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就这么死了?”听完整个事情的始末,夏小桥目瞪口呆。
不是说一统天下的路上都是充满了血腥和无数先烈的牺牲吗?
这么逗比的统一大业,阿芒你让那些靠写历史传奇吃饭的写手们怎么活?
“不是你说要尽量减少伤亡吗?我想着,不管是那些背靠城主府的家族,还是城中的老百姓,要说他们最怕的,可不是大军攻城,而是来自上天的惩罚吧?小桥你是没看到,那些老百姓,看到阿虎和大哥的身影,都恨不得将家里的香案搬出来叩拜一番呢!我猜这次之后,你们进城收复陈家留下的那些人,应该会轻松很多。”
夏小桥:……
阿芒你这脑洞,要是在现代,起码得混个金牌导演吧?
“我说,我们出了这么大的力气,今晚你好歹得管一顿饭吧?”阿芒捣了捣他。
“欠着吧!我得先安排人去收复那些陈家的私兵呢,迟了我担心他们会跑路。”
自家老大无缘无故被上天惩罚,在这个极度崇拜上天特别迷信的时代,下面的人现在还不一定怎么恐慌呢。
这帮人跟着陈礼闵也不过是混口饭吃,没必要为了这个临时老板得罪上天,夏小桥猜的没错,等他们带人赶到的时候,已经有一批特别怕死的早就逃了,由此可见陈礼闵这个老板究竟是有多么的不得人心……
接收整训军队残余势力这种事情,当然是交给专业对口的樊练去做,这厮也不知道怎么进化的,虽然是个僵尸,但是出现在人前的时候,披挂上阵,只露出一双眼睛,竟然莫名给人一种十分威严的感觉。
那些还犹豫着没来得及逃走的陈家私兵,第一眼看到这位“新老板”就忍不住两腿发软,这位新老板的气势可比陈礼闵那个伪君子强大得多,他们这样的凡人,还是乖乖听话吧。
于是,本以为至少会经历一场恶战、甚至都开始考虑要不要挖地道偷袭的夏小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连城墙砖头都完好无损的陵城。
“主上,请入城!”樊太尉恭敬地让到一边,这家伙虽然是个大老粗,但是大老粗也有自己的精明,发现自家陛下现在已经不管事了,而且黄狗儿这个狗奴才对待夏小桥也和自家主子一样的时候,没多少节操的樊太尉立刻就决定乖乖认下夏小桥这个新老大了。
反正,在他还是凡人的时候,那些大臣怕老婆的也不少,他们家陛下,大概也是传说中在外威武霸气、在内乖乖端茶倒水的好相公吧?
发觉了樊练对自己异乎寻常的热情,夏小桥一脸黑线地乘车到了城主府。阿芒这个闲不住的家伙,已经提前命人将这里打扫干净了,为了确保安全,原先伺候的人全部遣散,现在伺候的,都是阿芒从附近一些老实巴交的村户家里挑选出来的,不能保证有多出挑,但是起码身家清白不会有什么危险。
有了这么一个靠谱的基友,夏小桥接下来的工作开展的就异常顺利。
之前陈礼闵他们一家在这里的时候,因为要保证这么一大家子人的锦衣玉食,还有一些亲戚和党羽要养活,陵城的老百姓不说被刮地三尺吧,反正日子也是苦巴巴的。
因此,夏小桥接管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贴出告示,全城招募壮丁,开展“以工代赈”活动。
“为什么不干脆直接开仓放粮呢?我看其他义军攻下新城的时候都这么干的。”阿芒看了夏小桥拟定的告示后诧异问道。
“我想从陵城开始就立下规矩,”夏小桥看着阿芒说道,“开仓放粮,不过是慷百姓自己之慨,粮仓里面那些粮食,难道不是从百姓头上搜刮来的吗?这一次放了,下一次呢?我想让他们知道,我们这支部队,不是为了夺取天下才对他们好的,我想,带着他们一起把日子过得更好。”
“唉!虽然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不过,听起来还不错。”阿芒叹息道。
“行不行的,试过一次就知道啦!”
夏小桥之所以在陵城开展“以工代赈”活动,一方面是因为阿芒在这里打下了很好的舆论基础,这些老百姓还沉浸在“上仙降临”的喜悦和敬畏中,对于他这个“承上天旨意”接管陵城的新城主,自然抱着某种敬畏之心,不敢轻易质疑他的决定。
另一方面,自然是因为陵城之前在陈礼闵的统治下太过重视向外拓展的军事化管理,而忽略了关系到百姓民生的生产问题,这也导致陵城外面大批的农田被荒废,老百姓不敢开荒种田,因为按照陈礼闵定下的规矩,种得越多交税越多,等于是辛辛苦苦替城主府白干一年,要想少交税,那就得找个后台投靠,等于是给自己又找了个主子,一些有本事的人自然不肯当奴才,那些没本事找后台的平民百姓,自然也就不敢去开荒了。
正好,他们都不敢要,夏小桥一来,就将那些抛荒的土地全部“收归国有”,这么多的土地,光靠他们自己自然是种不完的,于是,夏小桥就决定大胆在陵城试验“订单农业”,由他这个城主决定公家的田里需要种什么,而那些被雇佣来的农民,则通过领取订单,按照每亩多少钱来获得报酬。
“我找人问过了,一般五口之家每个月生活大概需要黑面两百斤,粗盐两斤,这样,我给他们定下的报酬,一亩地,开垦到播种、收割算一个季度,收割后,按照标准的收成数量,达到标准的,可以获得两百斤黑面和粗盐五斤,这样,一家人只需要领取十亩地的订单,好好做,收成就比自己从地主家里租赁土地要好得多,一年两千斤黑面再加上五十斤粗盐,足可以保障一家人的基本生活了。”
“另外,今后我们的加工作坊,也要优先从这些人里雇佣劳动力,每家每户起码保证有一个名额,这样,按照一个人每月八百钱的收入,一年下来,加上各种加班补助伙食补助之类的,存下来的钱,也足够家里人买点生活用品了。”
“另外,接下来我打算把那些原本归属陈家的私兵也陆续放归,有愿意回乡种田的,可以领取十两银子或者五亩地的遣散费。”
“都遣散?那以后打仗怎么办?”阿芒大吃一惊。
“别急,你以为那些陈家的私兵有多少战斗力?要想和外面那些身经百战的军队对抗,必须得组建我们自己的职业化军队!这些软脚虾养着也是浪费粮食,不如都遣散回去种地好了。再说了,也不是全部都遣散,等到这部分人都安置好了,我们再出告示全城招募士兵,到时候,自然有想靠军功博富贵前程的人会过来。”
“那,本地人要是都不来呢?”阿芒担心道。
“不是还有那么多流民吗?”夏小桥笑着道,“再说了,你觉得,和一年几百斤黑面相比,一个月一两银子外加各种军队福利,哪个更吸引那些满腔热血的年轻人呢?”
“这倒也是!”
“不用担心啦,有樊太尉手下那几万阴兵在,就算暂时没有军队守城,也没有人能轻易打进来的。”夏小桥从来不会拿自己和身边人的安全当儿戏,早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他就已经和樊练说好了,让他暂时带着那些阴兵驻守城外大营,别说乱军了,就算是正规部队,在赫赫有名的樊太尉手下只怕也要吃个大亏!
“那,你想好要种什么了吗?”
“当然是大量种植黑麦!”夏小桥毫不犹豫地说,既然要打仗,后勤就是无法逃避的一个重大问题,这种时候,任何的小巧手段都没有粮食来得靠谱。而在这里,所有的粮食里面,广大老百姓最常食用的黑麦,自然是产量最高也最容易种植的。
第122章 根据地大生产1
陈家望原本是陈家村的一名小地主,因为家有薄产,爹娘又对他寄予厚望,于是不惜重金请了位先生在家里教授他习文作画。
本以为可以凭借自身的才华举荐为官,没想到命不好,赶上改朝换代,没办法,为了保全族人,陈家望只得与陈礼闵等人虚与委蛇,靠着陈这个姓氏的庇佑,好歹没有让陈家村的人遭到什么迫害。
陈礼闵做的那些坏事其实他都隐约听说过,可是,在这个人人自保的时候,谁会不长眼地拿鸡蛋碰石头呢?
因此,自从陈礼闵开始招揽术士之后,陈家望就借口“伤病”彻底在家里养病了,不仅如此,还约束着陈家村的人都不许进城,也正是因此,在附近村庄纷纷出现人口莫名失踪的时候,陈家村竟然是唯一没有受害的一个村子。
得知陈礼闵一家遭了天谴、新城主就任后,陈家望借口去城中看病,偷偷命人抄录了夏小桥张贴出来的安民告示和以工代赈的告示。
这一看,陈家望一颗沉寂的心瞬间变得火热!
他期待已久的、可以匡扶大业成就不世之功的“主公”,终于出现了!
“快!替我准备衣帽冠履,我要去拜见新城主!”陈家望这会儿也不装病了,也不哼哼了,一股脑地爬起来叫热水沐浴更衣。几个小厮跟着他屁股后面团团转,没一会儿,白面无须、斯文俊秀的陈先生又出山了!
“城主,门外有一人声称是本地地主,想要拜见城主。”
“请他进来吧。”
“草民陈家望拜见城主大人!”陈家望进了门,发现夏小桥这个新任城主竟然如此年轻,心下不免诧异,可是,想到这人贴出的那些告示,又忍不住心下一喜,年轻好啊!想当年北越开国大帝也是靠着年轻才熬死了那么多世家的老东西呢。
“陈先生快快请起!不知今天前来,所为何事?”
所为何事?
当然是为了您那份儿惊世骇俗的安民告示啦!
陈家望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热血沸腾,以至于捧着茶盏的时候,双手都在微微发抖,半晌,可能是终于平静下来了,陈家望一双奇亮无比的眼睛紧紧盯着夏小桥——
“城主大人,您这儿,还缺个幕僚吗?”
蛤?!
于是,这一天之后,夏小桥就收获了他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脑残粉,城主府首席幕僚——陈家望先生。
“陈先生此人,咳咳!”对于陈家望的评价,城主府众妖表示有些难以描述。
怎么说呢?
陈家望给人的第一印象,就像那些宅缩在乡间“耕读传家”的斯文人一样,特别的正经!在乡间村民们眼中,陈先生简直就是正义的化身。
可是,真到了私底下相处的时候,就知道这个人到底是有多么的奇葩了,简而言之,在夏小桥他们那个年代,陈家望绝对是微博留言区四处活跃的脑洞少年,还是总想着搞个大新闻那种。
不过,对于夏小桥来说,陈家望的出现,却是给他解决了一个大问题,那就是以工代赈的推广力度。
原本,这些习惯了地主阶级压迫的老百姓,对于城主府给出这样堪称慈善的租赁政策还有些怀疑。
可是,很快,这些胆小但嗅觉敏锐的本地土著们发现:向来鬼精鬼精的陈家村人,竟然每家每户都从城主府租赁了十亩地以上的公共土地种植黑麦,甚至连众人眼中“难得的聪明人”陈家望,都让自家亲戚跑去城主府租赁公共土地去了。
要知道,陈家望家里可是也有土地的啊,他怎么就想不开鼓动亲戚们跑去城主府租赁土地呢?都这样了,往后谁还给他们家打工啊?
陈家望要真蠢成这样,也不能够在陈礼闵那个死变态手下活的好好的了。
连夏小桥都没有想到,竟然有人比他还要抢先想到了那些流民。
“嘿!听说没?陈先生命人收留了附近的难民,还将自家的土地租赁给了这些难民呢,真是个大善人啊!”
“你知道个屁?人家那才叫会挣银子呢!你道他为何收留那些难民?那些难民饿得半死,每个壮劳力每天只需要半斤黑面就给扛活,陈先生将家里的田地租给这些难民种,家里原先的仆役们都分出去领了城主府的公共土地啦!”
“这,都是种地,有区别吗?”
“这中间的差别可就大啦!难民耕一亩地,每个月只需要十几斤黑面,仆役们领取城主府的土地耕种,每个月足足有两百斤黑面和五斤粗盐的报酬呢!”
“原来如此!怪不得陈家村那些家里有地的都忙不迭的跑去城主府领取土地耕种呢!这帮黑了心肝儿的,这么好的事情竟然不告诉大伙儿!自己偷偷跑去吃甜头!”人群中有人不忿道。
“你就酸吧!什么叫人家不告诉你?人家城主府的告示就贴在城门口呢,你自己胆子小不敢去,还怪人家?哎哟我在这里跟你废话做什么?据说那个甚么公共土地可不多了,我得赶紧去挑几块离家近的,据说这次种出来的黑麦,城主府全部按照秋收的价格收呢,给现钱的!”
听这人一说,周围一群人呼啦啦如鸟兽散,其他几个好吃懒做的懒汉左右看看,竟然没人听他们闲话,顿时也觉得无趣,心里想着要不也去试试看?就算每个人种上三亩地,辛苦一年,换个几百斤黑麦也好过个富足年啊。
“陈先生,还是你有主意,现在不但是那些老百姓抢着来领取公共土地,连一些地主家也不再抵触,反而都很愿意赚这个差价了呢。”数了数手里厚厚一叠租赁合同,夏小桥笑眯眯地夸赞道。
“哪里哪里,是大人您心善,不然那些老百姓也不会争抢着来租赁土地了呢。”陈家望拱手笑道。
刚看到那个告示的时候,陈家望就知道,眼前这位城主大人是个心怀百姓的好人,可是,这告示对老百姓是很好,对于那些靠着佃农种地发家致富的地主们就不太友善了,农民们都跑去给城主府打工了,谁来给他们种地呀?
因此,陈家望就给夏小桥提了这么个主意,由他出面,假装是得了内部消息,利用收留难民这个做善事的幌子,让那些地主知道,城主府这个安民告示,其实也是为他们提供了一个赚差价小赚一笔的好门路,而且还能顺便博得一个“善待难民”的善名儿。
果然,陈家望拿自己家做了案例之后,剩下还在观望的地主们也不背地里抱怨了,急匆匆地将自家的奴仆有一个算一个都拿出来占了个名额租赁土地不说,还主动收留陵城外的那些无家可归的难民!
“这哪里是难民?这些可都是能赚钱的金疙瘩呀!”某地主美滋滋地看着正在排队领取黑面馒头的难民。
以往总觉得这些难民面目可憎,可现在,知道这些难民可以为自己赚取差价之后,这些地主们简直恨不得将城外的难民全部收归己有,发放的粮食也不再是象征意义的稀粥,而是黑面馒头了,毕竟,还是要靠这些难民给自己种地赚钱的呀。
“大人,那些难民,真的要白白送给那些地主们用吗?”仿佛想到了什么,陈家望有些心疼地问道。
“也不算白白送给他们啊,最起码,他们帮咱们养活了这许多劳动力嘛。”夏小桥眯着眼睛拍了拍手边的合同,“陈先生,还要烦请您帮忙拟定一个户籍登记政策,往后啊,这贫农、佃农、奴役的人头税,都要区别对待,贫农和佃农可以适当照顾一下,至于那些有主子的奴役们,既然主子们要养着他们干活,那么人头税也一并交了吧!”
“大人英明!”陈家望眼前一亮。长久以来,那些割据称霸的豪强之所以离不开地方势力,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这些地方势力用土地和粮食绑架了豪强势力,打仗的时候,没有人、没有粮食,你拿什么跟人打?
于是,为了能从地主们手里筹集到足够的粮草人马,这些豪强也不得不默认了地主们对黎民百姓的盘剥,这样一来,不管哪一方胜了,受苦受难的,始终是那些最底层的老百姓。
可是,一旦夏小桥这个政策成功了,就代表着,今后,那些黎民百姓,将成为他们城主府的一股力量!
而那些交不起高额人头税的地主们,也不得不放归一部分奴仆,让他们变成平民。
这样一来,首先就将那些原本捆绑在地主们周围的百姓解放了出来,然后,即便那些地主们为了种地继续雇佣平民,有城主府这边的租赁政策作比对,只要不疯不傻的人,都知道该怎么选了。
谁特么每年几千斤的黑麦不要,跑去给地主扛活,一年拿个几百斤黑麦啊?
“幸亏大人您一开始没有提这个政策,不然那些地主还不造反?”
“呵呵,温水煮青蛙的妙处,你还是不懂啊。”夏小桥寂寞地摆摆手,“不过,也不要赶尽杀绝,毕竟,地主里面也有好的。这样,这个政策正式颁布之前,你出面请他们吃个酒宴,提前跟他们说,愿意接受这个政策的,往后可以入股咱们城主府的那些作坊,办得好了,往后获得的财富,可要比他们盘剥这些穷苦百姓要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