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究竟是怎样一种孽缘?
他还记得在十一年前的那个清晨,他推开了薛言的房门,看到了一个蜷缩在角落的瘦小少年,他的眼睛很大,却没有半分少年的活泼天真,而是布满了防备和冷漠。
那样的眼神触动了他的心,让他在那一刻下定决心要帮助这个少年走出阴霾。他做到了,虽然在最后付出了一条手臂的代价,不过看到薛言对他绽放出笑容的时候,他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在他的手臂还未完全治愈的时候,薛家突然居家迁往米国,并且十年都不曾有过任何消息。这十年来,他总是会想起薛言,却从未想过一个看上去明朗睿智的薛言会突然出现在他的宿舍门口,敲开他的门,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笑着对他说:“林老师,好久不见,你还记得我吗。”
十年后的薛言对他来说是完全陌生的,他曾经时想过薛言能够恢复到哪个程度,可一切都超过了他的预期。眼前的青年看起来是那么完美,彬彬有礼而且态度亲和,和十年前的他简直判若两人。他为他感到高兴,却忽略了他偶尔露出的异样眼神,那种疯狂的占有欲和超出常人数千倍的偏执比十年前更加令人胆战心惊。
等他发觉的时候,一切为时已晚,薛言已经制定好了一个周密的计划,就等着他自己入瓮。
而这一切的后果,就是他肚子里的这个小生命和躺在病床上还没脱离危险期的薛言。
林清越把手放在肚子里,再次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黎远拎着补汤和饭菜来探望林清越,刚走进医院就听闻了早上那惊魂的一幕,连忙找到了林清越的病房,急匆匆了敲开了门就走了进来。
“林哥,你没事吧,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
林清越摇摇头,“谁能想到呢,听薛言的意思,那个假护士应该是他的母亲派来的,而她的目标就是我。”
“啊!!!为什么!”他的话让黎远一头雾水,这真是贼喊捉贼啊,她儿子把林哥侵犯了,她不好好管教儿子却要置受害者于死地,这是多丧心病狂的人才能干出的事!
“你不知道……”林清越知道他的疑惑,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好把那天晚上的事告诉他,“我是用花瓶砸破了薛言的脑袋才跑出来的……”
“那他不是活得好好的么,怎么就买凶杀人了?薛言家里干什么的,黑社会啊?”
林清越苦笑着说:“我想,他的母亲应该是不想让我再活在这个世上,只要有我的一天,薛言就永远不能过正常人的生活。薛家怎么会允许唯一的继承人爱上一个男人?”
“我靠!这都什么人啊,怪不得能养出薛言这种儿子!”黎远气愤难平,一想到林清越差点就被人给害死他就怎么也冷静不下来。作为一个平民小老百姓,他从来都没想过身边的人会遭到暗杀这种事,那不是电视剧里才有的桥段吗?
“林哥,现在怎么办?薛家也太无法无天了吧。”
此时的林清越已经冷静了许多,他将头靠在垫子上,闭上眼睛说:“等着,薛家的人应该快来了……”
黎远不放心林清越,反正公司那边也没什么事,所以他决定留下来陪他。他给贺时琛打了一个电话,对方听了他的话之后语气明显不悦,黎远最近忙得焦头烂额,冷落了贺时琛,今晚本来打算给他做顿饭然后两个人腻在一起好好补偿一下的,现在全泡汤了,也难怪贺时琛拉下了脸。隔着电话,黎远都能想象出贺时琛冰山一样阴沉的脸。
不过那又如何呢?他承认贺时琛吃定了自己,很多时候他都只能跟着他的步子走。不过反过来说,贺时琛何尝不是被他牢牢攥在手心里?他再如何,贺时琛除了用鼻孔多出几下气也只有忍着的分。
不得不说,这种感觉让黎远觉得好极了。他曾担心过跟贺时琛这样的男人在一起就会失去自我,让太过强势的他主导一切。现在看来完全是他多虑了,贺时琛虽然有些霸道,但还是给了他足够的尊重和自由,所以黎远在深爱着贺时琛的同时又多了一份感激。
“行行,我知道了,我怎么会有事呢,别瞎操心……嗯嗯,明天我一定回去一趟……明天公司要有事你先帮我顶一下……晚饭的菜我买好了,你让阿姨做一下,晚上少喝点酒,明天要让我闻到一点酒气我就在医院住下不回了……你别不当真……笑什么……你才娘们叨叨的……”
听着黎远和贺时琛的对话,一旁的林清越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本以为与贺时琛这样的男人相处必定要经历一堆的磨难,何况是黎远这样粗神经的人。没想到短短的时间内,两人已经有了一种小夫妻般的默契,他们的谈话平淡的温馨,家长里短里无处不透着对对方的关切。
看来他的担心是多余的,黎远远比他想象得要坚强也更加幸运,希望贺时琛懂得珍惜。
反观自己,尽是一堆理不清的陈年烂账,哎……
黎远低估了薛家,他没想到买凶杀人的人会这样堂而皇之地走进医院,身后还跟着一堆人,有秘书、医生、律师,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像是来参加庆典的。
薛言的母亲保养得极好,年近五十却没有多少岁月风霜侵蚀过的痕迹,看上去四十不到的?6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樱聿逆鼓龋菝残憷觯萌艘患淹V皇悄敲佳壑型嘎冻龅那渴坪桶谅萌擞行┎惶娣?br /> 薛言的容貌融合的父母的所有优点,他的父亲高大俊朗,充满了独属于中年男性的成熟魅力,不过在妻子面前,他显得太过低调,两口子站在一起的样子,让人们很轻易就能分辨出谁才是家里的主心骨。
据说薛言的父亲是入赘的,薛家一脉单传就剩下薛言这跟独苗了,怪不得跟宝贝似的,脑袋被砸个洞就要杀人。不过这好歹是个法治社会,薛家也太不把人命当回事了。
“林老师,好久不见了。”薛夫人环顾了一下四周,就对着林清越这么说道,不过语气里可是听不出半点寒暄的意思。
“的确好久不见了,薛女士。”林清越不卑不亢,他挺直了腰背坐在沙发上,面对着好几双眼睛丝毫没有退却。
“为了让小言忘记你,十年前我带着他举家迁往米国,却没想到最终还是拗不过他对你的执念。”
她的语调平缓而冷漠,林清越却听出了其中隐含的怒气,面对她隐晦的指责,他没有任何心虚的感觉,于是正视她道:“薛女士,难道您认为那是我的错吗?所以为了彻底杜绝薛言的执念,就要让我消失在这个世上?”
在听到他的问题后,薛母的神色没有任何改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知道作为一个母亲,我首先要做的就是保护自己的孩子。”
林清越冷笑了一声,“如果您真的这么在乎薛言的话,进入医院的第一件事就应该去看看您的儿子,而不是坐在这里,带着一堆人气势汹汹地为难我!”
黎远没想到不善争吵的林清越在关键时候这么给力,一副舌战群雄丝毫不退让的样子,忍不住在心里给他点了个赞。
薛母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化,她的丈夫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却被有些恼怒的她轻轻推开。
“林老师,你的存在对小言来说始终是一个问题。我这次来是想跟你商量一下,如何才能让小言彻底忘记你,我能看出来,你对他并没有那种意思,所以我希望他也能够对你断了念想。”
“这也是我想要做到的事。不过我不希望再受到人身伤害,薛女士,希望您不要视法律为无物,轻易地伤害别人。”
薛母笑了笑,把头发拢到耳后说:“您放心,只要这件事能够很好地解决,让小言成为一个正常男人,我保证不会再打扰你。”
林清越看着这个强势了一辈子的女人和她身边唯唯诺诺的男人,发现薛言的很多病症都来自于她,然后在她旺盛的操控欲下无限反弹,最后走进了死胡同,产生了巨大的精神障碍。
而最可悲的就是,她从来不觉得问题出在自己身上,她永远都是完美的,需要改变的永远都是别人。
“薛女士,我不知道你对正常的定义是什么。薛言身上的确存在着很多问题,但我觉得你的重点错了,他的性向问题远没有其他来得严重。”
“对不起,我不觉得。在我们这样的家庭出生的孩子必定有一些独特的个性,这一点我希望你能够理解。如果他能够按我的意思娶妻生子然后接管家业,那他的人生将会一帆风顺。薛家可不能容易一个男儿媳。”
在说到“男儿媳”这三个字的时候,她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讽刺意味,这种羞辱不但林清越,也让一旁的黎远愤慨不已。
“这还不是你那神经病儿子干的好事吗,你以为林哥愿意啊?我真是不明白了,一个一个薛家的,你们薛家有多了不起啊,买凶杀人颠倒黑白,简直无法无天了,林哥没跟你算那笔帐,你倒是先声夺人反咬一口了!”
黎远说得直白,比林清越的话更多了几分杀伤力,这让薛母的脸上有些挂不住,看到雇主的脸色,她身边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男人说:“请这位先生说话的时候注意一下分寸,没有证据不要血口喷人,严重的话会构成诽谤罪的。”
他的话音刚落,另一个声音在门口响起:“证据的话,如果要尽力去找,我想也并不是很难吧。”
“贺时琛!!!”一看到贺时琛,黎远就发出了欣喜的声音,他的出现对他来说是个意外,对薛家的人来说更是。
“贺总?你怎么会来这里?”
“薛阿姨,好久不见,这两位都是我的朋友,不知道有什么事让您大费周章地突然回国?”贺时琛明知故问,贺家和薛言还是有些交情的,只不过随着薛家的出走淡了一些而已。
薛母狐疑地打量着着三个人,并不相信“朋友”这个说法。但是她不得不顾忌贺时琛这个人,如果他插手这件事,那么问题就要变得复杂得多了。
“贺总,既然你称呼我一声阿姨,那么我请你尊重我,这是我们家的家事,理应由我们自己来处理。”
贺时琛面无表情地走到黎远身边,突然搂过他的肩说:“不好意思,如果与他有关,那这也是我的家事。”
黎远瞪大了眼睛看着贺时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话。贺时琛居然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承认了他们的关系,出柜也出得如此轻描淡写,还真不愧是贺时琛。
感到震惊的不仅仅是黎远,几乎所有的人都因为他的举动而楞了半晌,尤其是薛母——
“你、你……这,你的祖父知道吗!”究竟是因为国外十年让她和国内的形势脱了节还是现在的人太过开放,同性相恋这样惊世骇俗的事情竟然能够说得如此坦然。
“男人和男人在一起,难道你们丝毫不觉得羞耻吗?”
休息室里的两个值班护士一直以看戏的态度看着众人你来我去的口水仗,听到这个话后突然坐不住了,其中一个年长些的走出来说:“有什么好羞耻的,来我们这里的病人基本上都是这样的。男人和男人在一起很正常啊。”
另一个护士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补了一刀:“来这里的异性夫妻很少的。”
薛家的人面面相觑,脸上的神色五彩纷呈,似乎一时间,原来熟悉的地方变成了另一个世界,诡异得让人完全无法理解。
林清越无暇去欣赏他们风中凌乱的样子,他只想早点把这件事情解决——
“薛女士,对于我收到的生命危险,由于一时半会我也拿不出证据,所以暂时不想同您计较。我希望您能够在薛言脱离危险期后尽快带他走,如您所愿,我有生之年都不会主动去找他,也希望您能够管好自己的儿子,不要再让他来打扰我。”
他的话把薛母从震惊中拉了回来,她轻轻地咳了咳,将脸上的尴尬神色收回,再次回复了她女强人的凌冽气势:“这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小言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我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把他锁起来,况且这对他也是一种伤害。我认为最好的办法是你能够尽快娶妻生子,彻底断了他的念想,至于人选我会尽快帮你安排好,你放心,绝对万中挑一,而且我还会送你一笔资金,让你一生衣食无忧,只要你能够做到你所说的。”
“我拒绝!”林清越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她的提议,娶妻生子固然是他所愿,不过他不愿意被人操控安排一个不爱的女人作为妻子,更无法接受她施舍般的条件,他的人生什么时候轮到姓薛的来做主了!
“林老师,我劝你接受这个提议,要不然……”
“妈!”一个虚弱的身形撞开了门,打断了薛母的话。本应呆在病床上的薛言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内,他的脸上依然没有半点血色,似乎还没从鬼门关收回脚来,但在苏醒的一瞬间,他的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找到林清越。
他像一只没头苍蝇一样在医院里乱转,医护人员想要把他按回病房都被他的怪力所推开,终于他找到了这里,听见了他们的争执,比起林清越,他更加抗拒母亲的做法。
“小言,你怎么可以起来,快坐下,李医生!”
随行的医生立刻想要上去搀扶薛言,却同样被推开,薛言接着说:“妈,我想和您单独聊聊,让他们都出去吧。”
薛母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给丈夫使了一个眼色,让他带着其他人走出了休息室。而林清越一行人早就不想和薛家人共处一室了,在听到薛言的话后就先一步走了出去,偌大的休息室就剩下了薛家母子俩。
薛母十分担心儿子的身体情况,薛言挥挥手表示自己没问题。
“妈,听完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也许您会觉得我疯了。但我会用很多证据来证明它是真实的,希望您在听完我的话后再决定如何看待清越……”
林清越三人走出了休息室后就回到了他的病房,他觉得黎远为了他的事已经耗费了太多时间,就劝他跟贺时琛回去。
“林哥,不是我说,你看薛家带了那么多人来,医院里现在值班的医生护士才几个,我怕一会那女人又发起狠来你招架不住……”
黎远拒绝了他的提议,却被贺时琛打断了:“那倒不必担心,接到你的电话后我就在这个医院周围安插了人,林老师不会出现意外的。”
“啊?我怎么不知道?”
贺时琛揉揉他的脑袋笑了笑,并没有解释什么。他并不是很在意林清越的情况,只是怕黎远被他的事牵连到而已,所以才会在收到薛家到来的消息后立马赶来。
在林清越的坚持下,黎远最终答应等薛家的人做出决定后就随贺时琛离开。
“你说薛家母子到底在聊些什么呢?”
林清越摇摇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总之我这辈子都不想跟姓薛的人有半点瓜葛了。”
薛家母子的谈话持续了很久,其间薛言走出了休息室两趟拿了什么东西进去。一个小时候,等大门终于打开的时候,薛母的脸色极其复杂,犹豫、矛盾、疑惑,总之似乎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消息一时半会难以接受的样子。
而她一旁的薛言倒是神色平静,除了一脸倦容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让人感到不解的是,从休息室出来后,薛母十分干脆地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医院,只留下了薛家特聘的家庭医生。一行人来的时候浩浩荡荡,走的时候倒是无声无息,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看到他们离去,黎远终于放下心来,坐上了贺时琛的车子离开。这时已经是凌晨两点,薛言再次出现在了林清越的病房里。
“清越,你的那个花瓶让我差点踏过了鬼门关,在那几天里,我似乎一直在地狱门的门口徘徊,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想通了很多事,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再也无法挽回,也不敢奢求你的原谅,现在我只希望你能够心平气和地跟我谈谈。”
林清越不敢看他,虽然眼前的薛言脆弱无力,可他始终忘不了他狰狞的样子。他只好低垂了眼帘,让目光落在眼前的白色被单上,极力让自己看上去平静一些。
“你想说什么?”
“……”太多骇人的脸色让人看不清薛言的表情,在沉默了一会后,他说,“清越,我只有一个请求,就当是为了你自己,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