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青方才那点旖旎心情顿时烟消云散了，他有心想给林柒打个电话求证一下，但想到林柒没跟自己提过这事，估计也是不知情的。
那卫一全会知道吗？这件事会不会像自己当时一样，有卫一全在背后……
许青摇了摇头，不会的，卫一全不会帮顾湘，他说过的从此与顾湘就是陌路人。
何况顾湘是有实力的人，根本不需要卫一全帮忙。
许青不是不紧张的，他没有顾湘那样自信的底气，顾湘有实力，相信愿意签他的人一定有很多，可自己就不一样了，自己如果没有卫一全帮忙，加上狄家暗地里捣鬼，自己根本就没有任何办法爬上来。
许青呆呆看了那新闻片刻，也不知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总之五味杂陈什么都有，他也没心思再看其他新闻了，收起手机换了衣服出去，跟教练健身去了。
“慢一点，再慢一点……”壮汉教练抱着手臂，皱眉，“你今天怎么了？动作太大容易拉伤肌肉，你停一下。”
许青气喘吁吁，从健身器材上坐起来，脑子一片空白。
教练给他递来水，他咕咚几口灌了，眼眶隐约有些发红。
教练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哪里痛？我就说你这样会拉伤……”
“没事。”许青清了清嗓子，很快镇定下来，“在想剧本。”
教练眨巴眼，惊奇道：“那你可真是敬业……”
许青休息一会儿，换成了慢跑，教练靠在旁边看着他：“我知道做你们这行累，你能坚持来健身也不容易，运动这事吧……其实还可以帮你发泄一下压力，累了就什么都不想了。”
教练大概是看出许青有心事，并非什么想剧本，却又不好多问，于是意有所指地道：“不过要适度，弄伤自己就不好了。”
许青点点头，慢慢地呼吸，努力平复下情绪。
这没什么的，他想：橙心签约的艺人本来就都比自己强，自己本来就还在学习，有顾湘这样有实力的人在，自己能学得只会更多，反而是好事。
只是公司资源就那么多，眼下他好不容易挣来的这些，一旦顾湘签约，恐怕就都会转移到顾湘那里去吧。
尤其他和顾湘在外界的传闻里很像，这样很容易争抢同样的资源，而自己一定是赢不了的。
许青有些难过，但如果难过能解决事情，这世上早就没有那么多烦恼了。
唯一的解决办法只有不断努力，不断前进，不能停。
许青握紧了拳头，强迫自己从负面情绪里挣扎出来，他连失落、沮丧、难过的资格都没有，他只能朝前看，没有伤春悲秋的余裕。
健身结束，他去洗了个澡，好好地让热水包围自己，冲刷掉一身的筋疲力尽。他今天太用力了些，眼下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好不容易拖沓地回了家，一开门，屋里亮着灯，厨房里传来什么烧焦的味道，桌上摆了几份时令蔬菜，炒老了，叶子纠缠成一团，看起来像什么黑暗料理。
客厅里放着电视，许青瞄了一眼，是最近正火的一部古装剧，里头有个角色是卫一全演的，据说因为对方导演和卫一全是朋友，卫一全才答应客串了一下——卫一全本来就能演戏，早年刚出道的时候，微电影就是他自导自演的，卫一全能写剧本能演戏能导戏，想法多，要不怎么被叫做鬼才呢？
许青放下包，走到电视前，刚巧看到卫一全饰演的角色出现，卫一全穿古装的样子还挺风流倜傥的，黑发高束，演得大概是个纨绔，手上提着个鸟笼，脸上带着邪笑。
许青看着看着没忍住笑了出来，卫一全从厨房出来，看到他一愣：“哎？你什么时候进门的？我怎么没听到声音？”
许青无奈笑着道：“电视声音开这么大，厨房里还响着抽油烟机的声音，你能听到才奇怪了。”
卫一全系着围裙，挽着袖子，手里端着盘子看眼电视：“你喜欢这个？”
许青一愣：“哪个？”
卫一全立刻摇身一变，盘子登时成了“鸟笼”，被卫一全这个纨绔端着，他晃晃悠悠地走上前来，手指挑了挑许青下巴：“哟，美人儿，跟爷吃顿晚饭怎么样？”
许青看了看那一桌黑暗料理，忍笑：“小的怕是无福消受啊。”
“哎，这可是楼外楼最好的几道菜，你来看，”卫一全哼着小曲，一脸不可一世的样子，拉着许青走到桌前，给他报菜名，“油焖春笋，龙井虾仁，西湖菜汤，东坡焖肉……”
许青叹为观止，明明桌上就是一般小菜，还硬是被卫一全冠上大名，跑出来装腔作势了一番。
卫一全放下手里的盘子：“这最后一道，叫花童鸡！”
许青：“……”
卫一全拉开椅子让许青坐下：“快尝尝。”
许青看着寻常的烧鸡肉，鸡肉明显黏锅了底下有些糊，但闻起来还算有鸡肉的香味。他看了看卫一全，见对方期待地看着自己，只得拿起筷子挑了一块鸡肉尝尝。
许青：“……”
卫一全看着他：“怎么样？”
许青表情镇定，甚至带起了浅笑：“味道不错哦。”
卫一全立刻得意了：“是吧？我就觉得没那么难……”
他说着也忙自己挑了一块，结果一放进嘴里立刻吐了。
“怎么是甜的！”
许青笑着道：“卫导十指不沾阳春水，自然分不出盐和糖了。”
卫一全：“……”
卫一全要将菜撤下去点外卖，被许青拦住了：“甜就甜吧，就当吃的板栗烧鸡。”
卫一全瞬间乐了：“你还真会安慰人。”
两人坐下吃饭，卫一全时不时说起那部古装剧的笑料，许青有点心不在焉，偶尔走神，却也不明显。
饭快吃完时，卫一全突然道：“出什么事了吗？”
许青一愣：“没有啊。”
“我好像说过不要骗我，”卫一全放下筷子，眼眸盯着许青的神色，“我们白天才做了那种事，还是在片场，依你的性格回来能这么自然地跟我说话？你看看，脸都没红一下。”
许青：“……”
许青还真忘了这茬了，他满脑子都是顾湘的事，被卫一全一提，又想起了那香艳的画面，卫一全还离自己这么近，登时脸和耳朵都红了起来。
卫一全失笑：“你看，这才是正确打开方式。”
许青颇有些恼羞成怒，放下筷子收拾碗盘，卫一全笑着将他拉过去，搂住了道：“到底怎么了？嗯？试镜不顺利？”
“不是……”许青看了看卫一全，有些拿不定主意，如果说起顾湘的事，会不会显得自己有点矫情？或者，卫一全会不会觉得自己是刻意提起，暗示他不要让橙心签顾湘？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心思深沉的人？
许青想得越多，越复杂，反而开不了口了。
卫一全耐心等着，见许青脸色不大好看，叹气，捏住许青的下巴让他抬头看自己：“你要是不说，我现在就办了你。”
许青：“……”
卫一全亲了亲他的鼻尖：“咱们继续白天的事？我还没尝够……”
许青忙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再撩下去了，好半天才道：“先说明我没有其他意思，我只是看到了新闻。”
卫一全不解：“什么新闻？”
“说，说顾湘要签约橙心。”
卫一全顿时眯眼：“什么时候看见的？”
“傍晚，在健身房，大概快七点的时候。”
卫一全了然了：“你心里在意，但又怕说了我会误解你？”
许青点点头：“我真的没有其他意思，公司要签谁都不是我能过问的，我完全服从公司安排。”
卫一全心疼他的小心谨慎，拍了拍他：“不用担心，这事已经结束了，橙心不会签他。”
许青没反应过来，觉得自己幻听了：“啊？”
卫一全将他放下来，也不管一桌子的碗盘没收拾，拉着他坐到了沙发上：“我今天临时有事就是去了橙心，我遇见了顾湘，橙心那边董事会虽然想签他，但是被我否了。”
卫一全还借此表白道：“我拒绝他，就是为了不让你胡思乱想，不让他跟你在同一个公司抢资源。”
许青：“……”
许青：“……”
许青：“……”
许青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张了张口，居然失语了。
这种浓浓的霸道总裁风……卫一全干嘛要一幅“你看这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的表情？不不不，重点是，卫一全怎么做到的？
橙心虽然是卫氏旗下公司，王总虽然是他母亲，但……卫一全跟卫家不是闹崩了吗？况且这事关一个公司的发展规划，怎么能让他一句话就给否了？
卫一全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笑了一声：“我在卫家的地位比你想象的还要重要，橙心隶属卫氏旗下，许多重大资金项目需要卫氏资助才能运转，哪怕是橙心的董事会，也是卫氏股权占比更高，所以我的决定能影响最终结果。”
许青目瞪口呆，心里顿觉松了口气，落下一块大石，但这样的情绪又让许青很是恼火，他希望的能保护卫一全，不给卫一全添麻烦，能为卫一全做些什么的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做到？
他居然还要靠卫一全为自己挪开大山，自己居然还因此很开心？还松了口气？
许青咬住下唇，心里的焦躁比知道顾湘要签约时不减反增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筱汐大大的营养液=3=
第46章 46.不好的预感
夜深了，远处飙车族的轰鸣声隐约响起，卫一全站在窗口朝外看了看：“这里什么都好，就是晚上飙车的有点吵人。”
许青道：“会不会影响到你？要不你还是搬回……”
卫一全转了转眼珠：“也许是我那边更吵一些？要么我今天睡你这边试试？”
许青：“……”当我是傻子吗？
许青站起身推着卫一全出去：“晚安卫导。”
卫一全：“……”
卫一全哭笑不得：“都现在了你还要跟我说，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吗？”
许青脸一红，梗着脖子：“就是什么都没有。”
卫一全扶额：“你这是自欺欺人。”
许青要将人推出门去，卫一全抓住他的手腕，拇指在手腕处轻轻摩挲，□□的感觉让许青立刻松开了手。
卫一全笑着道：“别着急，我还有事要说。”
许青：“？？？”
卫一全道：“顾湘这事我觉得有点奇怪。”
许青：“什么意思？”
“签约这事没有确定前应该不会往外漏消息，否则对哪一方都不算好事，我今天白天才否决了这件事，怎么可能傍晚就有消息传出来？而且还传得是橙心可能会签约？”
许青不是很懂这个：“你的意思是……橙心有内部人员透露了消息？”
“当然不是，”卫一全摇头，“董事会商议是希望能签下顾湘，你们王总今天找我提这个事，估计也是因为我和顾湘之前的关系，怕我会不高兴，但依着她的想法，我平日是不管这些事的，她也只是走个过场，但没想到我居然会拒绝。”
卫一全见许青脸色复杂，笑着亲亲他：“你们王总怕我，这事就你知道，不要对外人提起。”
许青点点头，有些好奇，但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卫一全握住他的手，道：“董事会没发布消息之前，公司里不会有其他人知道这个内-幕，那么这个消息只有一个可能……”
许青反应过来：“是顾湘透露的？”
“顾湘明知自己被拒绝了，不可能自打脸，而且用这种新闻只会让他尴尬，对他没有任何好处，我猜应该是他的老东家干得好事。”卫一全眯了眯眼，“平环公司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恶心人啊。”
许青当然知道平环公司，那是一家同样在娱乐圈积累了很久，分量很重的公司，只是这家公司几乎不干好事，喜欢拿艺人博噱头，炒新闻，将艺人当奴隶一样的使唤，传闻公司抽成很高，对自己的艺人又无比苛刻，还会让艺人签下很多霸王条款。
刚出炉的艺人不懂行，很容易被骗，辛辛苦苦赚来的钱都贡献给了公司，自己没留多少不说，还无法解约，好不容易熬到解约，运气好自己拼出实力了，还能另找好东家；运气不好，等熬到解约，从内到外都被榨干了，没公司愿意接手，人气下滑，要么就此退出，要么就继续被平环要死不活地吊着，很难再有出头日。
对于平环公司来说，艺人就像衣服，新鲜的时髦的总是能卖出好价钱，趁着粉丝还喜欢，用尽办法展览赚钱，等有新的时髦的流行的衣服出现了，旧衣服就会被丢掉。
也因此，平环公司内部艺人竞争压力极大，许多夺人眼球的新闻也都是他们自家艺人、经纪人内讧搞出来的事情，平白让人看笑话。
但不提平环公司的运营手段，单说他的资源和平台却是很充足的，甚至比橙心和狄家还要广一些，不为别的，只因为平环能让和它合作的其他平台都赚钱——也是因为如此，它的开销太大，艺人的出场成本才会被抬得过高，而一抽成，一分利，艺人就几乎拿不到多少。
平台资源充足，这对需要露脸机会的艺人来说太重要了，撇开不懂行踏入陷阱的小鲜肉不提，就是一些懂行的艺人也会冒着风险签入平环，只要能被平环当做值得展览的衣服，就一定会有所收获，哪怕会被榨干，但只要有1%的机会能被捧上神坛，那也是值得一试的。
“我懂了，”许青点头，“平环不想放弃顾湘，但顾湘不想留在平环了，所以平环要让顾湘的前途不顺。”
没有什么是提前透出顾湘和橙心要签约的消息最能给顾湘难堪的了，简单说来：第一，如果橙心愿意签顾湘，但在消息还未定前就被透露了消息，橙心只会觉得顾湘是个太能惹事，太嚣张自负的人，仿佛笃定了橙心非他不可一样，这必然让橙心高层不满；第二，如果橙心没打算签顾湘，那么这条消息就会让顾湘难堪，同时橙心会觉得提早透出消息的顾湘心思太深。
橙心作为雇主，当然有理由选择是签，还是不签，这条消息对橙心来说不会有太大的麻烦，但对顾湘来说却是百害无一利，哪怕之后成功签约，橙心高层也会对顾湘心有芥蒂。
卫一全点头，觉得挺稀奇：“按顾湘的脾气，虽然□□不少，但真有事的时候他是能处理得很干净的，他今天也跟我说……”
卫一全见许青定定地看着他，忍不住笑道：“别误会，我们没有私底下见面，就在王总的办公室他亲口说的，他说他已经解决了违约金的事，不会给橙心添任何麻烦。如果今天我没拒绝，那这条新闻就会打他自己的脸了，你猜你们王总会这么想？”
许青不尴不尬地辩解：“我没有在意。”
卫一全：“……”
卫一全一把将许青抱进怀里，像是要发泄似地狠命揉了揉：“你不要考验我的意志力好不好！”
许青顶着被揉乱的头发：“？？？”
卫一全亲亲他的发顶：“说实话他会被平环这么阴一出还真是挺出乎我的意料的。”
许青像只猫蹭了蹭卫一全的肩膀，留恋着对方的体温，抬手环抱住对方道：“你是觉得他有什么麻烦了吗？”
卫一全沉默片刻，摇头：“难说，他那个人……惹了什么麻烦都不足为奇。”
许青想起舞台上光彩照人，我行我素的顾湘，心情复杂道：“你还是很在意他。”
“我发誓我没有，”卫一全松开他，看着他的眼睛，“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有点奇怪。”
“所以呢？”
“什么所以？”
“你要帮他吗？”许青看着他，“还是你想调查清楚？就像调查我一样？”
许青以为自己是特殊的，所以才让卫一全如此上心，如今看来，也不尽然。
卫一全立刻摇头：“我只是……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只是有种预感，我觉得这事还没完。”
许青狐疑地看着他，他不是不想相信卫一全，不过……这怎么看也就是老东家和前艺人的利益纠葛，再说平环公司向来手脚不干净，会给顾湘下绊子也理所当然。
他不知道这有什么好“预感”的。
许青也没反驳他，只点点头，道：“今天时间晚了，先休息吧。”
卫一全不放心地道：“我真的没有在意他……”
许青点点头：“好。”
卫一全不知道他这个“好”是几个意思，但他不想被误解，也不想因此和许青之间有所芥蒂，可他确实不知道要怎么说这个事情，一切都还没有证据和定数，他只会越描越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