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么——”
“你脖子上怎么这么多疹子?!”杨亦遵皱眉质问。
岳木摸上去,才发现那里确实长了几个疙瘩,而且痒得厉害,讪讪一笑,道:“……其实,我有点海鲜过敏。”
“过敏?”杨亦遵立刻想到了那碗虾仁,以及为什么岳木席间不动筷,顿时又急又气,“你怎么不说?”
“你这小子这么冷淡,对别人好一回挺不容易的,我这不是怕打击你的积极性吗?”岳木缓缓道,拍开他的手,理好衣服坐起来,“没事,我做过脱敏治疗,其实已经不怎么过敏了,可能是前段时间发烧,刺激了免疫力,回去吃点扑尔敏,过两天就好了。”
“你……”杨亦遵气结。
看他吃瘪一样的表情,岳木恶作剧得逞般,反而笑得更欢了,抬手给他顺毛:“乖,别担心。”
当晚,杨亦遵把岳木送到了家,又去药店给他买了过敏药,本来想留下来照顾他,被岳木以各种理由拒绝,赶回了家。
第二天一大早,杨亦遵提着粥来公司,还没到大厅,远远就看见岳木倚在前厅的接待台上逗小姑娘。
“……他昨天还帮我剥虾,这孩子挺不错的,招人疼。”岳木点了根烟,笑着感慨道,“说真的,要不是因为我是个男的,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在追我了。”
第15章
“男的怎么了?”杨亦遵闻声走来。
此时若是换个敏感的人,一定会从杨亦遵这句话里听出异样,再联系他们过往互动中的种种痕迹,是很容易察觉出一丝不同寻常的。
可惜岳木不是,一方面他实在是太忙,事情又多又杂,分散了他的注意力,让他抽不出时间关照一下自己那贫瘠的感情世界。另一方面,他自己也有意在回避。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岳木是自卑的,三年前那场意外,给他留下了不小的阴影。自责、恐惧、懊悔……三年来,这几种情绪一直折磨着他,让他不敢再对“亲密关系”这玩意儿有什么奢望,亲情都如此,更遑论爱情这种连血源实质都没有的东西。
杨亦遵看着岳木捧着粥高高兴兴上楼的背影,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也许,是时候下一剂猛药了,他可没打算真的跟岳木当一辈子师徒。
晚上惯例要加班,杨亦遵趁岳木下去买晚饭的空挡,放了本杂志在他的桌子上。这是一本国外的期刊,热衷于讨论社会热点问题,宣扬解放天性,整体风格偏向于浪漫自由派。这一期的主题是同性爱,封面拍得十分大胆,直接放了5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两个侧躺的裸男。
岳木提着一碗面条上来,果然第一眼就看见了杂志。
杨亦遵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拿报纸遮住脸,偷偷观察岳木的表情。这么露骨的封面,除非岳木是神仙,否则不可能无动于衷。他都想好了,只要岳木拿着杂志来问他,他就跟他摊牌。
哪知岳大仙不按套路出牌,扬起杂志在周围一圈问:“这是谁的?”
加班狗们丧尸一般齐齐抬起死鱼眼,摇摇头,又丧尸一般垂了下去。
“没人要啊?”岳木嘀咕了一句,慢吞吞地把杂志铺开,面碗往上一放,直接垫着吃饭了。
杨亦遵:“……”
新一期的主题是音乐,原本组里安排了一位员工去博物馆收集古代编钟的资料,没想到他老婆突然早产,请了两周假。岳木只好临时顶替上去,周末带着杨亦遵开车去了博物馆。
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是位年轻的女博士,岳木又犯了学历病,追着人家问东问西,看得杨亦遵频频皱眉。
“今天效率好高,多亏你了,我原本以为至少要一整天才能整理完。”
“没事儿,时间还早,要不你们再到处逛逛?”
“这附近有什么好玩儿的地方吗?”
“有啊,从这边出去走五公里,那里有个归宁寺。”女博士给他们指路,“拜佛求平安,求事业,都挺灵的。”
岳木来了精神:“给家人求健康灵吗?”
“灵着呢,”女博士说,“不过啊,你求什么都行,可千万别求姻缘。”
“为什么?”
“你没听说过吗,归宁寺怪得很,别说求姻缘了,传说只要情侣一起去了,回来都要分手的。”
岳木乐了:“还有这个说法?那我倒真要去看看了。”
一旁的杨亦遵脸上闪过一丝焦躁,神色不定地打断他:“要下雨了,别去了。”
“下雨?”岳木抬头看了眼晴空万里的蓝天。
“走,”杨亦遵拉着他上了车,下达指令,“回家。”
回来的路上,岳木本来想开车,被杨亦遵强烈拒绝,把他拎到了副驾驶。
“还嫌弃我了……”岳木不满地嘀咕。
杨亦遵无言以对。
这车大约也是个抖M,不挨岳木的骂它还不乐意,杨亦遵开了没几公里,车子不满地发出了警报。
“糟了,昨天谁用了车,也不把油加满。”岳木看着指示灯,算了算,“回去四十公里,我们开不了这么远,得找个地方加油。”
杨亦遵低头查地图,岳木想起来了,提议道:“归宁寺里是不是有个自助加油站?咱们往回开吧。”
“不行!”杨亦遵想都没想就打断他。
岳木愕然,望着杨亦遵:“你怎么了,今天怪怪的。”
想到自己今天跟女博士交流了一天学术,没怎么理会杨亦遵,岳木以为他是受了冷落在闹脾气,无奈一笑,安抚道:“好啦,今天忽视你了,不过也都是为了工作嘛,别放在心上,我回去补偿你?带你去吃好吃的?”
杨亦遵皱眉:“别去。”
“为什么?”岳木奇怪。
“反正别去。”
两个人坐在车里闷声不吭,岳木的目光在杨亦遵别扭的脸上游离一圈,心中闪过一丝异样,半晌恍然大悟:“你该不会是信了归宁寺的传说了吧,怕我俩掰了?”
杨亦遵像是被说中了心思似的,脸色顿时一言难尽。
岳木哈哈大笑:“放心吧,我跟你是师徒,又不是情侣,你怕什么?”
杨亦遵却没笑,定定地看着他。
“你这傻……”岳木被他认真的眼神看得发毛,笑容渐渐淡下来。
“如果我没把你当师父呢?”杨亦遵开口说。
如果不是师徒,那还能是什么呢,杨亦遵确定,这句话的含义,岳木是能听懂的。
果然,岳木愣了两秒,接着,脸色渐渐变了,脑子仿佛遭受了什么重击,一副如遭雷劈的模样。
杨亦遵看着他表情一点点变得僵硬,心也一点点沉了下去。
接下来的路程,岳木一句话也没说,沉默着回了家。下车时,杨亦遵想叫住他,开口的一瞬间又被一阵无力感压了回去。
果然还是太突然了吧,他懊恼地想,也许不该这么心急,应该循序渐进,徐徐图之,一步一步把他吃进嘴里。岳木是只胆小的绵羊,太冒进的话,会把他吓跑。
与杨亦遵的消沉不同,岳木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打仗一样投身到书柜里翻书。
他记得很多年前,有人给过他一本心理学方面的书,他翻箱倒柜地找了出来,不顾满地的凌乱,就地一坐,迅速翻到里面的某一页——鉴定自己的直弯。
第一条,也是最直接的一条,性幻想。
天地良心,岳木作为一条单了二十八年的单身汪,平时别说性幻想,就是连自我纾解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他竭力稳定情绪,调整好心情,按照书中所说的,先试着想象了一下男同事。某几张熟悉的脸被带入,岳木才刚刚闭上眼,立刻浑身一抖地睁开了,被雷得外焦里嫩。
“不,不行,绝对接受不了……”岳木双手捂住脸,深吸一口气。
第二步,就是将这个人换成杨亦遵。
岳木从指缝中抬起眼皮,失神地望着书上的文字,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一些不相干的画面在脑中逐渐浮现:杨亦遵对他笑,杨亦遵用手抚摸他的额头,杨亦遵把高烧昏迷的他抱上沙发……
心忽然一下子踏实了,紧接着,岳木的头皮却麻了。他惊异而惶恐地发现,对于杨亦遵,他不仅不排斥,还有那么点期待,他随便想象了一下某个限制级画面,自家小兄弟甚至毫无节操地硬了一下。
晴天霹雳般,岳木石化了。
中学的时候他发育慢,个子比一般男孩子瘦小,加上性格低调,在人群中基本没什么存在感。那个情书如雪片般纷飞的年代里,连班上毛病最多的刺头都能收获女孩子的爱慕,他作为班干部,却硬是保持了初中加高中六年零绯闻的辉煌战绩。
上了大学之后,个子倒是长开了,可他一直忙于学业,对周遭种种暧昧视而不见。据说曾经有个女孩子连着给他带了一个月的早餐,岳木到现在都没记住她的脸,就记得她当街大骂了一句“人如其名,就是块不解风情的烂木头”后愤而离去的背影。
再往后,他家里便出了事,平日里只想着多赚点钱给夏为,对于爱情就更没什么想法了。
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成长经历,让岳木已经习惯了过无欲无求的生活,他一直以为,他应该会单一辈子,或者到了合适的年纪,接受师父师姐的安排,找个人相亲结婚。他怎么也没想到,在这条一眼就能看到底的路上,会半路杀出一个男人来把他劫走,而且这个人,还是他亲手带出来的小徒弟。
“造的什么孽啊……”他痛苦地抱头。
经过一整晚的辗转反侧,岳木决定,他要像遭遇了孩子早恋的家长一样,采取回避式冷处理。该上班上班,该工作工作,公私分明,权当那天在车上什么也没听见。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他毕竟比杨亦遵年长,虽然没谈过恋爱,但他对感情是绝对负责的。他深知一段关系一旦确定,那就是一辈子的事,绝没有由着私欲厮混几天再拍拍屁股走人的道理。正是这份慎重,让他不敢去轻易回应。
岳木总觉得杨亦遵年纪还是太小了,只是一时走岔了路,他才二十一岁,刚刚从学校里毕业,大好的青春才刚开始。没准儿是初入职场不适应,而自己又恰好帮了他许多,让他产生了一种爱慕的错觉,等再过一段时间,等他经历得多了,兴许就想明白了。
杨亦遵除了有事没事老盯着他,盯得他浑身不自在之外,倒也没有什么别的表现,甚至还和以前一样,定时给他带早点。
只是岳木自从知道这小子的心思之后,每天看着这早点,都觉得无比牙疼。
那天,两个人同时来上班,刚好在前厅碰上了。杨亦遵提着一碗肉粥和一盒小笼包,看见岳木来了,刻意在楼梯旁等了他一会儿,等他走近了才递给他,温柔道:“小心烫。”
当着别人的面,岳木不好拒绝,只好接了。
目睹全程的前台姑娘笑得和花儿似的:“岳老师,要不是因为你是男的,我也怀疑他是不是在追你啦。”
岳木:“……”
他今天流的泪,都是前几天多嘴的口水啊!
很快到了单位里组织旅游踏青的时间,今年上面拨了一笔钱,给组里所有人报了个两日游。岳木一向不爱掺和这些事,以赶任务为由推掉了自己的名额,待在办公室加班。
走之前的一晚,杨亦遵帮他整理资料,岳木从繁复的文件里抬起头来,发现杨亦遵趴在他旁边的桌子上补觉。
这几天忙,杨亦遵为了帮他分担任务,几乎没怎么休息,那张白皙英俊的脸上黑眼圈都重了几层。
夜深了,屋外已经没了人,四周安静得只剩下时钟滴滴答答的声音。岳木长久地注视着杨亦遵的侧脸,心里一点点软了下来。一鼓作气建立起的防御线齐齐崩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细细密密的心疼和愧疚。
他其实心里很难过吧,岳木想,像是发生了共振,自己心里也堵得慌。
初春的天,夜风很凉。岳木起身关了窗,又拿了件自己的外套给杨亦遵盖上,只是轻微一动,没想到把人给弄醒了。
“醒了?”岳木尴尬地收回手,强装镇定地拿了水杯去接水,“回家睡吧,这里冷,小心着凉。”
杨亦遵揉了揉眼,摸到肩上的外套,明显愣了一下。
饮水机咕噜咕噜地冒着泡,岳木的叮嘱声被混淆得模糊不清:“明天要出去玩儿,回去记得收拾换洗衣物,早晨不要迟到。”
“我帮你留了位置,”杨亦遵迟疑地抬头,“你……去吗?”
岳木避开他的目光:“不去了,好多事要忙呢。”
杨亦遵眼里的失落一闪而过,但很快又笑起来:“那算了,下次再一起。”
“快回去吧,很晚了。”岳木说完,刻意没去看他,坐下来埋头写文件。
外面又起风了,岳木垂着头,对着文档看了十多分钟,什么都没看进去。他转过头,杨亦遵已经离开了,椅子空荡荡的。
真的回去了,心里却一阵失落,岳木把脸埋进臂弯里,长出一口气。
他有种感觉,他觉得他完了。
第16章
集体出游的这两天,办公室久违地清净,连电话铃声都没响过,岳木自在之余,却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没人帮他买,他甚至忘了吃早饭。有时候工作太投入,习惯性一伸手,没人给他递东西,才想起杨亦遵也出门去了。
不知道杨亦遵是不是故意的,整整两天,一个电话也没有。别的组员还间或给他打电话,问问要不要带特产什么的,岳木在电话这头支支吾吾半天,最后还是没忍住问了杨亦遵。
“他啊,”那头的人笑道,“他跟女导游走得挺近的,这两天形影不离,我看啊,八成有情况。”
岳木怔了一下。
“岳老师,你学生可比你厉害,哎,我们要上缆车了,不说了,等我们回来啊。”
“哦……”岳木回过神来,勉强笑了一下,“好。”
挂了电话,岳木魂不守舍地在办公室转了一圈,目光落到杨亦遵的空位上,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焦虑。
他坐下来看了会儿稿件,那些文字好像忽然不认识了似的,半天进不了脑子。他烦躁地挠了挠后脑,拿出手机来,给杨亦遵发了条短信。
“玩得开心吗?什么时候回来?”
他们这次是包车去的,如果只是单纯想知道时间,其实问大巴司机会更准确。意识到自己这话的意图有多明显,岳木又有些懊悔,还没来得及撤回,杨亦遵的电话就来了。
“午饭吃了吗?”声音还是那么好听。
岳木被这久违的嗓音挠得心猿意马:“……吃过了。”
“我明天下午六点到。”杨亦遵应该是在山顶,电话里有风声,还有一个不太明显的女声。
“你身边……有人?”岳木敏感地捕捉到了。
“一个朋友。”杨亦遵似乎是转头与那女孩儿说了句什么,岳木立刻听不到她的声音了。
“你朋友还挺多的,随便出门玩都遇见……”
杨亦遵听见这话,在那头笑了:“不是的,她是我以前的同学,现在一边当导游,一边在做油画倒卖生意,我想找她买幅画送给你,你之前不是说很喜欢周青岩的油画吗?”
“油画?”岳木一听,下意识拒绝,“不用不用,好贵的,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他了,你不要买。”
杨亦遵没答话。这短暂的沉默,让岳木在脑中迅速构建出一张略带受伤的脸,急忙又道:“不是,我的意思是说……谢谢你。”
“你放心,画我已经买下了,定金都付了,”杨亦遵淡淡一笑,“因为是微瑕品,并不是很贵,过几天会寄到你家里去,你注意收一下。要是实在不喜欢就直接原址退回吧,没关系的,我买它是想让你高兴,不是想给你造成负担。”
岳木眉头轻皱:“你别这样,我……”
“你会有压力吗?”杨亦遵问,没等他回答,又说,“我只是想对你好,没别的意思,你就当我在孝敬自己师父就好,不用多想。”
嚯,这小子把他的台词全抢了。
“我想不明白,”岳木败下阵来,垂头丧气道,“你看上我什么?像我这样的人,大街上随便都能扒拉出一足球队来,我长得也不出众,人又笨……”
“你长得好看,”杨亦遵打断他,“很好看,人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