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穿梭在人群中的林魏却不属于这类人,他眼神总会有意无意的看向售票点,观察着购票的人脸上表情,每次看到购票人手上拿到票时他眼神都掠过一丝可惜。
可是在看到一名带着口罩的棕发男人在询问售票点后空手离开时,林魏眼前一亮,立刻迈着步子跟过去。
“嘿!兄弟。”林魏怕棕发男人没听见,还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就见棕发男人立刻停下来,直挺的身子似乎有些僵硬。
棕发男人很快转过身,林魏一瞬间感觉好像从对方眼中看见了一道血光,他心里一颤,可是仔细一看只有黑得发亮的眸子。
“有事吗?”棕发男人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来,他声音十分好听,哪怕口罩遮住了他大片面容,可林魏就是感觉对方肯定是一个帅哥。
乱七八糟的想法在林魏脑海里只是一瞬间飞过,他立刻想起自己的正事,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道:“兄弟是不是没有买到票?”
棕发男人瞥了他一眼,微微点头。
“这样啊……”林魏搓搓手,脸上笑意越发欣喜:“我这里肯定有你需要的东西。”
棕发男人这时才正眼看着林魏:“哦?”
林魏上前一步,十分隐蔽地拿出一打火车票,低声说:“我这里去哪里的票都有,兄弟你这时打算去哪里?”
棕发男人直接从钱包里拿出一叠钞票,林魏眼尖,一下子看出起码有一千块,棕发男人口气随意道:“我并未有明确目的地,只是想找一个比较清净地方。”
林魏没多想,他见过所谓的“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那种毫无目的的旅游确实在年轻人之间流行,他拿出一张火车票塞进棕发男人手里:“去这里吧,去那里看山水很不错,也比较适合修身养性。”
林魏这话当然做不得真,这个地方只是一个落后的县城,哪有什么山水,票价在购票站是50元。
棕发男人看上去并未有疑惑,他拿着票,将一叠钞票直接递给欣喜若狂的林魏,淡淡道:“不用找了。”
林魏第一次遇到这么好宰的肥羊,心里突然有一点内疚,他拿出另一张旅游热点的火车票想送给棕发男人,对方却已经转身离开。
在棕发男人转身一瞬间,林魏从对方身上闻到了一股腥味,他眉头微皱,视线在看到对手手里提着装鱼的袋子时觉得十分古怪。
旅游还特意去海鲜市场买鱼吗?
棕发男人上了火车,按照座位号坐在靠窗位置,去他这处地方的人确实少,直到火车准备开动,他周围都没有其他人出现。
检票员是一个小姑娘,她来到棕发男人身边,看到他袋子里装着的活鱼说道:“火车尽量不要携带带有异味的物品。”
棕发男人似乎有些着急,提着袋子的手却抓得更紧:“不好意思,这条桂鱼是我特意从海鲜市场挑的,我妈妈很喜欢吃我做的清蒸桂鱼。”
检票员听后脸色缓和下来,她抿了抿唇道:“你很孝顺,但是下不为例,这次只是你运气好没有太多乘客在,不然你身上的腥味就可以让你妈妈吃不到桂鱼了。”
棕发男人眼角微弯,像是在笑:“谢谢你。”
检票员看了他一会,突然回过神便慌张转身离开,棕发男人可以很明显看到她发红的耳根。
火车开始发动,窗外的风景快速掠过,棕发男人撑着下巴望着窗外发呆,忽然“扑哧”一声拉回他放空的思绪,他转过头看向声音来源,原来是袋子里的桂鱼自己跳出来倒在地板上,嘴巴一张一合,身子时不时做些无力地弹跳。
棕发男人伸手一把抓住桂鱼,他抓得很稳,哪怕鱼身体的滑腻都没能让他脱手。
“你是我的,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棕发男人轻声呢喃着,他将桂鱼放进装了水的袋子里,重归水里的桂鱼立刻疯狂摆动鱼尾试图挣脱棕发男子的禁锢。
“真不乖。”棕发男人对于桂鱼的举动只是平静的说了三个字,随后他抓着桂鱼的手开始发力,桂鱼疯狂颤动着,它身体开始溢出血色,将袋子里的水染成了红色。
直到桂鱼停止了动作,棕发男人的手才放开,终于获得自由的桂鱼沉在了底部。
棕发男人的手从袋子里拿出来时还掺着血色的水,他用纸巾仔细擦拭着,指尖传来的淡淡腥味让他叹了一口气。
袋子里的水已经被鲜血染红,装着一动不动,肚皮向上的桂鱼。
棕发男人把手擦干净才看了袋子一眼,用无奈的语气开口:“谁让你和他一样,都要惹我生气。”
————
浴缸里躺着一名浑身赤|裸的男人,水呈现出令人触目惊心的血红色,男人嘴巴里被塞着一块布,眼睛还因为惊恐而大大睁开着。
靳晏站在浴缸旁,他蹲下来取出塞在男人嘴里的布,男人张开的嘴巴,扩散的瞳孔让他想起了放在砧板上的鱼。
死不瞑目,任人宰割。
更让靳晏有点微妙心情的是,这个死不瞑目,任人宰割的男人,有着和他一摸一样的面孔。
“莫先生的精神状态有些异常……”
脑海里响起了林医生的话,靳晏思绪混乱,他重重闭上眼,九年前发生的那场火灾又一次清晰浮出来,撕扯着他身上的伤疤,又一次让他鲜血淋漓。
可这一次痛的地方却只有一处了。
靳晏睁开眼时已经平静下来,他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很快电话接通,一道磁性的声音传来。
“靳晏。”
“哥,我想拜托你一件事。”靳晏瞥了一眼惨死在浴缸上的男人,他此时此刻终于不得不承认,莫文凉恐怕已经……
他继续道:“帮我引荐下当初你的主治医生。”
第9章 Boved.9
甘玲是位单亲妈妈,和儿子一起经营着一家24小时便利店,日子过得平淡温馨,她和往常一样在家里煮了饭菜打包好前往店里,路途中却突然乌云密布,豆大的雨点快速滴落在地面上。
甘玲并没有带伞,面对这场说来就来的大雨她只能小跑到一个还没开门的店面下避雨,行人很多人都用上了包或者手掌遮着头顶快速奔跑,很快街道上就只剩下偶尔飞驰而过的摩托车。
“天气预报真是永远都别指望准了。”甘玲看着天空抱怨了一句,她身边也有和她一样避雨的行人,虽然此时聚在同一个屋檐下,但每个人并未有任何交流,而是拿出手机打发时间。
甘玲人到中年,手机对她来说只是用来打电话而已,她无所事事观察着每个人,最后把视线转到一个蹲在地上的男人身上。男人全身都被淋湿,棕色的短发垂在额头上,还能看到水珠顺着发丝滴落在他脸上,衬衫都因为打湿紧贴在身上,男人一直看着远处没什么举动,甘玲猜对方大概是在发呆。
这样一个狼狈的落汤鸡一般来说是不会有人在意的,甚至避之不及。
但是如果这个落汤鸡长得非常帅气呢?
甘玲看到有三个身穿女高中校服的女子一直在小声说着话,眼神总是在棕发男人身上打转,最终一个女子突然跑出了屋檐,过了一会后,她撑着伞,踩着水花回来,也没理会叫她的朋友,径直走到棕发男人面前,将手中的伞递过去。
“给你伞,”女子身上都湿透了,她抓着伞的手指泛白着,身子也因为冷风吹过而轻轻发颤,眼眸望着棕发男人时带着一丝期待,她怕棕发男人不接受甚至补充了一句非常烂的借口:“这是多余的伞。”
有一句歌词是这样的:最美的不是下雨天,是曾与你躲过雨的屋檐。甘玲觉得非常适合用在这个场景,如果没有她们这群围观人员的话就更加好了,她看了一眼另外两个女高中生不满的表情,微微摇头,女孩之间的友情啊,如同水晶一般好看又易碎。
甘玲都开始将眼前情景融入了她平时看的八点档爱情剧场,棕发男人会笑着接过女子的雨伞,两人撑着伞在雨中漫步的浪漫情节,可令她吃惊的是,棕发男人拒绝了女高中生的伞,她甚至能听到那女子不可置信的质问。
“你为什么拒绝?”
甘玲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下雨天男人可以拒绝一位青涩美丽的女高中生的好意。
可是棕发男人并未有太多解释,只是固执地摇头说:“我不需要伞。”
最终只是女高中生红了眼眶,将伞给了她其余两个好友,便一同离开了屋檐。
雨开始渐渐小了,甘玲早已给自己儿子打了电话吩咐不用过来接她,很多避雨的行人趁雨小离开,只有棕发男人还是保持那个姿势看着远处。
甘玲原本也该走了,可是也许是棕发男人年纪看上去和自己儿子差不多,也许是因为他的表情太空洞迷茫了,她走上前提醒道:“雨小了很多,你该趁现在离开了。”
棕发男人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嘴唇动了动,声音很小声但是她还是听见了。
“我没有地方可以去。”
“那你的家呢?”甘玲脱口而出时就后悔了,她作为一个陌生人不该问如此敏感的问题,就在她感到不自在想离开时,棕发男人的一句话成功让她愣住。
“我没有家了。”
这句话甘玲并不是第一次听到,多年前她丈夫出轨,协议离婚后她走出民政局,抱着法院判给她抚养的儿子陷入迷茫,当时儿子的一句话让她清醒起来。
“妈妈,我没有家了吗?”
那个时候她就告诉自己要振作,把儿子养大,不靠男人给儿子一个真正的家。
眼前的棕发男人似乎和当初儿子重叠在一起,甘玲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做了一个决定,她上前问道:“你如果没有地方去,不如跟我走吧。”
棕发男人疑惑的看着她,甘玲突然意识到这句话有多令人误会,立刻补充道:“我是一家便利店的老板,正好需要一个员工,包吃包住,工资2000,你愿意吗?”
棕发男人像是思考了一会,开口问:“包吃包住吗?”
甘玲连忙点头,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点紧张:“包吃包住!”
“好,我愿意。”棕发男人终于露出了他第一个笑容,像是阳光终于驱赶了阴霾。
而此时雨也停了。
甘玲也放松似的松了一口气,她看着棕发男人站起来,问道:“你叫我甘姨就好,你叫什么名字?”
棕发男人:“我叫莫文凉。”
————
靳晏来到靳寻的家里,坐下后随意问了一句:“哥,姜哥怎么不在?”
靳寻坐在对面沙发上,他往杯里倒进红色液体,推到靳晏面前才回答道:“他去隔壁房写作,何况我们接下来的话题也不适合让他听到。”
“这是什么?”靳晏看到这杯红色液体时想起了那死在浴缸的男人,眉头皱起,但是他还是拿起来抿了一口,入口的酸甜让他眉头皱得更深:“番茄汁?”
靳寻这边则摇晃着手中的酒杯,他饮了一口红酒,无视了对面炽热视线,一本正经说道:“恩,番茄汁可以补充维生素。”
靳晏差点就信了他的邪:“哥,我也要喝酒。”
“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靳寻一句话就将他堵了回去。
随意聊了几句后,靳晏才开始进入正题:“哥,我在电话里提到的事是认真的。”
当年靳寻住进那家精神病院是只为位高权重或者拥有贵族身份的人群治疗,那里主治医生名为荀烨,也是那家医院的院长,在靳晏看来,如今靳寻康复足以证明了此人医术高明,莫文凉的情况对方一定能治好。
靳寻神色平静,他手指有意无意敲着沙发扶手:“请荀烨出来很简单,只要大量的金额就可以,但是文凉的情况有到这个程度?前几天我看到他还是比较正常的。”
“哥,算上九年前,他已经杀了我两次。”靳晏语气平静,丝毫不觉得自己说出来的话多古怪。
可靳寻却听懂了,他颇有兴趣的问:“第二次是在什么时候?”
靳晏:“就在刚刚,他杀人后逃走了,我给你打电话后先把尸体处理干净,打扫浴室顺便洗了一个澡,换了衣服才过来你这里。”
“顺带一提,那个尸体和我长的一模一样,这让我感到恶心。”
靳寻听完眨了一下眼,薄唇弯了弯道:“你感到恶心是因为仿佛看到死后自己的丑陋模样,还是因为文凉其实是把那人当做你一样杀了?”
靳晏感觉心里被刺了一下,靳寻说得没有错,他不惧怕死亡,他所谓的恶心更多的是愤怒和痛苦,愤怒莫文凉欺骗他,痛苦莫文凉竟然像九年前一样再次杀了他。
对方是真的疯了,还是以为自己是不死之身的怪物?
靳寻看靳晏陷入了沉默,也没期待对方答案,只是似笑非笑道:“一模一样的人?看来他们已经忍耐不住了,你不担心你家那位出事?”
“怎么会呢?”靳晏扯着嘴角笑了笑,只是这个笑容算不上多温暖,“我可从来没有把他当做娇弱的花朵捧在手心里。”
既然得到靳寻的答复,靳晏起身打算离开,只是他刚走了两步,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回过头,拿起红酒才往门口走。
靳寻挑眉:“喝酒不开车......”
靳晏摆摆手:“我拿回家和那个老古董一起喝,至于文凉那边,哥你帮我多担待点,至少不要让我回来后得去监狱捞他。”
靳寻直直看着靳晏一会,才弯了弯唇:“如果你让我在红酒里下一点东西的话我可以考虑。”
靳晏果断拒绝:“那不行,老古董还没宣布我是家族继承人。”
两人对视了一会,突然相视一笑。
靳晏举起红酒瓶,做出了举杯的动作:“哥,祝你和姜哥幸福。”
靳寻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道:“我也希望你能幸福。”
“我?不太可能,”靳晏眼眸像是覆盖了一层灰色,九年前那场大火,灼热的火焰烧在他身上的痛苦一直没能褪去,时间治好了他表皮的伤,内里的却早已腐烂不堪,“哪天我真的死在他手里,或许那个时候会感到一丝幸福吧。”
靳寻毫不留情的拆穿他那不切实际的幻想:“那是解脱,不是幸福。”
“也是,我期待可以解脱的那天,无论是他,还是我。”靳晏说道。
第10章 Boved.10
莫文凉跟着甘玲来到了便利店,刚进去他就听到负责收银的男人对甘玲喊了一声“妈”,他打量着对方,对方身高一米八左右,长相白净俊秀,身上穿着便利店的工作服。
甘玲微笑应了一声,她热情得开始介绍道:“文凉,这位是我儿子余信,小信,他是莫文凉,是我新招聘的员工。”
莫文凉朝余信颌首道:“你好。”
余信脸上表情说不上多好,只是“嗯”了一声,又多看了莫文凉一会才道:“我这里有可以换洗的干净衣服,你跟我过来。”
“对!对!”甘玲像是刚反应过来,“文凉都被淋湿了,先去洗澡换身衣服吧,不然着凉就不好了。”
“好的甘姨。”莫文凉顺从的跟在余信后面,往便利店深处走有一处提示外人勿入的门,余信拿出钥匙打开,里面都是堆放的货物。
他们走上二楼,二楼空间很小,放着一个床还有一些琐碎物品,还有一间厕所。
余信从一个袋子拿出一套衣服递给莫文凉道:“那边是厕所,你自便。”
莫文凉点了点头:“谢谢余哥。”
余信对这个老妈突然带来的员工感到不解,但是他面上还是保持了和善,摆手道:“我们年纪差不多,你直接叫我余信就好,我就先下去了。”
莫文凉低头小声道:“好的。”
直到房间剩下莫文凉一人,他才抬起头走到厕所,镜子照出一张阴郁的面孔,他将身上黏黏湿湿的衣服褪去,打开了热水器,喷头洒下的水冲刷在他身上,而随意丢弃在地上的衣服,顺着水流慢慢溢出了一丝红色。
靳晏已经确确实实死在自己手里,莫文凉再一次确定这件事实,他杀死靳晏后便搜了整个房间,只是并未有太多收获,只有一个钱包。他开着停放在房子附近的小车出了森林就直接弃车,靳晏把他关在这么隐蔽的地方,恐怕根本没有告诉其他人,等到有人发现靳晏的尸体估计也是很久之后了。
莫文凉当时在来到火车站时候确实十分苦恼,没有身份证也无法购买火车票,好在这里永远不缺黄牛党,成功来到这个偏远的县城时,看着完全陌生的一切,他感到无所适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