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崴只得顺着话点了点头。
等着上菜的过程中，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王崴越聊越觉得朱秀云对王斯几乎没有任何的了解，连他参演过几部电视剧、几部电影都不知道，更别提他马上要常驻的综艺和挑大梁的偶像剧，她只是知道王斯是个明星，给她涨了脸，最近的事情又给她丢了脸，仅此而已。
王崴开始有些理解为什么王斯从来没有给他讲过他家的事，之前他以为是因为家境的原因王斯不愿意多说，现在看来，除了那个赌徒父亲，这位母亲在王斯的成长中也没有起到什么好的作用。
上了四五道菜，王崴便招呼朱秀云动筷子了，朱秀云也并不客气，丝毫没有要再等一等王斯的意思，自顾自的大快朵颐起来。王崴看着，心中有些不快，便让朱秀云先吃着，自己出去打个电话。
他走到餐厅门外，外头的雨下得更大了，餐厅里也没什么客人，倒是外卖员忙里忙外的一直在打包送货，路上也没有行人，只偶尔有一两辆豪车穿梭在雨幕中，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位歌坛小天王正望着路灯下的雨发呆。
他从口袋里摸出了烟和打火机，这是从山庄回来之后他叫杨小旭帮他买的，到现在也不过就抽过两三支。他叼在嘴上，将烟点燃，缓缓地吸了一口，然后果不其然的又被呛得咳嗽起来。
他还是学不会，只能照旧把烟吸到口腔中，然后再吐出去。他体会不到抽烟的乐趣，但是他知道王斯会抽，便也想跟着抽。正好，吸不进肺里对身体也没什么影响——他是这么想的。
一辆车缓缓停在餐厅门口，王崴下意识地想转过脸去，不想被路人看到他抽烟的样子，但是恍惚间又觉得车有点眼熟，仔细一看，这不是公司的车么！果然车门打开，王斯灰着脸从车上走了下来。
两人面面相觑，车开走了，留下一地的水花，王崴手上的烟在袅袅的飘散着，四周除了雨声，什么都没有，好像全世界都诡异的寂静着，却又掩藏不住其中的吵闹。王崴知道自己应该主动打个招呼，然后带他进去见他妈妈，吃饭，说笑，回家，说不定昨晚的事就可以这么糊弄过去了，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想过最好的办法就是这样了，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他们如果能回到一天前的样子，那就已经是美梦成真了，毕竟王斯很有可能从此与他老死不相往来。
可是他没有动，他不甘心，他看到王斯站在面前就不甘心了，他不甘心只和他做朋友，然后像从前一样享受他自以为的小暧昧。他以为昨晚之后他已经可以满足了，到过天堂看过一次，往后可以回到人间好好生活了，却不料他再也无法安心留在人间，他想回到天堂，想永久的占领拥有面前这个人。
良久，王斯上前两步，伸出手说：“给我一根。”
王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王斯也没有再重复他的话。
王崴醒过神来，连忙抽出一支烟递给王斯，又拿出打火机给他点上，王斯叼着烟靠近王崴的手，他无法抑制自己的颤抖，大拇指拨了几次火石也没点着火，王斯看了他一眼，从他嘴上拿下来他的烟，用他的烟引燃了自己的烟，又把烟递回去。
王崴讷讷地接过烟，王斯转头也看着雨中的夜色，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将烟雾喷向雨中。
王崴看得呆了。
两人都没再说话，静静地吸完了烟，掐灭烟头，王斯说：“进去吧。”
王崴点点头，转身走进餐厅。
进门的瞬间，王斯抬手揽住王崴的背，轻轻在他臂膀上拍了拍。
王崴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不确定这个举动是表达友好、感谢还是安抚，但是他很确定的是，这之中一定包含着原谅。
第六十章 让人闹心的弟弟
朱秀云见到王斯进来，没有给他笑脸，反而白了他一眼，好像破坏了她吃饭的心情。王崴心中纳闷：你究竟想不想见他？不想见他干嘛巴巴的来找他？
王斯喊了她一声妈，朱秀云嗯了一声，而后便只顾着吃菜，没有说话。
两人落座，王崴招呼着王斯吃菜，王斯脸色也不好看，举着筷子迟迟没有落下。
王崴夹了一块牛肉给他，王斯便吃了一块，也没有拒绝，也没有过分的客气，像往常一样自然。
王崴心里又松快了些，他拿起手机点点拨拨，王斯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歪头一看，却是王崴发来的信息，扭头看了王崴一眼，王崴假装看着屏幕，朝他眨了眨眼，显然是不想让朱秀云知道他们在互相发信息。
王斯心中疑惑，滑开手机一看，王崴发来的信息是：
茄子是你妈点的。。。。。
……
王斯冲王崴点点头，将手机放在一边接着吃菜，王崴也跟着放下了手机。
一阵静默，只有筷子与碟子碰撞是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以及朱秀云吧嗒吧嗒吧唧嘴的声音。
王斯与朱秀云都不肯开口说话，王崴夹在中间却是难受得不得了，只得找话与王斯说：“明后天的能休息吗？”
王斯点点头。
王崴又问：“什么时候进组啊？”
王斯说：“下个礼拜。”
“拍多长时间啊？”
“两个月吧。”
“这么久啊。”
“嗯。”
“综艺呢？”
“也是下周开始，一周抽两天录两期。”
“啊，要两个片场来回跑啊，时间OK吗？”
“都安排好了。”
“哦哦，那就好。”
……
毕竟两人还是经历了尴尬的一晚，又当着朱秀云的面，说话都很拘谨，聊了几句工作也没得能再聊了，只得闷头吃饭。
“阿姨您退休了吗？”
“我不上班。”
“哦哦，家庭主妇呀，也很辛苦的。”
“不是，我练摊卖水果。”
“啊……那更辛苦了。”
“习惯了。”
“嗯……”
……
王斯出现后，朱秀云也不愿意说话了。
王崴心中崩溃了千万次，放弃了挽救这尴尬场面的打算，专心致志地吃起了自己的饭。
没有交谈的一顿饭果然吃得快，不过半个小时，三人都停了筷子，菜却还剩了许多，王斯招呼服务员结账，王崴忙说他来。
王斯淡淡道：“你帮了我的忙，照顾我妈，一顿饭你就别跟我计较了。”
王崴讪讪笑道：“倒不是跟你客气，我弟来我家了，我得给他打包带回去，哪能让你结账。”
王斯摆摆手说：“你弟就是我弟。”
王崴一愣，心头顿时暖了起来，王斯见他愣了，自知他又误会，但解释又太矫情，只得作罢，任他乱想去了。
结账，打包，回家。
在1902门口，朱秀云终于挤出了笑容，对王崴表达了一番感谢，王崴也客套了几句，便互道了晚安各回各家。
王峻躺在沙发上，见王崴回来，委屈地哭喊道：“我的哥呀！你还知道回来呀！你那可怜的弟弟呀！要饿死了呀！！！”
王崴没好气的将食物丢到茶几上，骂了句：“饿死你活该！”
王峻一边兴奋地一个个打开打包盒一边说着：“我的天啊你们三个人点这么多吃的？属猪的啊？”
王崴走到另一个沙发上躺下：“我们是喂猪的。”只是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他这躺着的姿势却与他口中的“猪”一分钟前的姿势一模一样。
“喂猪就喂猪吧。”王峻已经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反正你们也吃了，这个猪食。”
王崴白了他一眼，不再理他，又掏出手机来翻看。
王峻一边吃一边说：“待会儿你给我妈打个电话哈，她问我在哪我说在你这她不信。”
王崴听了，扭头问道：“你到底因为什么不在家住了？你给我说实话，别糊弄我。”
王峻含糊道：“没糊弄你，就是在家待烦了。”
王崴嘁了一声：“你要来我这你爸妈还能不同意？还非得瞒着他们？他们还不信？你要是不说实话，明天你就回去吧。”
“别呀！”王峻撂下筷子，愁眉苦脸道：“我不在你这我能去哪啊，我一个花季少年小美零，你把我赶出去，遇到了什么意外你还不得后悔一辈子！”
王崴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那你赶紧说实话！”
王峻拾起筷子在餐盒中无意识地搅拌扒拉着，良久，开口说道：“也没什么，就是我跟我前任的一些床照啊什么的让我爸看见了，要揍我。”
王崴腾的坐直了身子：“床照？”
王峻撅着嘴：“那不是情趣么！就随便拍拍玩玩，后来也没删，结果就被看到了。”
“你怎么搞的，这东西也不藏好？”
“那谁让我爸非要换个新手机，账号又不会弄，我就把我账号给他了，结果照片视频全同步过去了。”
“还有视频？！”
“昂……有点……”
“……”
“这也不能赖我吧其实！”
“不赖你赖我啊！”王崴叹了口气，“王峻啊王峻，你说你……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了！”
“不知道就别说了，反正快开学了，我在你这待几天，让时间冲淡一切吧。”
王崴推了一把王峻的脑门说：“你这事情得解决啊！总不能让你爸手机里一直存着你俩的照片和视频吧！”
“哦……”王峻想了想，抬头说：“要不你找我爸帮他弄弄吧，注销我的，再重新给他注册个账户。”
“我该你的？！我给你活着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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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峻皱眉道：“甭管了。”
“嘿！”王崴听了气得眉毛倒竖：“你倒是让我管还是不让我管？！你把这事给我说清楚！是不是你同学！原来是直的还是弯的！你怎么跟他告白的！他怎么同意的！”
王峻眨巴眨巴眼睛，忽然撑着身子往后退了退，上下打量了王崴一番，王崴说：“看什么看？问你话呢！”
“哥，你这问题有点不对啊。”
“怎么不对了？！你让我帮忙不得给我交代明白啊？！”
“上回你突然给我打电话问什么喜欢啊自我认同啊这些我就觉得怪怪的。”
“……”
“哥，你是不是有事？”
第六十一章 小王心酸谁人知
“我有什么事？！有事的是你！”
王崴拔高了音调，想压制王峻的疑心，但是无奈嗓子哑着，一吼就破了音。
王峻眯着眼，怀疑地审视着王崴。
王崴抬手胡撸了王峻的脑袋一把，骂道：“少给我转移话题！赶紧老实交代！”
“交代啥呀？”王峻无奈地往后一仰，颓废的靠在沙发上，“事我都跟你说了，我们都分手了你还问我之前的事，这不往我伤口上撒盐吗？”说着手抚胸口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王崴听他说话心中也觉得过意不去，但看他一副做作的样子又觉得十分不爽，皱眉道：“你说话能不能好好说？没个正形。”
王峻抬头看着王崴，无辜道：“让我有正形？你第一天认识我啊？再说了……”王峻大量王崴一番，“好像你多有正形似的。”
王崴一听，抬手就要殴打王峻，王峻连忙护着头道：“哎哟行了哥哥，你让我好好吃个饭吧，别闹了！”
“…………怎么还成了我闹了？！”
王崴恨恨站起身，照着王峻屁股踹了一脚，拿起电话拨给了婶婶。
“你就打算跟我一句话都不说了？”朱秀云立在王斯的仰卧板旁，冷着脸说。
两人吃饭时就没有一句交流，回到家中王斯便自顾自地开始健身，理都没有理她。
王斯手扶着耳朵，一下一下的起伏着身体，汗水缓缓地从毛孔中沁出来，也冷着脸回应道：“说什么？”
“说什么？！”朱秀云忍了几天的怒火一下就收不住了，“你干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还不把话说清楚？！”
王斯仍旧做着他的卷腹，心中烦躁，便更觉得有使不完的劲儿，“你都知道了，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朱秀云气得双手颤抖着：“这么说，那都是真的了？”
“随便吧，你愿意信是真的就是真的吧。”
朱秀云终于忍不住上前两步，推了王斯肩膀一把，打断了他的运动，吼道：“你给我说！到底是不是真的！”
王斯静静地看着朱秀云，良久，发出了一声冷笑，说：“你说是不是真的？是真的又怎么样？”
朱秀云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她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
王斯翻身从仰卧板上下来，拿起毛巾擦了擦汗，又拿起健身手套，一边在手上缠着子母扣一边说：“是真的，你就跟我断绝母子关系？好啊，希望你能找到一个比我会赚钱的儿子帮你还债。”
啪。
王斯脸上一片热辣，迅速地红肿起来，清晰可见五指的掌痕。
他心里的火彻底被点燃了，脸上却反而露出了笑容，他看着朱秀云，说：“你终于打我了，你记得我小时候被我爸打的差点死了，你在医院里跟我说过什么吗？你说你要保护我，说以后不会让任何人打我了。可是我后来还是挨了好多打，挨了好多人的打，现在终于也挨了你的打了。”
朱秀云酝酿良久，大吼一声：“你该打！”同时眼泪从眼眶里哗的流了下来。
王斯见了，忍不住大笑起来：“你哭什么？不知道还以为是我打了你呢！”
朱秀云泪眼婆娑，擦着脸上的眼泪，说：“你怎么……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王斯的笑容渐渐冷下来：“觉得陌生了是吧？觉得我不再是当初那个乖儿子了是吧？因为那个乖儿子早就没了，我这十多年吃的这些苦受的这些委屈你都知道吗？你不知道，你只知道问我‘这个月的钱什么时候到，‘上个月的钱怎么还没到’，然后看了那么个帖子就以为我去干那种事了，就认定我丢了你的脸了，就来找我兴师问罪了！你也不想想！那个帖子里采访你的那段，你是说的那样的话吗？！连你自己都知道是断章取义曲解的内容，还是想都不想就全都信了！因为你早就怀疑我出来赚的钱就是来路不明的对吧？！你只是因为被人指出来了所以恼羞成怒了对吧？！”
啪！啪！啪！
朱秀云的巴掌疯狂地打在王斯的脸上，想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王斯咬着牙挨了几下，终于忍无可忍抬手攥住了她的手腕，压抑着怒火说：“别打了，我要靠这张脸赚钱呢，要靠这张脸替你还债呢。”
朱秀云挣了挣，王斯死死地攥着她的手腕，她吼道：“你还要打我不成？”
“打你？”王斯冷笑，“我打你干嘛？你是我妈呀！你生我养我，我感谢你赐予我一条生命啊，我怎么能打你呢！我发过誓我长大绝对不会像我爸那样乱打人的，我不像你，我发过的誓我就会做到。”
朱秀云一怔，王斯笑道：“对，我知道你没有做到。我也不是傻子，这么多年，我赚了多少钱，给了你多少，我心里都有数，我爸欠下再多的钱，就算高利贷利滚利也该还完了，可是现在还是没有还清，你说这钱上哪去了？”
朱秀云张口结舌，王斯淡淡道：“彩票站，麻将馆，高利贷，我爸原来的事业都给你继承了，我不是不知道，我只是不说罢了。”
“还卖水果，”王斯嗤笑道：“十年前你是卖过水果，现在你知道镇上卖水果的摊在哪摆吗？”
“我不想拆穿你，你愿意赌博，愿意买彩票，愿意买假古董假金器假玉器，我尽量赚钱给你，让你去买就得了。现在你反而过来指责我卖屁股了？我就算卖屁股那也是被你逼的！”
“我没有！”朱秀云终于放声哭了出来，手还在用力挣扎着，口中无意义地念叨着，“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
王斯倏然撒开了攥着朱秀云的手，朱秀云连连倒退几步，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蹬着腿哭喊：“我活不了！生了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为了养你受了多少罪！你现在反过头来骂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反正我一条贱命！死了算了！活着也是给你添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