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人懒得听他心里的想法和悲惨的童年，只是一口一口品尝着琉璃杯中鲜美的血液，“我就问你，想清楚了吗？”说着以迅雷之势用枯瘦的手捏住了郑徽的脖子，感觉新鲜的血液在手下跳动的感觉十分迷人。
他凑近郑徽，深陷的眼眶很是恐怖，“不要以为我给你考虑的时间是多看重你，你不过蝼蚁，竟然还在本座面前犹豫不决？本座可没有多少耐心！”说着将人轻轻一掼，郑徽就像是一只被折了翼的小鸟，直直摔到了墙角里。
郑徽倒在地上，觉得胸口剧痛，不知道是不是肋骨断了。但是看着对方的神色，从心底涌起一股渴望，对力量的渴望。他捂着心口，突然就喘着气低声笑了出来，虽然每说一个字都带起肋间一阵痛，“我同意把我自己献祭给你，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灵魂的主人！”
黑袍人满意一笑，手上划出一道黑色风刃，将郑徽全身的几大血管都割一一破，鲜血像是泉水一样喷射出来。他用琉璃杯接着，鲜血咕隆咕隆地流了进去。伸出舌头尝了尝新鲜血液的味道，神情满意，“真是美味，我的仆人，你会获得我的庇佑，拥有我所赐予的力量！”
郑徽感觉全身的疼痛都瞬间消失，他的皮肤被无数的黑气不断地侵蚀，有源源不断的力量充斥在他的骨肉之间，他抿着唇角，心甘情愿地匍匐在地，“感谢您，我的主人！”
大漠的月亮在这一瞬间，变成了血色。
苍黎和孔晏的房间里。
爬到被窝里，孔晏就被苍黎揉进了怀里，对方亲了亲他的眼睛，“你要找的不是那里吗？”
孔晏摇摇头，有些失望，“嗯，不是。”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他们都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苍黎是在问孔晏这段时间一直在找的地方，是不是加木古城遗址或者那个神庙。
孔晏躺在苍黎的身上，感觉到对方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传到自己的身体里，觉得也没那么不开心了，于是蹭了蹭苍黎的胸膛，慢慢闭上了眼睛——或许在梦里就知道了呢。
这一次的梦境和前两次都不一样。
他像是没有实体的虚影一样漂浮在半空中，他甚至能够感觉到狂风穿透他身体那种感觉，十分的奇妙。
向着下方望去，就看见一条大河蜿蜒流淌，河的两岸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在离大河下游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巨大的城池，他从上空俯视，可以看见这个城池呈五边形，正中是一座广场，就是孔晏之前在梦中见过的。现在他可以确定，那栋白色的宏伟建筑就是这城池的神庙。
这时候，城中似乎在举行祭祀的典礼，人流不断向着中心的广场聚集，然后跪在了神庙的周围。
不知道通过了什么方法，随着广场上的人们齐声祈祷，他们的“念力”从身体散发出来，汇集成了一片五颜六色的光，随后在广场的上空交织成网。正在这时，神庙旁边的五栋较小的建筑顶端也放出了五种颜色的光柱，与光网融合。
白光大盛，连孔晏也下意识地想要闭上眼睛躲，但他想起自己现在并不是实体，便大着胆子直视那光芒。没过多久，他就看见在光芒的中央，有一只华丽无比的大鸟腾空而起，它羽翼流光溢彩，尾羽极长，华美超过了孔晏的想象。这只鸟既不是曾经见过的那只金红色鸟影，也不是他向玄鸟山河印滴血认主时看见的白色巨鸟。
那只大鸟拖着长长的尾羽，似乎看到了漂浮在半空中的孔晏，孔晏猝不及防地就对上了对方的双目。
随即，孔晏就感觉到脑袋一阵剧痛，什么东西强行挤进了他的脑海中，漂浮着的身体像是被风吹散了一般，他心中一急，整个人突然就在床上坐了起来。
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了看坐在自己身边有些惊讶的苍黎，孔晏脑袋空白了数秒，随后飞快地掀开被子下了床，“我要去娑砂城！”他穿上鞋子，转身看着苍黎，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自己心中的激动，“走，我们去娑砂城。”
到了屋外，孔晏才发现他这一觉竟然睡到了金乌西沉。他从口袋里拿出玄鸟山河印，对苍黎解释，“我在梦中俯视过那个城池，或许飞到天上，我能够辨认出它的方位。”其实他也有些不确定，因为过了这么长久的时间，连森林都变成了荒漠，大河都已经干涸。但是他心里却莫名肯定，自己一定可以找到那座城！
苍黎没有多问，直接将玄鸟山河印变大，拉着孔晏坐到了上面，随即升上了高空。
正如孔晏想的那样，虽然俯视看的更加广阔，但是时间真的过去太久太久了，久到沧海化为了桑田地貌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连着飞了几圈，孔晏都没有找到任何和梦中稍微相符合的地方。
他有些焦躁，看着下面连绵不断的沙丘，不禁想到，要是现在他也能像以前一样看到重影就好了。这个念头刚落，他就发现刚刚在他的眼中还是一片荒漠的大地，现在竟然满满覆盖着森林！
真的是重影！
孔晏精神一震，仔细地观察着下方景色的变换，最后终于找到了那条大河！他给苍黎指着方向，玄鸟山河印载着两人开始沿着大河的下游飞去。
大约十分钟后，孔晏停在了半空之中，向下看，视野中是一片黄沙，但是他十分肯定，黄沙之下，肯定就是他要找的娑砂城！
玄鸟山河印降落到地面上，此时正是黄昏，光明与黑暗交接的时候，天色透着一种幽幽的蓝色。他们现在站立的地方，是在塔克玛沙漠的最深处，距离加木古城遗址大约有三百多公里，历来被称作“死亡之海”，是人类至今无法到达的地方。
孔晏站在沙地上，指着脚下，肯定道，“娑砂城就在这下面。”
苍黎点点头，一手抱着孔晏站到了漂浮着的玄鸟山河印上，缓缓抬手，几股小型飓风在他的掌心上出现，旋转着落到了沙漠之上，迅速变大。之后就是飞沙走石，风将金色的沙子不断卷走，没过多久，黄沙之下埋藏了数千年的城池终于重见了天日。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忘记说……元宵节快乐！么么哒 希望大家都平安幸福！
第40章 第四十章、先祖
最先出现的是神庙的尖顶, 虽然被黄沙覆盖了不知多少个百年, 但神庙的墙壁依然光华灿烂。孔晏只觉得心脏在胸腔当中“砰——砰”跳动, 这一刻，他追寻已久的谜团即将揭开神秘面纱。
随着几股飓风不断将沙土卷走，几十米的巨大深坑里, 整座恢弘壮观的神庙终于再次出现在了星辰之下。
只见整座神庙呈五边形, 每一面墙上都用白色的晶石镶嵌, 犹如银河坠地。而在神庙正面的大门上，有一对眼型的金红色晶石分别嵌在两扇门中, 如同天神注视着世人的双眼。而神庙的五个方向都各竖有一根五彩石柱，石柱的顶端是一颗巨大的宝石，璀璨异常。
操控着玄鸟山河印降落在神庙之前的空地上, 孔晏看着不远处的大门, 心里有些迟疑。他无意识地拉住了苍黎的衣袖，在手心里紧紧拽着, 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攥住了一样。
苍黎反握住他有些出汗的手，“进去吧，我就在外面等你。”说完将他抱进怀里, 落了一个轻吻在孔晏的眉间, 眼神如夜空般温柔。
孔晏吸了一口冷气, 点了点头，脚步坚定地向着那扇大门走去。感觉苍黎专注的目光在身后片刻不离地追随着自己，心里也多了一点勇气。
谨慎地将手掌放在了门上，冰冷的感觉沿着与之接触的掌面传了过来, 孔晏打了个哆嗦。手指蜷缩了一下，咬咬牙，之后手上用力，悄无声息地，两扇门就被推开来，露出了可以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缝隙。孔晏回头看了一眼苍黎，像是获得了无穷的力量，踏进了门中。
发现大门关上之后，孔晏朝着前方望去。面前只有一条长长的甬道，地面光滑。他抬头看了看高高的穹顶，上面漂浮着无数的晶石，璀璨无比，交相辉映，将整条甬道照耀的如同白日一样。
沿着足够五人并行的甬道向前，孔晏似乎听到一道来自灵魂深处的声音在不断地呼唤。他一只手放到自己的心口，握紧了五指，毫无迟疑地继续向前。
我不愿活在无知当中。我想知道我是谁，我从哪里来。
穿过甬道，踏过浮桥，他终于来到了大殿之上。整个大殿宽广无比，总体呈圆形。在大殿的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石碑，上面刻绘着鸟形图腾。孔晏下意识地抬头望向上空，就看见一枚极为华美的倒水滴形尾羽正漂浮在半空之中，通体莹白，散发着炜炜神光。
这一刻，他只觉神魂俱静，天地无声。
正当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反应的时候，一个威严的声音突然在大殿之中响起，“这么小一只小鸟崽，来，走过来让我看看。”这声音万分的悦耳，恐怕天地间最美的乐器都企及不了万一。声音在殿中回荡，孔晏不受控制地往前走了几步，停在了那巨大的图腾石碑下。
他感觉有什么力量正不断扫过自己的身体，所有的细微都无所遁形。等到那感觉消失，就听那个声音有些惊讶地说道，“咦？竟然还是一枚没有孵出来的蛋？”有些若有所思。
孔晏眨了眨眼睛，这是在说我？不过，什么意思？
“好吧，原来我这缕神识被留在这里，就是为了等待你这个小家伙找来。”那个声音带着温和的笑意，就像是长辈对着晚辈一样慈和。
孔晏脑子里面很乱，觉得自从进了这个大殿之后的节奏不怎么对，蛋是什么意思？没孵出来？神识又是什么？是被谁留下的？他觉得自己简直有十万个为什么堵在心里，却不知道应该从哪里问起才好。
那道声音像是可以看穿他内心的想法，呵呵笑道，“幼崽这么有好奇心我可是很开心啊，小东西，你可知道你的血脉源自哪里？”
孔晏默默摇头，想了想解释道，“前辈，我自从有记忆以来，都以为自己是个人类，直到之前遇见了苍黎，才知道自己并非人类。不过他说不能告诉我我的血脉身世，所以我一直都在寻找答案。”
“苍黎？”那个声音思考了一会儿，“想来应该是哪族最近才出生的幼崽吧？他不告诉你是对的，你原身还是一枚没有孵化的蛋，只是以神魂的方式投入了这个世界中，模拟了人身。如果他直接告诉了你一切的事情，你这神魂便会因为天道的压制，被强行洗去记忆，重新回到蛋壳之中。”
所以他也不能直接告诉这小鸟崽问题的答案，不过，稍作提醒肯定是可以的吧？天道才没有这么细心。
见孔晏双眼懵懂，想来是投入这个世界的时候直接封印了记忆，除了自己不是人之外，什么都不清楚，于是就当是给后辈讲故事，开始从头讲到。
“你知道龙凤大劫吗？上古洪荒，那时妖族为天道之下最为强大的存在，妖神之力，可以移天换日。虽然妖族普遍悟性不强，但是先天血脉强大，又有几乎无限的时间，所以那时可以说是称霸洪荒，特别是龙凤两族，最得天道眷顾。
但是自龙凤两族为了争夺气运，经过数万年大战之后，龙族与凤族几乎灭绝，留下的血脉寥寥无几。况且，自那以后起，天道就偏爱人族。妖族因为过于强大，天道压制之下，繁衍十分困难。想来你长时间不出壳，长辈肯定都非常的担心吧？”
孔晏听着他极为耐心地讲述，晃了晃脑袋，难道自己和这两族有什么关系？龙？凤？
“我以前有一次晕倒，失去意识之前看到过一个金红色的巨大虚影向我扑来，后来在梦里也曾见过，您可以告诉我那是什么吗？是我的同族吗？”
“你说的是这个？”一股力量自虚空而来，将他一直随身携带的玄鸟山河印“拿”了出来，“知道它的名字吗？”
孔晏点点头，“知道，苍黎曾经告诉过我，叫作‘玄鸟山河印’。”
说完就看到山河印借着那股虚无的力量悬浮在半空之中，只听那个声音继续说道，“‘天命玄鸟，降而生商’，这‘玄鸟’指的便是元凤，是凤凰一族的祖先。”
来历竟然这么大？按照这位神秘的前辈之前说的，以前龙凤两族称霸洪荒，那元凤不就是当时最强者之一吗？他看着自己时刻都带在身上的山河印，觉得世界好玄幻。
见孔晏一脸震惊，那个声音里带了笑意，“这枚印章是元凤的一枚凤凰羽毛做成的，全盛时期时有镇压山河的巨大力量，你带在身边可以保护你，据说此印千变万化，你可以试试看。而你见过的那抹金红色虚影，就是凤凰羽毛中残存的一丝精魄。”
“那……”孔晏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他有些忐忑地开口，“我得到这枚印章后，把我的血滴到了上面，就只看到了一只白色的大鸟出现，印章之前的图案都消失了，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真是无知的幼崽啊，不过傻得很可爱！小鸟崽，那就是你，你本体的样子。”那道声音被这只什么都不懂的幼崽逗得很是开心，果然当长辈还是这样才有趣，以前那些一出生就获得了传承记忆的，真是太无趣了。
“我？”孔晏傻乎乎地用一根手指指着自己，说话也结结巴巴起来，“那是……我？我是一只……白色大鸟？”他曾经设想过无数种情况，但是没想到自己竟然是这种生物。回想起当时的惊鸿一瞥，那种对美丽事物的惊叹依然保留着。
“哈哈哈！”那个声音畅快地笑起来，“对啊小家伙儿，你可不是大鸟，你就是一只白色的小鸟崽。”说着又笑起来。孔晏感觉那声音越来越温和，听了之后心底会不受控制地涌出一股喜悦来，就像雏鸟归巢一样安心。
孔晏耳朵有些薄红，微微低了低头，虽然一直知道自己非人类，可是他真的没有想过自己会是禽类！因为头发是白色的，他还曾猜测自己会不会是独角兽小白龙什么的。
不过白色小鸟崽……似乎也可以接受。
“当年我身死合道之前，曾经为我族卜过一卦，算到了你这小家伙为天地造化、气运交感而生，但是虬龙一族和你同时诞生的龙蛋会先你破壳。因此天道压制，你无法成功出世。我的原身才留下了本命尾羽，来助你一臂之力。但是你若是想要破壳而出，尚且需要许多功德金光才行。”
“天地造化——气运交感——”孔晏听闻了自己的出身，不禁神魂激荡，喃喃自语，神魂像是被吸入了一种玄妙的境界之中，感觉自己就在此世间，又像没有存在于这世间。
此时的他没有看到，一只巨大的白色虚影自他身后出现，通体无暇，头顶有九根白色羽冠，尾部有四十四根华美尾羽。脖颈修长，双眼银红如宝石剔透。全身羽毛细密，光华内蕴。此时正高昂着脖颈，身姿优美无比。
“真是个漂亮的幼崽！”那声音的主人见了他的本命原身，不禁语带赞叹地夸奖道，说完又有些遗憾，“你虽然用自己的神魂模拟成了人类，在此方世界中生存，但是你的原身依然在族中祖地，尚是一枚未出壳的蛋。所以我是没机会看到你真正的原身了，而且，没有神骨之躯，你尚且还不能拥有传承记忆。”
见孔晏没有什么反应，便自言自语道，“罢了罢了，你这幼崽，真是让我劳心劳力！”说着，穹顶之上漂浮着的那枚白色尾羽缓缓移动，随后缩小为一小块倒水滴形光斑，朝着孔晏的方向缓缓飘来。
孔晏下意识地伸出双手，那枚“水滴”就落到了他的手心之中，定睛一看，他才发现手中捧着的竟然是一枚白色的尾羽，上面还有淡银色的斑纹，十分美丽。
就在他惊叹于如此夺天地造化的绝美之时，那枚白色尾羽突然上浮，在他震惊的眼神里落到了他的眉间，随后一点刺痛传来，孔晏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嵌进了他的眉心。
这时，他的全身经络血脉都被一种温暖的感觉所包裹，舒服地像是在母体之中。
“幼崽，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当然，剩下的那几件礼物，还需要你自己去找，找到了就是你的。”说着促狭一笑，“若是找不到，那就活该你百万年也还是枚蛋！”
见孔晏被自己打趣的有些羞恼，哈哈笑道，“我也只是一抹留在此间的神识，即将散去，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孔晏环顾四周，不知道说话的“人”到底在哪里，只好对着中央的石碑双膝跪地，诚心诚意地道谢，“谢谢您！不过您虽然告诉了我许多，可是您还是没有告诉我，我的种族血脉到底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