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大兵夹出来两玉米盖上锅盖时齐致辰才笑出声:“是你啊小艾哥。”
艾云辉突听身后有人说话,吓一跳:“我看看熟没熟。”
“熟了么?”齐致辰问。
“熟了,”艾云辉边说边走,“我先过去那边了。”
齐致辰也没觉哪不对,直到他快速用盆装了几个玉米跑着往家里去时,在路上看到了前面从墙头跳进一家院里的艾云辉,他好奇的放慢脚步往前去能听到开着窗的屋里有人匆匆说话。
艾云辉: “给你拿的,看你没去,趁热吃。”
关凤:“你吃了吗?”
艾云辉:“我偷着跑过来的,我得回村西去,我们班长看不到我该收拾我了,我走了。”
门响后齐致辰立马快速走几步,听得到身后艾云辉远去的跑步声,他笑了笑也朝着家跑去。
周继良从在国堤上看到齐致辰来了就下来找人,由于空地上百姓和大兵太多,跟丢了,找了两圈都没再看到那个瘦高人影。
等到慢慢在场的人都坐下开吃时他才看到到处找着地方坐的齐致辰。他抬手招呼人,但周围太吵闹,那小子没听见他的声音,直直奔着邸啸那边去了。
周继良起身从桌边窜过去,把人截住:“还以为你回去就不来了。”
齐致辰笑:“有好吃的谁不来啊。”
周继良拍他旁边那个大兵:“再去拿个凳子过来。”
那大兵有眼力见,起身道:“营长,就让小齐坐我这,我去后面挤挤。”
齐致辰要叫住那大兵不想麻烦人家:“曲……曲昊哥……”
“坐。”周继良把人按坐在椅子上。
齐致辰只好坐下,看着四处看吃着饭的人们:“这场景好像每个月末在村委会大院看电影。”
周继良侧头文:“每个月都看?”
“除了今年夏天,一直都是,是乡里来人放,一块大幕布挂在墙上,都盯着看,蚊子哄哄咬的满身包也不愿结束。”
周继良听少年说着,再结合面前景象,能想象到村里男女老幼坐在一起,夏虫飞舞,老式电影放映机器在后面转个不停,电影内容或是博得满堂彩,或是赚得满眼泪……
他有时真想好好坐在那听少年多说说乡间趣事,他没经历过,但却觉得很有意思。
齐致辰拿过一烀玉米,刚想放嘴边啃,太烫,逼得他不得不放下。
周继良看着放下玉米双手快速去摸耳垂的人,笑而不语拿起一根筷子,又拿起齐致辰放下的玉米,准确利落的用筷子插在了玉米棒上后递过来:“这样不烫。”
“我知道,”齐致辰接过去嘟囔,“那样太小孩了。”
“你就是小孩。”
齐致辰愣了一下后啃起玉米没再说话。
烀玉米是柔滑水嫩的,烤玉米是酥燥糊香的,配上一些可口炒菜和老乡带过来的咸菜,清淡朴素又美味。
本来人们坐的洋洋洒洒,后来都被吸引到了国堤下席地而坐。
不知哪个大兵提议说坐着干吃没意思,不如唱歌热闹热闹。这话一出立马就分出两个阵营。解放军们先派出一大兵唱,那大兵齐致辰认识,是住喜宴厅的,就是老家成了泄洪区的曹贺。
这大兵从那次听新闻老家被淹时流过泪后就闭口不再提伤痛,仍和战友们并肩作战,此时站在一大圈人中间唱着很有闽南地方特色的歌《世界第一等》。
齐致辰坐在地上看着中间篝火,听着周围人给曹贺打着拍子,也跟节奏晃着脑袋哼唱着。
歌声停,掌声起哄声不断。
胡文军用个成语说他们大兵先来是,抛砖引玉,然后带头鼓掌等着老乡们派代表唱歌。
兰长生随手点几个平日里愿意在村里瞎唱的,但一到稍微大点场面就都不愿意唱了。他最后只得扭头回身找:“那谁,季老师呢?让季老师唱!来大家鼓掌!”
一听是季老师唱,大兵们都躁动起来伸长脖子等着。
季素怡不愧是当老师的人,没一点忸怩,从后面站起来往前稍微走了走方便在场的都能听见。
柔美的嗓音委婉飘来,将所有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你曾对我说
相逢是首歌
眼睛是春天的海
青春是绿色的河
……
相逢是首歌
同行是你和我
心儿是年轻的太阳
真诚也活泼
……”
季素怡边唱边挪动着脚步,笑着绕着围坐的一大圈人,漂亮的唇动着,婀娜的身形走着。在一处慢了下来,手前伸示意坐在那的男人一起唱,这惹得大兵们瞬间爆开口哨声和起哄声。
齐致辰也笑着侧头去看面对邀请还没做出任何反应的周继良,男人英俊面庞在火光映照下更显刚毅。
那一刻齐致辰没任何的不舒服,只觉这样的夜晚该解放快乐。
不管有多大灾难,众志成城一起面对。从不问来自何处,大家聚在一起是天大的缘分,哭过笑过,有人牺牲有人留下,生活该朝着积极的方向走,不管发生什么,都该报之以歌。
第36章 情难全
篝火旁军民坐在一起欢声笑语其乐融融,晚风轻,月儿明,热烈的气氛越过国堤在那一望无际的江水上荡漾。
回到喜宴厅后,齐致辰打好水坐在大厅里正跟几个大兵边洗脚边闲聊,就听到前屋卖店他妈在不停地喊他。他把脚从水盆里□□穿上拖鞋就往出跑:“咋了妈?”
于春秀招着手:“你去卫生所买点退烧药,明达高烧的厉害。”
“怎么弄的啊,”齐致辰从他妈手里扯过钱就加快了速度往出跑,“我这就去。”
邸啸见齐致辰火急火燎的过来买退烧药,问道:“谁发烧了?”
齐致辰语气有些快:“李明达,我妈说烧的厉害。”
“我看还是打针吧,”邸贵兰听后起身去里屋背起药箱往出走,“还是打针退的快。”
齐致辰对邸啸摆了下手便小跑着跟邸大夫往家赶。
李明达小脸烧红扑扑的在床上哭,这孩子高起烧来并不蔫吧,反倒不安生。见大夫来了,更是大哭大叫的躲着不打针,小身板灵活的窜来窜去。
“妈,他这是高烧吗?”齐致辰皱眉看蹲在床里面角落哭的李明达,“高烧有这么闹腾吗?”
“我摸着额头特别烫。”
邸贵兰拿着体温计等在床边:“量了体温才知道,这孩子是有点反常。”
于春秀哄着叫小外孙过来:“明达乖,来姥姥这,只量体温不打针,来。”
李明达张着嘴哭着,说什么也不到床边来。
齐致辰在他妈又商量了一会儿没成效后,直接甩掉拖鞋上床,把还哭着的小不点拎了过来:“邸大夫,体温计。”
孩子在齐致辰怀里挣命的很,不好控制,齐致辰花了好半天才把那小胳膊小腿按住。
确实是高烧,三十九度。一看到温度计上刻度,齐致辰心就软了,换了个姿势抱着孩子。
看邸贵兰去药箱里准备退烧针,李明达开始挣的更狠了:“我不打针!我不打针!”
小孩子都怕打针,每次打针都跟要没命似的,哭的都跟杀猪似的。
齐致辰被怀里小家伙一下下打的胸口疼,但他也没松手,终是腾出只手拽下李明达裤子,让邸贵兰在那小屁股上打了针。
半管药推下去,孩子哭的跟断了气似的,一阵阵的哭,后院有几个大兵过来从开着的窗户看是怎么回事。
“快好好哄哄吧小齐,”一大兵开口,“别把小孩哭坏了。”
齐致辰闹心道:“我也哄不好啊!”
于春秀伸手道:“给妈抱吧。”
齐致辰要把孩子递过去,可李明达不松手,就扯着他小舅衣服哭。
“算了算了,”齐致辰坐回来,“这就是要作我。”
李明达打完针后十多分钟烧退了,可哭声不止,用尽全力的哭,爸哄不行,姥哄不行,舅哄也不行。大家伙急坏了,听那哭声沙哑,真怕孩子哭出个好歹来。
李常氏推门进来:“我孙子咋哭这样,是不招上啥了。”
于春秀接过话:“不能吧,孩子哪也没去,难不成真是招上啥脏东西了?”
齐致辰连忙否定:“妈,能不迷信吗?这就是高烧。”
李常氏继续道:“我看就是招上什么了。”
“那赶紧去村南找老崔太太过来。”于春秀边说边往出走。
齐致辰特别无奈的喊了两声:“妈?妈!”
李常氏过来拍了拍哭着的孙子:“看样子就是招上东西了,要不哪有这么哭的。”
邸贵兰是学医的,她不信迷信,也没法说什么,只得收拾药箱:“那我就先回去了小齐,退烧药我留下,要是孩子再烧,药片掰一半喂了吃。”
齐致辰点头:“知道了邸姨。”
窗外站着的那几个大兵听的一愣一愣的,不明所以。艾云辉敲了敲窗框:“小齐,啥叫招上啥了。”
齐致辰伸手摸着李明达汗湿的额头,在哭声阵阵中给大兵说是怎么回事。
所谓的招上什么,是呈塘村里的老思想,一旦谁家孩子夜里大哭个不停就被说成是夜哭郎,要是一直哄不好需要找会算命的人弄符贴在家门口。
大彪听后直呼:“真的假的?那么灵?”
很快的于春秀带着个老太太回来了,那老太太的背佝偻的很,头发花白腿脚却很利落,村里都称崔半仙。
老崔太太来了后手伸进李明达衣服里摸了摸便坐下来:“确实不对劲儿。”
齐致辰一言不发,他能说什么,他妈费劲把人请来的,他说什么也没用。
“坝外那些坟被淹了,”老崔太太颤着嘴唇,“不少脏东西都跑村里来了,这几天不少家孩子都闹夜。”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还真都听了进去。
“今年年头不好,人不安生,鬼也不安生。”老崔太太从兜里掏出一张写着什么字符的纸,“有火么。”
艾云辉立马从裤子兜掏出火递过来:“我这有。”
他刚把火传进来,就被人从后面踹了一脚,传来邵勇战的声音:“你哪来的火?是不是抽烟了?”
艾云辉连忙躲开不停踢过来的长腿:“班长不是,不是……别踢我,真不是。”
“那哪来的?”
艾云辉撒谎:“是程亮做饭点火用的,落这了,我帮着保管,明儿就还他。”
旁边大兵都笑嘻嘻的等着看艾云辉挨收拾,直到屋里孩子又冒高一声哭,才纷纷扭回头往屋里看。
只见那小个子老太太把手里纸符点燃后放在了李树全递过来乘着白酒的碗里,然后把燃烧的酒喝进嘴里一口,噗的去往哭着的孩子身上喷吐。
抱着李明达的齐致辰也被喷了个正着,他紧闭着眼,很想爆粗口。
“行了,”老崔太太把酒碗放下,“还得写张纸贴在门上,最好用毛笔在黄纸上写。”
李树全听后连忙去卖店屋里取来笔纸。
于春秀想让读书的儿子写,可李明达拽着小舅不松手,她又没念过什么书,她女婿也不会,她扭头看窗外:“谁进来帮着写?”
大兵们推来推去,直到听到有人说他写,才回身看。
周继良绕过窗户进来,看了看屋里坐在床边抱着孩子的齐致辰后拿起桌上放着的毛笔,去李树全拧开的墨汁里蘸了一下后摊开黄纸:“写什么?”
男人站在桌旁身子前倾,修长手指执笔在老崔太太说了内容后落字,墨水随着笔尖在纸上晕开痕迹,很漂亮的字体,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齐致辰看着灯光下写字的周继良,甚16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至都忘了怀里还有哭着的孩子,直到男人把写完的纸拿起来他才收回视线。
不知是真的灵验还是巧合,把纸贴在门上后没多久李明达就不怎么哭了。
老崔太太回去了,大兵们也回去了,屋里就剩齐致辰抱着孩子坐着,于春秀栽在床边半睡,李树全时不时进来看一眼。
“我要妈妈,”李明达闭着眼小声抽泣着,把小舅抱的更紧了,“妈妈。”
齐致辰拍着孩子背,一下一下,学着他姐的样子轻轻的抚摸着孩子的头。
妈妈的突然离去对一七岁孩子来说很残忍,家里人都忽略了孩子的感受,并没好好的陪李明达。平日一起的玩伴儿也不在了,小家伙难免闷火成疾,用他自己的方式发泄。
齐致辰明白,孩子高烧退了是药物作用,不再哭了是哭得累了。之所以他还要配合大人们去弄什么荒谬的纸符,他是想让家人安心,到底管不管用无所谓。一百个人有一百个人的担心方式,都应该尊重。
当李明达彻底睡着后,齐致辰把孩子放回床上便回了喜宴厅。
他轻手轻脚进屋,月光下看得到躺在床上的周继良,他以为男人已睡着,躺回床上时他动作放得特别慢。
“回来了。”周继良侧头看躺下的少年。
齐致辰被突然说话的男人吓一跳,点了点头。
“小孩睡着了?”
“嗯。”
周继良笑了,轻声道:“纸符很管用。”
“你还真信啊?”齐致辰瞪眼。
“当然不信。”
“那你还写。”
“因为有人信,”周继良伸手帮着齐致辰正了正枕头:“睡吧。”
齐致辰躺在那翻来覆去,最后选择了背对周继良,黑暗里的独处难免让他想起他们那脸红心跳的事。
没一会儿腰上从后面搭上来一只手,齐致辰僵硬了身子,他把那手拿下去,又会搭上来,反反复复。
周继良看着少年后脖颈,一次次把被推下来的手再放上去,直到少年不再推他,他才靠近了些将人从后面搂住。他嘴角带着笑的闭上眼睛。他个快三十的人了,自从心跟怀里这小子贴近后竟也能满心欢喜,就像突然年轻好多岁,也跟着回到少年时代一样心会躁动不平静。
那一夜他们保持这个姿势睡,齐致辰睡觉那么不老实,潜意识里也不再乱动,他怕他乱动就不能挨着周继良那么近了。
早上起来,天阴沉沉的飘着雨丝,身边人又已不在了,应该是怕吵醒他,连被子都没叠。齐致辰爬起来先是去前屋看了看李明达的状况,孩子睡的很香。他姐夫在卖店前的凉棚地下扫着地上的垃圾和烟头。
“小辰起来了。”李树全回身道,“柜台上有个篮子,你去给老于家送去。”
北方的节气最是分明,从月初秋分一过,仔细的人就会发现,虽全天整体温度还是很高,但早晚温度已低了很多。
齐致辰出门前特意在半截袖外面多穿了个衬衫,路上他翻看了篮里东西。鸡蛋,白砂糖,蘑菇干……满满一大篮子,看来他姐夫是想谢谢人家帮忙喂孩子。
为了不让老于家媳妇每天多次跨越半个村子来他们家喂奶,李树全便在昨天下午把孩子完全托付的送了过去。
齐致辰总觉得从他姐走后的这才十来天,好像过了好久,久得他姐夫一下子就老了似的,除了忙的时候就总是闷头坐着不怎么说话。
怕雨下大拍在路上,从老于家回来齐致辰是跑回来的,导致他进了卖店屋还气喘吁吁。
“小齐哥。”何璐回身看进来的人。
“嗯,”齐致辰走进来,“你怎么来了。”
何璐笑笑:“我爸让我来告诉柜台弄好了,可以去取。”
见齐致辰听后直接转身往出走,何璐追出来:“你自己怎么抬?你家后院没有大兵在吗?叫一个跟你一起啊。”
“不用。”齐致辰摇头,“他们都去国堤了。”
“那我跟你抬。”何璐撸撸袖子,跃跃欲试的边走边说:“我也有力气。”
齐致辰扫了身旁姑娘一眼后没再说话快步走着,到了村卫生所时大喊:“邸啸!”
何璐明白过来后也跟着喊,邸啸光着膀子出来,没睡醒的一张脸纠结着:“喊啥呢?大早上的。”
“还早?”齐致辰抬头看天,“就是阴天,要不然太阳都晒你屁股了,走,跟我去把柜台抬回来。”
“等我,我回屋套件衣服。”
新柜台所有棱角都变成了圆角,染满了木头的味道。由于圆滑不太好抓握,齐致辰和邸啸两个人抬着稍显吃力,从何璐家大门出来就要走几步停下重新着力。
何璐跟在一旁跟着走,她撇嘴:“你们俩大男生抬个柜台都抬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