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当担架车床刚被推过来露出一头的时候,他和辰墨就一致的站了起来,眼不眨的盯着躺在上面的人。
“哥!你一定会没事的,”他和辰墨最先听到的,大概就是徐天屿的哭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叫着他哥徐天奇,可躺在病床上的人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家属麻烦请止步,”职责所在的护士阻止了想要跟进去的徐天屿,然后关紧手术门,又是一场漫长的等待。
辰墨有些道不明这是怎么回事,先不说为什么要送到这边,就说徐天奇怎么会这么巧昏迷了,随后跟发了疯似得一把拽起跪在手术室门前痛哭的徐天屿问:“怎么回事?刚刚不是好好的么?你说话啊!”
徐天屿被辰墨晃得头昏眼花,抬头两眼呆泄的看着他,张张合合的嘴最终却也只是发出了哭声。
“说话啊!”辰墨拎着徐天屿的衣领,弯腰双眼直盯着他。
“我哥自己摘掉了氧气罩,他自己摘掉了,他说不想再这样下去了,”徐天屿在辰墨松手的那刻,双手撑在地上面朝下,整颗脑袋就跟捶在脖子上似得。
一颗颗直接从瞳孔里掉下来的眼泪拍打在了地面上,伴随着裂心的哭泣声,徐天屿一只手紧握使劲捶打在地面,捶着捶着整个人直接趴在了地面上使劲哭起来。
辰墨整个人呆住了的瞪大眼,眼眶的泪水装不下的溢出来从眼角流出来,此情此景分明就是二选一的选择题。
“徐天奇家属,请节哀!我们已经尽力了,”许久出来的医生刚卸下口罩,手术室就又出来位护士。
“赵医生,心脏病的那位快不行了。”
“心脏呢?”
“病人是熊猫血,我们医院和临近的医院都没有,现在要是再去别的医院恐怕来不及了。”
迫在眉睫的事情一件跟着一件,打的手术室外的三个人一个措手不及,正当就连主刀医生都焦急万分的时候,刚刚那个小护士踮起脚附耳在那医生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那医生听完恍然大悟似得看向徐天屿。
但还不等医生先开口,从地上爬起来站直的徐天屿抹了把眼泪冷静道:“移植吧。”
“天屿?”辰墨一时惊愕的提高了分贝,刚想上前问个为什么就被打断了。
“来这边也是我哥的意思,就是为了方便做手术,现如今这种状况,我要是拒绝就是等于让小晏去死,”徐天屿说话时,眼睛以悄悄划出一滴泪来,闭上的眼睛又睁开,“抓紧时间。”
“好的,那麻烦在这里签个字,”那医生再次拿出蓝色夹本快速翻了翻摊在徐天屿面前,等他签完就收起本子转身又回手术室内。
这一进去便又是一场漫长的等待,时间一点一滴的飘走,而手术室内却一点动静也没有,等有一点动静了,推出来的不是辰晏,而是已经逝世的徐天奇。
苍白的面孔双目紧闭,但嘴角却是上扬的,整个人特别安详的躺在床上,就好似他没有离开,只是睡着了一般。
徐天屿不知道是眼泪流干了,还是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站在徐天奇的担架床边用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从脑门到鼻梁在到嘴唇,很仔细的摸着。
“哥,我喜欢你!”
徐天屿扯起温柔的微笑看向床上的人,随后俯下身在那人早已冰冷的唇瓣上轻啄了一下,那种零下的触感直刺进他心脏里发凉。
是不是都是这样,喜欢一个人,只有在他听不见的地方才敢悄悄告诉他。
我喜欢你。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又是六个多小时飘走,手术室外只剩下辰墨和萧一寒二人,在徐天奇被推出手术室准备送往太平间时,徐天屿是一直拉着他的手跟着离开的。
‘嘭’的一声,手术室的灯突然灭掉了,六个小时后的手术门再次被打开,穿着天蓝色手术服的医生摘下口罩出来时,萧一寒和辰墨心里同时打颤了一下,一颗心高高悬起。
“医…医生…我弟弟…”辰墨心里发慌的说话都有点不利索了,紧紧抓着萧一寒的手心都在冒汗。
“放心,手术很成功,等度过苏醒的危险期就好了,而且现在还很虚弱,等会我们会把他转到病房去,你们可以在外面看他,”医生安慰道。
“谢谢,谢谢!”辰墨波澜起伏的心情终于定了下来,剩下的只有喜悦,但却又带着点悲伤,徐天奇的离去,辰晏的心脏,一天之内发生了太多真的让他有点难以接受。
“我就说会没事的,”萧一寒激动的双手捧着他的脑袋亲了一口,又拉进了两人的距离,辰墨的整个脑袋都贴在了萧一寒肩膀上。
“恩!”辰墨伸长手臂拍了拍他后背,“你是打算唔死劳资,好另找新欢是么。”
“啊?哦~”萧一寒明白后才立马松开了手,抓了两把后脑勺扯起嘴角笑了笑。
“笑什么?”辰墨伸出手指戳向他扬起来的嘴角,仔细这么一看,好像还有两个不明显的梨涡,很好看。
“笑,小辰终于没事了,笑,大辰终于不用提心吊胆了,”萧一寒说着说着嘴角扬起来的笑慢慢的松了下来,“不知道天屿以后会怎么样。”
“既来之则安之,我真的很感谢天奇哥,就算天屿怪我我也只能认,这个人情,我想一辈子也还不完,”辰墨深呼吸感慨系之道。
话语间,手术室门再次被打开,白色的担架车床被三四个护士小心的推出来,苍白的脸颊而又身材瘦小的辰晏安静的躺在上面,口鼻和手背上都插|上了管子。
下午的医院是安静的,来回走动的护士病人也都是漫着无声的脚步,就连说话声也都是轻言轻语。
直到辰晏被送到了看重病房,直到看着医生护士把一切都弄好了,直到在病房内看完最后一眼,辰墨和萧一寒才退出了病房坐在了走廊旁边的蓝色椅子上。
一坐又是十几分钟过去,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只为了能让自己的心彻底安定下来,心情彻底放松下来。
许久辰墨才起了个头站起来,拍了拍萧一寒的肩膀说:“先回家拿换洗的衣物吧。”
“好,”萧一寒这才抬起头站起来,在辰墨头发上揉了两把重新扬起嘴角。
离开时,回头透过玻璃窗户又朝病房内看了一眼,如果不是一墙之隔,估计以现在的安静,是能够听到心跳仪和辰晏微小的呼吸声音的。
萧一寒站在路口拦车时,忍不住的把手放到嘴边边哈气边使劲搓,看了眼旁边也在不停反复着这样动作的辰墨,伸长手臂就把他揽在咯吱窝下。
旁边的广告牌挡住了向这边刮过来的风,一直到一辆蓝黄色的计程车停在了他俩面前,等钻进去关好车门才知道什么叫从北方到南方。
阴冷的天气使地面变得有些结冻,开往的车辆也都只能减速慢行驶,看上去慢悠悠的出租车其实也很急切的一直开到了小区门口。
保安亭里的小保安怕冷的抱着个热水杯,但还没等萧一寒和辰墨跨进小区内时,就看见一个穿着军大衣的中年男人缩蹲在小区外的路边抽着烟,有点像蹲点的。
眼熟的背影让辰墨跨进小区的前脚缩了回来,不是那么肯定又带着点想要一探究竟的心,让他踏起步伐走上前去。
“辰大海?”辰墨看着灰头土脸的来人,拳头下意识的紧握起来,但却始终没有朝辰大海挥过去,因为他要知道辰大海又在玩什么花样。
“你弟弟死了没?”辰大海说话的声音很哑,几乎是把声带吊起来撕扯的,加上抽烟使得嗓子更加没音,但就因这随口的一句,就让本没打算挥拳头的辰墨按耐不住。
坚硬的拳头打在辰大海的嘴角,揍得他往后直退然后倒地索性直接不起来了,坐在地上就这么叼着烟看着辰墨。
“就算他没死,但他是你亲生儿子!”辰墨愤怒大吼起来。
“大辰,冷静一下,”萧一寒拉住辰墨的手臂把他往后直拽,辰大海不是个东西,但他不想让辰墨背上这顶打爹的骂名。
“他不是!他不是我儿子,”坐在地上的辰大海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吐掉嘴里的半截烟头,仰起头就是一阵的笑,嘴边喃喃道,“要不是因为他,漱贞就不会死,他的出生就是个错误,他就是个灾星,漱贞…漱贞…”
“妈妈是因为心脏病突发而死的,而且当初医生都说了生的时候会有风险,你不能把妈的死全怪罪到小晏头上,”辰墨撒开萧一寒的手,跑过去一把拽着辰大海的衣领说,“难道你就没错么?你看看你这几年都干了什么,过的人不人鬼不鬼,老妈拿自己生命换来了小晏,你却就这样拳打脚踢,导致他现在心里都有阴影,你对得起我妈么?”
“哈哈哈…”辰大海哑声的嗓子只能拼着命的发出干笑,扬起头时,堆积在眼眶里的眼泪从眼角流了下来,在辰墨松开手的那刻,整个人躺在了地上,却还是在不停地笑着。
“我的错?对,我是打他骂他了没错,但是我一见到他就会想起漱贞是因为他死的,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会毫不犹豫的让漱贞打掉孩子。”
“他不是怕我么,我就想办法让他见到我的模样,今天就想问问他死了没,但是刚刚蹲在那边我又想了很久,如果他死了,漱贞肯定不会原谅我,他的命是漱贞拿命换来的。”
“就算以前对他做的那些,我也不会跟他说对不起,”辰大海从地上爬起来颓废的低下头说,“辰墨,好好照顾他。”
“只要你别来找他,”辰墨说。
“不会了,”辰大海踉跄的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转过上身回头说,“辰墨,你亲生父母在S市,母亲叫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亲生父亲叫严恩平。”
“等等,”辰墨锁紧眉头立马叫住他,“你怎么知道的?”
“算了,反正今天也算是最后一面,”辰大海苦笑道,“当初,是一个姓孟的老板把你托付给我的,那时我还只算个打杂,有次听他们喝酒我听到的。”
“孟?孟国江?”萧一寒瞪大眼睛半猜不可置信问道。
“你认识?哦…听说他已经死了,十几年前一枪没嘣着,现在倒是走的干净,”辰大海说。
“你还知道什么?”冰冷刺骨般的清晰话语,是出自三人之外的另一个来人说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孟淼,手插着兜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脸色依旧憔悴嘴唇发白,穿着件长款加绒外套,脖子上围着围巾,嘴里边吐着雾气边朝这边走来。
“关于孟国江的,您还知道什么?”孟淼再次开口说。
穿着军大衣的辰大海上下打量起他,随后靠在身后的电线杆上仰起头,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一天会被一群小屁孩质问话题。
辰大海从大衣口袋里掏了包皱巴巴的软盒香烟,拿出最后一根叼在嘴里后,直接丢掉了盒子,又不急不慢的掏出打火机点着,仰起头猛吸了两口。
“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但那天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天就在渔港码头那边出的事,除了我以外还有一个男人,年纪跟我差不多,只知道姓萧,当时严家老二要杀的其实是孟国江,后来却被突然跑出来的一个女人给挡了子弹,后来要不是因为严家老大过来阻止,恐怕孟国江也不会多活几十年。”
“后来我就带着一家老小回到乡下躲起来,严家老二从那天起好像也没在有什么大动静了,”辰大海边回忆起往事情景边吸着烟,烟圈漂浮到眼前又散去,他的妻子和孟国江的妻子,一个为了丈夫而亡,一个是为了孩子而死。
尤新记着,那天在码头的场景,那天雨下的很大,像是老天特地安排一样,努力冲刷走木板上的血迹,却始终冲刷不走撕心裂肺的哭泣声。
大雨滂沱下孟国江抱着亡妻的尸体,脸上分不清的是泪是雨,只是拼命撕扯嗓子哭喊着亡妻的名字。
漱玉。
孟国江都见着他妻子了,他也早该如此了,辰大海推开定住的孟淼,迎面而来的冷风把吐出来的烟圈吹向脑后,也正好吹走这浑浑噩噩的日子。
萧一寒在听到姓萧的同时心里咯噔一下,但等回过神来时,辰大海已没了踪影,看着步伐僵硬朝小区内走去的孟淼,看着表面没什么情绪的辰墨,心里已经是一团糟了。
不知道辰大海嘴里说的那个是不是他爹,但至少可以得出,萧原肯定是有事瞒着他的。
“我没想过事情会是这样,对于辰大海,我突然恨不起来了,或许他是个好丈夫,但却不是个好父亲,”辰墨冷清的开口道。
他没问辰大海以后要去哪,或许就像辰大海说的,不会再见了。
冷风吹打在脸上却是没感觉的,和萧一寒并肩刚要走进小区内的辰墨突然又停下了脚步,抿紧眉头猛的回过头,看到的却是空无一人,是最近压力太大导致的幻觉么?总感觉有人跟着他们。
一致转过头的萧一寒看了下冷清的四周,“是不是最近整个人都绷的太紧了,”说完搓了搓双手抱住辰墨的脑袋,紧接着就开始帮他按摩太阳穴。
外面的冷风吹的呼呼直响,到了家里才感觉到全身开始暖和起来,桌上还是早上那会儿弄好还没开吃的早餐,只是现在已经都凉掉了。
辰墨直径去了辰晏的房间收拾洗漱用品,萧一寒则是直接脱掉厚大衣卷起袖子,就开始把桌上的碗筷收拾干净,手里的碗筷刚放到水池内还没开洗,一阵关门的声音就把他吓了一跳。
萧一寒放下手里的筷子,快速脱掉橡胶手套就跑出去看个究竟,刚开门就撞上了跑去电梯的孟淼。
“怎么了?”萧一寒边穿鞋子边问。
“乔桑榆…在楼下,”孟淼回过头看他,“你是不是告诉她我医院的地址了。”
“恩,当时的场景,你要是不告诉她,她真就长跪不起了,”萧一寒说,“我跟你一起。”
他跟孟淼一块下楼时,就看见站在楼下正仰起头看他们那个楼层的乔桑榆,脸上不比孟淼的憔悴,有些长的头发从后面被扎成了马尾。
“你不该来,就算你说你的所有仇恨只针对孟国江一人,但小蕊已经走了,”孟淼走到楼层门口停下了,没在往前踏一步,风吹过前额的刘海和衣摆,他也还是镇定的站在原地。
“你知道她在哪,”乔桑榆开口说。
“对,我知道,对于我妹妹的事,我不会说全部怪你,但我不会再让她见到你,”孟淼说,“你走吧。”
“我不走!你不告诉小蕊的去向,我哪也不会走,”乔桑榆突然大吼道。
“桑榆姐,你爱她么,不是喜欢,而是爱,”一旁的萧一寒开口问。
但在这句之后很久都没人出声,直到萧一寒的再次开口才打破了局面,“你走吧。”
“为什么?”乔桑榆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
“你犹豫了,”萧一寒说,“喜欢一个人可以是一时,也可以是一段时间,但爱却是一辈子,你在这个问题上犹豫了。”
“或许你只是怀念和小蕊相处的日子,只是小蕊的突然离开让你一时不适应罢了,”萧一寒看了眼站在风中的乔桑榆,转身就朝楼层内走去,既然有犹豫,就没必要再说下去。
“天气冷了,以后不要再来问我小蕊的去向了,”这是他刚拐个弯从身后隐约听到孟淼说的,声音依旧很冷清,或许孟蕊的离开是正确的。
“我会等到你告诉我为止,等到你放心把小蕊交给我为止,我说到做到,”乔桑榆的声音比孟淼的更加大,完全是扯起嗓子使出全身力气喊出来的,之后的事,也只能是孟淼自己去解决了。
萧一寒回到家前脚刚踏进门槛,就听见电梯跟着开门了,孟淼整个人疲惫不堪的走了出来,跟他打了个招呼就钻进对面。
他进去时辰墨已经把该收拾的都弄好了,坐在椅子上就等着他回来一起去医院,相继出门时对面除了刚刚的关门声就没动静了。
萧一寒和辰墨在去医院的路上随便吃了点,然后就一直待在医院等着度过危险期的辰晏。
冬天的夜晚不能像之前那样随便凑合,夜幕降临时,萧一寒才和辰墨离开,筋疲力竭的一天之后就是倒床相拥入眠。
夜里的寒气从地板渗出,原本睡在萧一寒怀里的辰墨突然猛的坐起来,借着月光能够看到他满是汗水的额头。
“做噩梦了?”萧一寒迷糊中醒来揉了揉眼睛,跟着坐起来伸手擦掉他额头上的汗,在他脑门上亲了一口,“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