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两人讲话时,一个身影从走廊的那一头逐渐靠近,一直静静坐着的岑为阙忽然攥紧了拳头站了起来。
“岑少爷,刚才送来的那位姓戚的先生已经醒来了”来人说道。
岑为阙冷笑一声“他倒是醒来的快。”
“呃……”
“走”岑为阙说“你带我去看看他。”
戚南因此时已经被移到了普通病房,虽然面色依旧苍白但是整个人的状态还算不错。他听到了病房外的脚步声有些激动地问“宴学长?是你吗……学长?”话音刚落就见岑为阙面色不善的一把推开了房门。
“怎么是你?”戚南因咳了两声问道:“学长呢?”
看着这个罪魁祸首,纵是岑为阙也难以保持冷静,他双手环抱在胸口冷笑道“为了救你,死了。”
“你胡说!”
岑为阙又往前走了两步,这时两人间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了,“哦?我胡说”他慢慢的弯下了腰“那群人是什么样你比我还要你清楚吧?你不就是因为早早知道了他们的行事风格才干干脆脆的与父母脱离了关系的吗?像你这样自私的人我也就只见过你戚南因一个,你慌什么,又在我面前装个什么。”岑为阙的语速越来越快,咄咄逼人。
“呵”戚南因慢慢的闭上了眼睛,“要是宴学长死了你怎么可能还像现在这么冷静。”少年再次开口时已经一点也没了往日的青涩神情“你喜欢他”,听他这么说岑为阙一点也不吃惊,因为在他的调查中这人本该就是如此一个冷漠透顶如同毒蛇般的人物,这才应是他本来的样子。
岑为阙再度冷笑,“你不是也喜欢山白吗?不过很可惜,今后你再也见不到他了。”
戚南因艰难的支起了身子“岑为阙!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男子站了起来慢慢向门口走去“他需要离你这个煞星远一点。”
……
岑为阙从兜里掏出了一枚表,这是他从那群人手中发现的,在他的印象里这原本是该戴在宴山白手腕上的。而此时手表的主人正在手术室内抢救,他的手表则被紧紧的握在自己手中,指针一点一点的移动,长针六十圈再换短针一圈,周而复始夜色渐渐变深。
终于手术室的大门被推了开来,沉木舒疲惫的身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已经送到ICU了。”
宴夫人忙站了起来,因为起来的有些急她的眼前一阵发晕稍微扶了扶墙才稳了下来“阿沉,我现在能去看看山白吗?”沉木舒看着这个脆弱的女人有些不忍心的说:“宴阿姨,您现在去也只能隔着玻璃看两眼,您再等等,明天早上就能进去看了。”容林阅也拍了拍宴和玉的肩膀说:“和玉你先带宴阿姨回去休息休息,山白这里已经没有危险了,你别让阿姨累到。”
宴和玉摇了摇头“妈你让司机先送你回去,我在这里看哥就行了。”
“你也回去休息”容林阅破天荒的严肃道“你把阿姨照顾好就是给你哥帮忙了。”
“那今晚我哥怎么办啊。”
岑为阙起来对宴夫人说:“阿姨您放心回去,今晚我在这里照顾山白,有事的话我就给您打电话。”看着这群被自己亲眼看着长大如今已长大成人可以独当一面的孩子,宴夫人终于点头与宴和玉一道回了家。
“带我去ICU”岑为阙转过身对沉木舒说“我在外面看着他。”
麻药散尽全身酸痛,宴山白费力的睁开了眼睛,入目是一片雪白。伴着耳畔熟悉的仪器运行时候单调的滴答声还有脸上呼吸面罩的束缚感,意识终于开始慢慢回笼。果然,如同系统所说任务结束的提示响起前自己是不会死的。
玻璃窗外已经一夜没有合眼的岑为阙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病床上人的变化,他快速的按响了手边的呼叫铃。或许是太过贴近玻璃的缘故,从鼻中散去的热气模糊了一大片玻璃。
“山白已经醒了?”此时正好早上八点过五分,沉木舒一来上班就听到好友醒了的消息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便赶到了病房外。“嗯,我能进去吗?”岑为阙终于舍得将目光分了一点给沉木舒。
“现在还不行”沉木舒说“你稍等一会,等院长过来给他再做一个检查,大概十点钟的时候就可以进去看了。”
虽然对这个时间有些不满但是岑为阙也懂得医院里的规矩,他问:“山白大概什么时候可以转到普通病房?”沉木舒摇了摇头“这还不好说,看等一会的检查吧。”他看到了对面人眼底的青黑“你一晚上都没有睡吗?”
“嗯”岑为阙的目光再次向病房内投去。
却说宴山白虽然意识已经恢复但是思维还是不怎么清晰,他只看到自己周围突然聚起了一堆身着白衣的人,这群人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不知在说什么。耳边噪音阵阵身体上的痛感越发明显,宴山白的精神有些焦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围绕着自己的那群白衣人终于消失不见,几个熟悉的身影靠了上来。
“山白,山白……我是妈妈。”妈妈?宴山白的思绪有些混乱,他朦胧中记得自己的母亲好像是个普通的家庭妇女,她一生平淡,最最骄傲的事便是拥有自己这么个被人称为“天才”的儿子……又或许是个富贵娇美的夫人……恍惚间又记起来自己好像是无父无母凭空生在这天地间的……
一会之后几个熟悉的声影也慢慢散去,耳畔终于安静了下来。当他的意识即将陷入第二轮黑暗的时候一个人向着病床走来,这个人一开始就来了只是一直安静的站在最后。
“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听得到的话就眨个眼睛。”声音的主人是岑为阙,虽然此时宴山白已经很累了可他还是听话的眨了眨眼。见有反应岑为阙又说:“我认识你二十几年,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圣父。救人之前长点脑子,你要是因为戚南因死了,你觉得晏家能放过他?”这句话清清楚楚的传到了宴山白的脑海里,他的眼睛忽然睁大想要张嘴反驳但是碍于呼吸罩还是没能成功,最终宴山白只得集中全身的力气,朝着岑为阙……翻了个白眼。
这时探视时间已经快要结束,岑为阙叹气准备向外走,又忽然折了回来问“要是我,你会救我吗?”
尽管这个问题有些奇怪,宴山白还是朝着他眨了几下眼睛。见此岑为阙笑了笑“算了,还是不要你救了,这样一直占着ICU医院都要亏本了。”
……
不论时间、不论地点岑为阙说起话来永远都是那么的让人不喜,病床上躺着的某人现在又不能还嘴,着实憋得慌。
第9章 校园世界(九)
这是宴山白记忆中睡过最久的一觉,等他被转入普通病房且意识彻底清晰已是两天后的事情了。
“宿主任务已完成百分之七十五,您已成功阻止该世界门阀接班人关系破裂,希望您再接再厉”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得知完成程度后的宴山白的心里除了该有开心外却又生出了几分诡异的酸涩感。
这个超出了科学所能解释的范围的系统每一回出现都是在提醒自己,自己是一个异类。
或许是感受到了他心里所想,“宿主请注意,不可消极怠工。”系统解释道“之前已经告知过您,该世界的历史错乱是由能量失衡造成。戚南因以及‘天命之子’等人本来就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能量失衡顶多会改变他的命运。但是您的灵魂原本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故而您在这个世界停留的时间越长危险就越大。本系统的能量有限只能短时间内保证您的安全,如果您有意拖延时间,那么之后若因能量失衡而造成灵魂损伤本系统也无能无力。”
正当两人在脑内进行着对话的时候,有人推门走了进来。宴山白有些艰难的抬起了头,满脸愁容的沉木舒拿着一摞纸静静地站在床头。
“山白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他问。
宴山白点了点头“从麻药散了之后就有些疼,不过能感觉到精神在慢慢变好。”沉木舒点了点头给宴山白把病床的靠背调高了角度自己也从一旁拉出了一把凳子,他看着自己的好友几度欲言又止。
“呃……为阙怎么不在?”他问。
“他陪了我两三天一直没有休息,我醒了之后就让他回去了”宴山白叹了一口气说“阿沉你要说什么,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
沉木舒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般的开口:“……山白,你的身体出了些问题。”作为一个医生,比这更加残酷的话他都不知究竟说了多少遍,可是当那个人变为自己相熟二十余年的好友后从前引以为傲的专业素养还有理智便不知被抛往了何处去。
“恩”反倒是当事人本身非常冷静“我知道。”
沉木舒将手中的纸递给了宴山白,他静默着不再说话。偌大的病房中只剩下宴山白翻看纸张所发出的“哗哗”声,没一会他便看完了所有东西。
“你觉得还有多久?”宴山白面不改色的问。
“……山白,你出院后不要再像从前那么忙了,多待在家里休息休息……”他的话被打断,病床上的人轻笑着说:“阿沉,我虽然不是专业的,但是你知道的这些东西我都看得懂。这个结果……就权当它是结果吧,每个人最后都会历及,我更是早都经做好了准备。”
宴山白将纸张递了回去“没有关系的”现在到反过来变成了他安慰别人,“对了……这件事情,除了我自己以外,你应该还没有告诉别人吧?”
沉木舒摇了摇头“没有……现在就咱们两个人知道。”
“那就好”宴山白仍然微笑着“剩下的事情,就让我自己来决定吧。”
一时间,原先准备好了的说辞都无法派上用场,宴山白一直都拥有一种常人无法想象的冷静。
一事了结仍有一事,沉木舒往病房外瞄了一眼转过来说:“山白,有一个人想见你。”
“恩?”
“戚南因。”
那天宴山白是为了救戚南因而发生的意外,所幸晏家虽然极有权势但是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他们并没有故意去为难戚南因。不过岑为阙就不一样了,他不但十分反常的特意去威胁了戚南因一番而且还嘱托了沉木舒让他不要叫戚南因靠近宴山白。
不过看着仍旧坐在轮椅上且眼眶通红的爱徒沉木舒到底还是心软将他带了过来,毕竟他自己也认为戚南因欠宴山白一个对不起。
“让他进来吧”宴山白说。
沉木舒点头“那我就先出去了”语毕将那一摞纸重新理好拿了起来向门口走去,刚一打开病房的大门就见到了一直守在门口的戚南因。
他有些艰难的操作着轮椅慢慢靠近“宴学长……”戚南因有些不敢抬头看那个床上躺着的人。
宴山白看着这个已经被自己视作好友的学弟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其实戚南因并没有做错什么,他只是不想让被人知道家中窘迫的近况罢了。
“谢谢你帮我……那群人已经被抓走了,其实他们当时是想讹钱的,我父母欠了他们不到四百万……我这几年好好学习,以后肯定会自己还完的。”戚南因越说声音越小,最后终于忍不住抬头看了宴山白。
从前的宴山白那怕状态再怎么不好,眼睛上的神采都从未消失过,可如今的他就连眸子也是一片灰败的。毕竟受伤严重,宴山白说了一会话此时已经开始精神不济,他强打着精神说:“南因,我将你当做朋友的。”
戚南因睁大了眼睛,吸了吸鼻子“我知道……”
“以后有什么事情的话不要憋着不讲,那四百万我先帮你还了,你专心研究不要想什么歪门邪道。”
“可……”
宴山白神情严肃的说:“南因,你很聪明。我希望你能专下心来……有些人,生来就是要来打破历史的”他想起了眼前这人本身就是“天命”掌控下的一个历史的叛逆者。
这是戚南因从小到大听到过的对自己最高的一个评价,他暗自握紧了拳头“学长我会的,可是这四百万……利息我一定要付。”
“利息的话”宴山白咳了咳“以后我的几个研究院就托你照管了。”
戚南因有些不解“学长这些机构都是您亲手创建的,就算您回去继承家业也可以同时兼顾这些的,您要是放弃了岂不是太可惜。”
宴山白实在是累了,他费劲的找到了手边的按钮,床慢慢的降了下来。
“世上可惜的事太多了……”
“你怎么在这?”岑为阙忽然推开了门,他紧皱着眉“是沉木舒带你上来的?”没有想到岑为阙竟然这么快又重新回到了医院,他手上提着一个保温杯看样子是给宴山白特意带的早餐。
他轻轻的将手头的保温杯放在了一旁的桌上,他对着戚南因没好气的说:“要我送你出去?还是你自己出去?”说完往外瞪了一眼,病房门外站着的沉木舒看着他两一脸的无辜。
戚南因再深深的看了一眼宴山白“学长,那我就先走了,再见。”
“嗯。”
见讨厌的人终于走远了岑为阙这才说:“吃完饭再睡,你已经饿了好久了。”或许是别处的疼痛太过明显,胃部的叫嚷一直被他所忽略。被他这么一提宴山白终于注意到自己空了许久的肚子,“谢谢”他再度将床调了起来。
岑为阙小心翼翼的打开了保温壶水蒸气缓缓的在屋内散开,他不知从哪里取了个碗出来,宴山白看着他一点也不熟练的动作开玩笑“这汤是你熬的?”
没有想到岑为阙竟当了真,“呃”他慢慢的将碗端了过来“不……不是的,这是我家厨师做的。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今天回家学一下,简单的应该没有问题。”
宴山白的胳膊伤的不重但是因为还在输液所以一边手活动起来不太方便,见岑为阙真想喂自己吃宴山白忙抬起了可以活动的那只手“我自己来”说罢便从岑为阙的手里拿过了勺子。
他的手因长时间输液而变得冰凉,岑为阙楞了一下将碗端了起来方便他舀。
“你不用和戚南因生气”宴山白忽然说,而岑为阙则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或许真是饿惨了,一小碗汤一会便见了底。岑为阙一言不发的接着去盛,忽然听到宴山白在他背后说了声谢谢。
“不要和我说谢谢。”
“你前几天救了我,要是没有你我现在应该就不是待在医院这么简单了……”宴山白说。
岑为阙慢慢的坐到了他的床边,他的手轻轻覆上了岑为阙因输液而变得冰冷的手背“我做的事情没有一件是为了想听你这句‘谢谢’而做的。”他的体温顺着手背上的血管慢慢传往宴山白的全身,岑为阙不知道的是除了这句“谢谢”以外宴山白更想对他说的其实是“对不起”。
他本是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人,要是没有他眼前这个人应该是一辈子开心顺意的。
岑为阙盯着宴山白的眼睛“山白,跟我在一起,给我一个机会。”
宴山白将头转了过去,半晌没有出声。
“答应我好吗……你也喜欢我对吗?”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在这人病重的时候说这话,可是不知怎么的心底却忽生一种强烈的预感,这预感告诉他如果他不说那么一定会后悔,“说实话……山白。”
“如果……多给我一点时间……”宴山白不知这话自己究竟是要说给岑为阙还是说给的系统。
第10章 校园世界(十)
黑色大理石砌成的台阶上站着一个身着酒红色长裙身材丰满的女人,她妆容精致体态优雅。“为阙,这么着急是要去哪里?”女人看了看大厅里站着的人,一面缓缓的往下走一面悠悠的问道。
冬天天短此时明明已经七点多可是窗外仍是没有一点要亮的痕迹,唯独一点月光穿透了薄纱制成的窗帘洒到了大厅中央。岑为阙一身黑衣站在月光下,身影被倒映在脚底的大理石上就好似西方传说里迷人而危险的吸血鬼一般。
“您不用管”青年的声音极其冷淡,配上他因为立于冷月下而被堵上了冷光的高挺身形便更加的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女人也随之冷哼了一声“你这是什么话为阙,我可是你母亲,有你这样对自己母亲说话的吗?”她走到了岑为阙身旁的黑色沙发边慢悠悠的坐了下来,状似随意的问道:“你最近怎么和晏家老大走的那么近?”
“虽然和晏家是该保持些关系,但是你不觉得你和宴山白之间的关系有些太近了吗?你要时刻记住你是岑家的少爷,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整个岑家……最近的那些传言,你最好处理一下免得给岑家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