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和轩咂了下嘴，似乎对傅远南这个解释并不满意：“远南，不对，是傅部长，虽然我们交情匪浅，但是论公事，这人情我可不会卖给你。”
周奕呈本就对李和轩对傅远南的暧昧态度非常不满，听见李和轩这么恬不知耻地将他与傅远南的关系当做威胁傅远南退步的手段，周奕呈气得握紧了双拳，他在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李和轩显然还要不断地挑衅傅远南。
在李和轩暧昧地叫出傅远南的名字的时候，没什么表情的人神色暗了一暗，转瞬后又恢复了原来冰冷的表情。傅远南直视着李和轩投来的带着挑逗的目光说道：“李经理是在和我们开玩笑吗？”
李和轩没料到傅远南会有此一问，得意洋洋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李和轩过了好久才回过了神来：“你什么意思？”
傅远南把面前打开的合同合上，继续盯着对面的人说：“我公司虽比不上京南的第一贸易公司，但是在京北，我公司是京北的第一大贸易公司。李经理觉得，我公司与贵公司合作，需要靠卖人情才能完成这项合作吗？”傅远南面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是周奕呈能感觉到坐在身边的人浑身散发出来的寒意，周奕呈不由得在心里给傅远南比赞，这一击还击得太漂亮了！
“我……”李和轩居然被傅远南的话给噎住了，他嘴角动了几下，似乎是想反驳，然而当他对上傅远南沉静的眼眸时，李和轩忽然自嘲地笑了起来，“多年不见，你变了很多。”
李和轩还想与傅远南套近乎，周奕呈看出来傅远南根本就不吃李和轩那一套。周奕呈忽然感觉到自己悬在嗓子眼的心往下落了一些，他担心傅远南见到李和轩的时候会走不出当年，但是现在见到傅远南这样的反应，周奕呈知道傅远南已经走出来了。
傅远南没有接着李和轩刚才的那句话继续说，他的心思仍旧在工作上：“贵公司应该已经对京南市场做过调研，京北市场与京南市场最大的不同就是除了几家独大的贸易公司外，其他行业的公司所占的市场份额是一定的。虽然京北市场的发展不如京南的繁荣，但是京北的市场却比京南要稳定。这是京北所有企业约定俗成的条约，贵公司若是不想进军京北市场第一步就碰壁，最好不要一口气就吞下那么大的市场份额来。”
傅远南这话已经有些咄咄逼人，甚至是在威胁了。周奕呈进入市场部快一年，还从未见过周奕呈用这种语气与人商谈。傅远南总说与对方做生意要尽量和颜悦色，他虽然不常对人笑，但与其他商场上的人交谈的时候，举止彬彬有礼，不像现在这样。不过，李和轩一再地利用傅远南和他的私人感情来做公事上的交换，就算傅远南涵养再好，也不会对李和轩有什么好脸色了。
李和轩讪讪地笑了笑，他知道自己触到了对方的逆鳞了。没想到十多年过去后，自己这个学弟变得如此难对付，他还以为自己不断地提起与傅远南的过去，曾经好面子的傅远南会服软。
“我明白傅部长的意思了，既然这样，我得去和总经理们谈一谈，三日后再给你们答复如何？”李和轩恢复了公事公办的态度，对傅远南说。
傅远南点点头：“那就有劳李经理了。”
李和轩笑了笑：“傅部长是真的太见外了。”
第37章 37
会议结束，李和轩派秘书邀请傅远南和周奕呈一起用餐。周奕呈想替傅远南拒绝，可傅远南却应下了李和轩的邀约。
周奕呈不解地问傅远南：“部长你为什么要答应下来？”
傅远南淡淡地看了一眼周奕呈说：“小周，你已经入职一年多了，不要再意气用事。这场饭局自我们要来京南前就决定好的。”傅远南顿了一下，声音里似乎带着一丝无奈，“公事而已。”
周奕呈也知道这场饭局是免不了的，但是他不想让李和轩再以“公事”为借口接近傅远南。柳志涛说得对，隔了十多年后，李和轩对傅远南的兴趣不减反增，这不仅让当事人傅远南颇为无奈，也让周奕呈十分不爽！
不过周奕呈绝不会让李和轩好过。既然李和轩能够以“公事”为由趁机接近傅远南，那么周奕呈也可以以“公事”为由跟着傅远南一起赴约，顺便阻止李和轩得寸进尺。
李和轩果然是不安好心，所谓的饭局只安排了一张双人桌。见傅远南与周奕呈一起来，李和轩挑起了嘴角，起身迎向傅远南，故意忽视了周奕呈。
“哎呀，远南能够赏光真是我的荣幸。”李和轩笑容灿烂地向傅远南伸出手来，根本没将周奕呈放在眼里。
傅远南瞥了一眼李和轩，伸手与李和轩握了一下，然而在他将要收回手的时候，李和轩手指故意暧昧地在傅远南的手心上划过。傅远南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来，眼神逐渐冷了下来。
“李经理客气，我多带了一个人来，李经理不会介意吧？”傅远南收回手，对周奕呈点了下头。
周奕呈立刻走到了傅远南身边，贴近傅远南，挑衅地看着李和轩。李和轩游戏花间多年，自然知晓周奕呈是什么意思，他上扬的嘴角微微扯平，眼神中的暧昧也收敛了一些。李和轩又一次伸手，对周奕呈说道：“远南的眼光一向不错，周先生一定会前途无量。”
周奕呈伸手握了下李和轩的手，转瞬就收了回去，他面上客套地说：“李经理过奖了，李经理的大名我也是如雷贯耳，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周奕呈一边拽文一边嘲讽李和轩。
李和轩摆摆手：“我们大家都别客气了，入座吧。”
“还少一个位置。”傅远南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直视着李和轩，意思再明白不过。
李和轩面上笑呵呵地招呼服务员换一个四人座的桌子，心里却十分不快，没想到十多年前那个对自己言听计从的人如今变得这么难摆布，而且他的身边那个年轻人似乎更加棘手。李和轩觉得今日这场饭局再与傅远南纠缠下去没有什么意义，于是一顿饭吃得倒也实在，饭桌上三人聊的全是公务，也没继续其他话题。
饭吃完后，李和轩又安排人送傅远南和周奕呈回酒店。傅远南婉拒了李和轩的好意，说是好久没在京南逛一逛，想和周奕呈两人走回去。李和轩听出傅远南话里的意思，就没再勉强傅远南。
等傅远南和周奕呈走远，李和轩才吐出一口憋了一整顿饭的闷气。纵然今天碰了壁，他就不信在傅远南他们离开京南前，他搞不定傅远南。
现在已经是三月下旬，京南比京北要暖和些，晚风中带着一丝温暖。路灯投下昏黄的灯光暧昧又旖旎，洒在傅远南身上，清秀的人显得更加柔和了许多。周奕呈走在傅远南右手边，落后傅远南半步，从他的角度正好能瞧见傅远南的侧脸。
他们走的这段路是京南比较繁华的地带，晚上□□点钟，街头人来人往，人声喧嚣嘈杂。傅远南与周奕呈两人一路无话，周奕呈落后傅远南半步跟着，纵然身边人头攒动，可周奕呈眼里和心里只有前面那个人，耳中也只有自己和傅远南的脚步声。从什么时候就那么在意傅远南的呢？周奕呈看着傅远南的侧脸，脑海里开始思索自己的心思。原本是非常讨厌这个人的，对他的初印象就是古板、刻薄又严格，其实傅远南的内心却是非常平和而温暖的，他将自己裹上了一层茧，防备着任何人，可一旦茧破了，也就能看见他本来的面目。
“今天的谈判还算顺利，明早九点你先发个简短的信息给陈宣，让他先跟经理室汇报一下情况，询问一下经理室的意见，我们再继续明天的谈判。”走到酒店门口的时候，傅远南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正在想入非非的人，对周奕呈说。
周奕呈猛然抬头，见傅远南正看着自己，周奕呈紧张地撇过头，可转念一想自己这么做有些唐突，他又转回头，对傅远南点了点头：“好。”然后又问，“部长是觉得哪里不对？”
“为什么这么问？”刚周奕呈的动作傅远南都看在眼里，他心里有一个感觉，这个感觉让他产生了一丝不安。
“部长不是只有十足的把握的时候才会下决定吗，我以为这次来京南和日乐集团谈判您是带着百分百的把握。”周奕呈说道，同时心里也在怀疑是不是因为李和轩，傅远南有些动摇？
“谁跟你说我是这样的人了？”傅远南觉得好笑，他叹了口气，微微笑了起来，“商场上的事情哪有百分百，我能做的也只是保证事情不会偏离自己的估计而已，一旦偏离了自己的估算，就得采取补救方法。你不要把商场想得太简单了。”说到最后，傅远南收起了笑容，像是老师一般提醒周奕呈。
周奕呈看着傅远南脸上沉着的表情，心里松了一口气：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第二天一早，周奕呈按照傅远南的指示给陈宣发了条短信，不久后，陈宣就回了一条信息过来。周奕呈看到信息后笑了起来，总经理室给的答复是让傅远南全权负责，按照傅远南的意思来办。
第二日的谈判进展十分顺利，如无意外，等李和轩跟日乐集团的经理室汇报后，后天就可以签约了。
这一天李和轩没有找傅远南，周奕呈乐得李和轩不来打扰傅远南。不过，下午在酒店里实在无聊，傅远南说是要在酒店里把合同再修改一遍，周奕呈一个人无所事事，决定回学校京南大看一看。周奕呈是个念旧的人，毕业已经一年多他都没回学校看一看，心里多少有些记挂培养自己的母校。
周奕呈跟傅远南打了个招呼说自己想回京南大看看，正在修改合同的人点了下头，同意了周奕呈的要求。等周奕呈关上门后，傅远南将视线从屏幕上挪开，而后又继续回过神修改合同去了。
傅远南离开母校十多年，一次也没有回去看过母校。
第38章 38
京南大主校区坐落于京南大市中心，在闹市中独辟一隅，一座巍峨的校门将喧嚣与俗世隔绝在外。暮春的京南大校园内花木扶疏，一条林荫大道自校门口延伸至偌大的绿草地，古色古香的三座老建筑将绿草地环绕，几条小径继续向后方绿荫掩映下的教学楼伸展，直至目不能及。
周奕呈走在离开了一年多的校园里，周遭景致一如从前，周奕呈仿若回到了求学时光，沉浮在世俗的心沐着校园里的阳光，渐渐地沉静了下来。
学生们三五成群，走在校园里，他们的脸上带着干净而爽朗的笑容，曾经的周奕呈也拥有这样的笑容，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一年多后，周奕呈不再是从前爱幻想不务实际的学生了。周奕呈有些羡慕这些学生们，他们能够纯粹地正视自己的心，甚至能够在心仪的人的宿舍楼下大声地向对方表白。周奕呈想，若他还是个学生，或许也会冲动一次，向喜欢的人表白吧。
现在的周奕呈已经没有从前那样的胆量了。他可以替挡在傅远南的身前赶走李和轩，可他没有勇气对傅远南说喜欢。周奕呈兀自地笑了起来，他不过是怕与傅远南独处才找了个借口来京南大，明明他是期待着能与傅远南走在一起，可他却退缩了。
“原来我也是个胆小鬼。”周奕呈丧气地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没注意迎面走来了一个人。
“学长？”
熟悉的声音将走神的人给拉回了现实，周奕呈抬头就见一张稚气的笑脸贴上了自己，周奕呈下意识地把脑袋往后让了些距离，这才看清楚与自己面对面的人是谁。
“朱莫，原来是你啊。”眼前的人是小了周奕呈两届的学弟，也是周奕呈曾经的粉丝。说曾经是因为周奕呈不知道自己毕业一年多后朱莫是不是换了偶像了。
朱莫兴高采烈地连连点头：“真想不到还能再见到学长，昨天徐老还提到学长，正巧我刚下徐老的课，我带学长去见见徐老吧。”
徐老是周奕呈的管理学老师，周奕呈在学校的时候，这位徐老就特别看重周奕呈，经常课后指导周奕呈的学业，简直将周奕呈当做了自己的衣钵传人。可徐老没想到周奕呈本科毕业不愿再继续深造，徐老为此劝了周奕呈许久。见周奕呈确实没读研的兴趣，徐老也便不再勉强，但这件事至今都是徐老的心病，以至于在周奕呈离开京南大一年多后，徐老还是念念不忘地提起自己这个得意门生。
以上这些都是朱莫告诉周奕呈的。周奕呈尴尬地笑了笑，他毕业的时候也犹豫过要不要读研，后来还是选择了毕业。现在周奕呈一丁点都不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若不是自己当初鲁莽地跑去了京北，大胆地选择了应聘英赛特公司，他现在也就碰不见傅远南了。
“对了学长，你现在在哪里高就？”朱莫一边领着周奕呈往经管院的办公楼走，一边问周奕呈。
“在英赛特市场部。”
“学长真厉害！”朱莫一直视周奕呈为偶像，丝毫不吝惜向周奕呈表达自己的崇拜之情。
周奕呈倒有些不好意思：“哪有那么厉害。”
“虽然英赛特在京北，但是这两年发展的势头远远超过了京南的大企业，徐老前几天还跟我们说，再过一年，英赛特就能超过华立集团了。”
华立集团是京南大商贸业的龙头老大，如果真如徐老说的那样，就是说英赛特很快就能够傲视京南和京北两市了。
朱莫意犹未尽地说：“徐老分析了英赛特这五年来的经营方式，除了准确地定位自己的发展领域，不断革新生产机制，抓住最好的时机投资外，令英赛特蓬勃发展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们网罗了不少人才。”朱莫又崇拜地看了一眼周奕呈，“学长，徐老说你有眼光果然没错，京南那么多的大公司你没去，你去了英赛特，学长现在的发展一定不错吧。”
“还行吧。”周奕呈想了一下才对朱莫说。
徐老的办公室在经管院办公楼三楼，朱莫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了徐老的声音。
“请进。”
徐老声音落后，朱莫就推开门，引着周奕呈走了进去。
“徐老，您看谁来看您啦！”朱莫往旁边让了一步。
正在备课的徐老抬起头，先是眯了眯眼，过了几秒钟后，徐老激动地推开了座椅站了起来，走到周奕呈身边，握住了周奕呈的双手：“小周啊，一年多没见了吧。”
“徐老好。”周奕呈没想到徐老对自己还是一如既往地热情，他连忙向徐老行了个礼，又扶着徐老座回座位上。
朱莫还有课，跟徐老和周奕呈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徐老许久没见周奕呈，想念得很，给周奕呈泡了杯茶，便询问起了周奕呈的近况。
“听说你没在京南找工作？”
周奕呈心里有些愧疚，在学校时徐老时常关照自己，可自己毕业后就离开了京南去了京北，一直都没联系徐老，周奕呈心里过意不去：“徐老，对不起，我这一年都没跟您联系。”
“不妨事，工作重要，只要你还记得回母校看看就好。”徐老倒不介意，他又问道，“你是去了京北？”
周奕呈一愣，没想到徐老一下就猜出了他的工作地点。周奕呈点头：“嗯。”
徐老了然地点了点头：“果然如此，这的确是你的选择。”
“老师为什么这么说？”周奕呈不太明白徐老为什么会有这种感慨。
徐老推了下眼镜，双眼里闪过一抹狡黠的亮光，他说道：“如今京南的市场看似生机勃勃，其实是衰败前的假象。京南靠着二十多年前的发展支撑到现在，可是作为京南经济支柱的大企业却不知变通，再过几年京南的发展就会逐渐慢下来。相反，京北经济圈的发展虽然落后于京南，但是因为有英赛特这个活力四射的怪胎在，带领京北的其他企业一起思变，未来京北定然会超过京南。这不就是你选择英赛特的原因？”
“徐老您知道我去了英赛特？”周奕呈又一次吃了一惊。
徐老却是笑了起来：“你是我最得意的学生，你选择哪家企业我怎么会猜不到呢？”徐老站起身，将办公桌上的一本杂志递给了周奕呈，“这期的《经济时报》，这篇关于英赛特市场最新动态的采访有你的风格。”
周奕呈恭敬地接过那份报纸，翻看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这是我们部长要我这么说我。”
徐老有些意外：“你的部长？看了这篇报道我就在想你背后一定还有一个更有分析眼光的人指导你，不过……”徐老抬手点了点周奕呈，“你脾气拗，这采访里还是能看出你的想法。我还看出来，你的部长很欣赏你，不然也不会让一个刚入职公司一年的新人去接受采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