你忘了，年前崇恩侯府议亲, 这打点之事就不了了之了。谁知，板上钉钉的事情被母亲给推了，只能这时候再打点，哎！”
林氏心里有些可惜, 崇恩侯家的大少爷，满京城里数得着的才俊，偏偏叫娘亲给拒了，还牵扯出那样一番事情来。可是又能怎么办？小姑子的亲事，有公公婆婆管着，可没她这个嫂子插话的余地。
林氏拿起钥匙开了拔步床里的匣子，数出一沓银票，“爷今晚几时回来，我一直等着你吧。”
叶玉庭接过银票，塞入怀中，笑着瞪了她一眼，“放心，必定归来！”
临出屋子前，他回头交代道，“眼看就要到中秋了，你找个时候，把书儿接回来。”
“是，爷放心吧。”
不提这边叶玉庭趁夜拜访了些许官员，另一边，登门的顾远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张晓辰和丁长宏不愿意来炎晟武家了。
先是见了炎晟武的大哥二哥，不一会儿，炎晟武的爹，武安伯笑眯眯的走了过来，又是夸赞，又是连声帮儿子赔礼道歉的。
炎晟武几次想开口反驳，都被他爹爹、大哥、二哥的声音给压了上去。
脑门胀痛的结束了谈话，顾远以为要歇会儿了，谁知，炎晟武他奶奶，武安伯府的太夫人，听说是来了一个有为青年，连声说要见见顾远。
顾远只得跟着炎晟武，被老太太从头到脚，从祖宗到父母给询问了一遍，最后老太太自己撑不住了，才给放了行。
这下总好了吧？可是，武安伯已经准备了一桌宴席，不能不去吧？于是又是一番饭桌上的长谈阔论。
终于，眼看到了亥时三刻，顾远被放回了客院。
一回头，看到身后笑眯眯的炎晟武，顾远烦恼的揉揉额头，“这么晚了，你快回去睡吧。”
“哎哎哎？”炎晟武拉住顾远，“说好的要教我气沉丹田呢？不行，今天你得给我开会儿小灶！”
顾远哭笑不得，“练武这事情，我真的不是在行，只是自己胡乱摸索罢了。这样吧，等明日再进宫，我向尹大人好好请教一番，再做打算行吗？”
炎晟武失落的点头，“那好吧。”
“等等。”顾远叫住往外走的炎晟武。
炎晟武期待回头，“咋啦？要教我吗？”
顾远失笑，“我想问你，府上有没有碳，木炭就行，越多越好，我借用一些。”
“你要木炭干什么？”炎晟武挠挠头。
顾远高深一笑，“你直管借我一些，越多越好。”
“好吧好吧，不管你了，唔，我得赶紧回去睡一大觉，一会儿就叫小厮给你送来。”
本以为这一晚上，怎么也得复刻几颗夜明珠子，结果却是他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顾远按照往常一样，用精神力将碳原子按照对应结构排列，可惜的是，并不是所有的分子结构，是你让它连接，它就连接的。
一夜无眠。
寅时末，客房的小厮前来喊顾远起身。顾远低头看着手中指甲片大的石片子，有些气馁。
银子银子银子！上哪找那么多银元素去啊？
将石片子扔到桌子上，顾远收拾好剩下的木炭，穿好衣衫，在客房正屋里吃了丰盛的早餐，便等着炎晟武一起进宫。
卯时的崇明大街，夜幕的尾巴和晨雾相互交融，四下里依旧有些蓝森森的昏暗，可是出了府门，才发现这里已经是人流涌动。
每个大宅院大门口，轿子、车马、小厮……一个个睡眼朦胧又穿戴整齐的官员们，急不可耐的往东而去。
还有那角门、后门上，采买的下人也早已出动。
炎晟武和顾远也在快步往皇宫内赶，偏偏不知炎晟武看到了什么，一把拉住顾远，扬声高喊，“叶大哥，你这是去上朝吗？”
叶玉庭身为南部卫所将领，不用上小朝，但大朝是必须要参加的。
后日便是圣上寿诞，今日的早朝，事情必然会格外的多。叶玉庭早早起身，骑马往皇城门赶去，
听到炎晟武的喊声，叶玉庭停下马匹，皱眉看了过来，“你们两个，怎么不骑马？这个时辰，还这么慢悠悠的！”
炎晟武揉揉眼睛，笑道，“没事，我和顾远又不用上朝，叶大哥，我们就不耽搁你了，你快走吧。”
叶玉庭调转马头，却没有立即驱赶马匹，而是突然回头问道，“这位顾侍卫，我是不是在哪听说过你？”
一直闭着嘴巴当隐身人的顾远神情一凛，抬头看向叶玉庭审视的目光。晨雾中，叶玉庭的目光像是带着刀子，让顾远一度怀疑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也许是因为这个名字太普通了吧。”顾远掩饰回答。
叶玉庭哼了一声，昨晚的好感消失殆尽，一种对“顾远”这两个字没来由的抵触让他不发一言，双腿一夹马匹，纵马而去。
炎晟武挠挠头，“顾远，你是不是哪里得罪过叶大哥？”
“别说这些了，我看天都要大亮了，怕是要迟到了。”
“对对对！咱们快走！”
顾远看着消失在街尾的人和马，烦躁的吐了口气。
娶个媳妇儿，可真不是个容易的事情啊！若是他碰到的不是书儿，也许早就撒手不干了。
想起书儿消瘦的身影，以及忧愁的神情，顾远也是着急的很，恨不得一天就把婚事给办了，把人抱回家里，有什么事情，两人能坐在一块，慢慢说，慢慢商量。
顾远、炎晟武、丁长宏、张晓辰四人在皇城内汇聚，一起进了皇宫。
尹寒早早的在此等候他们，笑道，“迟了半刻，先蹲一个时辰的马步吧。”
炎晟武：“还蹲？！”
丁长宏：“一个时辰？”
张晓辰：“没迟到啊？”
顾远上前一步，“昨天说是卯时，却没说卯时几刻，怎么能算是迟到呢。”
“呵，我定的规矩，当然我说的算。”尹寒双臂抱胸，“你们三个，好好蹲着！顾远反驳上官，跟我过来，另作惩罚！”
炎晟武等三人，同情的看向顾远，挤挤眼睛，乖乖的扎好了马步。
顾远无奈摇头，跟着尹寒，一路向外走去。穿过一条条甬道，道路愈加狭窄，光线也越走越昏暗。曲曲折折的甬道走到尽头，是一堵平平常常的红漆墙。
却见尹寒上前，随手上下左右一敲，那红墙咔嚓一声，自中间向两边，裂出一条能让人侧身钻入的夹缝。
尹寒回头看了顾远一眼，率先走了进去。
顾远略一迟疑，仗着自己的精神力，紧跟着他钻入了夹缝。
红漆墙再次咔嚓一声，合并在一起。唯一的光线消失，四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精神力向外扩散至极限，顾远“看”到，尹寒已经顺着一条长长的阶梯向下而去，阶梯尽头，向左向右向前，有共三条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