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在吃饭之前，我还想得到来自你的一个确切回答——文森特，今年除了《撞车》，你就没有别的计划？你说过你会完成两部电影。”
弗兰克趁着等红灯的功夫侧过头看了一眼对方，年轻人已经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休息了。一双薄唇轻轻抿着，整张脸的轮廓都仿佛柔和了下来。
“当然有，保罗虽然没有当场定下我，但是他事后有跟我联系，《撞车》的拍摄计划可能要推迟，发行商那边恐怕还有些纠纷。这部电影虽然支线繁杂，但是拍摄起来并不麻烦，拍摄周期不会超过三个月，后期剪辑才是大问题。”
文森特镇定的回答差点把他的经纪人先生给唬住了，弗兰克拧紧眉毛问道：“你总是这么信誓旦旦吗？”
“当然，我所确定的事情，不会出错。”文森特睁开眼，认真地与他对视，“弗兰克，没有十足把握的事情，我宁可不去尝试。所有美国人都知道，时间就是金钱。”
“好…好…好…你说得对，时间就是金钱。”道尔森先生无力地将一只手挂在方向盘上，“那么，兰德摩先生，能否告知您可怜的经纪人，你下一个是试镜计划是什么？”
“《欲盖弥彰》。”
弗兰克再次扶额，“除此之外呢，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为什么呢？”文森特反问。
“呃…我是说，有些事情很敏感……好不容易让它消失在大众的面前，却又旧事重提。”
“你担心没有人买账？但是有些事情的存在并非没有意义，对斯蒂芬格拉斯来说，他虽然失去名誉失去工作，但是依然得到了数百万美元的报酬；而大众需要的，则是将这类事情当做一个警戒，永远记在心上——说一个谎的代价是用无数的谎去圆最初的谎。”
“这么说也没错。”弗兰克纠结来纠结去，还是没有想出什么理由来劝服自己的小老板换部电影，“那部爱情片不好吗？煽情的恰到好处，而且能够保证在明年的情人节定档。”
文森特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我还有不到半个月的休假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我还得去伦敦看望我的外祖父母，或许就是明天。”
“既然你这样决定了，那么我会通知那边商量试镜的时间。”弗兰克找到一个地方停车，无奈开口，“我已经订好位置了，走吧”
经纪人先生回过头看了一眼走在后面的文森特，仿佛在看一个任性的孩子，但是偏偏让他生不起气来。
“和我说句实话，你是不是不太想要演爱情片？”弗兰克看着被围巾包住下半张脸的年轻人，调侃着问道，“说起来，你目前的唯二两部电影都没有爱情成分，甚至连暧昧发展都没有。当然，和应召女郎调情不算，穿着警察制服调戏被人老婆也不能算。”
文森特眨了眨眼睛，“被你看出来了。”
弗兰克耸了耸肩，“ok，男孩儿，我需要告诉你的是，不要太压抑自己，瞧瞧你鲜艳的嘴唇颜色，有时候这不仅仅代表着气色足，某些时候，这样鲜红的颜色昭示着你肝火过旺，需要……咳咳……发泄。”
“哎，你倒是等等我啊！”说得起劲的经纪人先生被大长腿跨步向前走的男孩甩在身后。
午餐的菜单从头到尾都是文森特决定的，在美食面前，难得的维持面无表情享用完自己的午餐之后，他仍然没有一个好脸色施舍给自己的经纪人先生。
“好吧，过了年你也是个男子汉了，别这么在意这些细节好吗？”
弗兰克现在总算摸清了文森特的某些雷区：感情问题不能谈，和“性”有关的话题也不能谈。这个不到二十岁的男孩子看上去就像一个清心寡欲的修道士。

久违的各种报纸杂志上又出现了让人抢购一空的封面人物——不出意外的，这位人物出现的方式依然是可以与画报媲美的街拍照。
从去年到目前为止，文森特没有接受任何一家杂志的专访。他依旧过着自己的生活，除了在马萨诸塞州查尔斯河畔的某个广场偶尔能够看到他匆匆行过的身影，在校期间基本很少有人能够拍到他的照片。
并不是没有人追星，而是但凡见到文森特兰德摩本人后，大家都不会选择去偷偷拍摄他的照片来获取公众关注。理工生头脑理智居上，再喜欢也是在人家看着不太忙碌的时候，上前打声招呼问候一句“早上好”。
没有普通人见到明星的那种身份差距，仅仅是校友之间友好的问候。用生活中最自然的状态，更加容易获得周边人的好感。
这一次，文森特短暂地现身洛杉矶街头，漫天纷扬的雪花落在他灿金色的发间，一条墨蓝色的长围巾围在颈间，将下颌一整条线都包裹在内，只露出一个细挺的鼻梁。
一袭长至膝盖的黑色大衣，将文森特整个人身形拉长，笔直而修长有力的双腿包裹在同色的紧身长裤里，禁欲的线条一直延续到那双只有一排简单拉扣的英伦风雪地皮靴。
全身上下只有一条挡风取暖的黑色羊绒围巾当做装饰物，衣装裁剪依旧是文森特习惯的简易风格，但是这样的风格却再适合冬天不过了。
“好想把自己藏到文森特的大衣里！”
“同款围巾已经get！上面还有浅蓝色的暗纹超级美！”
“哪怕他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还是挡不住那种诱惑人的气息，如果这样一个男人迎面朝我走来，我可能要双腿发软吓呆在原地。”
“从来见过有人把这种一点花样都没有大衣穿得这么好看，我立刻给男朋友买了一个低配版西装领黑大衣，然后他现在肿得像个球。”
当天晚上，在文森特收拾行李准备早早休息赶第二天的飞机时，弗兰克打来一个电话：“我已经帮你把票换成了头等舱。”
“为什么？”
“因为我现在必须要和你一起出发了，文森特。但是因为商务舱已经没有位置，所以我们索性一起坐头等舱，怎么样？”
“我是说，你为什么要和我一起。”
“为了你的代言，傻孩子。你穿衣服那么好看，那么多人欣赏。而我要做的，就是在众多邀请你的品牌之中，为你选择一个最合适的那一个。”

好莱坞日记（26）
我现在有些期待菲利普兹赶紧搞定马克了，因为他表现得越来越基。
在路上，他一直小声地跟我说着某个经过的男士的品味。
“他身上的古龙水让我觉得难受，这和他完全不搭配，就像是一个暴发户偏偏要学老绅士佩戴怀表一样。”
“哦，可怕——这种靴子和袜子居然能够搭配在一起，啊，他大概没有听到地板也在哀嚎吧！”
“我觉得自己的审美受到了侮辱。”
我问他为什么这么在意别人的穿着打扮，经纪人先生略微嫌弃地看着我说道：“这是我昨天起为你养成的习惯——省得我带着辛迪去谈合约的时候被欺负！”
我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
第27章 剧院一瞥
“我真的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文森特。你明明不到20岁，但是某些时候，你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话题终结者。”道尔森先生几乎是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的老板，“哦，好歹人家也是个大美人！或者说，你有什么难以描述的难言之隐？”
明明可以做到让任何场合都不冷场，但是文森特今天在飞机上的表现的确是让弗兰克觉得冷静过头了。
“我拒绝和你说话。。”
“拒绝无效！我的意思是，比起那些只知道卖弄肉体和美貌的女演员，凯特是个非常优秀的女性。”
文森特点点头：“好吧，我是说，你全程没有找到一个要签名的机会，是不是很遗憾？”
弗兰克说不出话，有时候面对自己的女神，他是有点情绪失控。
“是有些遗憾，她看上去对你还是有些兴趣的，当然我是很纯洁地看待你们俩之间的交流。她对待你的态度并非像是哄骗小孩儿说话的那样，就像对待一个地位同等的同行那样。”
“你说得对，所以这也是我对待她的态度——再说了，我并不是那种特别谦虚恭敬的类型。”
文森特的话得到了弗兰克的认可：“看得出来，你看上去就是那种张扬不羁的。”
“嗯哼。”
“这次凯特应该是去试镜的，要知道，比起大男主戏，一部好的女主戏真的很难得。”
“可惜学院并不是很青睐这种类型的女演员，但凡是长得好一些的女演员，哪怕到了三四十依旧在为一座小金人奋斗者。评委们更希望看到电影中的女性有着数不尽的悲惨、过着几乎毫无希望的生活，而不是衣冠楚楚、衣香鬓影、周身环绕着数不尽的好男人。”
当道尔森先生用一种哀怨而怜悯的语气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文森特不可避免的在寒风之中打了个颤。
“弗兰克，我得说句实话，你最近真的有些多愁善感。”
经纪人先生耸耸肩：“好吧，同样是金发蓝眼，希望你的运气能够好一些。”两个人顺着出口朝外走去，外面的夹着雪的冷风立刻拂面而来。
“伦敦似乎更冷一些。”
出了机场，弗兰克裹紧了自己的大衣，他侧过头，看到自己的“衣食父母”淡定地翻出一个软呢鸭舌帽戴在头上。有了一顶帽子的装饰，文森特看上去已经完全成了一个英伦风的年轻绅士，在风雪之中行走时，连大衣衣角飘起来的弧度都那么迷人。
光着脑袋、发丝凌乱的经纪人先生咬咬牙，好一会儿没说话。
弗兰克虽然是过来谈判，但是他身后的团队却并没有跟着一起过来，唯一全能助理辛迪还在路上。
因为双方都处于一个试探的态度，巴宝莉是英国的老牌奢侈品，有英国国宝品牌之称。这么多年，无一例外的是他们的代言人很少出现非英国国籍的特例。
就如同巴宝莉在英国的霸主地位，他们所选用代言人一般都是根正苗红的本国明星。这样一来，经纪人先生其实对这次的谈判并不抱有太大的希望。一方面，比起一个品牌的全球代言人，如果仅仅是一个地区或者是一个国家的代言人就显得档次降低很多。
道尔森先生并不是好高骛远，他的经验和眼光告诉自己：这并不会是唯一一个。
契机真的是一个重要的成分。在一个明星默默无名的时候签下他，和当他红得发紫的时候签下他，完全是两种结果——前者可能是签了一个下金蛋的潜力股，当然，品牌所需要付出的代价更小。后者则是在地位相当的情况下做出的一种双赢决策。
于是，出了机场就兵分两路的两个人各自踏上行程。
文森特坐上一辆出租车报了地址就靠着座椅闭上眼，但是很显然他没能如愿安静地休息会儿。
前排坐着的司机热情地发问了：“最近科文特花园的确有一幕大戏要上演，不过这个点上想要抢到一张票应该是很困难的了！”
“我今天已经接了好几个想要去看歌剧的乘客了，当然，他们看上去才是喜欢听歌剧的年纪。”说着，这位热情的中年大叔笑着看着一眼他的乘客，对方有着过分英俊的面孔，哪怕
盖着一顶帽子，他依旧能够看到帽檐下那双湛蓝色的眼眸。
“那我看上去应该看些什么呢？”文森特靠着椅背，勾起唇角问道。
“哦，现在喜欢歌剧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了。我猜你会去看一看莎士比亚的喜剧。《第十二夜》、《仲夏夜之梦》啊，不过最近只有mt大厅有莎士比亚的歌剧演出。新年来啦，其他大剧院多数都是全幕芭蕾舞剧和乐团演出会，当然，某些传统老牌剧院依然会依照他们往年的传统，上演经典剧目。”
文森特缓慢地点点头，“多谢您的建议。”
当他下了车，刚迈进me伦敦酒店的大门，就看到在大厅等候的劳伦斯霍利尔，那是一位老当益壮依旧英俊的老爷子，珍妮弗兰德摩的父亲，文森特的外祖父。
“凯特琳已经为你准备好了温暖舒服的衣服。”劳伦斯上前轻轻拍掉了外孙肩头的雪花，慈祥而温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文森特的身上。
“晚餐过后，我们就可以出发去皇家歌剧院了。”劳伦斯又将男孩揽进怀里，“我和凯特琳都很想你，孩子。”
文森特点点头，“我也很想你们，当然，爸爸妈妈也很想你们。”
老霍利尔笑着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这次过来，我和凯特琳打算在市区中心停留半个月，她说最近许多剧院都有新年活动，节目很多，一天一个都看不腻。而这里正好交通方便，不管她想去玩儿玩都可以。”
“那很好，外祖母依旧那么精力充沛。”
一家人用完餐，换好衣料保暖而正式的衣服就准备出发前往皇家歌剧院，其实距离me伦敦酒店更近一些的是仅仅半英里左右的plehall和兰心大戏院。介于这两位两位老人坚持的爱好，文森特顺从带上手套，跟着出门了。
事实上，除去一些对客人着装严格的老牌剧院，许多剧院发展到如今已经不是那么苛求服饰问题了，毕竟早就不是维多利亚时代了。而凯特琳和劳伦斯依旧换好了衣服，两个人互相挽着手，就像是要去什么重要场合出席晚宴一般。
劳伦斯定了一个位置十分不错的包厢，凯特琳对此十分满意，两个人手拉着手坐在到座位上，剩下一个文森特在旁边吃一对老夫妇的狗粮。
“亲爱的，这一场又让我想起了当初第一次与你约会的场景。”头发花白的老霍利尔先生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的妻子，温柔地说道。
“我也是，我一直记得你那时带着一个深蓝色的领结，就像今天这样，格外英俊——舞台上的男主角都比不上你。”霍利尔太太抿着唇笑得开心，她今天也是精心准备了服饰和抓绒。
“你浅蓝色的礼服自那晚后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中，当晚送你回去之后，我久久不能安眠。”
“我也是如此，迫不及待地希望着第二天的太阳快些升起，这样我又能够见到你，劳伦斯。”
两个老年人谈情说爱，文森特也装作没听到。
毕竟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了。劳伦斯霍利尔年轻时也差点成为了一个话剧演员，因为凯特琳喜欢，所以他愿意做对方喜欢的事情。后来两人一同从剑桥毕业后，还时不时地回学校的礼堂看看艺术学院的话剧演出。前两年劳伦斯还在三一学院任教，哪怕现在退休了，只要学院一有演出，他必定要邀请自己的妻子一起欣赏的。
当晚的演出完全没有辜负所有人的期待，凯特琳看得尤为享受，当三个人返回酒店的时候，凯特琳似乎还沉浸在歌剧的气氛之中。
“明天你打算做些什么？”老霍利尔拍了拍外孙的肩膀，如今对方已经长得比他还要高大了，“如果你还有足够的休息时间，是否愿意陪伴我这个老头子，去看一场演出？”
“为什么不呢？”
文森特也不是单纯地在欣赏话剧表演，他更多的是在思考话剧演员和电影演员之间的共鸣点。
不可否认的是，英国大批的优秀演员在成为一个电视剧演员或者电影演员之前，都有过丰富的话剧表演经历。甚至许多演员都以曾经身为一名话剧演员而感到骄傲。百老汇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本质原因则在于表演的艺术根基是基于舞台，而不是镜头。
就好比电影可以ng、可以使用各种剪辑手段和特效加持，最终形成一部完整的作品。而话剧表演却是一气呵成，一两个小时连说带唱、连哭带笑、连蹦带跳。相同的剧本他们也许一周要上演好几次，每一次却依然能够给台下的观众带来不同的感受。
这是最直观的表演的魅力——也是电影所不能媲美的。
第二天的傍晚，老霍利尔带着外孙步行前往plehall，这里和皇家剧院、科文特花园的人潮没法相比，但是来者也都是热爱戏剧，他们坐在观众席上，认真地等待开幕。
今天mt大厅上演的是莎士比亚的经典戏剧《第十二夜》，这是一部典型的女主戏，并且有两个女主。
大厅灯光暗下的前一秒，文森特瞥到一个穿着戏服的身影，他似乎正在做深呼吸，沉重而华丽的幕布将他的半张脸掩藏起来。

好莱坞日记（27）
今天被迫吃了很多狗粮。
我一直相信，有些性格和生活习惯是可以通过血脉传承的——例如劳伦斯和凯特琳喜欢秀恩爱的习惯完美地被珍妮弗继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