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月呆呆看着那镜中女子,他眨了眨眼,那女子也跟着眨了眨眼,这才肯定那模样便是自己了,可是恁地陌生,这陌生让他突如其来的恐惧。
他猛地闭上眼,袖子往脸上擦去,甄丑氏连忙阻止,道:“阿月姑娘,这是庄主吩咐的,他说作为女子,你以后每日都要如此收拾打扮。”
步月惊疑地看了她一眼,再看看镜中艳丽的女子,沉声道:“夏云峰人呢?我要见他。”
“庄主出去了。”
“让他回来了来见我。”
甄丑氏犹疑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还从未有哪个丫环刚这般吩咐主子的,可又想想庄主对她的与众不同,才缓缓答道:“是。”
“你们没事的话可以走了。”
他继而又拿着那本恋恋不舍的书看了起来,点了烟,深深吸一口。
看了一会子书,再抬起头来,却见一屋子的丫环还整整齐齐站着,一个个都默不作声。
步月换了个坐姿,道:“你们还有何事?”
丫环们没有吭声,却是甄丑氏走了过来,将他搭在桌沿上的腿放了下来:“阿月姑娘,坐有坐相,女子应当动静得体,娴雅大方。”
说着,又将他手里的书取了过去,换做另外一本蓝皮线装书,步月定睛看去,赫然两个大字:《女则》。
“我不看这种书。”
甄丑氏道:“既然阿月姑娘不看《女则》,那老身便教你礼仪规矩。”
步月猛然站起来,将那书一把挥开,大声道:“不学不学!你们到底要做甚么?我要见夏云峰,不见到他之前,我啥都不学!”
那甄丑氏也不发怒,依然是张温和面容,舒展的眉头,语调和缓:“既然阿月甚么都不做,那老身只好在此陪着你了。”
步月看了她一眼,“哼”地一声便要往门外去。
“阿月你还在禁足期间,庄主说你若擅自出去一次,禁足便延长半个月。”
步月抬腿的步子顿住,猛然回头,冷声道:“我要见夏云峰。”
甄丑氏还是那句话:“庄主出去了,还未回来。”
如此这般,步月却是连着好几日都未见到夏云峰,问谁都说是出去了,而这几日,甄丑氏每日都领着几个丫环給他梳妆打扮教导礼仪,步月是越发的不耐烦,他一个男子,即便喜欢女子作那浓妆打扮,可换做自己却是万万做不到的,只觉别扭媚俗。
奈何那甄丑氏颇有几分武功,任他如何撒泼打闹,几下便将他穴道点了,搓扁揉圆还不是任由她说了算。
为此,步月憋了一肚子火,每日说得最多的便是要见夏云峰,心中更是恨不得将那人千刀万剐了去!
这日,步月被强行上了一个清淡脱俗的玉兰妆,乌发绾坐飞仙髻,着了一身月白裙裳,被强制着听了几页《女则》,终于熬到了吃晚饭,那甄丑氏早已敛眉低首站在一边教导指正,步月并不理她,拿着筷子便吃,只当甄丑氏温和的劝说是蚊子嗡嗡声。
她越是说,步月便越要吃相难看,却始终不见得甄丑氏有过半分不悦和动怒的迹象,心道这大娘也真是个能人。
“阿月,举箸应轻缓优雅,不可乱舞筷子。”
“呼哧呼哧……”
“进食无声,闭嘴咀嚼,细嚼慢咽。”
“吧唧吧唧……”
“阿月……”
“啪!”
却是饭碗摔碎的声音,步月起身正要发怒,却忽然双手捂住心口,面露痛苦之色,再是慢慢委顿下来,身子扶着桌沿滑落,撞倒了凳子,开始剧烈颤抖。
众人皆是吓了一跳,唯独甄丑氏面不改色,将他扶住,问道:“阿月,可是中毒了?来人,快去请伍大夫。”
那语调清淡得好似在说可是衣服脏了,快去换一件。
步月脸色早已惨白一片,额上沁出豆大汗珠来,他捂着心口,身子越发抖得厉害,声音也是断断续续。
“夏……夏云峰……噬心……噬、心……丸……”
猛然毒发才想起今日是十五,噬心丸毒发之夜,可这几日被这群女人弄得他忘了此事,夏云峰更不知死去了何处!
“夏云峰……夏云峰……”
噬心发作之痛,他是头一次体会,犹如万千虫蚁在啃噬心脏的痛苦,连着四肢百骸都在抽筋发痛,这般痛楚,岂是人能所忍?
剧痛之中,他脑中只想着夏云峰,断断续续喊着那个名字,好似叫出来的是噬心的解药,可以缓解他的痛楚。
甄丑氏仔细听他来回叫了几次,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淡淡道:“原来是吃了噬心丸,快叫人去通知庄主。”
第26章 噬心
夏云峰赶回临江山庄时,还没到湖光居,便远远地听见步月的嚎叫,声音凄惨至极,穿过层层雨雾,带着凄冷的寒意入了他耳中。
如剑的眉峰皱了起来,不由得加快了步子,旁边尉迟杯忙叫了几声小心伤口,他却似没听到般。
雨夜漆黑,只有如豆的几星灯火在湿冷黑暗中静静燃着,伴随着一声又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
“夏、云、蜂!”
翻来覆去,始终只有那三个字。
越是接近,夏云峰的神色越发沉重,过了白玉桥,上了抄手游廊,那声音更是在耳际,尉迟杯在旁看着,却觉得夏云峰的神色古怪至极。
本以为他会直接冲进屋中,不料到了那门边,夏云?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迦赐W×私挪剑盼葜幸簧Ш浚裆菇ソテ胶拖吕矗盟扑降模还头缦赣辏绱德湟丁?br /> 尉迟杯疑道:“峰哥,你不进去?”
夏云峰望向那屋门,透过昏黄的烛光,依稀可以看见里面的人疼得在地上翻滚,屋中微弱的光芒反照在他面上,尉迟杯竟错觉那一刻夏云峰是微笑的,可一转眼,又是那古怪的神情了。
他在那门外站着并不着急,尉迟杯却是急着催了好几回。
“峰哥,刚才急成那样,怎的又听起了墙角?”
夏云峰道:“看他嚎得中气十足,定无大碍。”
那是人家疼得中气十足啊,肯定不会死人的!尉迟杯默默道。
待屋中凄厉的哀嚎渐渐弱下,变成有气无力的哀求,夏云峰才慢慢地推开那扇门,放眼望去,屋中一片狼狈,打翻的碗碟桌椅到处都是,几个丫环无措地站在一旁,围着一个面容苍白的白衣女子。
那女子背对着他们,痛苦地在地上扭动,一身月白裙裳早已沾染了灰尘,卷曲乌发早已散落开来,湿了涔涔汗水。
那人听见声动就,猛然一回头望来,尉迟杯却是被吓着了,那一刻,脑中只有惊鸿一瞥的颜色,明明是苍白至极的面容,却见一双眼含了秋水春光,黑润润的,流连了万千的色泽,可令红尘无光,只那一眼,有如一记雷鸣正中他心脏,再不记得其它。
那双眼只是掠过了他,落在夏云峰身上,黑润润的色泽顿时焕发了明亮的光泽,苍白的嘴一声声呼喊着那个名字,带着虔诚和祈求,无助与希望。
夏云峰并未注意尉迟杯的神色,那双眼对上他时,他缓缓俯下身将那人扶起,送了颗药入他嘴中,然而步月一双眼始终死死盯着他,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夏云峰抱了他一会儿,见那身躯还在不停地颤抖,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将他抱到了床上。
过了许久,步月的颤抖才渐渐停止,夏云峰起身时,忽然发现衣角被人牵着,那只手不知是用力还是疼痛的原因,也是惨白的,步月瞪圆的双目始终紧盯着他。
夏云峰道:“你先休息,有事明日再说。”
那只手却始终抓着他的衣角不放,双目更是倔强地不肯移开,仿佛要在他脸上戳个大洞出来。
尉迟杯看不懂这二人之间僵持着什么,只见夏云峰沉默了片刻,从怀里取出一个小木盒,拿了一颗黑色药丸放在步月手中。
“这是下个月的解药。”
秋水般的双瞳动了一动,那苍白的面容中,越发显得他五官精致,每一处眼角,鼻翼,唇线都恰到好处的线条,漂亮又倔强。
抓着衣角的手却还是不肯放开。
夏云峰顿了顿 ,将整个盒子都放他手中:“一共两颗,目前只有这两颗解药。”
步月的目光从夏云峰身上转到盒子,这才松了手,沙哑着声音道:“死鬼,我们的帐还未算完。”
“我明日再来看你。”
出了门,尉迟杯一路跟着夏云峰到了书房,门方一关上,他便问:“她是谁?”
夏云峰道:“一个粗使丫环而已。”
尉迟杯极是干脆道:“我不娶你妹妹了,我要娶她!”
夏云峰在柜子中的手顿了顿,才从里面取出一个小瓷瓶来,他对尉迟杯笑了笑,道:“他不会嫁给任何人。”
尉迟杯楞了一下,烛光撒在他英俊的面容上,可以看出几分倨傲不羁,他转而问道:“为何?”
夏云峰却问道:“你为何不问我为何给他吃下噬心丸?”
“对呀,噬心蛊毒虽不会要人性命,却是霸道刚烈,她只是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适才那般痛苦挣扎,当真令人不忍!”
夏云峰冷笑一声,手中已取出一把剪刀,道:“你道这世间最毒的是哪门子武功还是哪门子□□?最毒的也毒不过人心。”
尉迟杯俊挺的眉峰皱了皱,疑惑道:“你是说她?”
夏云峰道:“我救他许多次,他却以冰心毒回报,而他寄居在临江山庄也无一天安分过,整日想着如何从中作梗,凭着一副好皮囊,无论男女都使尽了手段勾引,种种行径,令人齿寒。”
尉迟杯面色果然一变:“她、她果真如此?”
夏云峰又从书架取了几本书出来放他面前:“这是他常看的书。”
尉迟杯定睛一看,眼睛瞪得铜铃般大:“《玉体横香》?”
再往下看,依次是《玉楼春》,《空欢幻》……
接着他激动地拿着一本书:“《夜夜春梦》,连这本书她都有?这真是她看的书?不会是你私藏的罢。”
夏云峰又拿了柄烟杆出来:“这是他常用的烟杆。”
“她还抽烟?”
继而又指着书桌上一处烧焦的痕迹,道:“那是他看书时放脚的地方。”
“这……”
“他还在这里私藏了一个夜壶。”
“……”
“哦,对了,你很喜欢的绿绮被她吃了。”
尉迟杯目瞪口呆。
夏云峰道:“我与他相互有牵制,才不得不留他在此,否则是决计不会让她在此兴风作浪。”
尉迟杯长长叹了一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想不到那般容貌无双的女子,竟然是这般粗野狠毒。”
夏云峰道:“便是他不粗野狠毒,也是断断不会嫁于你的。”
“为何?”
“你忘了你当初缠着黄莺儿的那个热乎劲,可一看到我妹妹便立马说要娶她,如今才看了眼阿月,又不要我妹妹了,这般三心二意,哪个女子愿意嫁你,便是初临能答应,我也不会将她嫁给你。”
尉迟杯摸了摸脑袋,呵呵笑道:“子曰:‘食色,性也。’君子爱美人,人之常情,再说了,男人有个三妻四妾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夏云峰上下看了他一通,道:“我记得你们孔元书院作为,门规极严,似乎是不能纳妾的。”
“这……”尉迟杯又笑了笑,转移了话题,“这些先不说,且先看看你的伤势如何。”
夏云峰已在说话间把金疮药,绷带,小刀等取出,沉声道:“一点小伤,你帮我处理便是。”
言罢,慢慢褪去上衣背对尉迟杯,他外穿的黑衣还看不出痕迹,里面亵衣却被染红了一大片,烛光之下,但见一条极细的伤痕从左边肩胛骨延伸到右侧后腰,伤口极细,却是相当之深,可见下手之人速度之快,内功之深厚。
尉迟杯不禁倒抽口气,问道:“可有看清那人的面目?”
“并没有。”
“若非遇上我,你怕是就要交代了,到时候我可娶了临儿妹妹,替你来当这个庄主。”
夏云峰立马低喝道:“你敢!”
“不敢不敢,你这不还活着么,对了,待会那些书借我看一阵子,特别是那本《夜夜春梦》,绝版□□啊,竟然还是文字与图画结合的,我找了好久都不曾找到,竟在你这里看见了,真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救命之恩你也算是还了。”
夏云峰:“……”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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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风流
夏云峰再见到步月时,那人正着了一身湖蓝色男装在窗前练剑,没有了内力,他的剑法流畅飘逸,少了杀气,多了几分随意,修长的身形,淡淡的蓝色 ,墨发束在身后随着身子飞舞,远远看着,确实是风流的男儿,俊逸的剑法。
只是靠得近了,却是无法忽视那般细弱的腰肢,单薄的肩膀,微微凸显的胸部,还有极其艳丽的容貌,无论如何乔装,这般绝色的姿容是无法掩藏的光芒,他让所有人为之注目。
夏云峰静静看着,蓝色身影忽的一变,银练似水,转眼间已向他面门疾驰而来,
那剑锋看似极快,实则只是障眼之法,夏云峰伸出一手,双指轻轻一夹已阻了去势,步月用力再刺,那剑竟是纹丝不动。
步月试了几次,干脆放弃了,夏云峰这才松手,不料那剑锋一转,还是架到了他肩上,夏云峰沉默不语,只静静望着他。
步月道:“夏云峰,我真想杀了你。”
夏云峰挑高了那如剑眉峰,微微笑道:“你若舍得,大可下手,我保证临江山庄的人不会找你追究。”
步月神色一肃,冷声道:“死鬼,我现在无法杀你,可也不会就此罢休!”
夏云峰将他的剑移开一寸,道:“昨晚是我的大意,可你知发生了何事?”
步月冷笑一声:“发生何事,与我何干?”
“这却是与你有大大的干系。”
“哦?”
“继紫星堡之后,昨夜晚风楼被人灭门,凶手依然是你手下那批恶人,如今江湖上到处传言步月消失一年后重出江湖,手段血腥狠毒,令人发指。”
步月那不屑的神态终于变得奇怪,他静静看了夏云峰一会,又撇开脸道:“不是我做的!”
“可这晚风楼也与你有些过节。”
步月疑道:“莫非他家的女儿也与我有一腿?”
“这倒不是。”
“那是为何?我不曾记得与那晚风楼早风楼的有过甚么往来。”
夏云峰似思索一阵,才犹豫道:“晚风楼少楼主的未婚妻却是被你拐走的,为此晚风楼捣毁了两个魔教分舵,当然,这事你应该不知道,那时候你已经被魔教到处通缉了。”
步月思索道:“你是说风雪儿?”
“正是。”
他点了点头,道:“那确实是个不错的美人,一身肌肤洁白胜雪,容貌娇俏,就是喜欢使小性子了些。”
夏云峰道:“那风雪儿如今何在?”
步月想了想道:“这我便是不知了,那次在苏州城她生气离开后我便再未见过她,你说这女人也真是奇怪,心里明明喜欢本座,偏偏还要这般那般地使小性子招人烦……等等,夏云峰,你别想把话支开,这与你让我被噬心毒折磨了半夜有何干系?”
夏云峰的神色幽幽深邃,神态有一丝捉摸不透的意味,他似讥笑一声,道:“我接到密信,江湖中秘传有一本武功秘籍可令男子改变性别……”
“什么?”步月浑身一颤,失声惊问,“什,什么武功?”
夏云峰看他这般神色,语气淡淡道:“什么武功我不知道,只知那秘籍与晚风楼有关,我欲赶过去询问一番,不料正遇他满门被诛,我本救下几人,不料他们已身中剧毒,无力回天。我在回山庄的途中被人暗杀,而提前吩咐一个送解药回来的弟子早已在途中丧命。”
此时步月哪里还关心他没有及时送解药一事,只急急问道:“除了晚风楼,那秘籍还有何线索?”
“并无其他线索。”
步月顿时唉声叹气,继而又大骂道:“究竟是哪个龟孙子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命令本座的手下!若让我抓到,定将他碎尸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