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容完本[古耽]—— by:来自远方
来自远方  发于:2017年05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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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能生巧。
桓容相信,只要厨夫肯下苦功,每日勤练,总有成为“东晋食神”的那一天。
这样算不算改变历史,桓容无心去想。
他只知道,有了炒菜,自己就不用天天炖菜,三餐烤肉,偶尔还要来一盘节菜,吃得味觉麻木,做梦都在念华夏美食之博大精深,独怆然而泪下。
传出去会不会被世人诟病?
前有天体待客的刘伯伦,中有坦怀晒书的郝佐治,现有随身带着美人全充点唱机的谢安,他不过是爱吃了点,和厨夫探讨了一下烹饪之道,谁闲着没事说三道四?
人言魏晋潇洒,他就潇洒了,怎么着吧?
反正盐渎是他的食邑,在这一亩三分地里,爱怎么潇洒都是他说得算!
桓容出言邀请,秦璟自然不会拒绝。只不过,留他用膳属于“宴客”,不能像日常一样随便。
阿黍得知此事,顾不得皱眉,立即着手安排。
宴客之地设在后堂侧室,室门木窗全部敞开,四面通风,再摆上冰盆,当即驱散闷热,多出几分凉爽。
秦璟同桓容步入室内,见到墙角的冰盆,不禁有几分诧异。
“这些冰从何而来?”
“城东道人所制。”
将秦璟让入席中,桓容面上带笑,心中却在流泪。府内有冰偏不能用,借着秦璟他才能清凉一回,到底亏不亏?
魏晋时期的道士,只要不是沽名钓誉的酒囊饭袋,凡是叫得出名号的,都有几分压箱底的真本事。
当然,不是指他们真能炼出仙丹,而是关于“化学”方面的知识,足以让后世人惊叹。
制冰?
没问题。
先取大盆,内装小盆,两盆皆装满水,再将硝石倒入大盆,稍待片刻,小盆中即会结冰,纯天然无污染,既简洁又便利。硝石这种东西是“炼丹家”的标配,寻几人凑一凑就能装满半麻袋。
因盐渎大量招收流民,德政之名众口流传。自三月下旬,就有道士和尚陆续在城内出现。
石劭对此十分重视,迅速点清人数,向桓容禀明。
桓容仔细考虑之后,并没有下令驱赶,也没有随便请入府内,而是派人仔细观察,很快挑出两三个有真本事的,会制冰的就是其中一人。
剩下的和尚道士有待继续观察,如果老实,勉强可以留下,如果想起什么幺蛾子,有一个算一个,通通撵走。
冰制出来,阿黍坚决不许桓容摆在内室。理由很简单,桓容身体底子不好,宁可热些也不能轻易着凉。
于是乎,桓某人只能眼巴巴的瞅着,遇上待客设宴才能凉爽一回。
“容弟是说,此冰乃是道人所制?”
“对。”桓容正身坐下,长发用绢布束在脑后,不等秦璟继续开口,先将他的话堵死,“人不能给,方法可录于纸上,随舆图一并送给秦兄。”
秦璟:“……”他在容弟心中到底是什么形象?
桓容耸了耸肩膀,三次见面,两次要人,还能是什么形象?
非正式设宴,阿黍并未预备歌舞,也未请石劭等陪坐,故而,秦璟有幸“独自”见识到桓容的饭量。
秦四郎君当时的心情,除了愕然还是愕然。
他自认饭量不小,父子十人一同用膳,常常能让厨夫冒出满头大汗。但桓容不通武艺,又非将兵,身形甚至有些瘦弱,这个饭量委实有些奇怪。
吃过五碗,秦璟终于没忍住,打破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开口道:“容弟。”
桓容抬起头,甭管吃了多少,照样姿态优雅,嘴边没有一颗饭粒。
“容弟每餐均为如此?”
“不。”桓容摇摇头。
秦璟稍微松口气。
“今天太热,胃口略小,平日能吃一桶半。”桓容笑了笑,继续添饭夹菜,一派士族郎君风范。
秦璟一口气哽在嗓子眼,赫然发现,他对桓容的了解有些太少。
然而,秦四郎君并未察觉,阿黍和小童看他的目光同样震惊,甚至充满敬畏。
为何?
除桓祎之外,能和桓容一同用膳,坚持不数饭粒之人实在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秦璟竟不落桓容之后,整整吃下一桶稻饭!
“难怪郎君同秦氏郎君交好。”
都是如此的风神俊朗,饭量超过常人,按照郎君的话来讲,必定很有共同语言!
第五十九章 晴天霹雳
西河郡,秦氏坞堡
自立春至四月间,西河、武乡、上党、河内等郡均是艳阳高照,滴雨未下。
农人为保春耕,每日早起担水浇灌田地。因溪流陆续干涸,河流水位下降,河流附近的村落很快起了争执,为争夺水源发生冲突。
冲突最厉害的一次,两个村落的壮丁混战到一处,多人受了重伤,险些闹出人命。饶是如此,争水的村民也没有收敛,最后甚至牵涉入流民。
随着旱情加深,冲突愈发严重,治书史和乡正出面都无法弹压。最后是秦玚奉秦策之令,率两百骑兵赶到河口,相距百米立下木牌,严责拦截河流之举,方才消弭一场祸乱。
事后追查,是有氐人的探子伪装做流民,混入坞堡外围,鼓动流民村落争水,并且散布谣言,说是坞堡粮食不足,新来的流民都会被饿死。
连年战乱,家人离散,流民最怕的不是乱军而是饥饿。
流言传播之广超出想象,部分堡内居民都受到影响。
秦玚查明流言源头,抓获氐人的探子,发现五个是汉家子,两个是有汉家血统的胡儿,当即气得咬牙。
“数典忘祖,无耻之尤!”
秦玦和秦玸收起玩笑,看着双眼发红的秦玚,也是双拳紧握。
“阿兄,这几人如何处置?”
“先问过阿父。”秦玚深吸一口气,硬声道,“如阿父点头,就将他们交给张参军。”
“交给张参军?”秦玦愣了一下。
“这几人敢冒险混入坞堡,光抽鞭子怕是没用。张参军家学渊源,以他的手段,石头都要开口!”
话音刚落,便听身后有人言道:“郎君如此夸赞,禹愧不敢当。”
说话的是个年过而立的文士,身高超过七尺,穿一身灰色长袍,发束葛巾。脸型狭长,五官不算俊朗,一双眸子却是极其有神,落在人身上,仿佛能直视心底。
此人姓张名禹,字叔臣,是西汉御史大夫张汤的后人。在太史公司马迁编撰的史记中,为酷吏专门列传,张汤赫然在列。
张汤好用严刑峻法,专门同豪强作对,本人却是清廉简朴,既有酷吏凶名,又有廉吏美誉。
作为张汤的后人,张禹身奉祖训,不喜儒学专好刑律,秦玚说其“家学渊源”,并无半分贬义,实为褒奖。
北地战乱百年,胡人南迁占据汉家土地。
秦氏坞堡孤立西河,遭群狼环伺,需要张禹这样的人来震慑宵小,撬开探子的嘴,获取更多情报。
“这七人潜入坞堡日久,怕是不只散布流言。”秦玚沉声道,“待我见过阿父,再同参军商议。”
“仆即从堡主处来。”张禹面带笑容,视线扫过被按跪在地上的探子,并没有什么大动作,竟让后者脊背发寒,齐刷刷打了个哆嗦。
“张参军见过我父?”
张禹点头,道:“堡主已知此事,令仆来见郎君,言这几人罪大恶极,必仔细询问,其后砍头戮尸,悬于堡墙之上。”
当着几人的面,张参军没有半点避讳,压根不在意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命运,也不担心几人会视死如归,咬碎大牙也不开口。
“既如此,人就交给张参军。”秦玚抬起右臂,仆兵当即松开七人,交给张禹带来的人接手。
待健仆将七人拉走,张禹笑道:“两个时辰,供词必送到郎君面前。”
话落,张禹拱手告辞,瘦高的背影消失在几人眼前。
秦玦靠近秦玚,低声道;“阿兄,每次见到张参军,我都觉得后颈发凉。”
秦玸没说话,却是重重点头。
啪!
秦玚用力拍在秦玦的肩后,直将他拍得一个踉跄,秦玸知机后退两步,堪堪躲开兄长落下的巴掌。
“这话别让你四兄听见,为请回张参军,你四兄没少费脑筋。”
秦玚环抱双臂,视线扫过两个弟弟,道:“张参军耿介之士,经纶满腹。我日前听闻,阿父有意请他教导你们刑律,此后见面的日子还多,莫要再出此言。”
“诺。”
秦玦和秦玸互看一眼,齐声应诺,当真是心有戚戚焉。
“阿兄,我和阿岚没有管理坞堡的才能,只想上战场和胡人厮杀,你能和阿父讲讲情,学刑律之事能免则免吧?”
秦玚摇摇头,有些“可怜”自己的兄弟,奈何事情是阿父提出,据说玄愔也持赞同态度,想改变当真是难上加难。
“努力吧,扛一扛就过去了。”
“……”这是扛一扛就能过去的事吗?
想起库藏的秦律汉法,再想想历代先祖搜集的春秋战国法典,秦玦和秦玸顿觉前途昏暗。
预期日日面对张禹让人颈后生寒的笑脸,兄弟俩只差抱头痛哭。
这日子当真是没法过了!
另一边,七个探子被拖入暗房,绕圈绑在木架上。
七人中间立有一个铜柱,将近有八尺高,需两人合抱。
一个健仆打开铜柱底部的挡板,向内部投放柴料。另一个吹亮火折子,点燃一段麻线,待火苗跃起,投入柴堆之中。
挡板合拢,火焰在铜柱内部燃起,灰黑色的浓烟自未闭合的上方升起,呛鼻的味道迅速扩散。
七人距圆筒仅有五六步的距离,随筒内温度升高,七人均开始流汗,不停的咳嗽。
直到七人满脸大汗,几乎要咳出肺来,张禹才令健仆开窗,开口道:“商纣之时,妖妇妲己祸国,立铜柱,行炮烙。”
咕咚。
七人同时咽了口口水,眼中现出恐惧之色。
“传闻,遭此重刑之人,皮干肉枯犹能不死,直至骨酥脏糜方可咽气。”
铜柱内温度愈高,健仆泼出一碗水,耳边能听到呲呲声响,眼见水汽蒸发,七人仿佛看到自己受刑的样子,恐惧之色更甚。
“春秋有法,罪人剔骨断足,战国有律,囚犯黥面车裂。”
“尔等数典忘祖,叛我汉家,投靠胡人,今潜入坞堡散布流言,险些酿成民乱,罪不可恕,已是必死无疑。”
张禹的声音不高,语速也不快,甚至有些缓慢。
听在几人耳中却如雷声轰鸣,闪电落下,砸得他们脸色发青,嘴唇发白,手脚哆嗦得不成样子。不是被粗绳捆在木架上,此刻怕都已瘫软在地。
“下场都是死,但死法总有区别。”
“尔等就此招供,能一刀砍头,换个干净利落。如若不然,我有不下十种手段,可让尔等尝尽断骨剜心之痛,仍留有一口气,想死亦不可能。”
说话间,健仆燃起火盆,黑色的烙铁被烧得鲜红。
张禹没有亲自动手,而是令人绑住七人的嘴,避免他们咬舌,随后道:“如果想招,最好此时点头,如若不然……”
不等他将话说完,已有三人拼命点头。
“想招?”
这次不只三人,而是七人一起点头。烙铁递到眼前,几人的神经紧绷到极点,惊恐得流下眼泪,口中发出“呜呜”声响。
张禹令健仆解下一人,带到隔壁问话,问完另行关押,避免几人串供,道出假情报。
用了不到两个时辰,七人的口供便已问完。
翻看文吏记录的纸页,张禹不禁冷笑。
“真没想到。”
坞堡竟然出了内鬼!
“我去见堡主,仔细看着他们,别让哪个死了。”
“诺!”
为免消息泄露,张禹没有先去见秦玚,而是直接请见秦策。
彼时,苍鹰飞回坞堡,带来秦璟在南地的消息。得知又有舆图入手,父子几个正高兴,见到张禹呈上的供词,高兴喜悦立时消散,取而代之的尽是怒火。
“此事属实?”
“是真是假,明公将人拿来一问便知。”
“来人!”
秦策当真不敢相信,坞堡内部竟埋下了氐人的探子,而且一埋就是数年!
“其祖曾为曹魏郎官,祖籍上郡,父兄皆为胡人所杀,我不明白,他怎么会投靠氐人!”
秦策怒到极致,猛的抽出佩剑,削掉桌案一角。
秦玚没出声,胸中的怒气并不亚于秦策。
“阿父,此事不容小觑,其入堡多年,熟知堡内,去岁更随玄愔南下。此次玄愔南下途中遇阻,有来历不明的刺客袭击船队,恐同其有关。”
秦氏坞堡每年都会派人往南地市粮,遇到水旱之年,队伍多行几次并不稀奇。然而,秦璟两次随船就有些惹人眼。
“阿父,为保万无一失,还是尽快叫玄愔回来!”
如果遇袭之事同此人有关,按照预定日期返还实不可取。
“好!”
秦策当机立断,写成一封短信,绑到苍鹰腿上。
“张参军。”
“明公。”
“人带来后交给你审。”秦策沉声道,“死活不论,我只要供词。”
“诺!”
后宅中,刘夫人同样接到书信,当即唤婢仆开箱,取出秦璟猎得的白狼皮。
“藏了几年,如今却要送人。”刘夫人靠在榻边,对陪媵的亲妹笑道,“阿妹,你说说看,这真是送给桓氏子?莫不是送给哪个高门女郎,信中不便写?”
“阿姊,四郎君的性格你也知晓。如他不肯说,再问也问不出来。”
“确实。”刘夫人笑着点头,令婢仆将狼皮铺开,道,“当年他猎到这匹狼,夫主想要都没要下来。如今说是给人做护手,倒真是舍得。”
说话间,苍鹰又从窗外飞回,右腿上缠着秦策的书信,伸出左腿,显然是等着李夫人的回信。
“阿黑这么聪明,都快要成精了。妾早年读过神怪异志,里面就有类似的记载。”一名妾室轻笑出言。
刘夫人恍如未觉,取出早写好的绢布,仔细塞入竹管内,绑到苍鹰腿上。
“去吧,等到四郎回来,该备的都会备妥。”
苍鹰振动翅膀,没有急着飞走,缓缓在室内盘旋一周,忽然俯冲而下,抓乱了一名妾室的发髻。
伴着金钗落地声和妾室的惊叫声,苍鹰得意的飞出木窗,很快不见踪影。
刘夫人扫一眼惊慌的妾室,后者被婢仆拉了一下,马上停止惊叫,委屈的跪坐好,任由长发披散。
“夫人,奴……”
刘夫人却不看她,站起身对陪媵道:“阿妹,我去库房选绢,这事你来处理。”
“诺!”
刘道云福身应诺,刘夫人转身走出内室。
儒衣绣着祥云,裙摆镶着金线,发间步摇镶嵌彩宝,竟是盐渎新出的款式。
待刘夫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刘道云转过头,不耐烦道:“行了,夫主不在这里,哭也没人看。”
同样是妾,刘道云是刘夫人亲妹,又为秦策生下儿子,地位超然。此番开口训斥,妾室满脸涨红也只能忍着。
“阿黑是四郎君养的,聪慧非凡,管好你的嘴,别传那些有的没的,也别动不该动的心思。夫人没空和你们计较,我可没那么好性。”
说到这里,刘道云冷笑一声,盯着入府不到四个月的妾室,直将后者盯得垂头不语,脸白如纸,仍没有移开视线。
“说什么神怪异志,高门女郎哪会读这样的书!别说什么郡县豪强,要论出身,我身边的婢仆都高过你!”
妾室脸色更白,嘴唇开始发抖,既是羞的也是气的。
“下次动心思之前,你最好打听一下,早年间的郦氏和许氏,还有出身南阳的阴氏都是什么下场!”
不屑看她的样子,刘道云转过头,对婢仆道:“我房里有几匹彩绢,是工巧奴新制的花样,稍后找出来给夫人送去。四郎君难得开这个口,不能让南地的人小看。”
说话间,刘道云站起身,抬手拂过鬓边,乌发堆云,瓒着和刘夫人类似的步摇,均是秦璟从南地送回。
“南边的工匠手巧,咱们西河郡的也不差哪里。我记着有两匹云绢,听说四郎君喜好用这个写信,放着也是放着,都给夫人送去。”
“诺!”
待话声随着脚步声行远,被训斥的孙氏才敢哭出声音,比她早进府的周氏嘴上劝说,神情间却满是幸灾乐祸。
“快别哭了。”一名年长的妾室出言,不是可怜孙氏,而是不想她继续不知天高地厚,惹得刘夫人动怒,到时大家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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