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回来啦。”芹姨笑着跟陆上清打招呼。
“阿姨,我看起来像土财主的胖儿子阿三?”陆上清也笑道。
“嘿嘿……少董回来有一会了,现在书房里呢。”芹姨笑着提醒陆上清。
“嗯,行,我放了书就过去。”陆上清知道芹姨好心,点头微笑:“阿姨您忙。”芹姨笑笑,转身继续准备晚饭。
陆上修在他大学时就创建了自己的团队,开发手机游戏、手机软件,如今也有自己的公司,只因陆上修一直以陆之义独生子的身份出席各种场合,才有了“陆少董”这个称呼,芹姨在陆上清来之前就在这个家里工作了,叫了几年的“少董”也不方便改,干脆就叫陆上清为“少爷”了。
陆上清放了书,换了衣服,稍微洗漱了一下,才去书房找陆上修。
陆上清在门前站定,敲了三下:“哥,我是小清,我回来了。”
“进来。”
陆上清推门而入,回身把门轻轻关好,走到陆上修桌前一米处站定:“哥,我回来了。”
陆上修这才放下手里的文件,抬头看向面前站着的弟弟,一时间竟觉愧疚不已,只好勉强笑笑:“站那么远干什么,我又不咬人,”陆上修一边冲弟弟招招手,一边打开抽屉:“过来,哥给你买了块手表,耐磨防水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陆上清走到桌前看着陆上修取的手表——蓝色的,显得很青春少年,的确比自己手腕上这块黑色不起眼的好看很多。
“挺hao……”陆上清刚开口就被陆上修打断了话音——
“干嘛还隔着张桌子,你真怕哥咬你啊?”陆上修笑道:“过来,哥给你带上,看看颜色怎么样。”
“……”陆上清这才笑了笑,绕过桌子在距陆上修一步远处站定。
“你呀……”陆上修摇摇头,一把拉过拘谨疏离的弟弟,心中苦涩,笑也成了苦笑:“我给你戴右边,你自己选选,喜欢哪个戴哪个。”
“哥哥买的,我都喜欢。”陆上清笑道。
陆上修轻笑一声,利落地给弟弟戴着手表,沉默片刻后,低声问道:“其实你还是恨我们的,是不是?”
“没有,哥,您别多想,”陆上清顿了顿,觉得还是把话说开了好:“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我能因着什么事儿恨你们呢?”
“小清……”陆上修握紧了弟弟指节分明的手,似乎想把全身的热量一并传递过去,却始终低着头,不敢正视陆上清的目光,喃喃自语般说道:“我们欠你的,怎么都还不了,也不可能弥补得了……可我还是这么自私,当我觉得你在疏离我们的时候,就觉得很难过,其实最难过的人是你……”陆上修顿了顿,似乎在考虑下句话究竟有没有意义,可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对不起,小清,对不起。”
陆上清默然不语,一时间只能听到左右手腕上两支手表沙沙而过的秒针声。陆上清终于叹了口气,回握住了陆上修的手:“我不恨你,不恨爸妈,更不恨陈阿姨和陆思思。我只是……一个人太久了。当一个人孤独太久的时候,会本能地疏离所有的人,我知道你觉得不舒服,可我需要时间。”
陆上修深呼吸了几次,终于站了起来,仗着比陆上清高一头的优势,把人搂在自己怀里,半晌才放开,笑意盈盈地问:“喜欢哪个?我想知道实话。”
陆上清终于无奈地笑了:“我……喜欢黑色的这个,可能是戴久了,有感情了,它还没坏,我就不想换……手机和手机链也一样,没换您买的那副也是这个原因。”
陆上修包容地笑笑,取下刚给陆上清戴上的蓝色手表,重新包装好了丢给他:“那等你想用的时候再用好了。就该这样,有话直说,以后也得这样,不许跟哥哥绕弯子。”
陆上清就把手表揣进了衣兜,揶揄地笑道:“是,兄长大人。”
第4章 风不止(二)
“最近在学校里怎么样?能赶上进度吗?”陆上修边说边拉着陆上清一起走到沙发处坐下,“学校餐厅的饭怎么样?要不要以后带便当去?”
陆上清就想起了坑爹的许月明,笑道:“还行,太久不上学,很多知识都忘了,不过慢慢会想起来的,”然后一语双关:“我对口味也不怎么挑,重口也甘之如饴,不用带便当。”
陆上修边听边泡了壶茶,倒了一杯递给陆上清:“有什么不开心都跟哥说,能帮到你的哥就帮,帮不到的哥也能跟你一起分担烦恼。”
“嗯。”陆上清接过茶杯,小啜了一口,心想:“烦恼倒真有,告诉你也只能跟着添乱了。”然后真渴了,喝了一大口。
“听说你挨打了?”陆上修突然开口
“噗——咳咳……咳……咳……咳咳咳咳……”陆上清一口水卡在嗓子眼,咳的昏天黑地,严重怀疑他哥是故意掐准时候说的。
陆上修倒真没想那么多,更不是故意的,见陆上清这么大的反应才后知后觉——也是,半大小伙子了,正是要脸的年纪,自己只顾担心他身后的伤,竟忘了避讳一点了。于是陆上修忙扯了几张抽纸递给弟弟,一边收拾被喷出来的水渍一边想缓解弟弟的尴尬:“这没什么,没什么的。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被咱爸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呢,就是二楼书房里的那木板子,你见过的吧,咱爸说那是家法,经常给我家法伺候,呵呵……现在想起来,那会我也真是太淘了,咱爸下手狠,老能把我打哭,有时候疼得狠了,不上药不行的。哥是担心你……让哥看看你身后的伤,好不好?”
“咳……不……不不用了,”陆上清好悬一口气才倒上来,就连忙拒绝:“我没事,我皮厚耐揍抗摔打,早上的事了,现在一点感觉都没有,真没事。”末了还补充一句:“对不起啊哥,我喷了一茶几的水。”
“没什么。真不疼?别硬扛着,”陆上修语不惊人死不休:“他不是拿木板子打的吗?他说打了三十板子,都是实打实的,让我给你擦药,说不擦药不行,怕你有瘀血,哥把药买好了,就在你房间里放着,让哥看看行吗?”
“……”陆上清无语凝噎,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因为一顿饭就觉得许月明可爱了,这是有多欠吃呢。
陆上修见弟弟默然不语,以为是真疼了,不由分说就拉起他往卧室去了。
陆上清出了书房才意识到他哥准备干什么,正要辩解婉拒,陆之义却回来了,于是陆上清就把到了嘴边的话一溜咽下,自然而然地打了招呼,又自然而然地跟他哥进了卧室。
眼见陆上修把门反锁,陆上清已经囧的想直接跳窗逃了,但职业素养让他定在了原地,不动声色地把“装傻充愣”发挥的淋漓尽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正常的熊孩子。
陆上修十分照顾弟弟的情绪,温和地拍拍他的肩膀,半搂半推地让他在床上趴好,伸手褪去了弟弟腰以下的衣物,然后说:“还说没事,都青紫了,你等下,哥给你拿热毛巾敷一下。”
很快,陆上修熟练地给陆上清热敷、喷药、揉伤,等再把人扶起来时,就看到了陆上清“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而且还是红的。
陆上清这次真没装,的确是哀莫大于心死了,他都能想到如果这事被他以前的兄弟知道了他会被怎么消遣,所以陆上清立刻做了两个决定——1、以后再也不能得罪许月明,2、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绝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了。
做了两个决定,陆上清就身体力行地付诸实际行动——他抬头对陆上修说:“哥,你不会把这事跟别人说的吧?”
陆上修浅笑:“不会的,快吃晚饭了,你收拾收拾就出来吧。”然后看到陆上清点了头就走了。
陆上清刚稳定了心绪,就突然被人破门而入,身体下意识地做出防御的动作,继而在看到陆思思时放松了神经,暗笑自己草木皆兵。
陆思思小大人一样的审视着他二哥,若有所思的打量着他二哥的卧室,最后宣战一样的说:“我知道你肯定不是普通人,你应该是个佣兵,对不对?”
陆上清就苦笑了,怎么这次成佣兵了?上次还是情报间谍呢。他懒得跟小屁孩儿玩过家家的游戏,干脆棒槌地说:“对,我是佣兵。你来干嘛,雇佣我?”
陆思思皱着眉说:“爸爸让我叫你去吃晚饭。我不会放弃的,我一定会查出你的根据地,还有你的真实身份。”
陆上清大步走过去拎起陆思思,心中纳闷到底自己哪里出了问题,成年人都可以瞒过去,怎么就被这么一个小屁孩怀疑上了呢,好在大人们总是自作聪明地不去理会小屁孩的想法,所以陆上清也懒得在陆思思面前伪装什么,所以就听陆上清对手上拎着的小姑娘说:“你的好奇心太旺盛了,就不怕我把你灭口么。”
其实这句话任谁说都是一句应景玩过家家的幼稚话,可被陆上清说出来却不是那么回事了,他嘴角一挑,笑意却不及眼底,被眼镜一反光,颇有种阴恻恻的感觉,当场就把陆思思震住了。
陆上清看着快被吓傻了的小女孩,心满意足地放开她,然后大步流星地出了卧室。
第5章 狭路相逢(一)
芹姨把晚饭布置得温馨丰盛,陆上清到餐厅时人就齐了——如果把离他身后三步远、一脑门怨念的陆思思也算上的话。
晚饭稀松平常,无非是大家拉拉家常,没话找话。饭后,陆上清回到卧室就把作业写完了,这次没再错一片,而是仔细地把握了火候,把老师讲过的都写对,把没讲过但应该会的写对一半,把其余超纲的题错得一塌糊涂理直气壮。
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业,陆上清又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了才把作业都整理好,抽出一本《鲁滨逊漂流记》打开放在桌上,做出正在认真看课外读物的样子,然后坐如钟地合上眼打起了盹。
陆上清醒来的时候看了一眼腕上显示十点半的黑色手表,就收拾利索了书桌,起身去跟陆之义和陆上修说晚安。
陆之义与陈悦住二楼,所以二楼的书房其实是他的办公场所,陆上清敲门进去的时候陆之义还在埋头处理文件。陈悦刚放下一杯热水和一板药,见陆上清来了也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就走了。
“爸爸,您喝什么药?”陆上清问。
“没什么,胃不太舒服,老毛病了。”陆之义看看站着的儿子,伸手一指旁边的椅子:“坐那儿,我有话跟你说。”
陆之义常年奔波,风来雨去地打拼,如今的家业都是靠他一手撑起来的。然而每日疲于周旋的应酬不仅没有让他挺出啤酒肚,反而让他更注重身体的锻炼与保养。所以现在陆之义虽人已中年,却也不见身材走样,眉宇间反倒多出一股叱诧风云的气概,说话十分精炼,自然而然地带着不容人违背的力度。
眼下陆上清切实地感受到了这种力度,只得依言坐好。
“你今天下午干嘛去了?”陆之义头也不抬,眉间微锁,手下不停地写着什么,愣是把疑问句问成了陈述句?div align="center">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挠锲?br /> 陆上清心中一紧,谨慎考量地回答:“在街上遛弯。”
“遛弯遛到烧烤摊上喝酒去了?”陆之义抬头看了儿子一眼,“说谎也挺有技巧,还知道避重就轻。”
陆上清只听了前半句就瞳孔骤缩,心里“咯噔”一下,一连串地想:“为什么没发觉被人跟踪?什么时候开始的?看的这么清楚应该是近距离,跟踪者是谁?哪个方位?自己没发现对方,银狐也没发现吗?”手心倏的冒了一层冷汗,还没来得及紧张完,就听陆之义说:“我今天跟客户去看楼盘,就那烧烤摊对面的。刚到地方,还没下车,就看见你这豪气万丈了,直接对瓶吹,看不出你还有这本事。”
陆上清这才缓了一口气上来,不动声色地压下了心里的一团乱,暗道自己太风声鹤唳,陆之义怎么可能会派人跟踪自己呢,简直是自乱阵脚。陆上清看陆之义依旧低着头奋笔疾书,只好稳下心神组织措辞:“我有个朋友在烧烤摊吃东西,今天遛弯的时候我正好路过就看见他了,他叫我,我就过去跟他说了几句话。”
“然后把他手里的一瓶酒都干了?”陆之义依旧低着头笔走龙蛇,只是掀掀嘴皮顺口接话:“我儿子酒量真是不错。”
陆上清结合了一下自己目前的身份,又瞥了一眼桌上的胃药,估计是陆之义在以“过来人”的立场矫情那瓶酒的问题,于是立刻从善如流地认错:“对不起,爸,我错了。”
陆上清自信伪装成乖孩子的火候够稳,觉得说一句认错的话这事就能揭过了,以他对陆之义的了解,觉得这慈爱老爹最多来一番苦口婆心的说教,但是很可惜,他千算万算,却没算出这慈爱老爹真正的本事。
陆之义风来雨去地混了这么多年,什么样人不曾见过。听见陆上清利索的认错,陆之义不假思索地就给这儿子归了类:凡是认错太快的,要么是真心知错悔过,要么是走过场的能屈能伸——任你狂风暴雨,我尽可风来雨去,但就是有本事阳奉阴违我行我素——很显然,陆上清就被陆之义归为了后者。
在一个多月的相处了解下,陆之义以为自己儿子是块木头疙瘩,规规矩矩有礼有节,虽然跟自己还是比较疏离,但是个老实人没错,没想到今天误打误撞看到的一幕能让他彻底刷新对陆上清的看法。
今天下午,陆之义看到陆上清跟一男子对坐饮酒,眼镜被卸了下来,原本拘谨而斯文的脸看起来竟是那么陌生,陆上清嘴角上扬,笑却不及眼底,浑身上下透着肃杀,那画面却毫无违和感,像是一切本应如此一样。陆之义在车上震惊地看着陌生的儿子,直到陆上清戴上眼镜骑车走远了也没能回过神来。
“他是清儿吗?还是我从来没有认识过真正的清儿呢……”这个念头在陆之义脑海中挥之不去。倘若说一开始陆之义对陆上清是百分百的信任,从不用自己历年经验去怀疑儿子的任何表现,那么从这个念头冒出的那一刻起,陆之义就果断推翻了之前种种对儿子的固有认知,开始透过现象看本质地认真审视起这个儿子了——像审视几十年的竞争对手一样一丝不苟。
如果以陆之义前一天晚上对儿子的认识,很可能在听到“对不起,爸,我错了”这句话的时候就完全相信他是知道错了,然而现在,这句话非但没有起到任何好的作用,还让陆之义更加确信了一点:自己低估了儿子的混账程度。
所以陆之义闻言依旧低着头笔走龙蛇,只掀掀嘴唇说:“那面壁跪思去吧。”
陆上清万万没想到陆之义会这样说,一时间愣是没反应过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便绊着舌头重复:“面……面壁……跪……跪思?”
“有问题么。”陆之义依旧笔下不停,头也不抬。
“爸……”陆上清愕然,不知不觉地叫了声爸。陆上清觉得对手仿佛一夕之间就开了外挂,让他从知己知彼的状态一下沦落成了敌知我不知,陆上清有些无法接受。
可无论他能不能接受,此刻也知道这状况是无法扭转了,于是只好听话地走到墙跟前,咬牙跪下了。
陆之义凝视了一会儿跪得笔直的儿子,眉头皱得更深了些,暗自叹了口气,继续埋头笔走龙蛇。
陆上清直直地盯着眼前的墙,愣是没想通陆之义为什么突然就情绪大翻转了,人格分裂?心情不好?就因为一瓶酒?酒?难道酒对于陆之义来说是逆鳞?
此时的陆上清还不太明白“姜还是老的辣”这句话的含义,根本没考虑到他老爹已经把他的人格从里到外剖析的渣也不剩了。时间凝在秒针上沙沙而过,陆上清已经跪了半个多小时了。且不说跪得膝盖疼,就只说这丧权辱国的面壁,陆上清就觉得哀莫大于心又死了。
“起来吧。”陆之义终于发话了。
陆上清委委屈屈地站起来,膝盖处传来一阵酸麻,踉跄地转过身面对着陆之义,真心实意地把头垂下了——实在没脸见人了。
“过来,”陆之义沉声道,“等会把这俩东西放到你卧室去。”
陆上清就走过去,看了一眼他爹书桌上放好的一大一小两个木板子,心里就翻江倒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