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舍身相救
石窟重新归于黑暗。
前面几个修炼者不死心试图用自己的方式获取光明，可却都是徒劳无用。
后面祭坛崩塌速度很快，叶则他们所在的石板桥也开始摇晃起来，不少人都心惊胆战地试图蹲下抓住脚下石板，可这样一来他们前进就变得极为艰难和缓慢。
之前挤开叶则抢先前行的修炼者便在这颠簸中失足落下石板，但他反应极快，迅速发动飞行术，浮了起来。
然而他的表情只舒缓了一秒，就变得极为惊惧，仿佛遇到了什么极为可怖的事情一样。只见他整个人还没飞回石板上就开始缓缓下落，似是被一只无形的大力之手拖拽着向下一样，下落速度越来越快，最终他整个人都掉了下去，只留下一声凄厉的尖叫。
修炼者普遍夜视能力更好，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也能看得较为清楚。目睹此幕，左右修炼者都不由敛目，半是悲悯半是自危。
神魔久不现于人间，如今流传下来的比较靠谱的消息都来自于顾家那种自春秋等时期就已经存在的古老家族。他们之前也无论如何想不到这趟旅程竟会如此凶险，不过开头就折损了一个同伴。
叶则一惊，对方飞行术不管用，自己的月辉之翼也未必能飞起来。
他不由更加叮嘱宋栩然：“千万小心。”
只是他们前进的速度到底追不上祭坛及石板路崩塌的速度。
后面许多人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来，就随着崩裂陷落的石板桥一同坠入了深渊。
后面的人向前推搡拥挤得越发厉害，直如死神在后面催魂索命。
事实也的确如此。
站在宋栩然后面的人被其后面之人一推，身子不稳掉了下去，向侧前扑倒的同时整个人倒下的重量瞬间将宋栩然也带了下去。
宋栩然刹那间松开了拉着叶则的手，反手勾住了一块石板。
那块石板受到后面传来的波动震荡已经出现裂纹，被他一勾，竟然直接裂开掉了下去。
这世上总有一种人叫做自作自受。
宋栩然暗骂一句闭上眼，已经开始构思岳州大学金融系高材生坠入无尽深渊中另有奇遇，大难不死而于无名古老石窟灯火阑珊处再次与挚友相逢的剧情。
他最终无奈地闭了闭眼。
这个故事无论怎么编都会很扯。只能寄希望于叶则见到他没死太惊喜不会追究BUG。
————————
原本拉着宋栩然的叶则也被带得一个趔趄，晃了两晃才站稳。
他的第一反应甚至不是打开月辉之翼，而是直接头向下跳下去伸长手去够宋栩然。
他怕等他打开翅膀，就再也够不到宋栩然了。
黑暗中，马先生看见叶则跳下去，暗暗骂了一声。
废了这么大功夫把人找来，最后居然还没排上用场就赶着自己找死。早知道就不带那姓宋的小子下来。
——————————
宋栩然睁开眼就看见从天而降的熟悉身影。
他骂了句“白痴”，笑了下，又迅速恢复了极速下落中的面无表情，却释然地向上伸出手。
叶则的右手和宋栩然的左手在空中相碰，随即被主人紧紧握在一起。
叶则身子翻转过来，宋栩然默契地抱住了他的腰部。
在深渊特殊力量的作用下，这片刻功夫，两人已经下落了将近千米，上面的石桥和众人已经几不可见，却还能看到同他们一起落下的大小石块。
叶则闭上眼，试图发动月辉之翼。
一双荧光构成的巨大淡金色羽翼瞬间出现在他的身后，莹莹的淡辉顷刻间笼罩住两人，犹如一个轻柔的怀抱。
下坠的势头渐渐变缓，最终停止。叶则一手依然拉着宋栩然手，另一手勾住他脖子，暂且歇了一口气。
此处的时空犹如静止一般，空气都似乎停止了流动。没有风，没有声音。
宋栩然向上翻着眼睛看着叶则，声音中有些许无奈：“干嘛跳下来。”
叶则理所当然的：“救你啊。”
宋栩然道：“你就不怕你翅膀打不开？像前面那个人一样。”
“那就一起死。”叶则不暇思索道。
宋栩然看他一眼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三白这时候委屈地从叶则口袋里钻了出来。
它说：“则则，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他们的法术在这里都用不了，只有你的能用吗？”
它都准备老半天台词了，结果叶则他一直不问，一直在这里和宋栩然你一句我一句说些韩剧台词似的没用的话。于是它终于憋不住，自己跑出来了。
叶则一点也不显得好奇，随意道：“你说吧。”
三白更委屈了，委委屈屈道：“你的技能都是我从你玩的游戏里复刻下来的嘛，那个游戏里你的门派不是什么月灵殿，里面供奉着一个神，依靠神的庇佑获取力量……”
叶则点点头。的确，很多文学影视游戏作品里都喜欢把月亮太阳作为信仰，产生教派，《苍世》的月灵殿也是如此。游戏设定中，这个职业的弟子信奉月之女神，叶则还记得以前玩游戏的时候，只要一回自己门派驻地，就可以看见画风唯美空灵的大殿之上优美古朴的石制月之女神像和随处可见的月辉标志。
“所以复刻到现实中也是如此。我也是最近才发现的，你的力量来源于一位和月亮有关系的神，那个神是睡着还是醒着就不得而知了。但是总之祂的力量可以压制灾厄之神的意志，所以你的技能在这里还可以使用。”
“恩，”三白似模似样地跟着点点小脑袋，“这也是你的技能光辉会被他们视为‘圣光’的原因。”
第30章 陷入荒境
停在此处歇了一会儿，叶则便打算带着宋栩然向上飞寻找出路。
他自己也是初出茅庐，带着一个比自己还高的青年人向上飞更是不易，两人此时再空中，也不敢放手调整姿势，只能一点点慢慢挪动调成最方便的位置。
叶则一手抱着宋栩然腰，还要时时刻刻担心他掉下去，时刻提醒着：“老宋你再抱紧点我。”
宋栩然答应一声，手上果然更加使力，脸也贴近叶则肩膀。他本身身量较高，这个姿势下两条腿都垂在下面，应该不太舒服，但特殊时刻，也没有其他办法。
“稍微轻点儿，你勒得太紧了。”叶则道
“不行，”宋栩然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我怕我掉下去。”
论据充足论点清晰，叶则只能由他。
两人就维持着这极为不雅的八爪鱼似的彼此纠缠的姿势一路从深渊下晃晃悠悠缓慢飞了上去。这深渊之下一片空无且渺无边际，叶则带着宋栩然飞了许久所看到的都是这吞噬一切的黑暗以及隐隐缭绕的雾气，唯一的亮光来自他背后的翅膀，巨大的淡金色光芒组成的羽翼发出星星点点的亮光。
在这样的空间中，时间的流逝也变得不清晰起来，叶则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拖着宋栩然飞了多久，只感觉越来越吃力，光之羽翼的光芒也黯淡了下去。
突然之间，他只感到心口一阵清凉，竟又恢复了力气。
三白啄啄他：“你真好运，就这样居然又升级了，不过总在这里飞也不是长久之计，还是要赶快找到出口。”
终于，叶则看见远处出现了黑色石岸的轮廓，便连忙向那边飞去，甫一着地就脱力地瘫倒在地。他一松手，宋栩然顺势就压在了他的身上。
叶则都懒得把人推开。
宋栩然趴了一会儿，自己翻身平躺在叶则身边。两人就这样挨着休息了片刻，叶则迷迷糊糊的，知道宋栩然就完好的躺在自己身边，一直高度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甚至想就此沉沉睡去。
三白却使劲啄了啄他的脸：“则则，起来了。这里毕竟属于灾厄之神的地盘，充满不祥之气，什么都有可能发生，还是赶紧赶路想办法离开。”
叶则强撑着爬起来，和宋栩然向着远离深渊的地方前进。
这是一片开阔的土地，靠近深渊处还是黑色的岩石地，再远处就变成了红色的砂岩。地面逐渐变得湿润，起初是风化般的地貌，随处都是砂石，后面就变成了因干涸而龟裂的土地，到最后那土地甚至显现出湿意。
叶则站在一块红色石头上向远处眺望，可以看见一条红色的大河静静流淌。
走近时就可以看清那河面并不算窄，但流水却寂静，从表面上看如静止的一般，也没有发出丝毫水流的声音。
“那边有个人。”叶则低头观察河水的时候，宋栩然突然道。
叶则顺着宋栩然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不远处河道旁有一个黑色的趴伏的身影。
“在这种地方怎么会有人，”三白嘟囔着，“不会是这河水里生出的邪祟吧……”
叶则还是决定过去看看，手中月光之箭蓄势待发，却让宋栩然避开一些，免受波及。
走到近前才发现那确实是个人，叶则还觉得有些眼熟，只是那人是趴着的，看不见脸。
叶则不敢贸然伸手，手持光箭拨了拨那人，拨不动，但箭体所带的淡金光芒也没给那人带来什么损害。
叶则略微放下心来，伸手给他翻了个身，露出人的正脸来。
这人面色枯黄，嘴唇干裂起皮，整个人都已经失去了意识，呈力竭之态，但依然可看出其少年面相。
是顾明风。
即使处于这等状态，顾明风依然敏感地感应到外界情况，伸手握住了叶则脚踝。但他实在没有力气，手很快又松开了。只是勉强地抬起头，看着面前人。
他似乎认出了叶则，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叶则蹲在他面前，戳戳他脸：“喂，顾兄，我救你一命，换你那条绝密的消息，这生意做不做？”
顾明风轻轻点了点头。
叶则一笑。
这个时候，无论和顾明风提什么条件他大概都会答应。但是其实即使他什么都不答应，叶则也会救他。所以叶则只趁机提了他一直想知道的那点。
顾明风见到叶则后应该是彻底放了心，陷入了深度昏迷。宋栩然也走上来帮忙。
顾明风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被水濡湿了一般贴在身上，叶则把他衣服掀开扔在一边，才发现他胸腹部竟似被怪物利爪样的东西破开一个大洞，血已经干涸，可以透过其看见里面的肋骨和内脏。被扔在一边的衣服把苍红色的土地都洇染成了一片红色，竟是被血浸透了。
顾明风应该已经给自己吃过保命的丹药，否则挺不到现在。但即使如此，假如叶则再晚点发现他，他也该是个死人了。
叶则把顾明风身上剩余的丹药伤药翻出来，看着差不多的就都给他喂了或敷到身上，把自己外套撕了递给宋栩然，让宋栩然包扎伤口。
宋栩然面对如此景象依然镇定，手法利落地把顾明风的伤包起来，看到叶则惊叹的眼神解释道：“开学的时候急救课上讲过的。对了，你躲在寝室里玩游戏没有去，还是我给你签的到。”
叶则总觉得宋栩然干嘛记性要这么好，连某某天某某课他为什么缺勤都记得是要做什么？
顾明风无法移动，叶则和宋栩然也不能带着他上路，所以随便找了块被高大岩石遮蔽起来的隐蔽地方就躲起来休息。顾明风在这里面的时间肯定比他们长，等他醒来应该能得到不少关于这个地方的消息，寻找出去的路也会更容易。
叶则和宋栩然决定轮流睡觉。宋栩然说自己被绑架的时候一直在睡，之前也没费什么力气，让叶则先睡，自己守着，有情况就叫他。叶则也没推辞，靠着石头闭眼就睡着了。
他是被三白啄醒的。
三白在他胸口乱蹦道：“你怎么这么能睡，都睡了十个小时了，你要不醒宋栩然肯定不会主动叫你的。”
叶则扒扒头发，有些犯懵，听三白的话点点头：“也对，该让老宋休息休息了。”说着就要站起来向宋栩然走过去，却被三白用翅膀拍了回来。
三白说：“则则你傻啊，怎么这么不贴心呢。你现在的体质三四天不吃饭没关系，但是对于宋栩然这种普通人来说，现在比睡觉更重要的问题，是吃饭啊！”
叶则愣了：“对……”
他环顾四周，极目所见望不到边际的都是沙土石岩，不由道：“但是这地方该给他吃什么？”
第31章 祭品
之前宋栩然被绑架，将近二十四小时的时间里都在沉睡，那些人有没有让他摄入营养食物也不好说，而自从两人进到这里面也过去了将近一天的时间，老宋他一直一声不吭地跟着，但是这样下去身体肯定受不了。
宋栩然能忍，这一点叶则早就知道。无论多苦多累他都不会说，只会自己扛，旁人嫌辛苦嫌麻烦的事情，他都能几年如一日地坚持下来。
小的时候宋栩然练毛笔字，每天都至少写半个小时。那时候家里安空调的人家还是凤毛麟角，夏天就靠一台电风扇，家里和蒸炉一样，白天的时候家长都出去上班，叶则早受不了地跑出去和其他孩子找凉爽的地方玩闹，宋栩然愣是要把当天的任务完成才出来。
高中课本里苏轼说“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叶则一直觉得就是说宋栩然的。但这种人也不好，你渴了饿了困了都可以找他，但他渴了饿了困了都不会和你说，甚至连能够辨别出宋栩然是不是真的生气不开心了叶则都用了五六年才勉强拿捏得准——当然也有可能是宋神终于把他当自己人不在他面前太端着了。
叶则想了想，伸手招出光之箭拿在右手，反手向左手腕上浅浅划了一下——他现在体质已经比一般人强健许多，愈合速度也变快，比如左手掌心被划开那刀现在早已只剩下浅浅的肉粉色，即使伤在手腕上，这种程度的伤也很快就会好，不会有什么影响。
他两步走到宋栩然身边在他身边坐下，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于是默默把手腕递了过去：“你……垫垫肚子，后面还不知道要在这里待多长时间。我现在身体比一般人健康很多，没事的。”
鲜红色的血从他的手腕溢出来，宋栩然盯着那处瞧，有些怔愣。
叶则推了他一把：“你喝一点，要不然我白挨一刀。吃火锅的时候猪血鸭血你不是也吃，我想我的血也能顶饱，还顺便解渴，这里的水也不一定能喝。”
宋栩然看他一眼，似乎为他居然能如此逻辑自洽的想出这么个主意感到诧异，张口道：“你……”后面的话却没有说下去，反而直接利落地低下头，在叶则伤口处舔舐吮吸了起来。
叶则抬着手腕任他喝，起初宋栩然的动作都还是轻微的、克制的，很快他就变得不知节制起来，仿佛饱受极度的诱惑而失控，犹如一个见到毒品的瘾君子，大口吞咽起来。
血流出的速度甚至及不上他吞食的速度。
宋栩然身体前倾，改为跪坐于地的动作，捧着叶则的手腕，甚至一点不浪费地伸出舌头把之前流出沾到他手臂其他位置上的血迹都舔舐干净。
宋栩然一直是一个自控力很强很节制的人，这还是叶则第一次看见他这种近乎失控的样子。
舌头划过伤口，有些疼，有些麻。
喝道一半宋栩然抬起头看着叶则，似乎是在确认这个人的存在，表情和平时有些不甚一样，但究竟如何不一样，叶则也一时说不出来。
这片地方的光线很暗，是一种压抑且沉闷的橙红色，叶则也找不到光源究竟在哪里。在这诡异的光的映照下，宋栩然的眼眸里竟泛起了浅浅的淡金色光彩。
他的嘴角挂着血迹，脸上也出现了不自然的潮红色，眼神迷离，又有说不上来的勾人和渗人。宋栩然把叶则手上血舔舐干净，又进一步要往他身上凑。
叶则觉得宋栩然这不正常啊。心道以前貌似听说过鹿血虎血都是大补之物，人类属于高级动物，自己又是肉食爱好者，难道自己的血也是大补的，喝得老宋都兴奋了？
宋栩然闭着眼伸出舌头把唇周边的血液舔干净，轻声道：“真好喝……”
叶则好奇地把手腕举起来自己舔了舔血，暗道这哪里好喝了，老宋他果然是饿惨了吧，饿到极致觉得任何能入口的东西都是人间美味。
他伸手把宋栩然微微推开，撕下宋栩然衬衫袖子准备用来给自己包扎伤口。
离叶则远了些后宋栩然也变得清醒过来，恢复了理智。他闭了闭眼，默默凑过来伸手把叶则手上的布条扔了，又从自己衬衫上面撕下一块较干净的给叶则把伤口包上，脸上浮现出一丝赧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