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到二楼，从楼梯处偷偷往下看。
申屠寇没看见他，但没关系，不妨碍他试图将人引过来，只听他向着楼上扬声喊道：“别躲了，快出来吧！是男人就出来打一架！”
辛萌当然没出去，他又不是热血冲头的脑残，为证明自己的性别而赤手空拳的跟拿着两种杀人凶器的变态死磕。
申屠寇笑了，慢条斯理的说：“你在等你的同伴？哦不对，是你的情人，等他来救你吗？那你可真是想多了。”
辛萌皱起眉。
申屠寇继续说：“我除了制服我的镜仙以外，也联络了其他的NPC，尤其是……被任务指定，要被玩家杀死的NPC。你知道刚才将你情人引走的是谁吗？是你要杀的NPC啊！啧啧，本来是要把你引走的，没想到走的是他……不过也没关系，是谁都一样。不要小看他们的愤怒和恐惧，他已经在我的建议下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必定让你那情人有去无回！”
什么？！
辛萌一惊，这是个圈套？
“你担心了吗？别担心，因为你也很快要去见他了，你就让我做回好人，送你们团聚吧！”申屠寇大笑起来。
辛萌转回头，靠在墙壁上，被他的笑声扰的心神不定。
原来菲菲的遇袭，他们的分离都是被策划好的？游毅替他中了埋伏？
那游毅现在怎么样了，他有没有发现对方的圈套？他还安全吗？
虽然对游毅的能力十分信任，但辛萌还是忍不住替他担忧。这个变态能设计出什么样的陷阱，正常人根本想不到，辛萌也没有经历过一上来就被某个玩家追杀，而他对申屠寇，除了认定对方精神不正常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了解！
这种无法掌握事情走向，并且游毅不在身边的感觉让辛萌有些焦虑，申屠寇疯狂的笑声又让他心烦意乱，他开始后悔没有拿着游毅的手机——
可是话又说回来，他拿走了手机，游毅就没有了，他还不是一样联系不到他？
要是有两个手机的话，要是他也能找到一部手机，该多好，他就能把这些事都告诉游毅，提醒他小心，或者至少能知道他的安危！
如果有手机就好了……
如果现在有手机……
辛萌被申屠寇影响，无意识的在心中翻来覆去想着这句话，右手心贴在墙上，指甲欧挖着墙壁。
忽然，他觉得右手心的触感不对，多了一个沉甸甸的东西。
他低头一看。
一部手机。
第125章 血腥玛丽（九） 心想事成
辛萌把手机举到眼前, 看着黑色的屏幕怔怔发呆。
拇指按下HOME键, 屏幕亮起，十个数字整齐排列，拨出键是明亮的绿色。
放下手机，辛萌慢慢低下头，看向身侧墙壁, 原本手掌贴合之处, 变成了一个圆形的, 整齐的洞。
如同一只黝黑的圆眼, 静静和他对视。43
辛萌揉了揉眼睛, 转身蹲下，不信邪的用手触摸那个洞，理所当然的穿了过去，没有碰到任何阻碍。
他傻呆呆愣了一会儿, 忽然仿佛如梦初醒，没有继续看墙壁, 而是再次按亮手机, 依照记忆之中的号码按下，指尖点住那抹绿, 拨了出去。
“嘟——嘟——滴滴！”
电话接通了！
辛萌不禁挺了挺背，正要说话，就听到对方已经先一步开口。
“在哪儿？”
辛萌一愣，“在……在商业街旁边的烂尾楼里……”
“恩。发生了什么？”游毅平静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
他不在这里，也没有问电话这头的是谁, 却好像已经知道一切。
“申屠……申屠寇杀了奥莉薇亚！”辛萌回过神，将发生的事大致的跟他说了一遍，“他和NPC串通好，要把你引到陷阱里，你现在怎么样？”
“解决了。”游毅言简意赅。“等我来找你。”
“不用，”辛萌摇了摇头，“我……好像知道该怎么做了。”
挂断了电话，辛萌的目光又落在了那面墙壁上。
带着两分犹豫，三分好奇，五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他把右手掌心，轻轻贴在那洞的右侧，然后是五根手指依次落下。
这一次，墙壁的每一分变化，再也没能逃开辛萌的双眼。
原本冰凉坚硬的墙壁，仿佛被融化成泥沙，顺着他的掌心缓缓流下。这泥沙像是有生命，灵活的游动，蛇形，蜿蜒间闪现一条条数据的流光，那是计算机中的高级运算符。
由数据构成的假象，终于返璞归真，变回了最初的本质，再也没有坚硬的触感，鲜明的温度，如一缕青烟，又像轻柔的波浪，在辛萌指尖温顺的游动，缠绕。
好像能触摸，又似乎只是幻影。
辛萌将它们握在手里。
那串数据就开始重新凝合，显现出另外的模样，最后，一把和申屠寇手中所拿的一模一样的砍刀出现在辛萌掌中。
墙壁上留下了第二个黑洞，眼睛凑成了一双。
辛萌抿起唇，握紧了砍刀的刀柄，那砍刀便再次变成数据流，如同机械糅成的面团，蓝色的流光划过，再次重组，变成了一把电锯。
电锯不是徒有其表，而是连重量都十分逼真，打开开关，便发出熟悉的嗡鸣声。
辛萌拿着电锯，横插入了两只眼睛下方，割出了一张抿直的“嘴”。
他看着墙上的脸，那张脸也看着他。
带着一种莫名的忧郁和委屈。
辛萌叹了口气。
……
申屠寇守在门口，仰头盯着那唯一能下到一楼的楼梯，下巴抬得很高，在他的想象之中，此时他正是能主宰一切，特别是别人生命的帝王。
这是他第二享受的时刻，第一嘛，就是真正将人体肢解的时候了。
申屠寇的一生可谓传奇，他三十二岁生日的当天被闯进家门的警察抓捕，至此，他所犯下的一百三十七宗谋杀案才全部大白于天下，顿时引起了整个社会的恐慌。
从第一起过失杀人，到最后一起碎尸惨案，共历时十年，涉及六个国家，一百五十名死者，三百多个家庭失去至爱亲人……
他每秒钟要承受上百人的唾骂，几万人恨不得他立刻就死，连审问他的警察都忍不住殴打他。
但他怕吗？不怕，他从来不怕。
从他第一次杀人起，那种从小被人欺辱的痛苦就瞬间转变为欺辱别人的快感，并迅速让他上了瘾，他享受那种主宰别人生命，看着别人在他手中的凶器下被肢解开的快乐，并乐此不疲。
最后他被判了死刑，但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没有死，而是来到了这里。
这简直再好也没有了，他又能继续杀人了！
他又焦急又兴奋的等待着，期盼着，恨不得那个男孩立刻出现在自己面前，乖乖让自己砍个痛快，他更希望对方能自己想明白：反正已经必死无疑了，还有什么可挣扎的呢？
很快，他的愿望成真——了一半。
辛萌的确出现在了楼梯口，居高临下的，静静看着他，在他露出笑容，举起砍刀和钢筋时，对方也同时举起了手中的一个庞然大物——电锯。
“嗡！”
申屠寇：“……”
他二话没说，转身就跑，眼镜差点都掉了！
他是杀人狂，又不是痴呆，虽然不知道辛萌是从哪里搞到的凶器，但他还是知道此刻自己拼不过，作为一个识时务的聪明人，他拔腿就溜！
不过这种耻辱，引起了心底更深重的愤恨，他在心中给辛萌记了笔账，等他找到更好的武器，或者更合适的机会，一定要把他大卸八块，而且要留到最后再砍头，让他活生生的尝尽自己被肢解的滋味！
申屠寇鼻翼翕张，用力的喘着气，瞪大的双眼布满血丝，不甘不愿的迅速消失在楼外。
辛萌追不上他，也没打算追，他没有杀人的嗜好，能不用电锯把人割成碎块就把人吓走，简直不能更好。
等他拎着关掉的电锯慢悠悠走到门口时，游毅也赶到了。
男人看了他手中的凶器一眼，没什么反应，甚至破天荒的没有询问他的安危，而是说：“NPC都活着。”
当然，就连辛萌自己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都拿着电锯了，对方要还是拼命嘘寒问暖的，不是没事献殷勤，就是虚伪肉麻了，游毅肯定不是这种人。
只是游毅不仅没有问他电锯的事，也没有问手机是哪里来的，这让辛萌有点胸闷，好像有满腔的东西要诉说，却又被生生憋了回去，至于要诉说什么，他也没法说清楚，只好悻悻的点点头，没说话。
“关于任务，有点眉目了。”见他兴致不高，游毅目光一动，提起了另一件事。
这下辛萌有了点兴趣：“哦？是怎么回事？”
“我抓到了绑人的NPC，你的镜鬼出现，指认他是个杀人犯，某一日尾随她，将她杀害，并将尸体毁容肢解后埋在幸福街99号内的院子里，就是你看到的那处。”游毅说，“镜鬼提出可以不杀他，但要把他扔到监狱里，最少判三百年刑期。”
“三百年？”辛萌吃了一惊。
“这世界没有死刑，只有无上限封顶的无期徒刑。”游毅说道。
辛萌点头，表示理解，“与其让对方无知无觉的立刻死了，的确不如耗尽他们一生时间赎罪忏悔。他们人呢？”
“都在幸福街99号，镜鬼看守着NPC，大学生报了警，等警察去抓人，也留在那。”
“这下就解决了任务的问题，原来镜鬼让我杀那个人，是为了报仇……那以此类推，其他队友的镜鬼是不是也是同样的情况？”辛萌问。
“可能性很大。”游毅继续说，“女性玩家居多，也许就是提示，是以动脑推理为主。”
“或者说，”辛萌从另一个角度提出了分析，“正是因为这个队里女性多，才会被放入这个副本，以保持难易程度的平衡？”
看着微微垂头苦思冥想的辛萌，游毅的目光愈发深邃。
恐怕辛萌自己都没有察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思考问题的角度和立场都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最初，还是从玩家和团队，想的是怎么通关，拿到什么样的道具，要完成什么样的条件。后来渐渐变成了分析，分析游戏的意图，游戏的目的，从中寻找漏洞和机会，至此，还勉强可以认为仍然是为了通关，只是眼界更开阔，想的更全面。
可是到了现在，他的思维已经不再是玩家，甚至不是NPC，GM的立场，遇到问题，他第一个想到的，是游戏的平衡，游戏的维护，以及玩家的分配。
如同一张长长的会议桌，他原本在这一头，是个萌新，接下来每一次开会，都要换一个座位，再换一个座位，一张椅子一张椅子的往前挪，最后，终于换到了桌子的另一头——也是他本该坐的位置上。
角色已然转换，一切都将再不相同。
……
两人回到幸福街99号，警察已经将那杀人犯带走，两个女大学生不知从哪里找了两个破木板凳，正坐在院子里嗑瓜子呢。
见他们回来，还招招手，笑呵呵的说：“来吃点吗？”
辛萌：“……”
之前吓到尖叫的是谁啊，这也太没心没肺了吧！
小佳说：“镜鬼消失啦，还让我代为谢谢你们呢。”
菲菲则挠挠头，抱怨道：“我才惨，之前差点被勒死，简直就是无妄之灾嘛。”
游毅没有接受任务，她也没有被镜鬼胁迫，从这个角度想来，的确算是被连累了。
辛萌想知道她们这种任务NPC在完成任务后该何去何从，就问：“你们现在去哪儿？”
小佳理所当然的回答：“当然是回学校啊，还有课要上呢！今天有老古董的课，每次都要点名的。”
辛萌点点头，就让她们走了。
院子里只剩下了两人，辛萌和游毅对视一眼，决定去找除了申屠寇外的其他玩家。
可是在一只脚刚跨出院门的时候，辛萌心里一动，忽然有了些不太美妙的预感。
第126章 血腥玛丽（十） 团灭
辛萌记得风尘女李燕曾经说过, 她接到的任务是去鬼屋杀死一只“鬼”。
这“鬼”当然不是真的鬼, 恐怕是指鬼屋中扮演鬼怪的某个工作人员。
他有了手机，直接导航了一下附近，在幸福街东南方向，城市的最边缘，有一个游乐场, 并且按照惯例, 是唯一一个, 再想往外看地图, 手机就黑屏了。
由于辛萌的那种不好的预感, 所以两人几乎是跑着赶到了游乐场的门口，发现铁门大敞着，里面的各种娱乐设施正在热热闹闹的正常运转——哪怕没有一个人。
一进正门，面前就竖着一张巨大的游乐场地形图, 标注了鬼屋的所在，辛萌二人记住地点, 直奔而去。
撩开鬼屋门口的黑帘子, 辛萌还没踏进去，鼻端就闻到了一种已经熟悉了的味道——血液的味道。
他小心的走进去, 在隐隐绰绰闪烁的绿光中，看到地上被分成六块的尸体。
李燕。
看这杀人碎尸的手法，和申屠寇对奥莉薇亚做的一模一样。
“来晚了。”辛萌有点可惜，“看来他还真的想把队友赶尽杀绝。”
“还剩下一个女人。”里面环境实在称不上好，游毅就把他拽了出去, “你知道她的任务是去哪儿吗？快点去没准还来得及。”
周胜男？辛萌皱起眉，想了想，她当时没有说自己是要去干什么……
但是辛萌眨了下眼，说道：“她还在大学里，要杀一个大学生。”
游毅看到他双眼之中莫名闪烁，又瞬间消失的莹莹蓝光，忽然笑了，“找回来了？”
“恩，”辛萌有点不好意思，“刚刚想起怎么使用系统功能。”
游毅叹了口气，“哪有你这么笨的NPC。”
这点辛萌就不能同意了，反驳道，“你看别的NPC，不都比我笨吗！”
游毅失笑，反问他，“他们能跟你比？”
辛萌一噎，迎着对方揶揄的目光，硬着头皮说：“有……有什么不能比……不、不都是NPC……么……”
他自己说着都心虚，最后一个字给咽到肚子里了。
“哦，你是NPC。”游毅的声音平平，没听出什么情绪。
然而眼神可就不是了，明显的透露出：“我看你怎么接着说。”
“反正……就是NPC！别的我还没想起来呢！”辛萌眼神左右乱飘，“我真的什么都没想起来，就记得我是NPC！这不能怪我……对了，快点去救人吧，不然又得被那杀人狂得逞！”
说完，他拽着游毅的胳膊就往出口跑，游毅拿他没办法，脸上的表情十分无奈。
两人一步也没停的冲回大学，此时天色已经大亮，然而学校却像是一头仍然在沉睡的巨兽，没有声音，没有人影，安安静静，像是放了暑假。
他们找了一圈，最后在学校的操场上发现了变成碎块的周胜男。
血腥味刺鼻，招来的苍蝇绕着尸体嗡嗡的飞舞，女人的表情还定格在惊恐之中，眼球凸出，似乎根本没想到会忽然死去。
虽然下一个游戏她还会复活，可是这种恐怖体验大概会让她永生难忘。
至此为止，除了杀人凶手和他们这两个特殊存在，这队伍几乎等于团灭了，三个女人一个也没有活下来。
本来对身体素质要求不高的副本，却由于申屠寇这个变数，让她们死的更快。
辛萌叹道：“其实现在回想，卡片上是有提示的，，说的大概就是除了镜鬼外，队伍里还有个杀人魔，只是她们毕竟是第一次参与游戏，还是缺乏经验，对危险认识不足，也不够警惕。”
游毅随口“嗯”了一声，明显并不关心别人的命运。
尸体周围没有见到申屠寇的踪影，但辛萌知道，他一定离的不远，只是躲起来了。
他没有使用系统功能直接定位对方的位置，毕竟是……最后一个游戏了，他想作为玩家把它圆满的结束。再说申屠寇虽然变态，本质上却还是一个普通的玩家，既不算BUG，也不影响游戏的正常运转，被他杀死的，不过是优胜劣汰法则下的失败者，本也不是游戏需要的人，如果其中有黑马，也能自己奋斗出来，命运不用其他人去干涉。
这么想看起来冷酷了一点，但辛萌也没有别的办法，“善心”这种东西，并不在他的既定程序之中，就算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自发产生了那么一丁点，也只够用在有限的几个人身上。
他目标明确，既然想要通关，就要先分析清楚现在的形势。