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得极为认真,先将一部分药油倒入掌心涂抹均匀,然后在戚笑风绸缎一般的发丝上轻轻揉按,好让药性快些吸收。
戚笑风有点不自在,“又不是娇贵的女儿家,哪用得着这般呵护。”
萧湛扫了他一眼,嗤笑道:“要我说,你比女儿家还要娇贵,不小心伺候着,万一哪天又离家出走,你说我去哪寻你。”
说着这样不留情面的话,偏偏手上的的动作又温柔到了极致。
戚美人脸颊红了一瞬,嘴硬道:“不是离家出走,只是想要一个人静一静,”说着他忽然笑起来,杏眼泛着潋滟水光吔了萧湛一眼:“没想到会让阿湛这般担心,若是早知道你这样在意我,我何苦去受这个罪。”
萧湛脸黑了黑,他的确是担心他也在意他,但是从这妖孽口中说出来,怎么就这么让人不爽。
戚美人还在念叨:“既然倾慕本座就应该大胆说出来,你总是冷冰冰的,我还当你厌恶我呢,其实本座也不是爱钻牛角尖的人,只是阿湛你太迟钝,本座难免会不安,如今便不会了,因为本座知道,阿湛心里是有我的……”
萧某人额角青筋跳了跳,一把扣住戚美人的后脑勺,用自己的唇堵住他喋喋不休的嘴巴,唇与唇相贴的柔软触感使得两个人都愣住了。
戚笑风眼睛瞪得老大,一脸的难以置信。
——阿湛什么时候学的这招,哪个小贱人教的!
萧湛则在想,这妖孽的唇分明是带着甜味的,怎么吐出的话这般令人不喜。
说是亲吻,其实也只是唇瓣与唇瓣的相贴,笨拙地、亲密地摩擦,两人都没有接|吻的经验,萧湛也只是在帮戚笑风喂药那段时日自学了皮毛,连新手都算不上,面对醒着的戚笑风,他做不到更深一步的探索。
戚笑风到底脸皮厚,唇间张开一条细缝,舌头从缝中钻出顶了顶萧湛的唇,暗示意味明显,萧湛眸色渐深,直接把人从水中捞了出来,打横抱去了床上。
戚笑风心跳如擂,莫非萧湛想要他了?
萧湛没说话,找了一块干布把这妖孽从上到下擦净,见他脸颊泛着潮|红,媚眼如丝地瞅着自己,暗道这妖孽的妖术越发高明。
只是若是轻易被他勾引了去,日后还有什么威信,萧湛勉强稳了稳心神,冷着脸开始干正事,给这妖孽丈量尺寸。
戚笑风被他摸得浑身发烫,心痒难耐,结果萧湛只在他胳膊,肩和腿上丈量长度,关键位置碰也不碰,不免暗自着急:你特么倒是干点别的啊!
但是萧湛用实际行动告诉他——“我不”。
……
玉衣坊大师傅的手艺是京城出了名的巧夺天工,若非跟徐老将军是旧交,就冲上次被放鸽子的事,这辈子都别想找他做衣裳了。
半个月后徐府收到了定制好的喜服,萧湛此时正在军营,管事的直接送去给戚笑风过目。
这两套礼服都是按照萧湛的意思设计的,符合他一贯给人的感觉,利落洒脱,几乎没有多余的坠饰,但是细节上处置得很好。
萧湛那一套腰带上的纹饰是一支暗色梅枝,而戚笑风那套绣着几朵栩栩如生的红梅,与他眉心那朵是一样的。
一旁的婢女纳闷,“这新娘喜服好看是好看,却不太像女子的服饰,有些英气过头了……”
另一个丫头道:“这有什么稀奇,咱们将军府的新娘子哪里能和一般人家一样,男女老少都是要上战场杀敌的,正是该配这样英姿飒爽的喜服呢。”
那丫头觉得对,便朝戚笑风道:“少夫人,你换上衣服看看合不合身吧。”
戚美人摩挲掌下的红梅,弯了弯嘴角,“不急,先等阿湛回来。”
那俩丫头立马悟了,笑嘻嘻道:“是了是了,第一次当然是要穿给少爷看的。”
……
军营内。
萧湛看着手中的调遣令,寒着脸问:“你说,是徐将军的意思?”
立在一旁的信使被他的气势惊了一瞬,连忙恭敬道:“是徐将军亲自下的令,黎州山匪横行,押送军饷之事刻不容缓,徐将军让您即刻便去。”
还有十天就是婚礼大典,却在这个当口要他押送军饷去黎州,一来一回少不得耽误三五天的功夫,也不知徐老爷子打得什么算盘。
只是军令如山,不得不从。
萧湛当即写了一封信函差人送回徐府,然后点了几百精兵上路。
这队人马都是萧湛平时自己训练的,办事效率极高,不过一个时辰已经出了京城,萧湛勒马回望京城那道高耸的城墙。
入京也不过是秋末的事,如今寒霜满地,三月时间一晃而过。
他心里忽然有些不安,问系统:“戚笑风现在怎么样。”
棉花糖说:“超过系统检测范围,不过戚教主体内的寒毒已经压制住,短期内不会发作。”
萧湛闻言便没有再问,策马前行,他必须尽快回来,否则,那妖孽会生气的。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下一章这个世界结束~
第14章 -14(完)
押送军饷的队伍才出城门,徐天威那边便已收到消息。
素来杀伐果决的徐老将军,此时陷入前所未有的迷茫。
他这一生有一半时间是在战场上度过的,老妻病重离世的时候,他正在北方杀敌,连最后一面都不曾见到,等他回来,坟头上的花都已经开了两季。
十年前,他唯一的儿子战死沙场,儿媳报仇心切,不慎中了敌军埋伏一并丧命,他亲自把二人的尸骨带回故土埋葬。
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件事成了他午夜梦回难以摆脱的梦魇。
孙儿是儿子和儿媳留给他唯一的念想,他恭谨知礼,为人端正,是个难得的好孩子,他不求这孩子扬名立万,名垂青史,只求他平安健康,等自己百年后,他身边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他也就死而无憾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这个听话了二十年的孩子竟也学会了欺骗,学会了叛逆。
戚笑风是什么人,那是江湖第一魔头,杀人不眨眼的恶徒!和这样的人谈婚论嫁,实在荒唐,可笑!
徐天威眼中的迷茫渐渐褪去,罢了罢了,只要能让湛儿迷途知返,便是将来被他记恨也认了。
他看向堂下的男子,沉声道:“老夫虽然与戚笑风相处时日不多,却也知道此人奸猾无比,不斩草除根,老夫难以安心。”
那男子脸色变了变,霎时目露凶光:“当朝一品大将军竟然要食言而肥么,既然如此,在下只能跟将军你拼个鱼死网破了!”
徐天威不屑道:“既然这般忠心,为何又与老夫密谋暗害戚笑风,你这人当真矛盾。”
男子厉声道:“这是在下的私事,将军不必过问!您只要记得把教主交与在下,我会把他带离中原,决不会给徐少爷和徐将军添麻烦。”
徐天威一字一句铿锵有力:“你要说到做到。”
……
暖阁内,戚笑风面对残破的棋局兀自摇头。
伺候的丫头递了一杯热茶在他手边,少爷一早交代过,少夫人惧寒,屋内要随时备着热茶,便是少夫人不肯喝,暖手也是好的。
十三四岁的少女小心翼翼地偷瞧主子,不管看多少遍,还是会被这张脸惊艳到,这样的女子,也就只有自家少爷配得上了。
戚笑风拾起那杯热茶吹了吹热气,忽然顿住,盯着清澈的茶水,眼神晦暗难明。
他放下茶盏笑问道:“看我做什么。”
被戳破的少女红了红脸,小声道:“少夫人太好看,不知不觉就看呆了……”
戚笑风又是一笑,却没有答话。
那女孩胆子大了一些,道:“少夫人似乎不高兴,是因为少爷被派遣去了黎州?”
戚笑风摇摇头,看着棋局道:“这盘棋我下了整整三日,本以为稳操胜券,最后却发现,我算漏了一个小渣滓,现在这个小渣滓兴风作浪,毁了我的整盘棋,你说我该不该恼。”
虽然听不懂,但并不妨碍女孩与主子同仇敌忾,她连连点头,“该恼!这渣滓着实可恶,为什么不能安安分分的,偏要搅少夫人的局,实在令人厌恶。”
戚笑风被她不讲理的话逗乐了,抬眼看向窗外,星辰稀疏,月色朦胧,的确是个掩藏阴霾好日子。
他看向那杯茶,端起瓷白的杯身轻轻抚摩。
戚笑风对小丫头说:“你知道吗,我其实不喜欢赌博,因为输赢皆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其实很不好受。”
“但我是一个成功的赌徒,我总是豪赌,而且每次都侥幸赢了,你不能想象我经历了什么,一场又一场盛大的赌局,一次又一次惊险的胜利,离我的目标也越来越近,一直到如今,他已经触手可及……”
小丫头迷迷糊糊地听着,其实她一句都听不懂,但她隐约知道,少夫人根本不需要她听懂,她只是想要说给人听。
戚笑风掀开手上的杯盖,“总是获得胜利的赌徒会上|瘾,会习惯用赌徒的方法解决问题,因为尝到的甜头太多,他忍不住……”
将茶盏递到唇边,淡淡的热气和茶香萦绕在鼻间。
他知道这杯茶掺了药,应该不是致命的,但是会让他完全失去反抗能力,只是不知时效是暂时还是永久的。
其实无所谓,只要他一口饮下,接下来的一切都会变得顺理成章,徐天威一定会被萧湛憎恨,阿湛会变成他一个人的阿湛。
可是……
萧湛说过,不许他再受伤。
而他也答应了。
答应了的事就应该做到。
戚笑风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倾,手上的杯盏落地而碎,水泼洒了一地。
小丫头微微一惊,连忙道:“少夫人您身体不舒服吗,奴婢扶您去床上,”说着她朝外间喊道:“翠禾,快去请大夫……”
戚笑风打断她道:“不必请大夫,这里也不必收拾,你和翠禾回房休息吧。”
他没有解释原因,仅仅是下达了命令,少女却不敢违抗,压下心中的担忧,福了福身转身出去。
戚笑风看了眼棋局,将白子环绕的一枚黑子捻起,那颗光滑的小石头在他指尖化为粉尘,“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一步棋作废了。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
不知过了多久,戚笑风察觉到屋外的动静,他推开房门漫步走了出去。
徐天威见到他身上穿的衣裳,脸色一变,怒骂:“恬不知耻!”
戚笑风仿若未闻,炫耀般地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微微一笑,光华万千。
“这喜服是阿湛亲自为我设计的,他忽然被调遣去黎州,还没来得及穿给他看呢,爷爷觉得好不好看?”
“爷爷”这两个字彻底触到了徐天威的神经,他提掌狠狠劈向怡然自得的戚笑风。
“你这魔头有什么资格叫老夫爷爷,湛儿这辈子都不会娶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戚笑风灵巧避过他的掌风,暗道这老东西实力不俗,若是当真吃了他一掌,恐怕五脏内腑都要移位。
他劝诫道:“徐将军何须这般动怒,我是什么人有什么打紧,重要的是阿湛喜欢我,他这样老实的人,为了和我成亲不惜欺瞒你,可见其决心,若你执意相逼,岂不是坏了祖孙二人的感情?”
徐天威怒骂道:“胡扯!我家湛儿分明是被你这妖人迷惑了,只要你死了,他就能恢复正常,再找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
戚笑风无奈一笑,“可是那杯茶我没喝,你要怎么杀死我,徐将军不惜违背原则给我下药,应该很清楚,凭你和你的徐家军,没办法取我的性命。”
这话说得狂妄至极,但是他是戚笑3 风,所以无人敢反驳。
徐天威气得脸色发青,给人下药他虽然觉得不齿,但是为了孙子,耍一回阴招又有何妨。
可气的是,他设下了陷阱,对方非但没踩,还大言不惭地嘲笑你傻你弱!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徐老爷子一挥手,四周埋伏的弓箭手立马做好准备,他虽然跟魔教那个什么堂主约定好不能伤到戚笑风,但是那人给的药没起效,他自然也就不需要遵守承诺。
他冷声道:“放箭!”
瞬间箭矢如雨滴般从四面八方落下,戚笑风蹙眉,他手边没有趁手的武器,若是以前,将外衫脱下卷一卷便能抵挡,可是这身衣裳他如何能舍得。
犹疑了片刻,他顺手从路边捡起一根柳条,飞身而起,待他落下时,只留了一地的断箭。
用一根树枝便抵御了一波箭雨,这实力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徐天威暗骂了一声,抬手道:“继续放箭!”
戚笑风是这个世界的反派BOSS,在主角成长起来之前他是最强的,毫不夸张地说,只要他想,他能够击杀包括徐天威在内的所有人。
但是他不能,手上一旦沾上无辜者的血,理亏的人便成了他,“魔头”的恶名也就坐实了,这样会让萧湛为难。
戚笑风一袭红衣,在橙红色的火光中挥动一根柳条,密密麻麻的箭雨被他斩落,自始至终没有伤到一兵一卒。
徐天威沉默良久,忽然夺过旁边弓箭手的弓箭,瞄准了空中的戚笑风……
戚笑风察觉到一阵强烈的杀意,转身欲抵挡,只是他手上的柳条毕竟不比宝剑,抵挡一般的箭矢没问题,但是碰到徐天威那样强劲的杀气,直接断成了两截。
戚笑风一惊,想要避开已然来不及。
忽然眼前一晃,他被什么人重重按在怀里,周遭一片哗然,似乎还有徐老爷子暴怒的声音,但他耳朵嗡嗡地响,什么都听不清……
过了不知多久,喧闹声终于停止,有人在他耳边轻轻道了一声:“结束了。”
戚笑风抬眼,他心心念念的男人就在眼前。
“好慢……”他委屈地指责。
其实比戚笑风预想得快多了,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埋怨。
萧湛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枚红色的方形纸符递与他。
“因为我去买了这个。”
月老庙的姻缘红签,传说在红签内侧写上名字的有情人,可以相守到老。
这是在江南那夜,戚笑风缠着萧湛要买的东西。
当时萧湛不以为意地拒绝他,嘲讽说:“那玩意儿有什么用。”
冻得脸色发白的戚笑风仍然坚持:“有没有用,要试过才知道。”
后来萧湛没有理会他,直接把人拽走了。
……
戚笑风将那小小的纸符握在掌心,口不对心地嘟囔:“这玩意有什么用。”
萧湛抵着他额头,轻声道:“要试过才知道。”
戚美人眼眶泛红,搂着他脖子抱怨:“婚宴取消了,都怪你没有早点买这个。”
萧湛道:“来得及,我们回断魂峰成亲。”
戚美人终于笑了,他看向徐天威,无辜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歉意,“徐爷爷,既然你容不下我,那我就要把阿湛带走了。”
徐天威咽下口中涌起的腥甜,“走吧,都走吧,老夫只当没有这个孙子。”
说罢失魂落魄地走了,剩下的人一个个大眼瞪小眼,不知如何是好。
戚笑风诧异,徐天威怎么会这么好说话?他猛地一惊,伸手摸向萧湛背后,果然指尖触到了一片湿滑……全是血污。
原来萧湛替他挡下了方才那一箭。
……
自从遇到戚笑风以来,萧湛一直都在扮演照顾人的角色,被人照顾倒是头一遭,娇生惯养的戚大教主放下身段照顾人,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这样的搭配结果就是,一个完全没经验,下手没轻没重,一个疼得满头大汗,仍在咬牙忍耐。
萧湛忍无可忍地对棉花糖说:“我记得有一种隔绝疼痛的药丸,先给我来一粒。”
棉花糖支支吾吾道:“那种道具至少升到一级才能兑换,您现在是零级……”
萧湛气得狠狠捶了一下床,床板差点塌了。
戚笑风上药的手顿了顿,自责地问:“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萧湛脸一僵,道:“没有,你做的很好。”
戚笑风这才放心,继续小心翼翼给他上药。
“你怎么知道爷爷要对付我?”
萧湛道:“我不知道爷爷要杀你,只是忽然想你了,就趁军队在城外驻扎,连夜赶回来见你一面。”想了想,他又道:“我在徐府外看到你魔教的下属,当成小贼处置了。”
戚笑风猜想是孟新那个渣滓,这人出卖他,无非是觊觎他的姿色,死不足惜。
便笑道:“我正要处置这个叛徒,你帮我清理门户当然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