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羡很少参加应酬,一来是她自己不喜欢,本能抗拒;二来每每上了酒桌,任你威逼也好利诱也罢,我全都无视,只一味坚持滴酒不沾,往往总让客户十分扫兴,几次之后,艾文也就再不敢自讨苦吃,“求”她去了。
今天自然也不例外,上桌面对李总率先敬过来的一杯酒,照样面无表情冷冰冰回了句:“抱歉,我不会喝酒。”话毕,端起面前橘红色的橙汁,碰杯之后轻抿一口,又施施然放回了桌面上。
若是以往,李总必定要穷追不舍地接着劝,可今天这局不同,本来他们就是有求于人的一方,加之饭前又在住宿安排上出了点小差错……被拒绝之后,也只得面上带着一丝尴尬,转而将酒杯迎向了顾亦怀。
还好顾经理来者不拒,这才稍稍缓解了开局不利的紧张气氛。李总一方面感激顾亦怀为他解了围,同时,又觉得她性格直率,很合自己胃口,当下直接把满腔热情全部倾注到了酒杯之上,几乎杯杯不停,全朝对面人去了。
顾亦怀的酒量其实,本来还算得上可以,但架不住被人锲而不舍地“前后围攻”,几轮之后,也终于面色酡红,双目迷离,有些招架不住了。
慕羡冷眼在一旁看着,全程都默然不语,倒是隋默,见状着了急,明知自己酒量不行,却还硬是伸手替顾亦怀挡了一杯。哪料想,刚下肚就被呛得咳嗽不已,更因为入口时的灼烈和下肚后烧心的热,差点没当场吐出来。
顾亦怀放下酒杯,转身轻拍她脊背,关切地问:“怎么样,没事吧?”
小秘书咳声不停,眼泪止不住地流,却仍勉强自嘴角扯开一抹笑,摇着头道:“没事。”
对于饭桌酒局上的这些事,慕羡一直觉得不解。如果是公事,应该正襟危坐在会议室面对面商谈,谈妥了直接合作,若觉得利益不合适的话,拒绝也无可厚非。如果是私事,那更没什么好说的,仅仅只是即将开展合作的双方,我和你之间能有什么私交,以至于非要和你在酒桌之上推杯换盏?
不解、困惑,然后就是觉得不可思议,尤其眼前这俩,明明已经到了身体极限,为什么还非要逞能接着喝?这又不是在打仗,有必要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赢吗?意义在哪儿?
所以,她蹙眉瞥一眼面红耳赤的隋默,淡淡说了句:“喝不了就不要喝,逞什么能?”
她本意,只是想阻止对方这种明显不理智的“自杀”行为,却不想听在那二人耳中却完全变了味儿。隋默以为慕羡是在“骂”自己没用,连杯酒都喝不了。当下虽满心委屈,却碍于身份和场合不敢说什么,只双眼噙泪,默默垂下了头。
而顾亦怀呢?听完心里就长气。什么意思?你不管不顾上来就怼得李总下不来台,差点直接冷了场。自己好心救场,你不止冷眼旁观不闻不问,别人好心来帮忙却还要被你冷言冷语的嘲讽?慕羡,你清高,你金贵,不屑于参与饭局,我无话可说。但,也没必要落井下石说风凉话吧?!
尤其,扭头再看一眼隋默低头隐忍、默默垂泪的模样,更是觉得慕羡不止性格无情冷淡,做事更是让人觉得完全不可理喻!
慕羡却不知道自己在她心中,已经被想象的这样不堪。她脸上带着一丝不悦,抬头看对面的李总和王厂长:“明天早上还要去工厂实地考察,李总不是想灌得她们起不来床吧?”
“啊?慕经理说的什么话,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他们山东人热情好客,喜欢用酒来交朋友,被慕羡“故意”曲解成这样,心里也无端生出了一丝不满。
“既然不是这个意思,饭已经吃得差不多,二位就请回吧,我们也要上楼休息了。”
已经被毫不客气公然下了逐客令,难道还死赖着不走吗?李总寒着脸起身,尽量语气平静回了句:“是我思虑不周,没把握好分寸。慕经理说得对,时间不早,我们就回去了,诸位早点休息,明早我再派人来接你们去工厂。”
顾亦怀见状,忙起身准备“相送”,岂料酒精冲头之下,一时眼前发黑没站稳,差点要重新跌回酒桌上。慕羡下意识伸手去扶,却被她毫不留情推开了,正面色怔忪不解,转而却见对方冷冷瞥她一眼,接着,握紧了隋默递上来的手。
慕羡心底有些带着刺痛的失落,随后自嘲一笑没说什么,跟她们一起将李总和王厂长送到门外,之后默然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她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顾亦怀就突然换了个态度?难道,就因为方才饭局之上,自己没有像她一样去应酬?但这应酬有什么用,她们是出来办事,又不是喝酒?若是什么事情单单摆上一桌酒宴就能完美解决,她们还辛勤工作干什么?
说到底……还是价值观和理念不同……她和顾亦怀,生而不和,似乎像是冥冥之中的某种注定般,让她纵苦涩心痛,却也仍百般无奈。
慕羡几乎睁着眼睛一夜未眠,却还是没等来顾亦怀。
虽然当时赌气先走了,但明明说好她来自己房间休息,慕羡以为……她总是会来的。就像是某种迷之自信的笃定,从小到大,不管闹到多么水火不容的地步,顾亦怀却总不会真的和自己“绝交”。纵然多数是碍于俩妈的“威严”所在,但慕羡想,她每每不情不愿臭着脸来敲响房门接自己一同去学校时,心底……也总归还是有点别样的情愫,有着单纯对自己的喜欢和不舍吧?
那些所谓的她以为,眼前看来,却似乎更像是个笑话。
慕羡啊慕羡,她可以为了个相交不过月余的男人和你闹翻,一气之下去了他乡七年,你又凭什么那么自大地以为,自己在她心里有着不一般的地位呢?
慕羡穿戴整齐出了门,天光初亮,加上正下着蒙蒙细雨,乍看街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站在门口伸手试探,发现那绵绵秋雨下得并不很大,只是湿了一层的地面看起来夸张些罢了。于是,拒绝了酒店工作人员热情提供的雨伞,心里实在郁结的人最终选择了雨中漫步。
遥远的天际,不很清明的天空中,正不时飘过朵烟灰色的云,像极了此刻阴郁的心情。昨夜没有回自己房间的顾亦怀,应该……是去找了她的小秘书吧?
慕羡看似清冷,实际心思比普通女孩儿还要敏感的多,不然怎么仅仅在十几岁的年纪,就发现自己心底,藏着对顾亦怀不一般的感情呢?单凭隋默的表现不难看出,小姑娘心里对自家经理,该是早暗生了情愫。那个人像是只发骚的狐狸,随时随地都能调戏撩拨,一个初出校园,单纯青涩到几乎不谙世事的妹子,哪里能招架得住这个?
唇间含着一声未出口的叹息,也不知是为那个傻兮兮一头撞上去的小秘书,还是为了明知不爱却仍死守多年的自己。顾亦怀她……是不是喜欢女人尚不可知,她们这一个两个全都不要命似的往前扑,又算是怎么一回事?
但忽地,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她们二人多次在办公室调笑的画面、车厢里的温馨互动,以及昨晚紧紧相牵的手……心里莫名涌上股淡淡的苦涩:又或许,隋默在她心里是不同的吧?要不然怎么明明自己已经主动邀请,她却还是毅然决然去了她的房间?
凉凉细雨中,慕羡也没注意走了多久,直到感觉身上外衣有了些微寒意,抬头看时,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竟走到了一处学校的门外。
她原地怔忪片刻,才猛然想起:哦,是了。昨晚曾听王厂长提到,这附近有一处大学,想必说的,应该就是眼前这个了吧?
告别校园生活已三年有余,平常倒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突然站在大学门外,竟莫名怀念起了当初上学时的日子。左右也没其他去处,于是,慕羡不做细想,抬腿直接迈了进去。
11.不请自来
慕羡回到酒店的时候,天色已经放晴了。而她的心情,经过方才一番自我调节,加上被学校里朝气蓬勃的莘莘学子们一感染,也早轻松了很多。
反正也不是头一次被顾亦怀这么对待,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她不爱,你的心早该变得无坚不摧,又何至于突然如此伤怀呢?
其实她知道,自己是被小秘书刺激的。同样是喜欢顾亦怀,对于默默喜欢了十几年的自己,她就各种冷嘲热讽地跟自己不对付,可面对隋默时,总能笑意盈盈态度良好,还不是心中对她也有意?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慕羡想:可能因为如此,她才郁郁不平。
心中边走边想,进门却差点撞上一人。抬头去看,不正是刚才还念叨着的那个吗?
顾亦怀稳住身形先愣了片刻,面上焦急之色未褪,张嘴就是一通没好气地埋怨。
“一大清早你不在房间待着,跑哪儿去了?”
刚刚才调节好的心情,不知怎么,看到当事人突然就又有些不稳定,加上莫名其妙就被劈头盖脸地训斥,你真当慕大经理是吃素的?
“我去哪儿好像不需要特意跟你汇报吧?”
顾亦怀被她噎得没了话,半响,才愤然道:“是,腿长在你身上,去哪儿是你的自由。但请你记得,我们是来工作,不是旅游的。要做什么事之前,还请先把本职工作做好!”
慕羡挑眉:“我出去散个步而已,能耽误什么工作?”
“你!你不知道李总早上会派人来接我们去工厂吗,要是因为你一人不在,误了大家的时间,算不算是耽误工作?!”
“嗯,算。”慕羡面无表情点点头,之后冷冰冰问了句:“那请问李总来了吗?”
“李总……”当然没来,所以顾亦怀也就再次无话可说。
还是一旁的小秘书看不过去,上前低声为自己的经理大人辩护:“慕经理,顾经理她也是因为关心你。刚才我们起床后,本来想去你房间叫你一起去吃早餐的,可敲了半天门都没反应。顾经理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当时急得不行,差点要直接把门踹开了。要不是刚好有酒店工作人员经过,协商之后拿了钥匙开门,才……”
这一番话听来,原本该是十分感人的,可慕羡全程就只抓住了那句“我们起床后”。
果然……她昨晚确实去了隋默的房间……纵然早就猜到是这样,等到亲耳听到时心里还是没来由的疼了一下。慕羡抬头看她,良久才轻哼一声道:“那还要多谢顾经理关心。”
顾亦怀听她这话味道不对,正拧眉思索,却又紧接着,听她语气中带着淡淡嘲讽说道:“顾经理关怀同事的戏码可能演得有些过了?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麓危蝗缡允韵却虻缁埃偈酝计泼哦耄俊被氨希坎恍笔釉焦怂?br /> 隋默闻言面上有些不忿,张嘴就反驳:“顾经理,您这话说的也太过分了。你的电话根本就没……”
“隋默!”顾亦怀突然出声,打断了她未说完的话:“不用跟她多说,我们走。”
我们?慕羡心里又是“咯噔”一下:不过是同眠一夜的情愫而已,自己就已经,彻底被踢出她的生命里了吗?顾亦怀啊顾亦怀,原来你不是不爱,只是……恰巧还没遇到想要的那个人罢了……
慕羡有些失魂落魄回了房间,刚进门,却听到大床方向传来熟悉的手机铃声。她怔忪片刻才回过神来:原来早晨出门的时候没注意,手机落在房间了。所以,顾亦怀应该是打电话没人接,敲门又不开,才急得乱了分寸,企图破门而入吧?
她心里因为误会了她,而升起抹淡淡的愧疚,却完全不足以去抵销一夜之后变成“她们”的那两人,所带来的打击和心伤。
电话是随行技术人员打来的,通知她工厂派来接她们的人已经到了。
这消息原本该由顾亦怀或是工厂负责人直接告知,却不想,现在要由自己手底下的人辗转通知。慕羡自嘲一笑:她倒不知道,何时自己已经莫名处于被所有人孤立的地步了?
早晨微微受了凉,又没吃过早餐,胃里隐约有些不舒服。可工厂派来的人已经到了楼下,此刻再去餐厅吃饭,或是洗个热水澡温暖一下被寒意浸透的身子,一定会被顾亦怀抓住把柄大肆嘲笑:哼,还不是被我说中了,因为你一人的关系“拖累”了大家?
即便没有爱,她也绝不愿意被人看轻。当下,便只将被雨打湿的外套脱下来换掉,就匆忙转身出了门。
楼下,王厂长亲自开车来接,慕羡抬头望过去,顾亦怀拉着隋默的手,笑着寒暄两句之后,弯腰坐了进去。而自己右手边,三个技术人员也早早回到了来时的车里坐好。唯有眼前,除了车里的司机,便只剩了孤零零的自己。
慕羡突然捂着嘴打了个喷嚏,同一时间,心里有股说不上来的寒意,沿着经络传遍四肢百骸,让她忍不住合起双臂,微微颤抖了一下。
因为有之前慕羡连夜做出来的计划书,考察工作井然有序,开展的很顺利。仅仅一个上午的时间,就基本完成了考核内容的三分之一。中午一行人去了早就预定好的饭店,慕羡全程蔫蔫地,也不说话,随便吃了两口便匆匆离了席。
顾亦怀眼角余光瞥见,本能起身想跟出去,但碍于李总和王厂长都在,还是硬生生将心里的疑惑和担忧压下,有些心事不宁地吃完了整顿饭。
下午,为加快考察进程,慕羡提议分成两组,由她和顾亦怀各自带领,李总和王厂长分别陪同。顾亦怀还来不及发表意见,慕羡就自行带着技术人员朝自己划分好的厂房去了,一直到晚上众人离开工厂,两人都没有再碰面。
晚上少不了又是工厂方摆下的酒席,这次慕羡干脆连面都没露。顾亦怀终于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她知道那块冰木头虽然脾气又冷又硬,但其实心很软,向来不太懂得拒绝人。唯有应酬不喝酒这一项,还是因为本身肠胃差,喝不了。现在一声不吭就缺席饭局,丝毫不给对方面子,实在有点不像她的做派。
所以宴席结束后,也没按照事前说好那般和隋默一起回房间,反而转去了慕羡的门外。
抬手“叩叩”敲了好几下,房间内才隐约传来脚步声,接着,房门就被打开了。慕羡身上还穿着白天外出时候的衣服,连外套都没有脱,面色苍白微微有些憔悴,脸颊处却带着丝可疑的绯红,抬眼见到是她后,脸上也没有多余神色,只张口淡淡问了句:“什么事?”
顾亦怀不想说自己是因为实在放心不下,才忍不住要过来看她,只嘴硬道:“房间少一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当然是过来睡觉。”
说完,她抬手要推门,慕羡单手扶着门框,另外一只握着门把稍稍用了些力:“你昨晚在哪儿睡的今晚还回哪儿,没事我要休息了。”
“哎,等等。”顾亦怀见她二话不说就要关门,忙伸腿在门缝处一抵:“昨天晚上你不是说咱俩一间吗?现在我来,你却又轰我走。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我岂是那么随便的人。”
慕羡头疼的像是要炸开,实在没心情跟她贫,闭了闭眼直接冷声道:“昨天叫你不来,今天不请自来我也没有接待的义务。”
“昨天……”昨天的事本来就是你不对,又凭什么怪到我头上?顾亦怀原本想理直气壮质问她一番,但见眼前人脸色苍白如纸变得越发难看,心下担忧便本能换了语调:“我喝了那么多酒怕打扰你休息,才去了隋默那儿。今天不是没喝么,就过来了。看在我这么体贴的份上,你也总该心存感谢放我进门吧?”
“说了不让进,就是不让进。”说着话,慕羡抬手就要把门推上,顾亦怀见状直嚷嚷:“喂,我脚还放在这儿呢,你是准备把它夹断吗?哎,冰木头……别别别……”
眼看慕羡充耳未闻,就要把门扣上,顾亦怀当下也来不及多想,直接双手一推,就把本欲合拢的门,又狠狠撞了回去。慕羡没料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加之身体虚弱本就站的不是很稳,毫无防备之下,被这扑面而来的力道一冲击,身体摇晃着后退两步,眼看就要摔到在地上。
顾亦怀心下一惊,紧走两步上前一勾,才险险将她即将落地的身体揽回了怀里。可随后,手掌接触下,异样的滚烫,更是让她直接乱了心神。
“冰木头,你生病了?”
先被撞开,之后身体后仰差点落地,最后又被捞起来,慕羡早被这一连串动作搅得眼冒金星,脑中嗡嗡作响了好半天才缓过来,挣扎着扶墙从她怀里挣脱出来,有气无力回了句:“关你什么事。你到底走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