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宁离开了。
不速之客也已经抵达了大厅。
宴只感到一阵轻风滑过,紧接着宛如一片树叶飘落般,高大的身影在他的背后投下淡淡的影子,宛如堡垒般将他笼罩在安全范围里——
“宴。”
路易斯德公爵的手握住了他的肩膀,将他轻轻压向自己。公爵眉峰微蹙,深红色的眼眸里翻滚着不明的情绪,“你受伤了。”他看向站得最近的三代血族,二代的威压袭来,西蒙退了一步,面上流露出畏惧的神色。
“路易斯德,”凯尔曼出声了,同时示意自己的手下退到自己身后,然后望向对方,言笑晏晏地问道,“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
路易斯德公爵淡淡地看过去,与凯尔曼公爵对视了一秒钟,随即转开视线,重新凝聚在身前少年的身上,“你动了我的人,我怎么能不来?”他语气平静,来意却并不那么友善。
从伦宁市到萨瓦伦丁市要接近五百公里,他明显是匆匆赶来,却说得如此平静无波。这倒是让凯尔曼有些意外,关于路易斯德对那个人类的重视。
于是凯尔曼眼睛一转,兴致盎然地开口,却是对宴说:“没想到你居然真的能让一位公爵为你做到如此地步,真是有趣——你不是一直表现得对血族恨之入骨吗?还是说,情爱的魔力这样大,让你足以忘记被血族屠戮的家族?”
宴冷笑一声,丝毫没有被他语气中暗藏的嘲讽之意激怒,“凯尔曼,路易斯德公爵的威名已经让你变得胆小如鼠、只能依靠你那低劣的口舌之辩来激怒我了吗?那么,我要告诉你,先不论我与路易斯德公爵是否有关系,我也清楚地知道,我所痛恨的是你们这些破坏规则、肆意残杀人类的败类,而绝非像个傻瓜蛋一样不分青红皂白地对整个血族竖起敌意。”
听完他的话,凯尔曼微微一滞,唇角的微笑却是古怪起来,“那么,宴,你莫非想杀了我——杀了你的养父母的仇人?可你只是个人类,光凭你的力量,永远也不可能打败我。当然,”凯尔曼微笑着看向站在他身后的路易斯德公爵,“你可以寻求支援,如果你的保护者愿意的话。路易斯德,你要为了一个人类与我开战吗?”
最后一句话,他是对路易斯德说的。凯尔曼很笃定,路易斯德是个冷静的贵族,他不可能做出如此冲昏头脑的事情。
然而路易斯德公爵现在不仅仅是个血族公爵,他还是一个人类的深深仰慕者和忠诚追随者。
于是路易斯德公爵几乎没有考虑地,注视着凯尔曼,说道:“如果宴想这么做的话,我想我愿意。”
凯尔曼原本还胜券在握地笑,听到路易斯德的回答,浑身一顿。他看向路易斯德,不可避免地,眼中露出了震惊,“你说什么?路易斯德,这个玩笑可不好笑。”
“我从不开玩笑。”路易斯德语气平静地,如此说道。
同样的,宴也无比吃惊。他转头看向公爵,脸上的神情怪异无比,“您说什么?路易斯德公爵,不,您没必要为我做到这个地步,我只是个人类。”
公爵注视着他,深色眼睛里清晰地倒映出他的面容,“我认真的,宴,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
宴的心似乎在那一瞬间猛地震动了一下,难以言喻的滋味袭上心头,似乎夹杂着丝丝甜意。
但他终于冷静下来,退开一步,摇了摇头,“公爵,谢谢你,但我不能接受你的帮助。”他看向凯尔曼公爵,眼神坚决而冷冽,“这是我与凯尔曼之间的恩怨,就算无法战胜,我也会永远怀着这份仇恨向他发起挑战,直到我被杀死。”
“但是就算我死了,凯尔曼,”宴直直地看向他,目光如刀,锋利尖锐,“你犯下的罪恶也永远不会消除,不论过去多久,十年、百年,都会源源不断地有人怀着这份永不退缩、永不屈服的信念来向你复仇。人类虽然弱小,可从来不缺乏的就是意志。”
凯尔曼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刚才只是一瞬间的失态,现在他又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漫不经心的态度,只是这回他撕下了笑面,轻蔑地对宴说:“那么,你是要挑战我了?”他的手中,忽现一把锃亮的长刀,凯尔曼从他的宝座上下来,走到大厅中央,刀指向对面的少年,“宴,我欣赏你的勇气,却也嘲笑你的天真,因为我永不衰落,而人类却会代代更迭,并且永远都弱小无比。宴,我给你一个挑战我的机会,现在拿起你的刀,我将用我手中的刀杀死你。”
从没人见过二代血族使用武器,他们的强大异能使他们根本不需要借助外物的帮助,而今天,凯尔曼拿起了刀,在这之前,也从未有血族或人类见过他用刀。但没人敢对一位二代血族掉以轻心。
宴握紧刀柄,与凯尔曼拉开战斗的圆弧。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完结。
☆、血族的愿望(全文完)
目光交错,一瞬间,无需任何指令,双方已经迅速靠近、交会,刀刃相撞、分开,又再次猛烈相击。
凯尔曼没有使用他作为二代血族的特殊能力,而纯粹地以力量和刀术与宴战斗,他也没有轻视宴,而是在全力以赴地运用着自己的战斗技巧——这是凯尔曼给予宴的、属于一个战士的尊重。而相应的,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杀死宴。
任谁都能看出凯尔曼的认真。不论是速度还是力量他都超越宴太多,之前与三代血族西蒙战斗的时候,宴还能打几十个回合才落败,而这次与凯尔曼,他几乎只支撑了十个回合不到就被打脱手了刀。
长刀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凯尔曼的刀裹挟着死亡的气息直指宴的面门。
宴急速后退,却仍然只能眼睁睁看着刀尖离自己越来越近——而后卡在了距离自己眉心仅仅几公分的地方,仿佛被一道无形的气墙挡住,与此同时,身后轻风一刮,宴被带入怀抱一转,挡在身后。
凯尔曼“嘁”了一声,松开握住刀柄的手,随着他的松手,那把刀也紧接着从刀尖开始裂开,碎成块块落在地上。
“你果然没办法看着你的小情儿死。”凯尔曼后撤几步,话是对路易斯德公爵说的,眼神却嘲笑似的落在宴的身上,不过宴被高大的公爵完全挡住视线,接收不到凯尔曼的讽刺。
路易斯德公爵一手抓住宴的手,阻止他从自己背后出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凯尔曼,“这是当然。”
凯尔曼舔了舔嘴唇,有点兴奋地问:“那你是想要与我为敌咯?”
路易斯德公爵说:“我无意和你开战,但更不可能让你杀了宴。”
凯尔曼笑了,他的战斗欲熊熊地燃烧了起来,眼睛亮得出奇,“很好。”公爵如此念道,爆发了与另一位公爵的战斗。
宴退后几步,被威尔接替上来护卫住。
比起使用兵器,二位公爵显然要更青睐肉搏。眨眼之间交会,转瞬又撤开,以手成爪袭向对方的薄弱之处,你来我往,速度快到在宴眼中只剩下道道残影,令他不由心惊。
威尔倒是看得津津有味,见宴眉峰紧促透露出一丝焦虑的样子,笑道:“放心吧,路易斯德大人处于上风。”威尔的判断没有错,又过了几招后,双方都猛然后撤,拉开距离,路易斯德掸了掸被撕破的袖口,平静地望向凯尔曼,凯尔曼则抹了一把侧脸的伤口,眼神阴沉狠辣地看向路易斯德。
他居然会输给路易斯德,真是可笑。
这时,路易斯德开口了,“即便是二代,也有降生先后之分,”他看着凯尔曼的眼神淡然深邃,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你赢不了我的。”
凯尔曼嗤笑一声,站直身体,不屑地说:“那你也杀不了我,”他看向宴,仿佛很得意似的,“只要我还活着,那么你的小情儿就会一直来杀我,不是吗?我虽然赢不了你,但哪天要杀了你的小情儿,一点难度都没有。”
路易斯德神色一凝,脸上不着痕迹地冷了下来。
凯尔曼见状,哈哈大笑起来,他是二代,既有与身份相匹配的强悍力量,更有与力量相符合的高傲自尊,如今他的荣誉和高傲却被另一个二代踩在脚下,不甘、怨愤和耻辱使他变得有些疯狂起来,“难道不是吗?”他诡异地笑了一下,看了他身旁的西蒙一眼,随即再次冲向路易斯德。
路易斯德迎战。
而凯尔曼最忠实的仆人,西蒙,自然接收到了主人的那个示意。他悄悄地靠近站在一旁的人类,闪电般出手,威尔和宴反应都极快,宴迅速躲闪开,威尔紧接着跟上挡住,与西蒙交手。
而就在此时,凯尔曼却抛下与路易斯德的战斗,飞速地朝落单的宴掠来。路易斯德一惊,提速跟上,试图出手拦截,但凯尔曼当时的位置本就距宴更近,几乎是片刻之间,凯尔曼已经身至宴之前,宴躲闪不及,被他擒在手内。
路易斯德停下动作,冷冷地看着他,“你想做什么?”
凯尔翘起嘴唇,眉眼弯弯地看着路易斯德,“交换啊。”
路易斯德眯起眼睛,“你想换什么?”
“你的心脏,”凯尔曼笑着说,暴涨的锋利指甲卡在宴的喉咙边,“路易斯德,现在就看你想不想要这个孩子了。”
路易斯德冷冷地说:“杀了他,你也跑不掉。”
“没关系,”凯尔曼满不在乎地说,笑容邪恶,“我只要看到你痛苦就可以了,想一想,心爱的人死在自己眼前?哈哈哈哈……那真是足够用不朽的生命来痛苦了。”
路易斯德沉默了,他注视着宴,眼神里仿佛缓缓升起了什么。
宴心中一紧,喊出了声:“维斯特,我不需要你!”被血族公爵救什么的,有第一次就够了,他不想再被救第二次!
维斯特·路易斯德看着他,没有犹豫地将手抬起……
“凯尔曼大人!”稚嫩的声音突然响起,回荡在剑拔弩张的大厅,显得如此突兀。
凯尔曼眉头一锁,厉声喝道:“你来干什么?!回去!”
路易斯德微微一动,迅速地被凯尔曼捕捉到了,“路易斯德!你要是敢动,我就立刻杀了他!”
路易斯德停住,眼神冰寒。
来人正是曼宁。曼宁见到这幅景象也惊呆了,不过他马上反应过来,跑到了凯尔曼的身边,见到他脸上的伤口时更是惊恐,“大人你的脸!是谁伤害了你?!”
“曼宁,我没事,你回去,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凯尔曼的眼神,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在见到曼宁的时候瞬间柔和了几分。
曼宁咬了咬嘴唇,倔强地摇了摇头,“不,大人,我要和你在一起。”他走到凯尔曼身后,拉住他的衣摆。
见人已经处在了安全带,凯尔曼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路易斯德身上,“路易斯德,继续你刚才的事。”
路易斯德的目光幽深不明,手却继续缓缓动作了。
宴的心中突然涌起无尽的愤怒,他对路易斯德大吼道:“不要为没有意义的事送命!你这样做根本什么也得不到!”
路易斯德摇了摇头,看着他,“不,我失去我自己的心脏的同时,或许我可以得到你的心。”
宴浑身一震,心脏仿佛炽烈地燃烧起来,他整个人陡然颓下来,面色发白,“维斯特……”
凯尔曼只是看着,嘲讽一笑。他倒是不介意让他们做一对亡命鸳鸯。
“嗤”的一声,身体破裂,鲜血涌溢。
倒下的却不是路易斯德,而是凯尔曼。
凯尔曼张大了眼睛,不可置信,“曼宁……”
“大人,对不起、对不起……”男孩泪流满面,手中的刀却没有一丝犹豫地、一点点扎深、扎透,直至钉住凯尔曼的整颗心脏。
凯尔曼抽搐着,心脏被锋利的银刀紧紧攫住,他的后心血流如注,血是冰凉的,他却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因为遭受背叛的愤怒而沸腾着!
“曼宁!你怎么敢!”凯尔曼怒吼。
“大人!”男孩颤抖着嘴唇,眼神早已褪去了那股凯尔曼最喜欢的天真懵懂,“我是卡宁!我是卡宁!我一直都记得!”
“潜伏在我身边、享用着我的宠爱与信任,却心中满怀仇恨、步步为营……”凯尔曼艰难地转过身,半跪在地上,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卡宁,“好啊……曼宁!”
那把匕首.插.在他心脏中,令他仿佛被火烧着一般疼痛难忍——这不是普通的银匕首,而是他藏在地下室的、世上仅有的几把能够制服二代的血玫瑰匕首!而他的曼宁,只有他的曼宁被允许进入地下室!
曼宁跪倒在他身前,脸色惨白,他用双手捧住他虚弱的主人的脸庞,眼中盈满大颗泪珠,不住地往下流淌。
“我爱您啊大人,可是、可是我不能忘记仇恨啊……大人……是你杀了我的父母、我的亲人啊……”卡宁仍然在流泪,他流的泪仿佛要将这片精美的地毯湿个透。他最爱的人亲手杀死了他的亲人,而他,则亲手杀死了他的爱人。
卡宁抱住凯尔曼的脖子,紧紧的,“您杀了我吧,大人……和您一起死也没有关系……”他的眼泪落在凯尔曼的脖颈上,像冰一样,奇迹般地把凯尔曼身上涌起的怒火都冻住了。
凯尔曼古怪地笑起来,“真的吗……曼宁,和我一起死、死吧……”他的沾满鲜血的手,缓缓移上男孩的后背,喟叹一般,“曼宁……我的曼宁……陪我下地狱吧……”
宴一惊,立刻就要上前阻止凯尔曼,却被路易斯德拉住了。
“维斯特!他要杀了卡宁!”
“宴,不要动,”他注视着眼前的场景,声音低沉,“这是你弟弟心愿、他自己的选择……况且,我不觉得,凯尔曼真的会杀他。”
宴安静下来,却微微别开眼。不论是什么结局,他都不愿意看到。卡宁死,或者心死。
而此时,凯尔曼的手攒聚成爪,就抵在男孩后心,却不知为何,迟迟没有.插.进.去。
在那一刻,他的眼前突然浮现出无数帧曼宁的模样:奔跑的曼宁、读书的曼宁、被他抱在怀里的曼宁、大笑的曼宁,死去的曼宁。
凯尔曼最终松开了成爪的手,转为轻轻抱住他的男孩,在他那花瓣一样的、枯萎的嘴唇上吻了一下,“我原谅你了,曼宁,我的孩子……我的爱人。”
凯尔曼最终闭上了眼睛。但他知道,他不会死。他很快就会再回来。那时,他就要好好惩罚,胆敢背叛他的曼宁……
卡宁望着他宛如沉睡的样子,凄然地笑了。
宴看着他,叹了口气,“卡宁。”宴叫了一句他的名字,却不知道再说什么。
卡宁没有看他,“我杀了大人,我最爱的大人,而他却没有杀我,为什么、为什么……”他仿佛在自语,眼泪干涸,“真是无可饶恕。”
男孩突然拿出另一把刀——这是他为自己准备的。
“卡宁!”宴惊呼道,冲上前去。但终究慢了一步。
卡宁已经将它对准了自己的心脏,同样,没有犹豫地,狠狠插.了进去。鲜红温热的血液争先恐后地冲出来,卡宁伏在凯尔曼身上,血和他的交融。他紧紧抱住他的公爵,他的主人,长睫微颤,阖上双眼。
“我爱你,大人。”
宴的手仍徒劳地伸出去,却没有动。维斯特低低叹了口气,走上前去,将插.在凯尔曼心口的匕首拔出。
“你做什么?”宴低声问道,声音喑哑。
维斯特无奈道:“你不会真以为这把匕首能杀死他吧,宴?”
宴微微一怔,维斯特继续道:“你忘记你当初也将匕首□□了我的心口吗?——光伤害二代的心脏,可没办法杀死他们。”得像凯尔曼之前要求的那样,取出他的心脏。
“不过,这毕竟是把特别的刀刃,他恐怕得沉睡一会儿了。”
“多久?”
“或许是两个月,或许是一年,总之,很短。”?3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固乜醋趴骄驳牧常蛐砘瓜胱诺人招眩趺闯头5ǜ医笆自胫魅诵目诘穆欢ú换嵯氲剑嵛城椤?br /> “醒来的第一眼,是看见自己怀抱爱人枯骨的样子,”维斯特叹息道,“凯尔曼……”犯下的所有的错误,最终都会回到自己身上,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三个月后,凯尔曼从沉眠中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