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时彦在医院待了整整半个月。
这个半个月里，祁衍每天都变着法给他做饭做菜，态度也好了很多。
白时彦原本是该享受的，但他一看到祁衍那种略带娇羞的小眼神就忍不住发寒。他有种要招桃花的感觉。
江令还是很忙。就算是个副主任医师，可很多手术他都亲力亲为，就算没有亲自上阵，也是要去指导别人。
白时彦偶尔也会守在手术室门口等他，给他送点什么吃的喝的。虽然他知道江令不稀罕这些，但好歹要为了让数据降下来而尝试尝试。
白时彦从住院到手术，再到恢复的这段时间，数据变成了98，之后再没动过。
眼看着就要出院，白时彦虽然搞到了江令的电话号码，但毕竟在外面，江令又忙，是很难见面的。
江令来的时候，带了一束棉花。
“恭喜出院。”
白时彦接过来，看了看，还好不是俗气的其他花。
“谢谢江医生。”
江令看得出来他有些闷，倒不像他平日里那样开朗。
“不高兴？”
“没有，就是想到要走了，以后见不到江医生了。”
江令一愣，脸色有点红，忍不住干咳两声。
“也不是见不到。以后每周你还要来复查。”
“就算复查又不是每天都能见到。”
江令其实是有点雀跃的，但面色上只是红了点，其他的倒没有表现。
白时彦抬头去看他，他脑袋上的数据竟然变成了95。
不是吧，江令喜欢听这种话？
白时彦刚准备开口，外头就进来人了。
“江老师，您也在啊。”
江令冷了脸，淡淡点头。
“你们说，我先走了。”
“迟池，记得复查。”
白时彦坐床上眼睁睁看着江令往外走，已经在心里把祁衍给千刀万剐了。
祁衍可不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从背后怯怯地拿出一束薰衣草。
白时彦一看到那束花就头疼。以前他就对这种味道不爽，每次闻到都想吐。
强力忍下想吐的感觉，却白了一张脸。
“迟池，恭喜出院。”
“这段时间，是我陪你，也是你陪我，我很谢谢你。”
“还有，期待下一次见面。”
白时彦想捂住鼻子又不好意思，只能硬撑着开口。
“谢谢祁衍姐，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你要是想吃我做的菜了，可以打给我。”
白时彦点了点头。
其实白时彦以前一直以为，出院的话，一个人是很丢人的。但真正到了这一天却不觉得丢人，只觉得悲凉。
虽然祁衍和其他护士都送他到医院门口，但之后的路却还是要他一个人走。
“大家不要送了，回去吧，周末我就来复查了！”
祁衍的眼睛已经红了，她舍不得他走。
可她又想他走，只有离开医院，才是建康完整的。
白时彦走了两步，回头看了一眼。
不是在看祁衍，而是在找江令。
果然还是没来啊。
白时彦走出了医院很远，直到站在楼上的江令再也看不到，他才转过身去。
转身的那一刻，江令觉得有些微妙。
心里突然有点空荡，像是丢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但却没办法找回来。
原主目前还在首都传媒大学新闻系就读，不过因为手术的事，他已经休学一个学期了。
白时彦跟着记忆回到那个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房子。
果然，里面值钱的东西都被卖了，不过还好，那家人好歹给原主留了个房子。
白时彦坐在一点人气都没有的房子里，觉得有点悲凉。
原主真的是很悲哀的一个人啊，所以死了也好，至少不用知道那么多真相，保持着对世界和社会忠诚的爱意离开。
白时彦花了两个小时把整间屋子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又把从医院带回来的东西给拿出来。
看到那张□□时，白时彦有点发愣。
手机响了，是江令的信息。
“卡里有两万，是属于你的钱，好好生活，好好吃饭。”
白时彦看着碎得差不多了的屏幕上属于江令的短信，眼眶有点发胀。
他当然知道原主养父养母不过是丢了十万块钱下来。数目虽说不小，但根本不足以在那样的医院里支撑大半个月。先不说两次手术，单单一个病房，一天都得不少钱去，更可况他的药还是上好的药，不欠医院的钱已经很不容易，怎么会还剩下这么多钱。
“渣渣，这钱我该怎么办？”
系统：“系统建议你可以留着，以后有机会再还。”
白时彦看着那张卡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事重重的。
江令这人，明明是不会有闲工夫去怜悯旁的人，现在却能这样做，白时彦觉得这个任务还是很好完成的。
一个人在小屋子里捱了一周，白时彦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复查的日子给盼到了。
一大早的，白时彦就接到祁衍的电话，说是要来接他。白时彦有种很不好的感觉，连连推拒，不肯说出自己地址。也好险是祁衍不知道地址，不然的话，白时彦觉得自己这一周都不会有安宁日子。
就是这样，祁衍这一周的早晚两条短信那可是一个不落，白时彦总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他到医院的时候，江令刚刚做完一个手术。白时彦是亲自去手术室门口等他的。
“江令！”
在这个医院里，从没有人会这样直呼他的名字。一是忌惮他的做派，二是敬仰他的医术。所以他不用猜就知道这样叫自己的人是谁。
“来了。”
“嗯。你又做了这么久手术？可惜这次我没带面包。”
江令想笑，可有些累，连笑都是奢侈。
“你去换衣服，我一会来给你检查。”
白时彦点点头，蹦跶着跑去了病房。
因为要防止病变和扩张，所以检查要做足一整套。
白时彦从那个不知道做什么的仪器里探出脑袋，江令就坐在电脑后面。
电脑遮住了他的脸，但从侧面能看出点冒出来的胡茬。
“江令，以后我就可以不叫你江医生了。”
“嗯。别说话。”
“江令，你说你为什么就什么手术都要自己做？你下头那么多人，一个信不过？”
“别说话。”
“我觉得你这样挺累的，你活着累吧，你手底下的人也出不了头，更累。我要是你，就不管这些小手术，像检查这样的事你也可以交给别人来做啊。”
江令的脸色有点难看，几个大步走到白时彦跟前。
白时彦躺在仪器上翻着眼去看脑袋前面的江令。
“结束了？”
白时彦早就趟得不舒服，一下子爬起来，硬是用脑袋把仪器撞出个大响声。
“啊！”
江令赶紧把他按下来，低下头去看他的前额，已经红了一大片。
“怎么这样不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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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白大褂07
白时彦仰着头看他。
就这样的角度, 江令的两个鼻孔都能看到，下巴上胡茬还是很明显的，可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好看，简直就是个斯文败类。
祁衍进来的时候, 只看到仪器里面躺着迟池, 江老师就在仪器后面低着头。虽然看不太清楚，但他们的头离得很近。
“江老师。”
白时彦吓得一把推开江令，看了眼祁衍的眼神，瞬间有种被捉奸在床的感觉。
“祁衍姐，那什么, 我脑袋刚刚撞到了，江医生在给我冰敷呢。”
祁衍没说什么, 只是走到电脑那边去看数据。
“江老师，小池恢复得很好，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了。”
江令把手里的冰随意地扔到白时彦怀里, 力道却不大, 白时彦也没被砸疼。
“应该？”
“我没有教过你这个词。”
祁衍握着鼠标的手一顿, 有些尴尬。
“对不起江老师, 是我用词不严谨。”
江令没有看她, 只是按了什么按钮, 白时彦就从仪器里被推了出来。
“用词不严谨可以改，但行医不严谨却是改不了的。我想你在学校这么多年，这点道理还是懂的。”
祁衍站了起来，低着头不停地抠自己的指甲, 一个字不敢说。
白时彦看着这两人，莫名闻到一股火药味。这祁衍肯定是哪里得罪江令了，不然就江令这样万年不变的冰山还能被点着真是难得一见。
“你还不起来，是等我请你？”
白时彦撇撇嘴，从机器上爬起来。
得，火苗又点到了我身上去。
“江医生，我可以走了吗？”
江令冷冷地看他一眼，白时彦顿时觉得掉进了万年冰坑。
“不可以。跟我去办公室。”
白时彦跟在江令后面走出检查室，路过祁衍的时候还对她礼貌地笑笑。
祁衍愣在原地很久，直到后一批病人进来她才微微反应过来。
她怎么觉得，江令对小池，很不一样。到底哪里不一样她说不清，但好像这段时间江令对自己一直是一种厌烦挑刺的态度，祁衍自认来到医院这么久，没有什么是她做的不好的，但江令偏偏看她不顺眼。
可是那样的江令，为何会亲自为小池冰敷？
白时彦垂着脑袋跟去办公室，原以为江令会再冷言冷语，但去的时候，他却只是递过来几盒补药一样的东西。
“你带回去，对你伤口有帮助。”
白时彦看了看那补药又看了看江令。他的脸色有点不太自然，别别扭扭的，还有点脸红。
“江医生，你不会是…特地给我买的吧？”
江令一愣，连忙缩回手，干咳两声，自顾自翻着自己的文件。
“想太多。旁人送的，我留着也无用。”
白时彦偷笑两声，还别人送的呢，像这样的补药，明明就是专门针对他的病的，谁没事送这样的给他？
不过江令不承认，白时彦也不戳穿他，倒是大大方方收了下来。
“那就谢谢江医生了，我回去了。”
江令看了眼他开门的背影。
又是让人头疼的离别。
白时彦打开门，突然又转过身来。
“江令，我打算转医学专业，要是有什么问题，还能来找你吗？”
江令没有说话，只是点头。
要不是看着那降到90的数据，白时彦不会知道江令的真实想法。
他走后，江令还站在窗外发愣。
这孩子好像并没有什么能将他打倒，病痛是这样，抛弃亦是如此。明明他自己已经这样不幸，可他看起来却过得很好，还能去安慰旁的人，倒是个奇怪的。
窗子底下的白时彦蹦跶着往外走，一路上还在跟各种人打招呼。
老的少的，生病的健康的，幸运的不幸的，他都不放过。
江令没有意识到，他早就勾起了唇角，那里有个腻死人的温度。
“迟池。”
白时彦是临时打算转专业的。
其实他一没学新闻学，二不了解个什么医学，不管是哪门子他都不通。偏偏这个原主的成绩还不是很好，白时彦有种绝望的感觉。
“渣渣，有什么东西能让我变聪明吗？”
系统：“请不要提这样无理的要求。”
“去你的，我这怎么就无理了？”
系统：“智商乃定性因素，我没办法改变。宿主的智商是这样，原主的也是这样。”
“不是吧…那我就这样了？那我肯定考不过去了。”
系统：“你可以有充分的理由联系目标。”
白时彦顿住了。
“卧槽！渣渣你套路真深！”
系统：“多谢夸奖。”
虽说要看很多书，白时彦又最烦学习，但他还是没这么快就去联系江令。他总觉得像江令这样的人，接触太近，会让他反感。
白时彦闷头在屋子里学习得一身劲。
虽说之前他没有遇到渣渣的时候，也没有在各个世界穿越的时候，他是不爱学习的，但现在也是没办法，不学的话，考不了医生，更是难接近江令。
就照这个进度下去，没个七年八年恐怕是完成不了任务的。
光一个《新闻学导论》就叫白时彦头大的，还有个什么中外新闻史，白时彦更是连哭都哭不出来。
本来以为这个转专业只要考一门新闻就行，谁知道这破学校还非要再加个对医学方面的常识知识。白时彦可不觉得那些问题都是常识，反正他对医学真的一点常识也没有。
看得正头大，白时彦竟然听到了钥匙插|进锁的声音。
“来来来王先生，快看看这处屋子，风水…”
白时彦瞪着眼看向那个转过身的，穿得正派的很的男人领着一大家子进来。
“你们是谁？怎么会有我家钥匙？”
来看房子的一家人也是傻了眼。
“搞没搞错？这房子里还住人你就带我们来看房子？走！太瞧不起人了！”
穿西装打领带的应该是个售楼的，追上去哄那一大家子，没一会儿功夫就灰溜溜回来了。
“这位先生，你和业主什么关系，为什么还住在这里。”
白时彦一愣，完了，原主养父母也太狠了点吧，连房子都卖了？
“我是他们的儿子。”
售楼的从上到下把他给打量了一遍，语气有些轻蔑。
这处房子很好卖的，一般都是小资产阶级才能买得起。可眼前这人邋里邋遢，穿得也是上不了台面，最主要的是，他竟然说是业主的儿子！
“哼，我不管你是谁，是谁的儿子，反正这家人已经把房子放在我们售楼处售卖了，你从哪来打哪去。”
白时彦有点懵，“我就从这来，我往哪去？”
“我可不管！我告诉你，我就在这看着，你要是一个小时之内不走，我马上叫警察！我和业主都是签了合同的，这儿的家具也是要留下来，你可什么都别给我带走！”
“年纪轻轻的，不知道干的什么勾当！反正你马上给我滚出去！”
白时彦被他的口水喷了一脸，忍不住抹了一把。
“渣渣，原主父母真的把房子卖了吗？”
系统：“是的。”
白时彦得到答案，老老实实开始收拾东西。
其实他也没什么东西，都是些日用的。
收拾的时候，他心里有点酸，有点为原主不值，也有点为原主庆幸。
还好，他并不知道这样悲惨的事实。要是让他知道了自己生怕牵连了父母，可父母却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彻底抛弃他。
所以那十万块钱，应该是最后的补偿吧。
白时彦的东西很少，整个家除了搬不走的家具，应该是没什么留下的。
他走出楼道，站在外面看了眼楼上那间房。
就算并不是真正经历过一家人和和美美的白时彦仍旧在这一刻感到悲痛。
“渣渣，我现在该怎么办？”
系统：“这更是一个最好的机会。”
白时彦确实是不想这么轻易就去找江令的，但眼下的情况，除了江令，他也不知道该去找谁。
白时彦看了眼手机，这个点，江令应该还在忙。
等江令看到手机上那条信息的时候，即使没有他的号码，他仍旧相信这个人就是迟池。
白时彦觉得自己要变成一个真正的学霸了，因为他在快餐店这样嘈杂的环境下还在看书，以至于江令站在跟前他才发现。
“江令，你来了啊。”
江令瞥了眼他面前的桌子，没什么其他的，除了书就只有一杯碳酸饮料。
“走。”
白时彦有点懵，“去哪？”
“吃饭。”
白时彦一身轻松地出去，而江令却左手拿耽美文库，右手拿旅行包地往外走。白时彦跟在他后面，有点想笑。
“江令，你今天不忙吗？”
“忙。”
“要不你回去吧，我自己去吃东西，你忙完了再管我。”
“没事。”
江令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已经开了车。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来纪念哥哥。
小楼依旧当年貌
世间再无程蝶衣
哥哥一直都在，因为唐先生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