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小一颗蛋,还不够你塞牙缝的,待会儿带你去厨房,走路时小声点,别把睡觉的人吵醒了。”
言喻叮嘱一番,便将他手中的鸟蛋拿过来,搁到了桌上的茶杯里,然后带着人去了厨房。
然而,县衙的厨房除了几撮细面,和一些简单的佐料之外,什么都没有。
言喻只得煮了两碗面起来,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饿得太厉害,最后,这两碗面竟然连一滴汤也未剩下。
想着万淳今日也被慕容重华折腾得挺惨,言喻又煮了一碗面,带着言喻给万淳送去了。
是时,万淳正躺在床榻上,因五脏庙发出的抗议声,辗转了好几次也未睡着。
听到有敲门声,开门看到言喻手中的那碗面,简直感动得老泪纵横,泪洒当场。
从万淳房间回房的路上,言喻瞥见县衙房顶上有一道黑色的人影子掠过。
抬头想要仔细看时,也只看见了一个陌生的黑色背影。
“明之,怎么了,发现什么好玩……”慕容重华越说越兴奋,言喻立马按住了他的嘴,看了一眼黑色人影来时的方向——那处大概是那位吴大人的住所了。
作者有话要说:
鄙人对验尸这一块是外行,只去看了一点相关书籍,各位大大将就着看吧,如果有误,也请原谅。
至于温庭筠的《南歌子》,鄙人也是最近才知道的,顿时觉得好符合这个案子里面的感情纠葛,于是就用到里面来了。
致谢我国古代诗人给我们留下了这么多精华。
多谢各位大大不嫌弃拙作。
第32章 犹似当年醉里声
夜里,言喻做了一个梦,梦见慕容重华被一个黑色人影推进了月池里,他赶紧跳下去救人,然而,人没有抓到,自己倒是被水中的什么东西给缠住了,半天挣扎不上来,有一种窒息的感觉,即使是在梦中,也有些难受。
之后的一段时间,脑袋有些沉,也醒不来,浑浑噩噩地就过了。
翌日,言喻醒来的时候,发现慕容重华搭了一手一腿在他身上。
刚将搭在身上的手和腿轻轻移开,言喻正要起来,慕容重华就动了一下身子,靠近了他身边,两人的呼吸顿时交缠在了一起。
看着近在咫尺的恬静容颜,言喻的呼吸有些紊乱,好在此时门外有人敲门,言喻连忙起身去穿好衣裳开门。
“言大人,下官来送洗脸水了。”
站在门外的正是捕头刘威。
“月池那边是县衙的人在守”
“是,今早上那位吴大人带人来换的班。”
“也好,昨日本官忙糊涂了,没考量到这事。”
洗漱完之后,言喻将那柄题有《南歌子》的扇子递给了刘威:“查查看这扇子是谁的,不要打草惊蛇,暗中进行,要快。”
对于这样高难度的要求,刘威有些为难,但最后还是应了一声“是”,转身就出去了。
刘威刚离开没多久,吴能便来了。
“言大人昨夜可休息好了”
“还不错。”
二人站在院子里寒暄了一会儿,就有一个厨子模样的中年男子跑了过来,大叫了一声“大人”。
言喻拿不准这是在叫吴能,还是叫他了。
走近的时候,才发现那厨子是看着吴能的,言喻往后退了一步,抬头去看院子里大朵大朵的白色玉簪花。
“大人,厨房里又有老鼠了,今早小的去厨房,发现放在厨房里的面全没了。”
“有老鼠就去街上买老鼠药,钱从账房支,到本官这里来嚎什么,本官又不是猫!”
“那面是本官煮来吃的,昨晚上本官与舍弟饿得睡不着,想着不好惊动他人,就自己去了厨房。”
自带着慕容重华离开京城之后,慕容重华的身份就成了他远方的表弟慕华,而万公公则成了表弟家的管家。
一路行来,也没有人起疑的。
言喻放低视线,看向吴能和那厨子。
那厨子这才一脸了然地离开了,吴能却是一脸苍白。
仔细看去,额角似乎还有一滴汗,言喻盯了他半晌:“吴大人这是怎么了,不还没到午时吗,怎么就热得出汗了”
“言大人,下官这是被吓的,您是大官,怎么能让您进厨房这种地方。”
说罢,吴能抹了抹自己额角的汗。
言喻嗤笑一声:“吴大人,本官这官,也不大,就比知县大人你高两级而已。”
同知五品,知县七品。
但谁都知道官大一级压死人这个理儿。
言喻这样说,吴能也只有小心地陪着笑。
“知县大人不必觉得有任何不妥,但如果是怕本官偶遇了什么事什么人,那就另当别论了。”
说罢,言喻看着吴能愈发苍白的脸笑了笑,道了一句:“本官喜欢说些玩笑话,吴大人莫要当真了。”说罢,转身进了自己房间。
慕容重华揉了揉朦胧的双眼,有了转醒的迹象,清醒后,见言喻不在身边,立马就慌了,连鞋也来不及穿,直接光着脚绕过屏风就要出去找人。
正在此时,看见了刚走进来关上门的言喻,一下子就扑了过去:“明之,我醒来见不着你,还以为你丢下我不管了。”
“怎么会,我可是宁愿死都不会丢下你的。”言喻笑了笑,伸手到他后背上轻轻抚了抚,“收拾一下,过会儿咱俩去那个宋府一趟。”
“嗯。”
奸杀案的卷宗,言喻昨日看过了,却没有丝毫头绪。有时候越着急做什么事情,反而做不成,且那淫贼之前犯案规律,几乎一周奸杀一个女子,现下那淫贼已经有两周没有犯事了,这案子也不好查,所以便想着将这案子先缓缓。
出门的时候,万淳特意叮嘱了言喻一声将人看好,言喻点点头示意他放心,两人这才出了县衙。
言喻拉着慕容重华的手走在街道上,这似曾相识的场景,顿时让他觉得像是回到了过去,想起当初查婴孩被杀案的时候,两人也是一同去三个被害婴孩家中问案子。
思及此,言喻不禁在心里感慨了一句“试把金觥,旧曲重听,犹似当年醉里声”。
想来欧阳老先生当初所感,与他今日亦有几分相通之处。
二人进了宋府,见除了大夫人和宋文书妻孙筱筱之外的人,皆是一片快活,没有一点亲人去世的悲痛,不禁有些奇怪。
言喻转念一想,照之前那把扇子上题的诗来看,宋文书很有可能爱上了除他妻子之外的某个女子,若这件事宋府中人人皆知,那这样一番场景,就无甚奇怪了。
但看那扇子的样式,也不像是哪位姑娘用的物什,也许那把扇子可能是宋文书常用的也说不定。
“言大人请坐。”
大夫人是死者宋文书的生母,此时正一边用手绢揩着眼泪,一边让人上茶。
孙筱筱站在一旁,一脸戚戚然,低头不语。
“死者已矣,若让宋公子知晓自己母亲为自己伤心难受成这般模样,想来也是不安的,大夫人还得保重自己身子。”
“多谢言大人。”大夫人擦了脸上最后一滴眼泪,“言大人是来办犬子的那个案子的吧”
“是。”
“那言大人有什么就问吧,民妇知无不言。”
“大夫人可知道令郎与哪些人走得比较近,关系比较好”
死者的致命伤是在腹部,凶手是在他眼前将凶器刺入的,而且尸体没有什么挣扎现象,那么作案的多半是熟人,或许还跟那把题了《南歌子》的扇子有关。
“犬子从出生起就患有不足之症,气虚骨子弱,所以民妇也不敢让犬子多出门,要说走得比较近的,也就只有二三房的同辈和小辈们,还有就是……”说至此处,大夫人明显有些遮遮掩掩,不想说出来。
“秀云啊,如果你我当初同意了他们二人,也不至于到今日这个局面。”
来者还未进来,话已送到。
大夫人与孙筱筱同时抬头看向门口,言喻与慕容重华也随着他们的视线看去。
只见门口跨进来一个白发苍苍拄着拐杖的老太太。
大夫人赶紧起身,将老太太从丫鬟手中接过扶到座上:“主母,您怎么出来了,您这身子得好好养着才行。”
“我那乖孙都没了,我这把没用的老骨头还养着干嘛!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这些人还想瞒着我老太婆,真以为我老太婆活不长了是不是!”老太太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拐杖在地上杵得“哆哆”响,不用看也知道老太太定是被这事气得脸色发青了。
大夫人还想说什么,却被老太太用拐杖一指,便闭上了嘴。
“你不说,怕丢人,好啊,我来说,你们一边站着!”
说罢,就转过来看向言喻和慕容重华,老太太先打量了一眼慕容重华,许是见这人傻乎乎的,断定了此人不是言喻,这才将视线转到了言喻身上。
“言大人是吧,老身这一辈子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宋家的事情,要说这唯一一件,就是老身那乖孙的婚事了。”
“老身这一固执,就害了两个孩子,罪过深重,当初是老身执意让文书娶的筱筱,却没想过我那乖孙为什么极力反对,即使娶亲之后也从不碰筱筱,让筱筱守了这么多年的活寡。”
“到了那日,老身终于知道了我那乖孙难以启齿的是什么。”
“老太太,您说的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老太太抹了一把眼泪,这才向言喻缓缓到来,每说一句,都像是在揭了旧伤疤撒盐,疼痛难当。
原来这宋文书生前对女子并无任何好感,所以后来即使娶了孙筱筱,也从未与她行过周公之礼。
后来又心系了一个叫做沈洛的男子。
那沈洛是宋文书三弟的同僚,旧时曾在陇阳县做教书先生,宋家恰好请了他到府中教小辈读书识字。
宋文书那一辈,除了他,皆出府往各个村子去教书了,他闲来无事的时候,也去教自己那些侄子侄女们读书识字。
宋文书性子随和,又喜欢孩子,但是因为自己并不喜爱女子的缘故,无所出。
侄子侄女们也都喜欢这个长相气质和脾性皆佳的大伯,所以宋府的小辈们喜爱与宋文书玩闹,宋文书好几次因为这些小辈的闹腾,差点在阎王那里走一遭回不来。
老辈的人也是因着这个缘故,怕这嫡长子说没就没了,宋府才在外请了沈洛进府。
宋文书与沈洛就是在一个天晴风清的天儿遇见了。
本是相仿的年纪,同为谦谦君子,两人先是相互赏识,相互勉励。到了后来,也不10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知这情谊是在何时变的味儿,两人就那样糊里糊涂地在一起了。
那时,宋府的人也不知道这档子事,只当是两人关系有如伯牙子期。
撞破两人之间关系的是宋文书的妻孙筱筱。
自沈洛与宋三少爷去京城考科举之后,宋文书就时不时与她提和离之事。
起初,孙筱筱不肯答应,咬牙不松口。
到了沈洛与宋三少爷高中,快要回乡的时候,宋文书也不与她同房了,虽然之前同房,宋文书是碰都不碰她,但至少是在同一张床上。
即使同床异梦,也好歹有个念想。
现下直接分房睡了,孙筱筱有些气不过,但也拉不下脸来,就这样过了约莫半个月时间,宋文书也没来找她说话。
某日清晨,孙筱筱终于忍不住了,直接去了耳房找人,没想到刚推开门就看到纱幔后面正在穿衣的俩人。
孙筱筱气急,以为宋文书在这房间藏了什么女子,结果上前拉开纱幔一看,那另一个人竟是刚回乡几日的今科状元郎沈洛。
之后,宋府的人皆知晓了两人的事情,就连沈家人也知道了。
自那日起,宋家除了同辈几人和宋文书母亲之外,皆对宋文书唯恐避之不及,就连小辈也被父母教唆着躲着他。
沈洛的老父母在知道事情之后,立马请了媒人做媒,为沈洛选了一个蕙质兰心的未婚妻,想逼着沈洛娶亲。
宋老太太对这件事的处理更是强硬,直接将宋文书锁进柴房中,不闻不问。
最后还是大夫人跪在老太太门外一天,说宋文书已经不吃不喝好几日了,这才准人将宋文书给放出来。
放出来的时候,宋文书已经憔悴得不成人形了。
却还是一心惦记着沈洛,直到大夫人以死相逼,又得知沈洛过段时间就要娶别家女子,这才稍稍死了心。
见宋文书日渐“正常”,也没终日跟丢了魂儿似的嚷嚷着要去找沈洛,宋家对他的看管也就松了下来。
宋家和沈家人都想着等沈洛成亲了,这件事也算是过了的。
但谁曾料到,在沈洛成亲前两日的晚上,宋文书竟突然消失不见了,宋家人连夜去报了官,谁也没有想到这人已到了十里之外的阴雨村,而且已经魂归西天。
作者有话要说:
鬓华虽改心无改,试把金觥,旧曲重听,犹似当年醉里声。——欧阳修
言喻的现状,不就是欧阳先生说的“鬓华虽改心无改”么
第33章 所谓查案查了好几年
听了沈洛与宋文书之间的往事,言喻颇有些感慨,就连现在心智还未全的慕容重华也是一脸悲戚,看那神情,似是要哭出来一般。
从宋府出来之后,言喻就带着慕容重华去往了沈家,路上,慕容重华异常兴奋地东跑跑,西摸摸,全然没了方才在宋府时的呆愣,也似乎忘了之前听闻的伤心事。
然而言喻看着满是孩童心性的慕容重华,只觉得有些头疼,不禁怀疑当初他小时候,到底是怎么忍下了不将这人掐死的冲动的……
“明之表哥,快来快来,我要吃这个!”
慕容重华挡在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身边,一脸兴奋地朝言喻使劲招手。
言喻想着案子,没有注意到慕容重华对他的称呼从“明之”换成了“明之表哥”,听到慕容重华叫他之后,只是笑了笑走过去,从袖中掏了三枚铜钱买了一串放到他手上。
“就一串”
“就一串。”
慕容重华眼巴巴地盯着小贩手中那插着冰糖葫芦串子的棍子。
“明之表哥,我还想要。”
“这个吃多了牙疼,你要是不怕,那这根棍子上的,我给你全买下来。”
言喻可忘不了慕容重华登基之前,几人第一次偷偷出宫的事情,当时他也是贪上了这糖葫芦,图新鲜,一连吃了十几串,结果傍晚刚回到宫中就直喊牙疼。一边哭着大喊大叫,一边在东宫地上打滚,哪里还有半点太子的样子。
慕容重华听言喻这样说,下意识地抬起一只手捂住了一边的腮帮子:“真的会牙疼”
“我还会骗你不成那我可要买了,你到时候别疼得在地上打滚。”
言喻这才发现,今日的慕容重华似乎又长大了一些,不会像之前,要什么就闹个不停,一定要要到手不可,完全不与他们讲道理的。
今日却将他说的话给听进去了。
言喻作势要伸手进袖子去掏钱袋子,慕容重华有些不舍地看了一眼那插了一棍子的糖葫芦,忍痛拉着言喻的袖子往前走了。
“那还是不买了,这一串就好。”
言喻看向对着手中冰糖葫芦两眼放光的慕容重华,轻笑出声。
“慕华,你今年几岁了,还跟小孩子一样喜欢吃这东西。”
“十八,还没成年呢,不是小孩子是什么,难道是老头”
慕容重华一边说,一边将糖葫芦外层的糖纸扒拉下来,然后将糖葫芦递到言喻嘴边,露出一个很是灿烂的笑来:“明之表哥,第一个给你。”
言喻愣了一阵,连向前迈出的步子也顿住了,半晌才张嘴咬下了第一颗糖葫芦,外面那层糖甜得腻人,他本不爱吃甜食,此刻竟也觉得这味道不错。
都十八了……刚在宋府不还是一副傻愣愣的样子么,他看顶多也就十岁,没想到只这点功夫就长到十八了,难道是沈洛与宋文书的事情刺激到他了
“好吃吧”
“嗯。”
不过这样也好,快快“长大”才好。
言喻将心中的疑惑放到了一边,一心盯着慕容重华看,原来没有成为帝王的慕容重华在十八岁是这个样子的,可比以前有趣多了。
想至此,言喻笑了起来。
“笑什么”
“觉得你挺可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