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一次，他们遇上的对手显然是有备而来，简直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典型。
正当气氛要冷到窒息的时候，“嘭”的一声门响，办公室中的众人下意识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入眼的是苍黎带着孔晏，直接走了进来。
所有人都自觉地让开了一条路，被苍黎周身溢出的气场掠过去，身上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一组的组长看了眼跟着苍黎走进来的孔晏，心道，这才是真的触到龙王爷的逆鳞了，背后的黑手到底是存心的，还是无意的？如果是存心挑战龙王爷的逆鳞，那所谋甚大啊！
唉，一组组长本来是个闲职，谁知道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心塞。
反正他现在都不敢去网上看，炸弹丢下去的前半个小时，网民或许还处在刷新世界观和怀疑真实性的阶段，但到了现在，肯定都已经集体疯魔了。再加上背后之人的强力推动，不用想也知道网上是个什么情况。
最开始妖族和人族签订保密协定，一方面是人族的领导者，意识到如果将妖怪的存在公之于众，那么必定会引起巨大的动荡。因为，假想中长生不死的神仙，距离太远，期望不到，会让人们去崇拜和敬畏，甚至会作为精神寄托。
但是，如果真的存在长生不死青春永驻的妖族，奢望变成了现实，那么人类的恶意与恐惧，以及无休止的贪欲，不可能再抑制得住。
所以这么多年以来，人类的高层都牢牢把持着这个秘密，避免泄露。
而妖族何尝又没有自己的考虑？即使是妖，也不是每一个都具有强大的力量，特别是刚出生的幼崽，和力量微弱的小妖，其实自身也并不比人类厉害多少。如果人类也清楚地知道，在自己的周围，存在着这么一个寿命极为长久，还可以青春不老的种族，并且里面并非都是不可战胜的，也有着弱小的存在。
那么，谁能保证，弱小的妖族不会被人类抓住，进行残忍的实验，以达成自己长生不老的愿望？或者和天魔进行交易，夺取妖族的力量？甚至只是因为猎奇、贪图新鲜，而抓走作为奴隶。
顾虑太多，不可控制的因素太多，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保守秘密。
所以最初的时候，人族和妖族才会签订协议，保持双方的隔离，最大程度地隐瞒下来，维持安稳的状态。
然而现在，隔离之墙正在被野心勃勃之辈打破。
看到苍黎一身寒气地看着自己，赵伊人觉得双腿有些发软，作为一个人类，站在苍黎面前，明显还是有些勉强了。然而在山海组其他人的面前，她必须维持住作为部长的尊严，虽然她有时候也觉得，这样的尊严其实很可笑。
“给我一个答案。”苍黎眼瞳因为怒气变的细长，一双竖瞳盯着面前的女人，一字一顿地说道，“还有就是，找到赵权。”说完没有再多做停留，直接就转身离开了。
直到办公室的门重新关上，整个办公室里的空气才松了下来。赵伊人看着对方的背影，突然就感觉脑袋里面袭来一阵又一阵的晕眩，还有些耳鸣，之前一直快要迸离胸腔的心脏，依然发出“噔噔”的声音。双腿脱力差一点没有站住，还是边上一直都没有什么存在感的赵崇，伸手去扶住了她，压低了声音，“母亲，小心。”
赵伊人下意识地握紧了赵崇搀扶着自己的手，也不在乎失态不失态的问题，紧紧地盯着赵崇的眼睛，满眼的不相信、惊喜、恐惧以及茫然，“他，”她咽了咽口水，感觉喉咙没有这么发干了，这才继续发出了声音，“他刚刚说的是赵权吗？是父亲吗？啊？”她的手十分用力，指甲都嵌进了赵崇的肉里面，满面惶急。
赵崇看着面前这个即将崩溃的女人，脸上依然带着惯有的温和的笑意，“是的母亲，他说的就是赵权，如果我没有理解错，指的应该就是外公。”
听了他的话，赵伊人视线空落落地，不知道落在了什么地方。一瞬间，各种各样的思绪纷至沓来，她像是想清楚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不知道。
赵权，父亲，没有死吗？
如果父亲没有死……
她的眼前，如同走马灯一样出现的，是崇刃的脸，是父亲临死之前的惨状，是她收敛了所有女性的柔软，坐到了部长的位置上，想要给父亲报仇……
下一秒，她就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一样，瞬间跌坐在了地上。
赵崇看着那个头发有些蓬乱、满脸失魂落魄的女人，突然在想，我此时此刻，是不是应该多一点怜悯呢？
部长办公楼外面。
看到苍黎和孔晏从部长办公楼出来，周围的人全都静若寒噤，纷纷避开——龙王爷身上勃发的怒气，简直肉眼都能看的出来好吗？谁会找死的这时候上去撩龙须。
等苍黎的背影消失之后，几乎是所有的人都一起松了一口气。随后就开始三三两两地凑在了一起，毕竟眼看着妖族的存在就要昭告天下了，山海组只要是没工作忙的，基本都在窥屏围观。不过这时候也明显感觉得出，组内就有些暗潮汹涌的，总觉得山雨欲来风满楼，且在这种时候，组里妖与人的态度，开始不同起来。
到了下午的时候，事情又有了新进展。
有一个帖子在几分钟之内，就被各大论坛网站顶上了头条——“作为一个人与妖的混血，我是时候上来说句话了。”
黎域几乎是胆战心惊地点开了这片文章。作者自称是一个混血妖族，他的父亲是狼妖，爱上了一个人类女人，但是这个人类女人在知道他的身份之后，由于惧怕，拒绝和他在一起。于是，身为狼妖的父亲直接侵犯了这个女人，随后让这个女人生下了孩子，也就是作者自己。
最后一段话是，“我认为自己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并非是跨种族的问题，这些在爱情面前，其实并不是问题。而是因为，我是暴力侵犯的产物。我的母亲不爱我的父亲，也惧怕我的父亲，但是直到现在，她都不敢违背父亲分毫，因为力量的悬殊，父亲可以十分轻易地杀死母亲。同时，我的母亲这么多年，不敢去状告父亲的罪名，因为没有哪个机构，可以审理这个案件。因为我的父亲，是妖，不是人。”
同时，作者本人还拍下了自己半人半狼的照片，之后就沉默了下去。
这帖子一出现，直接引起了轩然大波。
一部分人在怀疑，这个世界上面根本就没有妖的存在，一切都是一场舆论风暴而已。但是更多的人开始思考，自己是否有一天，也会遇到和那个女人一样的事情？被侵犯然后生下孩子，每天都生活在可能会被杀死的恐惧当中。甚至在完全不知道原因的情况下，被力量强大的妖族囚禁甚至杀害。
所以，妖怪一直都在暗处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我们人类是不是也应该知晓妖怪的信息，拥有知情的权利？甚至是反过去控制妖怪？
从这一刻起，整个风向已经变了。

第121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待验
第一百二十一章、待验
木点墨他们看了这篇文章之后, 纷纷严肃了表情。虽然题目很有海角论坛一贯的风格，和“作为一个当了三年警察的人，我觉得我应该站出来了”, 或者“作为一个环境科学家, 我必须说两句”这样的格式差不多, 可架不住内容太凶残了好吗！
“这篇文章的导向性非常的强, 几乎就是在直白地告诉人类，你们太弱小，很容易被□□被控制被杀死。”沈仁揉了揉眉心，觉得好心累，“背后这人真的很熟悉人类的心理啊, 不过, 妖族明明就被天道压制地死死的，完全就没办法去碰人类好吗？”
要是他杀了一个人，就等着被天道降下来的雷劈吧！很心酸的。
所以写这帖子的人，一看就知道是居心叵测。一味地让众人的眼光都转向“我处在很危险的境地我会不会被妖怪弄死”这样的点上, 却直接忽略妖这边能不能的问题。
可是妖是不可能直接说, 我们不能杀人——这么说的后果简直想都想得到好吗？存在恶念的人类, 仅凭着这一点, 就可以抓着妖怪, 为所欲为了。
因为妖是不能杀人的。人却可以伤害妖怪而不受天道责罚。
这一刻, 沈仁真的觉得天道很讨厌，怪不得之前九清的鲲魂也想和人类掰了。不过，如果两方真的对立……想了想画面, 就觉得好吓人。
“对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木点墨看着不断刷新的留言，双眸暗沉，“并且你们有没有发现，人类这边的高层，应该也出现了分歧。可能现在正在谈判桌上面博弈，看到底是把妖族的存在公布于世，还是继续隐瞒。”
不过显然，想要公布于世的一方，至少现在是占了优势的，否则，这种指向性这么强的文章，不可能发出来。
或者说，人类高层，早就想破坏保密协定，把这件事捅出去了。
黎域撑着下巴，简直不能理解，“公布出来有什么意义？让人类恐慌？或者去追求长生不老青春永驻？我们都不能长生的好吗？”虽然他们寿命长，但是还是会死，所以他才这么积极地做任务来拿功德金光修炼。
天道之下，一切都是有代价的，也潜在地维持着一种平衡。
“我觉得不一定是这样。”一直都在旁边安安静静坐着的施辰突然开口，发现沈仁他们全都朝着自己看过来，有些紧张，“你们别这么看着我。”
他抓了抓脑袋，“只不过是在站在人类的角度上想的话，反正就我爷爷的立场，是不希望公布的。并不是欺骗大众，剥夺知情权什么的。而是人类和妖族之间的平衡，从以前到现在已经很好了，如果打破，一定会混乱很久，各种法律那些全都要改，整个社会结构也要解构重建，这会变成人类历史上的一个巨大的动荡。并且，一个没有处理好，肯定就会引起战\\争。”
突然感觉说的好像太官方，施辰想了想，重新开口道，“所以我在想，既然人类这边的高层，其实都知道保密的重要性，公布出来是没有好处的，那到底是谁在获益呢？”他比划了一下，“我的意思是，任何一件大事的发生，肯定都会有目的，更别说这件事明显是经过了精密的策划的。所以我现在在思考，这个事情公布出来之后，获益的到底是谁？”
是的，是谁获益，那么始作俑者就是谁，其余的人，应该都是合伙的关系，为了利益或者被强迫。
这时候，门口传来声响，果然是苍黎带着孔晏回来了。
见他们明显是在谈论事情，苍黎带着孔晏坐下，顺手给对方削了一个苹果。
发现木点墨他们都看着自己，苍黎挑眉，“你们继续说，我听着就是了。”孔晏咬着苹果，也点点头。
木点墨把注意力转回来，不去看一心谈恋爱不务正业的老大，“如果说谁是获益的，那肯定是天魔了。”
沈仁也点头，“我们和人类可都是作为他们的食物，只不过营养价值和猎杀难度不同。所以要是我们窝里反了，他们随便和哪一方结盟，都可以弄死另一方，最后再吃掉‘盟友’。就算不结盟，等我们妖族和人类两败俱伤，他们再出来，肯定可以饱餐一顿了。”
他撑着下巴，很纠结，“但如果天魔是幕后主使，那意思是，已经有一部分妖和天魔结盟了？所以才会漏出视频？”
沈仁一下一下地扯着自己的人参须，有点想不通，“如果一部分妖族已经和天魔结盟，放弃了和人类站在一边敌对天魔。那天魔难道不应该在人类失去部分保护之后，直接开吃吗？或者是准备，结盟一部分妖族，之后消灭掉没有和他们结盟的妖，再敞开了吃？”
反正这么多年，如果人类没有妖族在前面扛着，根本就顶不住天魔的攻击。
“又或者，如果天魔准备和人类结盟，把妖弄死干净，感觉也不对。”
所以天魔到底是什么目的？
这时，黎域的手机响起了提示音，最近他听这种提示音都要有心理阴影了。果然，打开一看，他整个人都不好了，看向众人，“又有新帖子了。”
木点墨一听有新帖子，马上就联系搞技术的，从人类和妖两方面都追查了过去，想看看到底能不能找到最初发帖的。可是和之前一样，每一个发帖的端点依然被掩藏的牢牢实实，完全没有留下任何可供追查的痕迹。
不是山海组内部反水，他都不相信。
而这个帖子才发出来一分钟，就已经得到了几十万的点击，并且数值还在飞速飙升。
而内容，却和之前的方向都不一样。
“不知道大家在看最开始的视频时，有没有注意到，视频当中那个白发的‘人’，明显是在救一个人。他救的对象，全身是血，伤很重，皮肤青白，很显然是已经死亡了。可是在被放到‘担架’上面的时候，那个人已经明显活过来了，皮肤红润，呼吸平稳。”
发帖人很有说话的技巧，全篇没有一句写明了“起死回生”，但是却通篇都在点明这个中心。而帖子下面的评论，更是以爆炸式地增长。
毕竟，起死回生，已经被人类渴求了千百年。而今天，以如此直接地方式呈现出来，让人类知道，这个世界不仅有妖，妖还有起死回生的力量。
孔晏手里拿着手机，看着疯长的评论，心几乎沉到了谷底。
评论当中，有人依然坚持这是一场舆论阴谋，世界上不可能存在妖和起死回生的力量，肯定是巨大的骗局。
但是也有人已经激动难当，在询问，如果所谓的妖，真的有这样的力量，那他死去的爱人和亲人，是不是可以被复活？或者，身患绝症的自己，有没有可能被那个白发人治愈？甚至有人在问，那个白发人，头发已经全白，但是长相还这么年轻，那么妖是不是可以永葆青春？
这些，精准地戳中了人类的点，勾起了心底最深的谷欠望。
沈仁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苍黎，“老大，我们要直接封锁这些消息吗？”他突然意识到，幕后之人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但是明显已经准备拿孔晏开刀。这显然触及到了苍黎的底线。
虽然苍黎不是这个世界中土生土长的妖，但也不能杀人，因为杀多了会被这方世界的法则排斥。
苍黎正揉捏着孔晏的手掌，安抚对方。听了沈仁的话，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就算断了网，也不过是阻断了一种传播方式罢了。没了网络，他们还有其他的很多方式可以继续。”
木点墨赞同的点头，“至少我们也能知道对方到底做了些什么。”
“对了，我今天去找了赵伊人，她应该不知道赵权还活着的事情，不过赵崇肯定知道。”苍黎突然说道，“所以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赵权在和天魔一起谋划着什么，而赵崇应该是人和天魔的混血。”
漫不经心地丢下这个炸弹，“混血？”黎域重复了一下这两个字，反应过来之后，就感觉自己受到了惊吓，“老大你逗我？人和天魔怎么可能有后代！”
“理论上是不可能的。”苍黎点头，不过，“最开始的时候，晏晏一见到赵崇，就十分的厌恶，这是很奇怪的，因为身为孔雀幼崽，他只会厌恶极端邪恶肮脏的存在，而赵崇，明显是一个人。后来在那个会所吃饭的时候，曾经出现过浓重的瘴戾之气，可是很快就消失，并且和天魔的瘴戾之气不同。可是如果是人和天魔的混血，那就说得通。”
黎域点头，可还是不能接受，“可是老大，人和天魔怎么可能？”
“人和妖族都可以，和天魔怎么就一定不行了？”见黎域要反驳，苍黎继续道，“你是想说，因为人和妖都生活在山海明光界，所以可以？”
黎域一双眼眨啊眨，难道不是？
“也不是不是，只不过按这个道理推断，人、妖族和天魔，其实都可以繁衍后代，只不过前两者概率大一些，天魔和人或者妖的概率小很多，或许接近零。毕竟这三者，都是生活在一个世界中，被放置在一个天道法则下面的。概率低，并不表示没有，如果以秘术辅助，想来成功率还要高一些。”
他们之前一直认为，天魔和人类是不可能有后代的，物种之间差太大了，存在着绝对的生殖隔离。
木点墨没有去纠结天魔和人类到底能不能有后代的事情，毕竟赵崇明显是一个成功的例子，他若有所思道，“如果赵崇确实是人和天魔的混血，而赵权已经倒向了天魔那一方，那赵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