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白他的意思,不是担心他们的村人晚上离开时会再遇到危险,而是担心此时说要到上面去的白·艾尔扎克的安危。
不愧是淳朴的偏远地区少数民族, 正好啊,他就是喜欢这些善良的人。
少年把斗篷的帽子戴上,整个人都裹在黯淡的灰色之中, 只是,他还在帽檐下露出了些淡淡的微笑:“不用担心,我是要去善后呢,不然你们晚点可走不了了。”
许是这番话的语气太过让人信服,在场的伊斯巴尔人微怔后,神色皆是慢慢舒缓。在最年长者颤颤巍巍的带领下,不管是满脸沧桑的中年人,还是懵懂不知事的孩子,都做出了同一个奇异的动作——大概是他们的民族所特有的礼节。
“白·艾尔扎克,你会是伊斯巴尔人永远的朋友。你所赠予的信物,我们一定会珍惜保存……”
“哈,信物算不上,说是礼物就对了。”
他最后揉了一把拉着自己斗篷一角的小孩子的脑袋,接着,便攀上了通往外界的小楼梯,掀开盖在上方充作隐蔽物的盖子,干净利落地钻了出去。
白的心情真是不错。
没有什么能比旅途之中遇到一群不糟心还热情的好人更让人身心愉悦了,如果可以的话,他还很乐意在这儿多留一个晚上蹭一顿饭……
然而这个“如果”完全不成立。
导致其不成立的罪魁祸首就在空落落的村子里。
所以,这么一想,他就开始有点不开心了。
——事先说明,这里面绝对没有伊斯巴尔人做的饭菜很合他口味的因素存在。
裹着披风的白就这样漫不经心地从塌了一大半的石屋里绕了出来。
只往前多走了一步,就嗅到了浓得刺鼻的硝烟味儿,灰白色的地面不知落下了多少枚弹壳,有一枚就被他踩在靴子底下。白顿时就皱起了眉,他很讨厌这种味道,当然,更讨厌的是,如果昨天没有他迷路迷到这儿来,碾压于此的正规军队将会如何残忍地杀死这些无辜的伊斯巴尔人。
他出来的时候,枪声已经停了。
白坐在地面仅存的楼房中最高的那栋楼的某个破破烂烂的窗沿,只将一条腿搭上来,维持的是侧坐的姿势,这个位置,正好能将村落的全貌尽收眼里。他便注视着不少穿着蓝色军装的军官或是士兵从隐蔽物中走出,先警惕地巡视了一番战场,确定没有“漏网之鱼”后,才拖着疲惫的脚步往回走,他们的军用车就停在村外,清扫了一个村子,回营地修整一晚上,大概就要转移去另一个地方了。
他所在的这栋楼也有人埋伏。往外看了一阵,他就偏过头,目送一个金色短发的年轻女人顺着楼梯从顶楼下来,魂不守舍地往下走。
从她的装备来看,这是一位狙/击手,战场上最狠辣的角色。但狠辣角色竟然露出了这般迷茫还是麻木的表情,令白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这几眼足以让他瞧出不少东西了——嗯,心理素质还不够好。
还有一个,这场来势汹汹的战争爆发的原因,说不定很有几分深意呢。
不过,到底这背后有什么阴谋诡计,暂且不在所关心的范围,这次是正好遇到,他不会贸然把自己卷进去搅混水——毕竟,白·艾尔利克可是一个将两个幼弟的期望坚强地扛在自己肩上的伟大兄长。
他又在斗篷里扒了扒,扒出了一张受伤惨重的地图,对着地图聚精会神地研究了一阵,终于如释重负地得出了“再外西走一个晚上就能搭上火车,火车大概也许可能在一周内抵达里森堡”的结论。
非常完美。
把地图塞好,少年悠悠踩着窗沿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胳膊,一边将视线放远,等着那些军人迅速滚远,他就能收了幻术如约踏上归程了。
等啊等啊等。
等啊等啊……
一晃就等了好一阵,残破村落里仍有人在晃荡。等得非常不耐烦的少年定睛一看,不曾想眉宇间的褶皱又多了些,他就看了一会儿地图的功夫,留在村里的就换了一拨人。
还是亚美斯多利斯的军人,这一点无需质疑。可是,虽然穿着打扮没有任何区别,白仍是发现了,这些人绝对没有参与作战,来自另一个部队。
此时,又有数辆军用货车摇摇晃晃地驶了进来。后来的这一拨军士似乎在村子里做了奇怪的事——他们把自己眼中的“尸体”,白·艾尔利克眼中的空气抬了起来,一具接着一具全丢进了军用车里。等到幻觉中所有的“尸体”都被搬完了,这些人才锁上车库门,再用深黑色的布一遮,司机猛踩油门,这几辆车就来无声去无声地开走了。
白:“……”
不得不说,眼前所发生的一切超乎了他的预料。
军队要尸体做什么?
肯定不会是出于环境保护的长远思考将尸体带走集中焚烧。
他愣了一下,一时又没想出来其中究竟有什么意图。但有一点可以明确的是,等那几辆军车开到目的地,有人打开库门,里面什么都没有,说不定还能因此流传出恐怖的灵异事件……
极有成为灵异事件真正推手的白·幻术师·艾尔扎克,不禁陷入了深思。
在“为吓死一片人的未来大笑十秒”与“再抛弃可怜的弟弟们一到两个星期”间犹豫了足足一分钟,他忽然眼神微变。
“不行。”
跳下楼后向着军车离去方向追去的少年如是说。
“还是再给爱德华和阿尔带一份特产吧。”
*****
白还有一个问题没想到:抛弃弟弟们的时间不止一到两个星期。
从他敏捷地跳到军车顶上搭了一路顺风车那时开始计算,越来越多真正载着尸体的军车与其会合,他又和被严密保存的尸体一起通过军部设下的秘密铁路,来到了亚美斯多利斯的首都中心市,到此就已用时两周。
而他最终所到的地方,疑似军方设立的不对外研究中心。
在“被运输”的过程中,白敲晕了一个随行的看管士兵,霸占他位于绿皮火车第一节的卧铺。那时候,他便躺在床上整理同一时间从士兵嘴里打听到的消息,顺便整理思路。
已知,亚美斯多利斯是一个由武力强行统一多个小国家形成的军事国家,伊斯巴尔虽然属于这个国家的一部分,但伊斯巴尔人的相貌与信仰都与中央截然不同,因而产生了极大冲突。
战争爆发的起因,是中央的士兵误杀了一名伊斯巴尔的小孩,并且,中央与伊斯巴尔的战争到目前为止已持续了七年。
从明面上看,中央派出军队,就是为了平复伊斯巴尔的内乱,而这场内乱在炼金术师加入战斗后,已呈现了以伊斯巴尔人的覆灭为结束的趋势。
唔……
没这么简单吧。
至少,仅仅是平复内乱的话,不可能会暗中保留如此多的伊斯巴尔人的尸体。
想到这里,一探究竟的兴趣就越加浓厚了。
因此,白依旧凭借幻术作弊,顺利潜入研究中心。
没有人发现这里多出了一个侵入者,这个侵入者便跟着一无所知的工作人员进入了研究所的内部。
面前出现了一道巨门,血腥味隔着厚厚的石板都能传出来。
白屏住呼吸,从密封的包装箱上跳下来,没发出丁点声音。他往前走了几步,直等到有人替他打开这道门,就能窥见内部的情景。
嘎吱——
不知前面的人做了什么,门缝稍稍打开了。
白又往前挪了一步。
然而,正当里面的一丝光抵达他的鞋尖,挂在门旁的蜡炬投下的影子突兀一晃——
他猛然转头,瞳孔在同一时间缩紧,倒映出一道近在咫尺的阴影!
“轰!”
少年先前所站的地面被轰出了一个偌大的窟窿。
出手攻击的人隐藏在阴影里,只在那打算开门的男人发着颤询问“大人,发发发生什么了?”之时,极其冷淡地回应了一句,从声音听不出是男人还是少年:
“有入侵者。”
另一个地方又被扎穿。
可还是没有人影。
这会儿,那个阴影里的人才多补了一句。
“逃掉了。”
……
……
在第二下攻击来临时没能避得开,白的肩胛骨如今多了一个窟窿。
他捂着伤口,任由血止不住地往外渗,面上浮现出的却不是疑惑或者震惊,而是——显而易见的恼怒。
“齐木楠雄你在搞什么鬼!”
嗯,认出来了。
所以才猝不及防被捅了个穿。
曾想过或许会在这个世界遇到追过来的某人,但他实在没想到,对方搞出的意外状况还挺不少。
如今的白·艾尔扎克很想把上面那句话当面吼出来。
但,很遗憾。
对方似乎不认人了。
而他又打不过他。
好凄惨。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没看过钢炼的妹子当原创看啊~结局卷的重点就是甜甜甜然后谈恋爱啦
#此时的齐神并不知道他错过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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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宝贝们QWQ亲亲!!=3=
第九十三章
整整一个月, 中心市的神秘研究所几乎每隔一日都要暗中上演一场试探性的追逃活动。
逃的那个是来之前还依靠着幻术悠然自得的白·艾尔扎克, 追的那个就是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的疑似齐木楠雄的家伙。
不管从武力高下还是利弊权衡等等方面考虑, 白都不应该在此地久留。这个被源源不断运入尸体的破地方已经通过诡异的表现证明它隐藏着极深的机密了, 不仅如此,还有一个强大无比的护卫寸步不离地守在这儿, 显然知晓这个秘密的人考虑得十分周全。
然而,对于如今的他来说, 研究所的秘密虽然仍是想要探寻, 但优先度临时被另一件事插了队。
第一次受伤后, 白在中心市内找了个酒馆住下, 自此打下了长期作战的基础。他每晚都不依不挠地往研究所跑, 刚留意到尸体还在悄悄运送进来, 就又在混进地底下的正门之前被敏锐得过分的守卫发现,被攻击, 受伤/闪避,最后迅速逃走, 回酒馆蹲守到第二日夜,再将上述过程重复一个轮回。
白这么折腾, 可不是为了受虐。
起初他以为,真的追着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曾经的表弟,可能是因为出现意外失忆才没能认得出来人, 心中还稍稍维持着安定。但随着后面几次试探,他却是察觉出了不对。
情况比先想象的糟糕得多。
那人不止是失忆,似乎连自身都出了问题……应该怎么形容呢……迷失?不对, 这更像是……
地底的守卫向来是孤身一人隐藏在阴暗处,除了本来就在的研究人员外,没有别的看守,仿佛在明目张胆地宣告,这个地方只留下他一个就够了。
这个人的能力也相当地诡异,白确认,他的幻术绝对起到了效果,可是,对方就是由幻术迷惑的前提下果断地突破,像是凭借直觉发起攻击,毫不犹豫,出手便是足以夺人性命的狠招。白无法进入研究所内部,所能做的除了狼狈地逃离此地之外,就是尝试着——一步步靠近。
到结束夜间试探行为的前一天,他正巧达到了最近距离。
冒着心脏被无形的风刃彻底贯穿的危险,浑身笼上深灰色阴影的少年身体向前倾倒,因这个动作被风掀起的兜帽还未颤抖起来,便发出了刺耳的刺啦声,宛如一瞬间被一道尖锐细长的利器穿过,又在下一瞬顺势冲下,穿过了唯一同一条线上的左脚脚踝。
“啧——”
踝骨自然被扎穿了,就像是被那根东西连着地板串到了一起,如若此时往下看,定能瞧见血花如玻璃器皿破碎般飞溅的情景。
夜色里,白的表情有过短暂的变化,但这个细节并不足以为道。就借着这个机会,他在身子向下滑落的同时,左手极为精准地按住了守卫心脏上方的胸腔。
暗骂一声,他的神色又出现了变化。
没曾想的是,头顶原是一片漆黑的夜空也变了,许是乌云被风刮远了些,得以显露的弯月投给大地些许白光,从上往下,恰好能将某些人的模样揭露开来。
对方看不见他,他却能看见在那深紫色瞳孔中掠长的冰冷的光。
这个人比现在的他年纪更长。即使不到二十,也有十七十八,甚至,比他隐约有些模糊的记忆里的形象成熟了更多——
仿佛还有一瞬间,他们彼此的视线发生了对撞。不知怎么,守卫的反应似乎不明显地慢了那么一秒,而白就不客气地借用这一秒钟的空隙,在脸朝下倒地之前抬起双臂用力一撑,便灵巧地翻出了研究所的外墙。
按照固定规律,守卫的活动范围就只是研究所,只要白站在墙以外的任何位置,他都不会追来,就像一台完美执行已知程序的机器——说他在一定程度上就是偷懒似乎也没有问题?
白对他那个“程序”十分满意,逃离危险区域后,曾多次表达过自己的赞赏。
不过,从这次离去开始,他不需要再赞赏了。
潜入研究所的夜间活动到此终结。
关于终结的原因,并不是久经挫败后选择放弃,亦或者懒得再管失忆的家伙让他自生自灭算了……而是他自己的问题。
身体已不能支持他下一次的潜入,所以,在危机感的促使下,需要回避。
只不过,理智与情感发生过冲突,他内心深处并不乐意就是了。
白没有再?6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鼐乒荩跃砂炎约汗诨疑亩放窭铮ù耸倍放窕谷绷税虢兀鲎徘剑骰郝刈叩交鸪嫡荆捎诿涣擞嗲缓煤褡帕称ぬ悠保郎峡锷さ幕鸪怠?br /> 并且,为了不弄脏火车车厢里的座位和地板,他干脆坐在了倒数第一节车厢的顶部,把还在流血的左腿用绷带裹好,看着洁白的布条没过一会儿就被血浸湿,只能皱着眉,不管不顾地枕着胳膊躺在车顶遥望夜空。
肩胛,腹部,脚踝……
这些部位就是这一个月来他受的创伤。
在这里,需要提及的是,白·艾尔利克在这一世的伊始就发觉到的事实。
炼金术师需要依靠等价交换,才能得到他想拥有的东西,而这个“等价交换”的原则,就相当于这个世界的根源、依托,所有诞生于此的——不管是不是人类,都要遵循等价交换这一法则。
白也不例外。
然而,等价交换之于他而言,贯彻得更为苛刻。因为他并非懵懂无知的新生儿,作为一个“外来者”,想要将近乎珍贵财宝的记忆和藏在灵魂里的写轮眼携带进来,这个世界的“神”便让他付出了代价来交换。
因为他拥有自己独特的能力,所以这一世没有任何使用炼金术的潜能,也就不可能成为炼金术师。
后又推测,正由于他的万花筒的能力是虚实交替,白·艾尔利克就付出了与之正好相反的代价。他受过的伤无法依靠炼金术或是任何药物愈合,只能拖着,熬到一定时间后才能渐渐痊愈。在这一期间,伤痛造成的负面影响全部都有,唯一的好处就是不会导致死亡,所以,会出现血源源不断留了一个月两个月、而他却还没变成干尸的情况。
这么一想,确实就是等价交换的道理。
“神”对万物都秉持同样的公平,也正因如此,那些外来的、能量可能会打破平衡的事物,一样会付出……
——那家伙,会付出什么代价呢?
白被伤痛时刻骚扰,心中却不住地思索另一个问题。
没有记忆,没有心跳,有种感觉,似乎还存在情感缺失的问题……
不由得被弄得心烦了。
这还是白来到这里之后,第一次受到明显的影响,内心这么烦乱。
绿皮火车轰隆轰隆吼着穿破被铁轨圈出的黑暗,也带着最上边儿一团灰的少年远离了中心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