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滑过滌霜的脖子时,触到了坚硬的东西,他两指夹起滌霜的衣领,缓缓扯开,看到的是脖子底下结痂的疤痕,木流凨心中闪过一个猜测,但他还不确定,只是看着了无生机的滌霜,眉头微蹙,眼中戾色一闪而过。
“我要杀了你!”
突然传来刀允一声愤怒的暴喝,接着一阵兵戎相接的碰撞声,随后传来司马敬华一声惨叫。
木流凨倏然从床上坐起来,微一怔,颠颠撞撞的朝门外去。
院子里早乱作一团。
刀允握着一把滴血的长剑,满目杀气的步步紧逼地上惨不忍睹的司马敬华,司马敬华脸色苍白,白汗涔涔的往下掉,他左手捂着右肩处,右手晃悠悠的荡在袖子里,而在他一步之遥的地方,是一片片削下来的衣袖。
“司马敬华!你好肥的胆子!我家门主也是你能动的!!”刀允似乎疯了一样,身上的杀气摄得周围的丁仆不敢上前阻止。
司马敬华咬牙坚决不许自己呼痛,那样尖锐的痛让他视线模糊一片,他自觉一直以来的的确确对木流凨很是苛刻,顿时觉得无力辩解,只低低道:“对不起,的确是我对不起他。”
得到这样肯定的答案,刀允顿时面目狰狞起来,连连道了三声好,举剑朝司马敬华头顶劈去。
“刀子。”
木流凨的声音并不重,但也足以让刀允听见,刀允仿佛对木流凨的声音有绝对性的服从能力般,劈下去的剑已经险危危的没入头发里,发丝齐断,却未伤到他的人。
“刀子,你是不是觉得现在的我已经没有资格再管束你们了是不是?”木流凨一步一步走来,滌霜过世他心中已经悲愤不已,然而刀允又在乱上添乱,他不由得冷笑,连话都比平时凌厉:“还是你觉得我给你丢脸了?!”
“门主。”刀允吓得直接跪在地上,急辩道:“不是,门主,我只是想替你报仇……”
“报仇?报什么仇?我之前说的话你都当了耳旁风了是不是?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门主?!”木流凨走到刀允面前,抬手狠狠扇了刀允一耳光,却没想到自己一个趔趄坐在了地上。
“门主。”刀允急忙想扶木流凨一把,被木流凨一语喝住:“滚!”
刀允眼睛顿时红了起来,心里也是十分不爽,委屈道:“我替门主报仇怎么了?如果不是他,你怎么会到了这个地步?明明是他害了你,为什么我不能杀了他,为什么不能!”
“谁告诉你是他害的我?嗯?”
“你那义子。”
木流凨恨恨的咬着一口银牙,蓦然怒喝:“玉藕杀!给我滚出来!”
话音刚落,玉藕杀悠然淡定的从一处阴影下转了出来,他笑了笑,也不走近:“我只是说了一些实话而已。”
木流凨最拿玉藕杀没办法,只把拳头捏了又捏:“你个兔崽子!看我日后怎么修理你!”
刀允气的撸了一把脸,不服气的瞪着司马敬华。
木流凨警告道:“刀允,你给我记住,他是我的人,就算是要他死,也非得我动手不可!你日后若敢再动他一根手指头,我绝饶不了你!”
刀允一句话也不敢顶,气得直瞪眼。
司马敬华恍恍惚惚听得那么一二句话,心里顿时觉得自己折得这一臂值了。眼前一黑,整个人嘭得一声仰在地上。
木流凨冷冰冰的瞧了一眼,玉藕杀小心提醒:“师傅,他胳膊断了,而且还挨了一刀,要不要我现在去请大夫?”
木流凨恶声恶气道:“急什么,又死不了他。”他手撑在地上想站起来,试了几次腿都发软,刀允伸手扶他,被他倔强的推了开。
“我知道了错了还不行吗?”刀允委屈又无奈的叫嚷。
“不行。”
木流凨又试了几次,仍站不起来,丧气道:“小玉,过来扶为父一下。”
“哦。”玉藕杀慢悠悠的走过去,搀着木流凨的胳膊将人扶了起来,木流凨却觉眼前一花,喉咙处一阵翻滚,直接呕了一口血,整个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师傅。”
“门主。”
刀允眼疾手快的从地上跳了起来,抱起木流凨飞似的朝引凤院奔去。
夏流年没想到自己出去了一会儿,敬王府竟乱成这样,一个折断了一只胳膊划破了点儿肉皮,一个吐血昏迷,另一个跪在房门前哭得稀里哗啦毫无形象。
第84章 第084章 病公子醒梦难分
脸上肿着两座五指山,嘴角的血顺着下巴滴在地上,刀允挺直着背,直直看着紧闭的房门。
夏流年若有所思的围着刀允转了几圈:“你惹门主生气了?”
刀允瞟了他一眼,扭头哼了一声。
夏流年又一笑:“谁打的你?贺霜白?”
刀允仍旧一脸不服的不吭声。
“不说话是吧,行,那你就跪着吧。”夏流年指了指门:“我可进去了。”
贺霜白冷着脸,眉头微皱,看着木流凨越显苍白的肤色,心头蓦然心疼,他卷起木流凨的袖口看着细瘦的胳膊,暗暗握紧了拳头。
“怎么样?”夏流年站在身后开口问。
“还能怎么样,能活一天算一天吧。”贺霜白丧气道。
“公桃花人呢?”
“去青崆派了。”
夏流年默了一下:“还有救?”
“没救。”贺霜白无奈的拍了拍膝盖:“桃华那个脾气,你也知道,虽然像个闷嘴葫芦似的,但他比谁都心疼门主。有望无望的总要亲自跑一趟才行。”
夏流年点了点头,目光温和的看着木流凨:“门主在外的名声很不好,在萃仙楼当过倌儿,据说当时评侍榜上,门主以无面之名排第一。”
“你认为呢?”
“门主不是那般轻浮的人,我当然不会信,因此亲自去了一趟萃仙楼,打听了一下,听楼里人说,门主和楼里一个叫滌霜的倌儿很要好,滌霜此人因性格要强而一直过得不好,是门主将此人一路照顾,让他在楼里得了一席之地。”夏流年靠在床头,沉沉道:“不过据说门主走后,这位滌霜公子因门主风光一时,却也因门主的一时相帮下场惨得很。”
“除此之外呢?还有什么可用的消息?”
“还有,市里暗传,凤澜国送到西昭的质子只是为了取悦西昭皇室,根本不会在乎这名质子的死活。”夏流年微眯的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阴笑。
“凤澜国,呵呵。”贺霜白冷笑着:“看来门主被小看了呢。”
司马敬华不过半个时辰就醒了,醒时见一向不待见他的三喜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他想先起身,胳膊一动,便钻上一股疼痛,折断的手用带子吊在了胸前,被刀允砍伤的胳膊也已经包扎好。司马敬华费力的坐起身,向三喜叫道:“三喜。”见三喜睡得正沉,提声大叫道:“三喜,给本王滚过来!”
司马敬华这一嗓子吓得三喜直接蹦了起来,迷迷糊糊看见司马敬华坐着,眼神要吃人似的直勾勾瞧着他。
三喜顿时抖了个激灵,瞌睡顿时全消,忙跑到床边狗腿道:“王爷,您醒了?”
“嗯。”司马敬华冷冷应了一句,内心焦灼万分,面上端得平平稳稳,不冷不淡的瞟了三喜一眼,不经意似的悠悠问:“你家主子呢?”
“主子被气得吐血晕过去了。”
“什么?!”
司马敬华一愣,直接掀了薄被匆匆起身向外走,一开门,便见玉藕杀冷面杀神似的杵在门外。
玉藕杀抬头盯了司马敬华一眼,凉凉道:“王爷这么着急要去哪儿?这会儿那几个对你恨得牙根之痒的人就在师傅的房里,你还嫌他们敲断你一根胳膊还太轻么?他们要是来个先斩后奏,师傅恐怕也奈何不的。”
玉藕杀句句似根针,刺得司马敬华垂头丧气,没了精神。
“他怎么样?”良久,司马敬华忐忑的问了一句。
“还好,暂时不用我给他哭丧。”玉藕杀打眼细瞧司马敬华沉郁的神色,怕是情深入骨,得不到,也驱不得了。
玉藕杀突然想起一句话: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入夜天沉,风吹得也格外轻宁。将至亥时,木流凨浑浑噩噩的醒了过来,他迷茫的望着虚空半晌,沉重的阖了阖眼。
转头见檀木桌上,一支白烛燃得正亮,贺霜白手握一卷册子在烛光下看的认真,焰火微晃,照了他一脸朦胧的光线。
夏流年坐在贺霜白的对面,拿着块抹布,凑进烛光,小心翼翼的擦着他身上那把长剑。
夏流年随着擦拭的角度转移着目光,余光中瞄见木流凨正瞬也不瞬的盯着他们看,夏流年愣愣得反应了一下:“你醒了?”忙放下手里的剑,先一步走到床边,俯身去看木流凨。
贺霜白放下册子走过来,坐在床边,伸手搭在木流凨腕上,捏着下巴不悦的拧着眉头把脉。
“刀子呢?”
“在外头跪着呢。”
“公桃花呢?”
“去青崆派取解药了。”
第85章 第085章 木流凨倦怠成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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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流年道:“公桃花什么性格,门主是最清楚的,若能拦得下,我们早就拦了。”
贺霜白瞪了夏流年一眼,转眼看木流凨时多了些温和:“门主,你别和瞎子瞎聊了,浪费力气。”
木流凨呵呵笑了一声,想起一件事:“司马敬华没被你们整死吧?”
“没死,就断了根胳膊。”贺霜白没好气道:“他把你害成这样,担心他做什么?”
贺霜白若有所思的抬眼望着木流凨,余下的话缄在口里,他瞧着木流凨的模样,倒不像恨司马敬华的样子。
“滌霜的后事收拾了吗?”
“应该收拾了吧。”夏流年回想了一下,记得有人抬着裹了尸体的席子从后门出去,但那是不是木流凨口中的滌霜就不得而知了。
“瞎子,明日你去萃仙楼一趟,查查滌霜在萃仙楼的事。”木流凨才醒来不过片刻,便又觉得神思倦怠不已,一手揉着眉心,一边慢悠悠的吩咐:“事情查得清楚些,越详细越好。”
“这个……”夏流年顿时不知所措,轻飘飘道:“这件事,属下恐怕做不到。”
“哦?”
夏流年接着笑了笑:“属下已经去过萃仙楼了,关于那个滌霜的事也听说了不少,据说受到不少虐待,被迫没日没夜的接客,恐怕也是害了花病死的。”
“能再详细点吗?”木流凨微微瞥着夏流年,见他心虚的往后退了一步,不由猜测道:“你是不是干了什么多余的事?”
夏流年掩饰的咳了一声:“其实也没什么的,只是去萃仙楼查完事,顺便把萃仙楼点了灯而已。”他这话说得极轻巧无辜,让木流凨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都快忘了,他这些手下都是些有仇当时就报的主,夏流年既然知道他在萃仙楼损了名誉,不管是他自愿也好,被迫也罢,夏流年也绝对不允许萃仙楼再存在下去。
“贺霜白,你干什么?”木流凨突然抓住夏流年的手,声音带着恼意,凉凉道:“你这手伸得可不是地方。”
“我知道。”贺霜白涨红了脸,气恼道:“你以为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门主你,本不该承欢之处沾了精秽之物,想来也好不到哪里去,你让我看看,伤着没有。”
木流凨缓缓松了手:“那你手伸进来干什么?”
“我摸一下,看看破了没有。”贺霜白振振有词道:“你又不让我看,想想也是,这么难堪的事,门主当然不肯了。”
“谁说的?”木流凨说着,一手抓着薄被一角,刷拉一下掀了开,木流凨未着寸缕的躺在床上,肌肤白得毫无血色,他冷目瞧着贺霜白,满不在乎道:“以前咱们一起洗澡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害臊过。你过来看吧,让瞎子拿蜡烛给你照着。”
“哎哟我的门主哟。”贺霜白急忙抓过薄被盖在木流凨身上:“你如今这身子,可见不得半点儿凉,半点儿凉都使不得。算了,我不看了,也不摸了,你难受的时候再说吧。”
夏流年靠在床尾,忍俊不禁道:“门主从来都不拘小节,小白,是你想太多了。”
木流凨坏事得逞似的得意的朝贺霜白扬了扬眉,顿时觉得在这一掀一捂下,身上时冷时热,下意识把薄被拥在了身上。
“门主,我想问你一件事,你可老实回答我。”贺霜白定定的看了木流凨许久,突然严肃开口。
“什么事?问吧。”木流凨漫不经心的随口应付着。
“门主,你如今丧失了什么?”
“味觉,嗅觉,都已经完全丧失了,痛觉很少,眼睛也时常模糊不清,我估计撑不了多久了。”木流凨淡定自若道:“不过,如果没有之前肃王调配压制毒性的丸药,我恐怕早死了。你们知足吧。”
贺霜白狐疑的看了木流凨一眼。他已经去找过公孙璞于,自然知道木流凨在扶荌受了谁的恩惠,吃了谁的闷亏,肃王司马弗琢的确帮过木流凨,但之后离开王府不知去向,后来是司马敬华偷偷在给木流凨配药。明明两人都在帮他,可木流凨偏偏只提了司马弗琢,不提司马敬华半句,恐怕又有什么不得告人的秘辛在里头。
贺霜白心里清透,未曾戳破木流凨的话,只一遍一遍嘱咐木流凨早些安睡。
屋里燃了安神香,袅袅香气拂过木流凨的脸面时,将本就困顿萎靡的木流凨拂进梦里。
贺霜白目光忧虑且沉重的看着木流凨,脸上没了方才的温和,咬着一口白牙,恨恨道:“瞎子,该着手准备为门主复仇的事了。”
第86章 第086章 王爷夜犯引凤院
夏流年道:“这么快,也好,门主素来喜欢速战速决的。”
“把刀子叫进来,咱们得好好商量商量。”
夏流年点头应了一声,转身去找刀允了。不过一会儿,刀允一瘸一拐的走进来,一见贺霜白,脸上先没了志气,垂头丧气道:“白哥,都怪我鲁莽,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贺霜白无声的笑了笑,狡黠道:“让你跪在外面,是全门主一个面子,你敲断了司马敬华一条胳膊,其实我是觉得轻了。”
刀允顿时打了个冷颤,抬头呆呆的看了贺霜白一眼。不熟悉的人都觉得贺霜白平日不瘟不火不急不躁,遇人便带三分笑,是个好相与的人,可了解这人性格的才会真正知道,贺霜白有仇必报,心狠手辣,绝情的很,而且手段极其温吞残忍,是个让人不敢恭维的怪人。
刀允勉强咧了咧嘴角:“这么说,你已经有打算了?”他目光越过贺霜白的肩头朝床上望了望,无声的指了指问:“换个地方谈吧,别扰了门主。”
“没事,他不会醒来的。我在安神香里加了一味药,不到明日隅中,他是不会醒来的。 ”贺霜白淡然道。
刀允顿时大叫道:“你怎么不早说,我……”
夏流年突然伸手将一物塞进刀允嘴里,不在意的随口解释:“屋里气息太盛,你如果睡过去了,恐怕没人愿意抬你。”
刀允仿若未闻,若有所思的瞧着跳跃的烛火看,突然俯身一吹,将灯熄了。
贺霜白道:“有什么算计?”
刀允别有深意道:“我听门主的那个义子说,门主日夜饱受细水长流的折磨,夜夜难以安眠,所以每到夜深,司马敬华都会从窗而入,为门主焚一夜安神香。”
刀允一说,贺霜白和夏流年便懂了,刀允这是要活捉司马敬华。
“这次我非再折他一条腿不可,让他爬也爬不回去。”刀允咬牙切齿的狠狠晃了晃拳头。
黑夜,伸手难见五指。三人围坐在桌前,将这一日打听到的通通说了出来。
夏流年道:“门主自小不曾受过约束,自然不知收敛,他随性惯了,人又是个傲到骨子里的,在这敬王府,他可没少吃苦头,得亏了他还有点儿聪明劲,否则难保今日还有没有门主这个人。”
刀允无奈叹了口气,惋惜道:“门主以往惹过那么多祸,次次不是逢凶化吉,偏偏这次栽了。”
贺霜白突然冷笑起来:“这背后若没有一个使手段的,门主就算中了细水长流,也死不了。凤澜国国主李则隐功不可没,李非言也逃不了罪责,我贺霜白此生若不把凤澜皇室闹个底朝天,我誓不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