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时彦被困于大狗爪子之下，又不能去哄路昭，还不敢对这只大傻狗怎么样，只好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Pipy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它只是想亲近白时彦。
白时彦也很喜欢狗的，但他觉得这只傻狗会给自己带来一大堆麻烦事。
他蹲了下来，pipy也自然而然地钻进他怀里。白时彦觉得好笑，伸手去挠它的大肚子。
“哟，你看你咋这么胖，少爷把你养得挺好啊。”
“你说你傻不傻，黏着我干啥，你应该去黏你的主人。这下好了，你主人生气了，我也要倒霉的。”
Pipy有点感觉出来白时彦的不高兴。它伸出自己的大爪子去挠白时彦的脑袋，还舔他，搞得白时彦哭笑不得。
路昭站在楼上，打开的窗子外，传来的是pipy欢快的叫声和另一个人的笑声。
这种声音不该属于这栋没有人气的房子。
赵管家是路昭没出生以前就在路家做事的，这世上还活着的人中，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少爷的一举一动。
他瞥见少爷好看的眉头皱在一起，还有那双手也紧紧握住。
“少爷，是我的疏忽，我马上让人把他赶出去。”
赵管家站着观察了几秒钟少爷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也就是默许了。他对白时彦没什么感觉，让他走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
“赵叔。”
赵管家开门的手一顿。
“少爷，您有什么吩咐？”
路昭没有动，甚至连发丝也没有晃动。
“赵叔，你觉得，我真的需要人来导盲吗？”
赵管家心里一紧，完了，少爷知道了。
“少爷，是我的错，是我自作主张了，您不要生气，生气伤身！”
“赵叔。这么多年，你还不知道吗？我不需要任何人，我自己可以，我什么都可以。”
赵管家觉得心里很酸。少爷就是这样的，一直不愿意承认自己已经看不见的事实，不管什么时候，他都要伪装成什么都能看见一样。可看不见就是看不见，就算他再怎么掩饰，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啊。
“少爷，是我自作主张了，我是我的错。”
“赵叔，你以为，你带那么多人到我这儿，我不知道你是害怕我看不见而受伤被嘲笑吗？可是赵叔，我何曾需要？”
“少爷…”
“罢了，这么多年也是让你费心。你的心意我领着。”
赵管家心里很是难过。
少爷这样，他想劝，可根本插不上话。
“少爷，那我马上去处理掉白时彦。”
“不用。”
“我不需要，pipy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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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盲者04
得知自己因为一只傻狗而被路昭同意留下来之后, 白时彦是很无辜的。
所以他这是从导盲人变成了养狗员？
Pipy还是很高兴, 没心没肺的。
白时彦现在从天天跟着路昭变成了照顾大傻狗的饮食起居。大傻狗虽然傻, 但是除了路昭和白时彦, 它谁也不亲近，从来不许别人碰它。
每次看到大傻狗一脸戒备地瞪着其他人, 白时彦就觉得大傻狗简直就是他的神助攻。
“659！659！”
系统：“又怎么了？”
“大傻狗是不是你派来的？”
系统：“不是。”
“不是？不可能吧…大傻狗简直就是我的助攻啊！”
系统：“那我看你也还没拿下，一个点都没有。滚出去。”
白时彦又一次被系统扔了出去。
路昭正在晒太阳, 大傻狗就在他旁边。白时彦看到他脑袋上的100，真的很无奈。
大傻狗见他走过来，呲溜就蹿起来，把他往路昭那边拽。
路昭愣了会儿，却没说什么。
“你以前养过狗？”
“嗯, 也是金毛，我喊它三毛, 很傻的一只狗…”
白时彦还没说完, 整个人已经愣住。
不对，不可能，他从来没养过什么叫三毛的金毛。
“659！我刚刚怎么了？我怎么会说我养过金毛？”
系统：“没什么, 可能是你记忆混乱了。”
“那也不可能啊！我真没养过狗！”
系统：“我说记忆混乱就是记忆混乱, 别废话。”
白时彦缩了缩脖子，他怎么感觉到一股冷气？难不成659生气了？
“你生气了？气啥啊？”
系统：“请出去。你再不出去，目标就要把你当成傻子了。”
白时彦这才想起来路昭，来不及说一声，立马出了系统。
659一个人在系统里, 有些许微妙的落寞。
所以即使清除了他的记忆，他还是记得关于那个人的部分吗？
路昭不知道他在发呆，还以为他在跟pipy玩。
“你养的那只狗一定没有pipy好看。”
白时彦嘴角抽搐。
您还能分得清好看不好看？先能看见再说吧…
“呃…确实没有pipy好看。”
路昭像是为自家儿子骄傲了一样，来了精神，坐起来，把pipy唤到自己跟前。
“pipy是被抛弃的。它对任何人都很戒备，但对你却不曾有，我很惊讶。”
“我不方便照顾它，它又不愿意亲近其他人，经常会生病。你以后要好好照顾它。”
白时彦就蹲在他身边，看着那个如同神祗一样的男人，一遍又一遍轻抚那只大傻狗的毛，把它弄得舒舒服服地躺在地上，任人宰割的样子。
路昭真的是很好看。这世上没有什么言语能来形容他。总之他就坐在那里，不动的时候，你如履薄冰，虽然寒冷，但你会宁愿再冷一点也没关系。他动的时候，你又如沐春风，恨不得去扮个小丑让他笑。
他这样完美的一个人，却偏偏看不到世界的美好。
白时彦想开口说点什么，可又怕他反感，只好闭上嘴。
路昭脑袋上的100，真是太显眼了，看得白时彦心里打颤。
白时彦在宅子里住了一个星期，靠着神助攻大傻狗，他好歹还是能留下来，而且偶尔，一天里还能跟路昭讲上两句话，虽然路昭和他讲话的内容大部分都是关于那只狗。
对于路昭十年如一日不变的生活，白时彦真的替他无聊。不过他不出去，大傻狗也不出去，白时彦更是不能出去。他觉得再这么下去，自己就要被憋死了。
听到路昭要出去的消息时，白时彦有种苦尽甘来的感觉。
牵着大傻狗往客厅里走，名义上是大傻狗要找主人，其实是白时彦想要进去探探口风。
“少爷，这一次真的是必须去的。这个慈善项目是老爷在的时候就一直在做的，现在开总结会，您怎么说也是要到场的。”
路昭翘起腿，开着电视，不知道是在看电视还是听电视。
“不去。”
赵管家顶着一头花白的头发，很是无奈。
“少爷，以往您都可以推辞，但这一次我们真的找不到理由了。您也应该出去看看的啊。”
路昭突然转过头去看赵管家的方向，整个人阴暗得不可思议，像是被什么黑气给裹在里面，一直没办法脱离。
“看？我拿什么看？”
赵管家整个人一震，意识到自己刚刚触犯了少爷的禁忌，赶紧道歉。
“少爷，对不起，我…我一时说错话了！”
路昭笑了笑，是冷笑，不知道是在嘲笑谁。
“你没说错。但你告诉我，我拿什么去看？拿我这双瞎了的眼还是拿我根本没办法走出去的脚？”
赵管家一直勾着腰站在那里，年迈的身子骨已经不太硬朗，站久了有些微微晃动。
白时彦突然觉得，路昭这样，他自己可怜，别人也很可怜。
Pipy好像感觉出来不一样的气氛，呜咽着不敢动，还一个劲往外面缩。
路昭听到声音，一个转头对着白时彦的方向。
虽然他看不见，也没办法用眼神秒杀他，但白时彦还是觉得很可怕，不觉地打了个冷颤。
“滚。”
他的声音不大，但却很有力，很阴冷，就是在这样初夏的日子，白时彦仍旧觉得通体冰凉。
宅子里的人吓了一跳，都一股脑往外面钻。
Pipy怕人，那些人从它旁边过，它很害怕，一下子从白时彦手里挣脱了绳子。白时彦看它被挤着往外去，也没在意，反正跑不远。
所有人都出了宅子，那样大的房子里就只剩路昭一个人。
白时彦被拽着回了次宅，很纳闷地坐在沙发上。
其实他搞不懂，为什么没人去安慰一下路昭。
赵笙帮她爷爷贴了膏药出来，就看到白时彦一个人坐着发呆。
“发什么呆？”
白时彦看了看她。这人应该是很喜欢路昭的，但路昭现在情绪不好，她好像没任何反应。
“少爷这样，怎么都没人上去劝两句？”
赵笙像是笑了。
“不需要。少爷不需要那些东西。越是对他表现出怜悯，少爷越是难过。”
“那就让他一个人这样？”
“有时候一个人最容易冷静。你不要多管闲事，少爷最恨别人说他看不见，之前爷爷说了，少爷是因为对象是爷爷才不发火，你要是去撞了|枪|口，可别怪到时候我们不帮你求情。”
白时彦讷讷地点了点头。
天都黑了，路昭还是没什么动静。
宅子里的人大多各干各的去了，白时彦也不知道是去主宅还是去侧宅随便找个房间睡一觉得了。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白时彦还是回了主宅。
路昭已经上楼了，白时彦悄悄地回了房间。
等他听到外头有什么倒在地上的声音时，内心纠结了一下到底要不要出去。
虽然每个人都让他别多管闲事，可白时彦觉得，如果是自己的话，不管多么坚强，终归还是有脆弱的时候，终归还是想被人安慰。
路昭的话，应该也不例外吧。
外面没开灯，而路昭就站在冰箱跟前。
白时彦走进去看，地上掉的是一瓶牛奶，已经炸裂开来，牛奶撒了路昭一裤子。
“少爷。”
路昭的背影一顿。
“不需要你，回去。”
白时彦嘴角抽了抽。都这样了还逞能。
他走过去，挤到路昭身边，把路昭挤了个踉跄。
“我可没说要帮你做什么，我是因为某人而没吃晚饭，现在饿了，想吃点东西。”
路昭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他的裤脚和鞋子都沾了牛奶，已经湿透了。
白时彦关上冰箱，开了灯，回头去看路昭。
这个时候的他，有点像做错事了的孩子。
白时彦突然就觉得有点想笑。
“你站着别动，我去给你拿裤子和鞋子。”
白时彦不敢去他房间，毕竟路昭这种人很善变的，要是哪天翻了脸，他可洗不清。
白时彦回来的时候，路昭果然没动。
“喏，给你。裤子是我的，你可能穿着有点短。”
路昭微微抬头，紧闭的双眼里是白时彦看不到的诧异。
“你让我…穿你的衣服？”
“不是衣服，是裤子。”
路昭一时语塞，没有说话。
“你去卫生间换吧。”
路昭拿着裤子和鞋子，有点恍惚。片刻之后，还是去了卫生间。
白时彦其实吃过晚饭了，整个宅子里应该只有路昭一个人没吃。不过白时彦消化得快，这时候也饿了。
他洗洗手，翻了翻冰箱。
主宅这边的冰箱是路昭专用的，里面没什么食材，白时彦捣腾了好半天才看见一把面条。
路昭出来的时候，闻到很香的味道。
很熟悉。好像这种味道已经伴随他度过了无数个春夏秋冬，天黑天亮。但路昭又可以保证，这种味道他是第一次闻到。
为什么这么熟悉呢？
为什么他闻到的时候，竟觉得眼眶发热。就好像是…等了好多好多年。
“你出来啦，快来吃面，小白牌独家葱油拌面！”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满满的猫腻有没有~
好想说出秘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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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盲者05
路昭站在原地没有动。白时彦没想那么多, 把两碗面端上去就拽了路昭去餐桌前。
“你的。不知道你吃不吃辣, 我就没放辣。”
“吃。”
白时彦转身去给自己可劲儿放辣椒的动作一顿, 不可置信地转头。
“你…说啥？”
路昭在桌上摸到筷子, 又摸了碗，挑了挑拌了拌里面的面。
“以前有人告诉过我, 葱油拌面没有辣，不好吃。”
白时彦砸吧砸吧嘴, 给他加了勺辣椒。没想到还有人跟他一样品味独特。
这是路昭自从失明以来，第一次吃不是规定的人做的东西。
因为看不见，所以他总是格外小心，没有经过赵管家检查的东西，他是不会碰的。
但今天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明明不能吃辣，明明该有警惕, 却什么也没有, 只想和旁边的人一样，尝一尝那味道。
白时彦喜欢吃东西，他吃东西的时候总是很幸福的。
路昭坐在他旁边, 能听到他吃面条时那种“呲溜”的声音。他好像能看到那个人是怎么吃得满嘴红油。
“你喜欢吃面？”
白时彦抽空点了点头, 又想起来他看不到，只好“嗯”了一声。
“我喜欢吃我自己下的面，还喜欢吃辣。没想到少爷你看起来清清淡淡的，倒是也能吃辣。”
路昭没说话，只是很优雅地吃着。
白时彦一看他小口地吃东西, 整个人端着高雅的架子就犯怵。
“少爷。”
“嗯。”
“你不知道吃面的时候大口大口吃，呲溜呲溜吸才是对这碗面最大的尊重吗？”
路昭挑起面条的动作一顿。
“有这个说法？”
“有啊。”
“谁说的？”
“我啊。”
路昭没说话，显然是愣住了。
白时彦也不难为他了，只是“哈哈”笑了两声。
不过，他发现，路昭在练习怎么呲溜。
一碗面，两个人硬是吃了几十分钟。
其实白时彦还是吃得很快的，不过路昭吃东西总是优雅的，细嚼慢咽，白时彦又不好意思吃得太快，只能等他。
路昭落了筷子，白时彦看到他碗里已经空了，有点诧异。
毕竟路昭他们家的家教就是不吃完。虽然白时彦不太懂为啥要不吃完，在他看来，不吃完就是浪费。
“少爷，您今儿吃完了啊？怪稀奇的。”
“这就对了。我搞不懂你们吃饭不吃完的。你说世界上那么多人都没饭吃，没水喝，我们有的吃，就不能浪费，要给吃完是不是？就算吃不完，一开始也不应该装那么多，应该多捐一点出去。我是没钱，我要是有钱，非得建他十个八个希望小学，再七年八年义务发放食物和水。”
路昭坐在椅子上没动，但耳朵却没歇着，一直在听他的动静。
“寻常人不敢向你一般和我说话。”
白时彦在洗碗，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你说什么？”
路昭摇摇头，要往楼上走。
“少爷，等等。”
白时彦端着杯热牛奶递过去。
“热牛奶。喝了晚上好睡觉，还有助于消化。我看你今天脾气不太好，晚上恐怕不好睡。”
路昭的背影顿了一下，转过身来，却没有去接那杯牛奶。
“之前白叔与我说，你是个喜静的，不喜说话。”
白时彦愣了会儿，有点尴尬。
“你凭什么自作主张，你以为你是谁？我让你留下，你就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人？”
“你不是我，永远不要用你那一套来猜测我。”
白时彦被他说得有点堵得慌。他以为路昭既然都吃了他下的面，就应该晓得吃人嘴短，没想到说话还是这么冲。
“你说我没什么了不起，那你呢？”
“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看不见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我看你活得好好的，怎么就不能出去见人了？”
“你躲得了一时，一年，还这能困在这四四方方的地方一辈子？”
路昭几乎是冲过来的。
他看不见，但脚步却很快，很有劲，那张一贯没有任何动静的脸上现在却是恶狠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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