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了他,杀了他,杀杀杀杀杀杀杀……”大脑猛然间被弑杀的声音填满,他在理智和疯狂中挣扎……
“杀了他!”冰冷的话语从唇间流出,黑瞳闪现红光。
他安静的跟上了非也……
第30章 第二十九章 与你后会无期
傍晚。
山色秀丽,夕阳的红光染红了天际,唯见一只白色的鹭鸶站在河岸的石头上,仰着脖子眺望着西方的落日。
万绿丛中,竟无一只啼叫的飞鸟。
风吹响枝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一曲凄美伤怀的乐声,但却失去了吟唱的歌者,世界仿佛都沉眠入梦,安静的连沉眠时的鼾声都没有。
脚踩上林地,鞋子与青草的摩擦声打搅了这片净土的宁静。
男孩稚嫩的脸上始终没有出现该适合他年纪的天真浪漫,蹙起的眉间是淡淡的忧伤,黑瞳里映出的是坚定的决心。
休加,以‘养子’的身份被年迈的老佣人养大,他的亲生父亲是宏戍实,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份也是在老佣人去世的前晚,但是父亲始终没有承认他,甚至以他身份低微为由将他拒之门外。他住在下等佣人的地下室,他以监狱的罪犯为邻,日日夜夜。他的耳朵里听得见的只有牢房里肆虐吼叫的噪声;他的鼻子闻得清的只有臭水沟里死物的尸味,他的眼睛看的见的只有霉黑斑驳的墙壁。
他的亲生父亲就在今晨传唤他,赐予他一个艰巨的使命,保护他的姐姐枫木,父亲始终没有承认他的身份,甚至没有与他多说一句话。
他自始至终都是一个身份下等的佣人。
没有反抗,没有质问,没有发怒,休加毕恭毕敬的以完美的礼仪向铂金镇尊贵的镇长,他的父亲,行三拜九叩,他表现的淡漠,顺从。
因为,养母曾在临死前向他说过,相信你的父亲,不要恨他。
休加清楚铂金镇附近的一切山林洞谷,下等佣人的工作就是做常人不肯做的任何事,采药、打猎、劈柴、引水源……任何可使用体力的劳动,他从未有过一天被忽略,没有谁会怜惜他年幼。
步行了大概有半个时辰,休加在一座被碎石封住洞口的山谷终止了前行,山谷被形态怪异的树木掩住,除了穿过叶缝的几缕光亮,这里隐蔽到连天空都看不见。
“不要触碰到那些植物的叶子,脚下的落叶也不行。”休加的提醒显然晚了一步。
“哈?”非也的脚尖眼看正接近地面的一片黄叶,而且他肯定是来不及收回脚。
“……”
“……”
“……”非也定神的望着脚下的落叶,并未发生任何异变,周围的环境也无异常,“你太大惊小怪了!”平复一下紧张的心情,非也正欲抬脚继续往前走,怎料踏住落叶的右脚却被来自地底的力量困住,而且这力量远远超越非也。他用右手用力将枫木扛在肩上,左手握住的剑插入干净的泥土里用于支撑。他正竭力的与这力量抵抗,但却毫无作用,而且他的身体正步步的往地里深陷。
周围的枝叶长出了乳白色的脑袋,他们的嘴巴足占脸部的一半更多,枝干如同可伸缩的弹簧控制着这数以万计的脑袋,他们气势汹汹的张着血盆大口向非也袭近。
“干脆砍掉这条坏事的腿!”抵抗不能,而且体内的功力似乎被什么掐住了,他现在唯一可以活动的只剩下这只拿剑的左手。
他下定决心,挥起剑向右脚砍去,正是这千钧一发之际,飞石砸中了他的手腕,剑的方向偏了。休加拾起石子对准另一片落叶砸去,原本袭击非也的怪物脑袋立刻转移了目标,纷纷向那片落叶的方向飞去。
非也立刻移开了脚,他可不想再被这怪物袭击第二次。
脑袋被地底的引力吞了进去,撕咬鲜肉的啧啧声清晰入耳,不过瞬间,脑袋被吞尽,地面吐出红色的血。
吃饱了,地面终于合上了口。
“这究竟是什么怪物?”非也吓傻了眼,半天没敢动一下身子,生怕又不小心踩到陷阱。
“地螨。”休加一边搬离着堵住洞口的碎石,一边向非也解释道:“过去他们只是附生在植物上的寄生虫,至于他异变的原因我并不清楚。”
“谢谢,你救了我一命!”非也打从心里钦佩休加,这个年纪轻轻的孩子不仅见多识广,而且遭遇险境时仍然能保持清醒的理智,这是他远不能及得。
“这是你命不该绝!用不着感谢我!”显然没有接受这份谢意的打算,休加依旧认真的忙着搬石头。
“你这孩子真是一点都不可爱!乖乖接受感谢和称赞又不会少块肉!”非也以年长为由,头头是道的教训起了比他年幼的休加。实际上非也在三兄弟里年纪最小,也是最不涉世事的一个,这次跟随甘霖同行出使犬国,也是他成年以来第一次离家远行,兴奋和好奇让他对聪明的休加充满兴趣。
“……”休加干脆以沉默应对这只唠叨不停的猫。
堵住洞口的碎石被搬离,休加跨了进去,非也抱着枫木紧跟其后。
洞穴约有10米多深,近出口是5米左右的平地,深处的是一汪清泉,涓涓溪水顺着石壁的沟壑缓缓流入地面。水滴石穿的滴答滴答声在这片净土中显得优美至极,清莹入耳,柔而不媚。
平地的左边靠墙是一座约有2米长,1米宽的石床,石床上整齐叠放着干净的枕头和被褥,床内的石墙上刻着的是斑驳不清的文字,这些文字深浅不一,刻字的主人大概在这里居住了很久,又或者这里曾经被不同的房主占领,因为墙面上刻画的并不只是一个族群的文字。
显而易见,这里有外族居住,不过谁会在这种怪物恒生的鬼地方栖息?非也还是多嘴问了一句,“这里难道之前是谁的居所?”实际上,从这些家居的摆设和整洁度,可以大胆的推测出居所的主人刚离开不久,极有可能是在他们踏入这里之前刚离开。
“野猎的居所。”休加一边说着,一边朝洞口走去,“我们最好在他们回来之前,做好万全的准备工作。”(注:野猎同等于人类中的猎人。)
非也小心将枫木送上已被休加铺整的石床上,他左顾右盼的环顾了一遍洞穴,他这才发现洞穴里的温度竟然比室外高出许多。
静默的站在洞穴的入口处,面无表情,沉默不语。宁柏冉在这段路途中也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这样的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队伍里的成员。
非也猜想,也许是今天受过太多打击,累了而已。他并没有因为宁柏冉突然扭转的个性产生质疑,走近宁柏冉,非也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天你也累了,进去休息一下比较好。”
说罢他跟上休加走出了洞穴。
非也盯着蹲在地上捡石头的休加,发出了这样的疑问,“我们需要做些什么准备?”
“运用这些石头做出假象!”休加回答的干脆。
非也并未听懂休加的用意,但还是加入了捡石头的行列。
“我们只需要一些形态不规则的石头,造型太平整的没用。看,以这个造型做参考。”休加说着,拾取了一只缺角的石子在非也的眼下晃了晃。
非也点头照做。
材料准备充足,非也又问道:“现在我们要做什么?”
“我们将这些石子摆放在落叶的附近,不能离的太远,缺角的一边朝向叶子,为了保证成功率,靠近落叶的石子旁边要随意摆几只石子,这样就不会显得太突兀。”休加小心翼翼的布置着陷阱,并且极认真的向非也提醒道:“你的身体最好老实点,包括衣服和你的体毛,全部都要离落叶远一点。”
“体?体……毛……毛……”非也张口结舌的好半年才把这两字说完整,他不敢置信的吞了吞口水,狐疑的瞅着休加,“你其实是空有一副幼童的身体吧?怎么可能说出这种…(失礼)…的…话……”失礼两字生硬的被吞进了肚子里。
“这又不是羞耻的事情!发育期谁都要经历……难道你……还没发育……”休加的表情一本正经。
“……”炸毛的竖起耳朵,非也低下头不再搭理休加……童言无忌,不跟你一般见识。
当地面受到外物压迫,自然会产生力,这些小石子形态不规则一旦受到力,自然会失去平衡。休加以‘石子’做媒介,借这群地蝗之力对付野猎。
“这样做是否合适?也许野猎好客会愉快的接待我们?”非也看懂了休加这一系列做法的意图,他是要借由这群怪物对付野猎。但是刚才地蝗自相残杀的可怕场景依旧历历在目,怪物一定会将野猎吞噬……他们没有理由被屠杀。
这种为达目的,将无辜生命赶尽杀绝的做法,与野兽又有何区别?
“若是喵国的领土受到侵犯?你的国王会愉快的将土地拱手相让给入侵者?”沉重的合上眼,只有这样他才能藏住心里的愤怒。他的父亲就是将土地与百姓献给入侵者的国王,他不理解这高高在上的镇长大人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还没抗争就妥协?……他怎能不怒?他怎能不恨?可是,他不能恨……因为他答应过养母,绝对不可以怨恨父亲。
“……”非也无话可说。
……
不是被杀,就是杀他!
这是「系」世的规则!
……
尸骨和鲜血,堆砌出的城墙和安乐。
……
这种持续不断的屠杀与掠夺,究竟还要持续多久?
……
没有谁知道!
……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入侵者躲进洞穴里坐收渔翁之利,即使是有万般的不情愿。
除了妥协,他无能为力。
受制于战争,受制于杀戮,这种根深蒂固的社会思想,从他们睁开眼看见这个世界开始,便植入了他们的大脑。
但,非也他不同,他是被兄长宠溺的弟弟,他从进化前到发育完成都是被保护的密不透风,这是他第一次看见不同以往的世界。
世界并不如哥哥们口中说出的那么美丽。
它残酷,冷漠,迂腐。
太阳缓缓的躲进了大地母亲的怀抱,他明亮的眼睛渐渐昏暗,黑暗将他驱逐。
万籁俱寂,耳朵里听的见的只有流水声和浅浅的呼吸声,他们等了很久,山谷外一片祥和,他们始终没有等到野猎的出现,休加坐立不住的站了起来。这种状态恐怕不太妙!以他的经验,野猎一定会在降温之前回到这间温床,他们的肉体不可能承受的了这片区域的低温。
“我出去看看!”休加急切的走向洞口,月光铺洒开来,地面明亮至极。
他们准备的石子陷阱消失了,落叶不见了,就连裹住山谷的植被都失踪了……山谷就像是光着身子的女人,被月亮的眼睛猥亵着……
他缓缓向空地走近了5步……
咯吱——异声惊起
非也从山谷里飞奔了出来,大声的吼叫道:“快点离开!”
嘭——
震耳欲聋的爆裂声,从脚底传来,地面崩塌的极其迅速,休加被生生卷进了裂缝里。
“不!”非也咆哮如雷,他绝望,他窒息,他痛苦。
这并不是他们预定的结果。
冲出去的身体被手臂上突然惊现的力量困住,站在他身后,阻止他行动的是宁柏冉,“我要去救休加!”非也干啼湿哭的辩驳。
牢牢抓住非也的手臂,宁柏冉依然神色不动,缄口无言。
嘭——
地面又惊奇一声巨响,这次不再是简单的地裂,从地底爬出的黑虫,身形巨大无比。
野兽……!又是野兽……!为什么他们像鬼一样阴魂不散?!
非也将宁柏冉护在身后,“你快逃走!这里我应付!”他的声音刚硬有力,握紧的拳头用力到咯吱作响。
黑瞳被兽(……)欲染成鲜红,右手的魔爪疯狂的生长了出来。
“杀了他!”
“不可以!”
“杀了他!”
“不可以!”
两个人的声音在他的大脑里喧闹沸腾。
“哈……啊……”他的喉咙发出阴森的呻(……)吟。
“……”非也顿感背后一股阴气作祟,但是他并没有怀疑到宁柏冉。
“小冉,不要在这种时候恶作剧!”非也误以为这是宁柏冉的闹剧。
利爪疾如旋踵的从非也的后背捅了进去……
“……”这是为什么?!非也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
啧——肉身被利爪撕裂,黑虫一口咬住了散落的肉,吞进了肚子里。
“嗷嗷……”宣告胜利般愉快的晃动着身子,黑虫幻化成一缕黑烟,钻入宁柏冉的嘴巴飘进了身体里。
哒……哒……哒……
非也的剑顺着碎石滚落到了宁柏冉的脚边。
“……”
剑身上倒映出的是他被泪水爬满的脸……
第31章 第三十章 使至绝境逢生
夜幕中,黑金色华服的男子屹立在百米高的山顶,黑发在阵阵清风中轻轻扬起,他目睹了这一场惨烈的屠杀,英气冷峻的脸上却始终没有流露出多余的表情。漠然的观望着废墟中泪流满面的少年,久久没有离去,他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来,更不知道他的名字。
他看见的,记得的,只有少年流泪的模样,第一次,第二次……
……
啪——
剑从手心掉落到了地上,非龙惊神地低头探去,过了许久都没有下动作,脑中乍现的是不可思议的恐慌,“小也!……”嘴巴不受控制的唤出了弟弟非也,他惶恐的拾起剑,这个动作漫长的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将军,这都过了一天一夜,非也和小冉还没有出现,我出去找他们!”亟不可待的迈开步子,即使得不到允许,也阻止不了他渴望弟弟的心。
“我们一起!”睁开眼,盘膝坐在石床上的甘霖,握起身侧的宝剑,身体轻盈的落向地面,经过一夜他已将体内被诅咒的穴位打通,功力恢复,他的脸色明媚了许多。
“可是,将军,你的身体……”连心急忙阻止。
“这次的事是我的责任,我必须去!”若不是他的一意孤行惹怒了宁柏冉,非也怎会擅自外出去寻找,他们又怎会与队伍失去联系?!
他为自己的小聪明懊悔,他即使用巧言令色从枫木口中套出了铂金镇的阴谋,逃过了这场劫难。
可是,他与他还能回的去么……
荒凉之境,这里是铂金镇,它的繁华鼎盛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死城,不再有热情的引路者,不再有流莺啼笑。完整无缺的建筑,整洁平静的街道,它的美丽依旧……它的美丽却不再被传世歌颂,阴森之气笼罩着这座死城,它的居民是被夺走灵魂与肉体的尸骨!
甘霖他们返身回到了铂金镇,他们寻遍了镇里的每一间铺子,每一栋建筑,可是,始终没有寻找到非也和宁柏冉。
这座美丽孤傲的死城,缄口不言。
“将军,街道的东面有一座绿林,我们是否去那里找找看!”连心毕恭毕敬的向甘霖询问。
非龙和非羽闻声,立刻驾马挥鞭向绿林的方向奔去。
“走!”甘霖的眼深深的望着那片绿林,不知为何,他在心里笃定宁柏冉就在那里。
地面的叶子有被踩踏的痕迹,他们顺着足迹寻去,路婉转绵长,究竟有多远,谁也不知道,究竟能否寻得到,也没有谁知道!
“……”
“……”
塌陷的地面赤(……)裸(……)裸的展现在绿林的一处荒凉之境,裸(……)露的山谷在这里显得格外突兀。
“……”
走近,他的步子缓而沉。
“……”
剑,非也的剑。
“……”
这不可能!
“……”
“这不会是他!”非龙拾起剑,绝望的呼唤着那个名字,“非也!”声音绕过幽谷,回音荡荡,“小也,哥哥来了!快点出来!”
战士身不离剑……
非龙知道……
无论是什么原因,你绝对不可以丢弃你的剑!
这是非龙曾经对非也的教诲。
那时候他坚定的点头。
那之后他的剑总是系在腰间,从未离开过身体!
“咳咳……”山谷里传来生物的咳声。
喜悦涌上他的心头,健步如飞的奔向山谷,他甚至都想好了怎么教训这个装神弄鬼的臭小子,他得狠狠的臭骂他一顿……然后再用尽全力的抱紧他。
“……”
他没有见到想见的他。
“非也他在哪里?”怒吼着扑向那个让他希望破灭的身影,他抽出剑用力顶住那个家伙的喉咙,他愤怒,他绝望,他已经急的发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