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飞行中，姜祈想了很多，最后遗憾地发现自己哪有想象的那般洒脱。
若真的能放下，他也不会因为江愿的一句话再也不考虑和隋明月合作的可能性。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放任江愿一再入侵，于其说是放任更多的是满足，他满足于江愿的关心，他满足于江愿的在意，不然也不会因为他夜不归宿而吃醋，因为他会叫别人一声哥哥而生气。如果他能放得下，他早就应该在江愿示好的时候强硬地将他推开，而不是温柔以待，他早就应该划清他们暧昧的界限。
他承认他做不到，就算无关爱情，他也做不到江愿心中最重要的人不是他。他更做不到他心心念念的小孩已经把自己的心赤裸裸地摆在他面前了，他还要选择推开，除了没说那句话，可是他的小愿做的比他说的要多得多。
“那个女孩……”
“她有喜欢的人了，只不过没办法在一起，才想找我合作的。”
听到合作两个字，姜牧海和许婉都同时松了一口气。
姜祈有些好笑，搂了搂许婉，“你们教出的儿子怎么会做这么没谱的事情呢？”
姜牧海吹胡子瞪眼地瞅着他，“你做的事有谱吗？！”
“那是不是你亲弟弟，但是对于我和你妈来说，没有半点不同！你这叫有谱？！”
“其实对我来说也没有分别，如果我不把他当亲弟弟看，也不会纠结这么久了，也不会现在才跟您和妈说，我自己也是刚想通没多久。”
姜牧海：“……”
几分钟后，姜牧海终于回味过来，肺叶子都被顶地生疼，“你你你是说那要是你亲弟弟你也下手不成？”
姜祈不承认也不否认，“这种事情没有假设的可能性和意义。”
姜牧海：“……”当初生什么儿子？！！
许婉看着面容相似的两父子，有些头疼，虽说他们更疼小儿子，但是大儿子才是真正像姜牧海的，无论是面容还是性格。
都是半句软化都不肯说。
许婉哭过之后心也定了，心疼地看着儿子的膝盖，他跪的地方是实木地板，可没铺地毯，这都跪了快一个小时了，姜牧海不心疼她还心疼呢。
“先起来再说吧。”
姜牧海恨恨地瞪着连句软话都不肯说的姜祈，“让他跪着。”
许婉一个眼神瞟了过去，姜牧海清了清嗓子，“咳…那什么，你妈让你起来你就起来吧。”
姜祈起来，先把许婉扶回了沙发，自己搬张小木凳坐了下来。
姜牧海脸色才好看了一些，“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回去先跟小愿表白……”
“咳…咳咳……”姜牧海被茶水呛住了，“你们还没在一起？！”
许婉也是一脸震惊，傻儿子，没在一起你出什么柜啊？
“爸、妈，就算小愿不接受我，我以后大概也不会娶别人了。”
姜家的两位家长总算捋清楚了大儿子的逻辑，顿时有些目瞪口呆。
“那要是小愿真的不接受你……”姜牧海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我不会让我自己伤害到他的。”姜祈顿了顿，“可是，小愿应该不会拒绝我的。”
姜牧海觉得自己有点牙疼，“停停停，这部分跳过。”
“你们会公开关系吗？”
“这个看小愿的意思，不会刻意隐瞒，但应该也不会刻意公开，如果他想要一个婚礼……”
“停停停，这部分也跳过。”姜牧海牙更疼了。
姜祈无奈道：“爷爷那边我会说的。”
姜牧海眯着眼睛盯着他瞧，“你不怕……”
“不怕。”姜祈斩钉截铁道：“我知道爷爷一直在催婚，我和小愿在一起的时候……我没那个自信可以瞒得过去他老人家，如果是因为这个连过年都不回去的话，那才是真的不孝。”
“你知道就好。”姜牧海气不打一处来。
“那个时候还小，不懂事。以后我和小愿会多回来陪爸妈的。”
“你让小愿回来就行，你别回来了！”姜牧海一个眼刀甩过去。
“那我陪小愿回娘家还不行吗？”
许婉一个没控制住，笑出了声。
姜牧海磨牙，“少在我这秀恩爱，我和你妈要休息了，你的事儿还没完呢。”
姜祈莞尔，那就是已经过关了。
只是他知道爸妈开明，却没想过会这么开明，毕竟他觊觎的可不是普通男人，是自己的宝贝弟弟，是他们当亲儿子养的小儿子。
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出柜一事，最终磨的还是父母的心，答应面对的就是外界的目光和压抑，不答应可能失去的就是两个儿子。对于深爱孩子的父母来说，这本身就是一道没有选项的选择题。
所以哪怕姜牧海和许婉一开始就同意，这几个头也是他应当磕的。
终归是他们不孝了。
“妈，晚安。”姜祈弯腰在送他出卧室的许婉脸颊上亲了一下，抱住了母亲，“谢谢您。”
“傻儿子，你们俩比不存在的孙子孙女重要多了，我们不在乎那些，只是怕你们以后的路不好走……”
“再不好走，我们也会一起走下去的。”姜祈为许婉拭去了眼泪。
许婉点点头，“你啊，回来的事是不是没告诉小愿？”
姜祈摇摇头，“妈，儿子这不是还没摊牌吗？你也先别告诉他。”
姜祈回房后许婉忍不住道：“这两兄弟看上去不像，做事风格怎么都一样？”
姜牧海“哼”了一声，“小愿跟他一样吗？他就不能服个软吗？”
“你还指着儿子抱着你的腿哭一顿，撒个娇？”
姜牧海哼唧唧地不说话，脸上写着——不然呢？
“小祈随你，你觉得你干得出来不？”
姜牧海：“……”
许婉也有点来气，平时见不着也想，一见面姜牧海就看姜祈哪哪不顺眼，要不是姜祈知道父亲是这个性格，再加上往常有小儿子在一旁哄了这个哄那个，估计父子俩的关系早就崩了，“来来来，你也给我撒个娇，哭一个。”
姜牧海：“……”
***
“王伯。”
以及白发苍苍的管家抬头一看，眼底也不禁湿了。
“抱歉，一直没回来看你们。”齐魏抱了抱瘦了的管家伯伯。
“诶，人好就好…人好就好啊，小齐长高了，变成大小伙子了。”
齐魏笑了笑，其实当年离开时他也已经大学毕业了，只不过他可没有姜祈早熟，姜祈的离开是深思熟虑的，而他大半是因为冲动，这大概就是被保护人和保护人的区别吧。
但是再晚熟，这么多年的独当一面，也把他磨炼出来了，可不就是真的长大了吗？
齐魏去见了原夫人，原夫人的身体还是不太好，但是气色已经好多了，至少不再像以前那样没有安全感了。
他记得他跟着母亲刚到原家做工的时候，有时候原夫人神经质起来，也只有原漠在她身边她才能好过一些。
更让他出奇的是，原夫人竟然会跟他说中文，要知道他刚到这里的时候，中文已经成为了宅子里的一个禁忌，让他无措了很久。
他才知道原夫人讲普通话很好听，是江南水乡温婉的味道：“小魏……”原夫人拍了拍他的手。
“夫人？”
“叫我伯母吧，我娘家姓齐，闺名芊落。”
齐魏愣了一下，赶紧道：“…伯母。”半晌又讷讷道：“您名字很好听。”
“也就你会这样说，当年我说那些话没别的意思……”齐芊落黛眉微蹙，“其实那些话与其是说给你听的，不如是说给我自己听的。”
——“有谁是能护住一个人护一辈子的？”
——“就算他现在护得住，成家了之后呢？意外呢？外界的压力呢？就算这些都扛过去了，人心易变，哪有什么人能一辈子都不变的？”
……
一字一句都砸在了他的心坎上，砸灭了他所有的念头，他当时失魂落魄地以为齐芊落道破了他暗恋原漠的心思，至今他都记得当时她歇斯底里的模样，那天晚上齐芊落再次发病，齐魏就知道自己该走了。
一开始是不敢回想，创业也苦，他和姜祈两个人一点一点干熬着，等到都安定了，可是那点儿回忆翻过来倒过去的咀嚼，才发现确实有可能如同齐芊落说的一般，她说的是她自己。当年齐父为了她拒绝了联姻，和家族僵持了很久，两人也算是苦尽甘来，才将齐芊落娶进家门，所以童话故事里总是结束在两人大婚，他们的故事也是如此。
一次意外，这是原父的说法。最让齐芊落倍受打击的是，爬上原父床的，是她资助的当妹妹看待的一个中国留学生。原父很愧疚，虽说最初齐芊落也原谅他了，但是那次意外竟然有了产物，而那个女人还把孩子送到了齐芊落的面前，齐芊落的精神状况自那时起开始忽好忽坏。也就是为什么齐魏刚到的时候，原家每个人不让他说中文，其实怕的就是影响齐芊落的精神状况。
只是齐芊落虽然精神状况不好，脾气却也还好，一直都不会在外人面前抱怨，那一次爆发是不是她真的敏感地知道了些什么，齐魏至今也咬不准。
齐魏摇摇头，“托伯母的福，我还出去闯荡了一圈，挺好的，一直没抽空回来，反而是我的不对。”他没法怨她，他本身是跟随母亲务工过来的，高昂的学费还是齐芊落支付的，他跟原漠年岁相近，一起读书，等到母亲意外逝世后，齐芊落怜惜他自幼失怙，又和原漠投缘，干脆一并养了，虽然感情上交流不多，但是吃穿原漠有的就不会少他一份。
所以他理解一个母亲为了儿子的心情，也知道自己不能恩将仇报。
他是喜欢原漠，至今仍然喜欢。但是如果当初齐芊落没有收留他，十来岁的孩子出去能做什么？所以他对齐芊落是感恩的，反而因为自己的小心思这么多年不踏足这里，让他很是内疚。
“好孩子。”齐芊落叹了一口气，“……你要是真有心，多回来看看也好，我也老了，年轻那些事儿都过去了，没那个心了，眼前也就剩你们哥仨了。”
原漠还有一个弟弟原悠，现在才二十，远没有他哥哥能干，倒真跟他的名字一样，更像是纨绔子弟，不过性格却挺活泼性子也好，对他也不错，一口一个魏哥的叫着。
“伯母，您放心。”
离开时经过书桌，看见了上面的一行墨迹未干的簪花小楷——“垂枝有千落，芳命无一存。”
齐魏恍然明白，为什么齐芊落会说只有他觉得她的名字好听，“伯母，你的名字真的很好听，方塘似镜草芊芊，落月摇情满江树。”
齐芊落虽说因为那个留学生的事不爱听到中文，自她祖父母就移民到美国了，但是毕竟是书香世家，总是有些藏书的，当年齐魏想家的时候就会悄悄地翻些诗词。更不用说他当年对原漠多少情思都寄托在里面……想到这里齐魏不敢在想下去。
齐芊落笑了笑对他摆摆手，有些释然。果然是个好孩子，当年自己这么对他，他也还记挂着安慰自己。
走在走廊上，齐魏突然想去看看他们一起共同生活的房间，也不知道还留没留下来。
齐魏看见那人的画像，果然是大家族啊，这种传统还保留着，自己长大了，那人也成熟了，他不是没见过媒体偷拍的照片，却也不敢多看，生怕无尽的思念会倾泻而出。
原漠遗传了祖母的血统，不仔细看是黑色，但仔细一看眼睛是墨绿色的，齐魏一直觉得很漂亮，像最昂贵的宝石一样，鼻子笔挺还微微带点鹰勾。他的唇抿得更紧了，应该是很辛苦吧。齐魏有些心疼，忍不住伸出手想摸一摸画像上的人。
一个熟悉又陌生声音让他的动作彻底僵住了——“齐魏。”
齐魏瞪大了眼睛，头都不敢扭一下，他不是应该在印度出差吗？怎么会在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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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塘似镜草芊芊。——李端《赠郭驸马》
*落月摇情满江树。——张若虚《春江花月夜》
作者有话要说：
莫名地飚字数了，捂脸。
姜爸爸的名字出了点bug，被我改过来了，姜牧海、姜牧海、姜牧海，重要的事情说三遍。QAQ原家的故事其实影帝里面有提过的，墨白去度假的时候，不是跟姜祈借的小岛吗？然后当时让江愿吃醋的那个原璐就是这里面那个小三的孩子。所以当初原璐故意提到江愿身世的时候，江愿是呛回去了。
其实这一本的cp们都是双向的求而不得却又放不下的。
因为我真的很喜欢这种，还有养成竹马什么的，一次性写过瘾了，望天。

第二十九章 ·不愿意负责？爷爷的教诲！·狐狸哥哥和狐狸弟弟

齐魏举着酒杯神色有些恍惚，愤懑地抓了抓头发，看着一个个过来敬酒的人，这特么都是什么事儿啊。
他看着游走在人群中的原漠，那个人变了，却又没变，喊了他的名字，仿佛两个人从未分开过，没有寒暄没有解释，他就带着齐魏换了身西装，“晚上有舞会，你要出席。”
齐魏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脑子就不够用了，楞得像块木头，莫名其妙跟他上了台，莫名其妙就被一个人接着一个人敬酒。
最后还是原漠把他救了出来，只不过这是这个救还不如不救。
原漠也喝了不少，分开人群一步一步地走到他面前，酒杯举在他眼前，不言不语，那双墨绿色的眸子仿佛要把他的灵魂盯出一个洞。
齐魏只能跟他碰杯，本来想憋出一句词，最后也作罢了，两个人就这样一杯一杯的喝着。
香槟哪里是这样喝的，喝到后头齐魏有点受不了了，原漠拽着他直接去了天台，索性忙于交际的宾客无暇注意消失的主人。
“还喝？”
原漠拉开酒柜拎出两瓶红酒，递给齐魏。
“艹。”齐魏知道原漠不痛快，两个人就坐在天台上，一人一瓶对嘴喝，“八二年的拉菲，我们这样喝真是暴殄天物。”齐魏看了看酒瓶上的签子，有点想吐。
原漠喝着酒神色也是冷的，连话也不搭上一句，等到旁边倒着几个酒瓶，齐魏喝着喝着就哭了，拽着原漠的衣服突然嗷啕大哭，“艹，你以为我想一走走那么久吗？你…你以为我不想你吗？！原漠你个没良心的，一见面话都不跟我说一句，就知道灌我酒……”话音未落，就跑到一旁吐了起来。
原漠扣着他的肩膀，让他不要摔进一片狼藉之中，想把那人抱起来，结果被抱着的人可劲折腾，原漠的衬衫被他扯崩了扣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齐魏扛了起来，也不管那人难不难受，就这样一路回了房。
齐魏再次清醒的时候是在浴缸里，原漠身上裹着一件浴袍，寒着一张脸半蹲在地上给他冲身上的泡沫。
“嘿嘿……”齐魏笑得东倒西歪，向前扒住了原漠的浴袍，一挣一扯之间，原漠的浴袍散开了，刚擦干的身上又沾满了水，原漠深吸了一口气，想着不要跟醉鬼计较，毕竟人还是自己灌醉的，结果就听见齐魏下一句，“……美人看着好眼熟……”
原漠听见自己的的神经“啪”地一下彻底断裂。
齐魏有点反胃，可是胃里已经吐得没有东西了，不怪他，任谁天旋地转地被人从浴缸里毫不讲究地扔到床上都会晕。
可是齐魏晕了就算了，仍然色心不改，看着床前站着的人嘿嘿直笑，顺着他礻果露的小腿一路向上摸。原漠不为所动，实在是这几年多少倒贴上来的男男女女，要是这点定力都没有，早就孩子满地跑了，哪能轮到某人在这里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的齐魏攀着原漠站在床上，脚下打晃，手紧紧地攀着他的肩膀，生怕掉下去，觉得自己站定了，顺着脖子摸上了他的脸，“美人…你长得好像原漠哦…可是你不是他……”
齐魏的呼吸带着酒气扑在他的脸上，原漠皱了皱眉头，总算是开了口，“怎么不是？”
“……不是就是不是。”齐魏反而生气了，眼泪跟水龙头一样说开就开，“你怎么可能是他呢…我那么喜欢他……”
原漠眼底总算开始回温了，不再是冰天雪地，抹了抹他的眼角，也不知道这小子身体里哪来的这么多水分，“你喜欢他？”
“跟你说你也不懂……”齐魏觉得自己受骗了，又倒回了床上，“你又不是他，我才不跟你说。”
原漠蹲在了床沿上，指尖把他碎发捋了捋，“有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