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俞叶舟挑开了花洒。
苏杭从头到脚、浑身上下都被凉水浇了个透,瞬间打了一个激灵,更何况他还醉得难受,这下是真的骂不出来了,抬手抹了把遮住眼睛的碎刘海,醉嗫道:“欺负人算什么本事……你他妈就会欺负人……”
他扒住浴池边缘,手脚并用地往外爬,湿哒哒的耳朵往下滴着水。
俞叶舟抱臂旁观了片刻,嘲讽道:“啧,你是怎么通过类监会考核的,连个形都化不好,也敢在人类社会里混。”
苏杭抬头瞪道:“要你管?!老子乐意!”
他手脚发软,再一次摔回了浴池里,索性就那么歪躺在里头,不动了,一副自暴自弃爱咋咋地的表情,恶狠狠地望着池外的男人。
那眼神让俞叶舟形容不清,除了凶狠之外,似乎还有点别的。
苏杭躺在浴池里,身周的凉水不断地涌来,又顺着排水口而去,他感觉自己仿佛是沉|沦在一汪冰海中的浮木,随着浪潮起起落落,却始终不能沉下去,他将自己吸饱了水,想跟海水融为一体,可浮木就是浮木,无论他如何想方设法浸湿自己,浪总会将他打到岸上,远远地将他抛弃。
他张开五指,遮在脸前,看水滴顺着指尖流下来的形状。从缝隙里,他看到了俞叶舟的脸,尽管此刻那张脸上略显阴厉,却仍是俊美非常,自带压迫性的气场,不愧于当初一位话剧导演评价他的“凤表龙姿”之辞。
苏杭看着那张脸,促忽笑了起来。
一直冷眼旁观他自暴自弃的俞叶舟,仿佛是被这笑声烦扰到,他撸起袖子,将苏杭从水里提出来,沉声对他说:“苏杭,你没醉,别在我这撒娇,滚。”
“我撒娇了吗?”苏杭笑得更惨,他抬手挽住男人的脖子,眼尾挑起,眉心轻蹙,正是那副惯常在俞叶舟面前的温柔模样,在男人耳旁软声细语地说,“……这才叫撒娇,俞先生。”
“俞先生”三个字捻着江南小城的温软口音,以前两人上|床的时候,苏杭似是发现他喜欢这称呼,经常一边激烈地高|潮,一边颤|抖着嗓音这么唤他。
那时候俞叶舟也疼他,做过之后会抱他洗澡,拥他睡觉,会靠在床头翻阅着一本英文杂志,跟苏杭商量明天早上的早饭吃什么,是烤面包还是豆浆。
苏杭有了错觉,觉得那就叫“温柔”,以至于两月前,他被逼着从这栋别墅里搬出去的时候,才明白,那只叫“宠”。
“俞先生,不要以为什么人都愿意到你这儿来撒娇。”苏杭揽着他的脖子道,笑盈盈地,“譬如我就不是很愿意,因为……花豹都是秒射鬼的呀!”
俞叶舟自知自己绝不是被苏杭的戏弄话所激怒,但望着对方那道笑意满盈却又冰冷刺骨的眼神,心底却莫名着起了火。他眼睛一眯,如猎食中而危险十足的豹子,一只手攥住苏杭的耳根,一只手擒住他的衣领,将青年拽到自己面前,低头一张口咬住了苏杭的后颈。
苏杭还未散开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似身上某个暂停按钮被人摁住了,整个人僵在俞叶舟的怀里,他心跳都快起来,成为一只陷落在花豹嘴里而无力挣脱的白兔。
俞叶舟啃了苏白兔的后颈,鼻息之间嗅到他身上的香水味道,有些柑橘的清新后味,很是好闻。他当初包养苏杭,一是因为他的样貌,二就是因为苏杭令他感觉舒服,各方面的舒服,尤其是他身上的味道。俞叶舟曾经命人翻烂了各家的香水柜台,也未曾找出一款与他身上一模一样的香水。
这香水味勾出了俞叶舟的邪火,令他回忆起苏杭赤|裸着身子,伏在床上哀声唤他“进来”的场景,旖旎香|艳,那场景里似乎弥漫着腻人的甜味,一丝一缕地爬绕进俞叶舟的胸腔,他深有体会,时下任何一个艳|星恐怕都比不上苏杭会勾|引人。
苏杭只消一个暗示意味十足的眼神,就能让他硬起来。
俞叶舟舔过被自己咬过的那片肌肤,沿着颈线一一吻过,苏杭被他吻得仰起头来,带着醉意轻吟出声。西装裤已将俞叶舟的性|器勒得发疼,他松开攥着苏杭兔耳的手,转而去撕扯他的腰带和长裤。
苏杭跪起来,盯着面前这个性急的男人,痴痴地发笑。
待腰带被抽|出,苏杭感觉到包裹下|身的湿凉布料也被褪到了膝盖,一只火|热的手掌覆上他的后|臀,伸进他的上衣里,肆意揉捏。
水声沥沥,将愈加粗重的喘|息掩盖下来。
俞叶舟的手指向下滑去,在腰背之下,臀缝之上,摸到了一截短短的尾骨,短骨上覆着一层被水湿透的毛绒。他吻到苏杭的下巴,眼神向上看去,却见对方也睁着眼正在瞟他。
苏杭的眼睛里有光。
不知为何,俞叶舟突然间清醒了,见苏杭半醉半醒之间靠过来,向他索吻,他头一偏,避过去了,叫苏杭那个吻落在了耳垂上。
俞叶舟向侧方的镜子看去,见到苏杭眼里的光,灭了。
随后苏杭裸|着两条腿欺上来,亲了亲他的脸颊,便埋首在俞叶舟的胸|前,闷声唤道:“俞先生……我……”
“嗯?”俞叶舟将手掌贴在他的背上,缓缓摩挲。
“我……”苏杭微微一颤|抖,嗓中似染上了哭腔,“我好难受……好想……”
俞叶舟手下一顿,也不知自己在紧张什么:“苏杭。”
“——呕!”
苏杭抓住他衣襟,一张嘴,吐了俞叶舟一身,罢了抬起头来,抹抹嘴,无辜地眨着眼睛,冷淡地补全之前的话:“想吐。”
“……”俞叶舟怔了半天,才又恶又惊地退开,低头看着自己一片狼藉的全是呕吐物的胸口,怒道,“苏、杭!你——”
苏杭挑了挑眉梢,忽而一捂嘴,又要吐。
俞叶舟赶紧往后一退,气得牙根直痒,连当场收拾苏杭的心情都没有了,立刻脸色青黑地大跨步离开。苏杭望着他逃命似的背影,伏在浴池边儿上哈哈大笑,嘲笑他“傻”,又夸自己演技好,笑罢一个没忍住,又吐到了浴室的地板上。
俞叶舟将那身高级定制的脏衣服一团,再也不想看一眼,直接扔进了垃圾桶,他站在淋浴下,掬起水弄湿自己的头发。温水缓缓淋过身体,舒服得俞叶舟仰起头轻叹了一声,精壮的后背肌肤上也随着这声叹息而隐隐显出斑驳的豹纹。
身下的火早在苏杭吐他一身的时候就软掉了,拦都拦不住,再想手动来一发,一闭眼就想起那身呕吐物,登时什么兴致都没了,软得扶都扶不起来。
可他再去想苏杭那张脸,回忆起的仍是苏杭时常抿在舌尖的那三个字——“俞先生”。
俞叶舟以前也不是没包养过小明星,可奈何他挑剔得很,从长相到身材再到生活习惯,还要安分守己不惹事,以便将来好甩的,简直比挑媳妇的要求还多。他将公司里那堆漂亮人儿选了个遍,也没找见一个合口味的,如此这样,挑挑拣拣,往往人刚领回去还没三两天,他就腻了,叫底下人随便送点什么就把人打发掉。
所以跟过俞叶舟的都知道他虽然是个炽手可热的钻石王老五,但是难伺候得很,不好啃还硌嘴。后来可能是俞叶舟自己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于是就把包养的想法渐渐搁置了。
直到在某刊杂志上,他又看见了苏杭。
他当即命人去搜集苏杭的资料,最后送到办公桌上的,也不过薄薄一册。俞叶舟随手一翻,里面夹杂着不少写真广告和杂志封面,或是单单穿着一件寡淡的白衬衫,或是璀璨夜景下的回眸一笑,亦或者白茫茫的冬日里一个睫毛晶莹落雪的清澈脸庞。每一张都温柔地滴出水来,微微笑起的时候似醉非醉,每每看过去都能叫他挠出心底的虱子来。
苏杭是骏达传媒旗下签约的一颗新星,他本是选秀节目走出来的花瓶,当时公司正在扩大业务,急需捧红一些小鲜肉造势,苏杭就是名单中的一员。得益于他那上镜时天生的温柔气质,相当吸粉,因此即便是个花瓶,也是个能捕获一堆粉红少女心的昂贵的花瓶,值得公司对他进行细心的呵护和保养。
俞叶舟煞费苦心地将人弄来,偷偷地养在别墅里,这事只有他的助理吴睿知道,连方梓都没听说过。
那时就是在这栋别墅的一楼客厅,俞叶舟见到了他觊觎已久的花美男苏杭。
在别的小明星一窝蜂往他身上凑,或谄媚或勾|引地叫他“俞总”的时候,苏杭穿着跟写真如出一辙的白衬衫,露水一般干净天真,怯生生地望着他,眼睛里亮亮的,装着些羞赧。
他微微低着头,露出头顶一个温柔的发旋,那发色绸布似的乌黑,衬得他肤色愈加雪白。
不知怎的,俞叶舟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并不是拉他上|床,而是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脑袋,手指轻轻摁住了那个小小的发旋,感受到手下的青年微微抖了一抖,半晌才听他张口,弱弱唤道:“俞先生。”
俞叶舟正是被那句“俞先生”怦然击中了心窝,便当即与这个小明星签了保密协议,开始了一段纯洁的肉|体关系。
而那时的苏杭,距离十八岁生日刚过两个月。
作者有话要说:
日后被兔子吃死的俞总再度回忆起当年,不禁深深感叹:我当年可能是包养了假鲜肉……
苏兔静静喝了一口茶:那你确实挺惨的,最起码我睡的是真鸡……算了,说J不说8,文明你我他。
俞总:……(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第五章 保洁
直到花洒里的水温开始渐渐泛凉,俞叶舟方回过神来,他一脚迈出玻璃浴房,才发现自己进浴室时太过匆忙,忘了带换洗衣物。
镜子里映出男人肌肉匀称的身躯,水汽薄薄铺在绷紧的皮肤上,他抬起手,将五指穿进鬓角湿淋淋的发丝里,闭着眼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似是吐出了这段时间一直拥堵于心口的压力和紧张,他甩掉发鬓水珠,张嘴习惯性地喊道:“苏杭,给我拿件衬衫!”
“……苏杭?”
声音落地,周围一片寂静,只有滴滴答答的水声与他应和。片刻,俞叶舟突然怔了怔,睁开眼若有所思地向门外看去。他这才意识到,苏杭已经不是两个月前,那个唯他是从的小白兔了。
唤了几声,那人毫无应答,俞叶舟便赤|裸着身子走出浴室,随手披上一件纯白浴袍,向着那间客房走去。寥寥十几步路里,他一时又想起了苏杭醉态横生两面潮红的表情,想起他散发着清新味道的体温,和他仰面躺在浴池里,浸湿的衣料黏腻在肌肤上的情景,青年后背那白瓷一般滑顺的手感让俞叶舟掩藏在浴袍之下的炽热之物又有了渐渐跃起的趋势。
返祖现象对已经能够成功化形的类人兽体来说,是一种虚弱状态下的保护机制,为了维持身体重要机能的正常运转,一些非中枢的器官化形就会暂时失效,以节省能量供给。
类人虽然比人类更加强壮,但处于返祖阶段的类人的抵抗力最多等同于十岁的儿童。几年前,俞叶舟因为某次登山活动发生意外而受伤,被迫进入了返祖阶段,那种虚弱无力、大脑昏昏沉沉的感觉他深有体会,实在是不好受。
刚才……苏杭也说难受了吧?
喝了那么多烈性白酒,能不难受吗。
他眉头微蹙着去厨房接了杯温水,然后才绕回客房:“苏杭?”一探头,浴池里空无一人,地板上是一滩水迹和呕吐物,唯有花洒还兀自喷洒着水流,镜面上被人用牙膏挤出了两个超大的字母——SB。
而苏杭不知所踪。
衣柜里少了件睡袍,地毯全被踩湿,储物柜还被拉开了一条缝——他甚至顺走了一盒收在抽屉里的雪茄!
“……”俞叶舟心底才泛起的一点柔|软,就被这满屋狼藉给打得一丁点不剩了,他气得两排后牙一错,仰起头把手中温水咕咚咕咚一饮而尽,将玻璃杯往台面上一震,从睡袍口袋摸出手机,拨通了助理的电话。
吴睿睡得正香,被老板连环夺命call给震醒,生无可恋道:“我的大boss……现在是夜里一点钟欸!你酱子会让人家长皱纹的啦!”
吴睿女票是个敲嗲的合法萝莉,于是乎他也一天到晚在俞叶舟那儿冒充巨婴,连说话也一股子奶茶味。
俞叶舟脑子更疼了:“下个月奖金扣一半。”
吴睿一听那还了得,立马弹坐起来哀嚎:“别,您是我亲老板!有事您吩咐,小的风雨无阻去伺候您!”
“给我找个家政,立刻马上。”俞叶舟冷冰冰道,一顿,又说,“然后给我查查苏杭,看他最近都跟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混在一起。”
“啊?”吴睿困得神志不清,一头雾水,“苏杭谁啊……啊,那个小明星?老板,您不是跟他散伙了吗,您不是又想吃回头草吧——喂?喂喂喂???”
嘟,嘟,嘟……
话都没问清,电话那头就挂断了。
吴睿好梦被扰,只好翻着通讯录给老板找能半夜去干活的家政,连找了三四个,价钱翻了两倍,才有人勉为其难地愿意去,谈定这事儿,睡意已经去了大半,他又瞎琢磨着,上新牛微博搜了下苏杭的最新动态。
因为他的小女友是苏杭出道以来的铁杆粉丝,所以他在女票的淫威下,还给苏杭设了特别关注,一有最新动态就冒充苏杭粉丝跟女票进行读作“热烈”、写作“智障”的交流。
这一搜不要紧,发现他之前接了个偶像剧,现在正是宣传期,男主是正处风头上的新四小生袁钺。
苏杭这倒霉孩子,又演了个棒打鸳鸯的女主竹马。
一刷话题,全是苏杭黑料,什么剧组里耍心机啦,什么故意把盒饭碰倒在袁钺身上啦,什么抢镜头抢机位啦,连带着苏杭本人的微博底下都是一片讨伐轰炸,他那些真爱粉的反抗声都显得不够看。
吴睿歪在床上刷了十分钟,越看越没意思,这爆黑料的能把袁钺拍得风光无限,把事件描述得细致入微,却连苏杭一张清晰近照都拍不到?
显然是踩着苏美人的肩膀给剧组炒作。
要说来,袁钺和苏杭还是同一期选秀节目出来的,苏杭脸好能唱,袁钺帅气会跳,当时那期节目还意外引燃了一批cp党,为了收视率,苏袁两人在镜头前也当了不少时日的“好哥们”。
那时候苏杭年龄小,才十七岁,眉眼清致,浑身上下充满着那种看了一眼就忘不掉的年轻力,能勾起人们对美好的各种想象。
在骏达的示意下,苏杭很快拿下了那期冠军,顺顺利利签了约。
等被压了一头的袁钺费了好大的劲儿勉强挤进对家风华娱乐的时候,苏杭已经是小众杂志的宠|儿,广告不断了。袁钺一直对他不服气,更不说后来又冒出一群网络阴谋党,说苏杭能夺冠完全是因为他颜好,被娱乐圈某高层给包养了。
这么个黑法,要说不是请的水军,吴睿第一个不信。
他滑动了几下,困意渐渐就上来了,正要锁屏卧倒,突然见从苏杭首页蹦出条新的微博来。
“@苏杭V:[分享图片]”
吴睿点开一看,是张硕大的自拍,镜头模糊失焦,只有半张脸,但仍可见苏杭眼角绯红,神色疲惫,目光不知在看向哪里,背景似乎是某辆出租车的后窗,因为窗上还贴着二十元起步的标价牌。
苏杭眼形很好看,是有些狭长的形状,但并不显得逼仄,扇形的双眼皮渐渐在眼尾散开,半闭非闭的时候氤氲迷离,但绝不会过于妖艳,用曾给苏杭拍过片的摄影师的话来说,就是“那双眼睛会勾人”。
不得不承认,苏杭上镜时五官的确很容易让人感到惊|艳,加上后期修图,美得惨绝人寰。
不过日常生活里的苏杭不似镜头上那么招摇,反倒更温和平顺一些,尤其是面对俞老总的时候,简直是没长角的小绵羊,说一不二,指东不打西,家务料理样样拿手,知道什么时候该给俞总长面子,什么时候又该给他留点面子。
包|养关系的三年间,苏杭从未给俞叶舟找过麻烦,更别提伸手要资源。
吴睿自称是万年宇直,也实在是羡慕,要是苏杭是个妹子,他得天天追着人叫女神,早就没他现在女朋友什么事儿了。
但这也是苏杭出道大火,之后却渐渐冷寂了的根本原因。
一个小明星,如果搞错了“陪|睡”和“往上爬”的本末位置,那就是场灾难。因为吴睿知道,俞叶舟绝对称不上是一个好金主,他没有当一个金大|腿的自觉性,甚至保密工作做得极好,以至于业内几乎没人知道苏杭被包养了,更别提跟风拍马给他开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